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杜十娘很平静。
“倒不像十九。”
“做这一行总是这样。”杜十娘不知道先生想要说什么,可她从不会觉得自卑或者无法说出口,她没有偷没有抢,世事无常而已,有什么好羞耻的?
“你觉得值得吗?”师承问。
杜十娘意外的看着师先生,心道果然是天上人,只有天上人才能问出这种问题,难怪……难怪七姨总是对他有着那么多的不满。
很多时候,她是没有选择的,对于做红倌人值不值得这件事情没有意义。
先生觉得她是有选择的也没错,毕竟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先生当初的冷淡她还记得,那并非是针对,只是对于先生来说不喜欢脏东西是情有可原的。
杜十娘忽然想到了那一片天望海,便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有选择的。
“你笑什么。”师承疑惑问。
“没什么。”杜十娘摇摇头,说道:“先生问值不值得可是难倒十娘了,十娘十三入望海店,同年梳拢。”
“十三……”师承闻言,微微沉默,摸着胡子的手也僵住。
所以,他才不理解白龙这个自己挺喜欢的弟子为什么要接手春风城,做一个君子不好吗。
君子远庖厨。
又叫眼不见为净,这才是真实的人,师承便是如此。
杜十娘继续道:“颠簸四载,十七那年便赎了身……”
“等等。”师承打断了杜十娘,惊讶道:“十七就赎了身?并非前些时日才脱离望海店?”
杜十娘点点头,摸着自己面上的药布,缓缓道:“赎身后和柜上劈账,靠着几分名气住在这十楼,现在又是两年过去,倒是没想过会这么离开店,所以先生问我值不值得,十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很难?”师承没有再追问杜十娘为什么不离开泥潭,纵然迟钝如他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题。
其实看看七姨就可以知晓杜十娘了。
就在此时,杜十娘忽然听到屋外有姑娘赤脚走过,在木制地板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她语气微顿,道:“可能……也不是很难。”
“说来听听。”
“以前不值得,现在自然是值得的。”
“因为杜七?”
“嗯。”杜十娘意外的看了一眼师承,点点头,心想不愧是先生,还有就是……她喜欢杜七这件事情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原来先生是这个意思。”杜十娘明白了,先生在这里等着她呢。
人活着总要有一个念想。
杜十娘从不缺少这个念想,只不过是从男人变成姑娘罢了。
“真是不易。”师承看着眼前毁了容的姑娘,由衷的叹息。
杜十娘合眼,没有接话。
她说这些可不是想告诉先生自己有多么多么惨,需要同情。
她有自己的骄傲。
“十娘一直很走运。”杜十娘抬头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破碎的半面上露出动人心弦的微笑。
这茶是杜七亲手摘、亲手晒的。
师先生微微一愣。
“原来如此。”
她真的是很幸运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