里方才彻底安静下来。徐元佐本想回屋睡一会儿,但是架不住身体太年轻,竟然毫无疲倦的感觉,冷水洗了脸,索性就不睡了。
他看了一些市场调查报告,又忍不住开始考虑该走什么门路去联络本县胥吏。
徐璠的身份太高,肯定是不能做这种事的。
徐诚则是太久没有在松江,恐怕人脉早就断光了。
陆夫子倒是个生员,但是他平日并不包揽诉讼,只在义学里课几个蒙童,想来这方面也是没路子的。
安六爷肯定是有路子的,但通过他去结交胥吏,首先就给自己染了一层黑。这是一柄双刃剑,最好不用。而且无论哪个时代,黑社会终究还是少接触为妙。传说中的“义气”对他们而言根本不存在,只看这回仇老九卖徐盛卖得这么干脆就知道了。
“经理,有个仲嘉先生到访。”罗振权睡眼惺忪推门进来,边说边端起书案上的浓茶灌了几口,方显得精神了许多。
徐元佐甚至还不知道仲嘉先生的确实身份,站起身道:“请他去东会客室……算了,我亲自去迎他。”
仲嘉先生应该是徐璠身边的人,颇有谋主气息。若非如此,他今日而来就显得有些可疑了。
“我这一路过来,听说园子里昨晚闹贼了?”仲嘉先生与徐元佐倒是不见外,也不寒暄便直接问道,像是对自己的晚辈。
徐元佐有自知之明,行了弟子礼:“先生无需多虑,已经解决妥当了。”
仲嘉与徐元佐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报官了么?”
徐元佐知道仲嘉的确只是道听途说,不明就里,方才安心道:“不敢报官。贼并没有偷去什么,若是引来胥吏可就难说得很了。”
时值冬月,仲嘉手中却仍旧折扇一柄,并不离手。他笑道:“你年纪轻轻,顾虑倒是不少。不过你这谨慎倒有必要,有道是‘官如虎,吏如猫,具体而微舐人膏’。郑令与大公子友善,不会害你,但华亭县里那些胥吏却是难说得很。”
徐元佐轻轻挠头:“就是这么说的,先生可有教我?”
仲嘉垂头走了两步,昂首道:“这事我可以帮你寻一个人,有他出手,县衙里的事多半也就通畅了。”
徐元佐精神一振:“先生受累。不知是何人?该备何等礼数?”
“此人姓李名文明,字华梅,是县尊文主。虽然也是个外来户,但是人情练达,县衙上下都是交口称赞。你有事找他,他自然知道哪些是交给县尊的,哪些是交给下面胥吏的。”仲嘉先生缓缓道:“至于礼数嘛,你得自己与他详谈,看事情难易而定吧。”
“多谢仲嘉先生指点迷津!”徐元佐连忙躬身道谢。
“无妨。”仲嘉先生对于自己只言片语就解决了徐元佐的难题,感到十分有成就感。他打开折扇,在冷风中扑棱一下,旋即掩在胸前,道:“今日此来,是与你交流学问的。”
徐元佐差点吓了一跳:“小子何德何能,怎敢与先生交流学问。”
“教学相长嘛。”仲嘉对徐元佐的反应也颇为满意,说是“教学相长”,自然以“教”的身份开头了:“最近都在读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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