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青天之下是十里青山,十里青山之后有万里繁华。
国名静月。
夏初,战事将过,万民休。
今夜的月比以往要更加美丽,那是抬头就可以见到的景色,也算是贴合了静月的国名。
这一天对于静月国来说是一个大日子,很大,比天还大。
长公主要嫁人了。
有人说这是国耻,曾经威震八方四海的静月国如今需要姻亲才能维持住现有的和平,是丢了祖宗的人,可也有人不这么想,认为嫁给十里道天君是长公主高攀,是她走了道运。
祖宗的脸面比起安定的生活,定是后者更加重要。
可无论众人怎么想,也不会影响这件事情的发生,就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问那位长公主是否愿意嫁人一样。
路还是要走的。
那华丽的囚笼中,有少女静坐,侍女环绕,给她上着妆,动作十分小心。
这张容颜关乎着万里繁华,容不得不小心。
端坐的少女曾不喜妆,可此时也没有说话。
胭脂笔婉转,在少女面上朦胧的轻覆着,仿佛一层轻纱,勾露处精致婉转的绝色容颜。
“殿下,这样可以吗?”侍女举起妆镜,问道。
少女仿若无闻,只是坐着,如同木偶。
侍女便放下妆镜,继续动作着。
贴身侍女怎得不知主子心,可她不以为意,殿下要嫁的人可是十里道天君,是这无尽世间站在顶峰的人,殿下总会是幸福的。
自静月居士举日飞升,静月国便缺少了入道境震慑四方,许是他留下的青莲剑歌余威仍在,静月国虽国力下降,却依旧没有掉出十国的范畴。
而那十里道天君可是比静月居士还要古老的入道境强者,做他的夫人,想来一句话都比十国加起来都要有分量。
侍女看着殿下的面容,想道。
“殿下嫁了天君,我接下来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吧。”
看着殿下的不情愿,她又想道。
“为什么这张脸不是我的,反正在天君眼里,殿下的身份和我一般无二。”
长公主忽的说道:“画,还有先退下吧。”
她不是要画眉,而是要画,侍女目露了然,却没有说什么,遣散了周围的其他人,取过一卷画卷交给长公主。
长公主接过那画卷,正要打开,侍女却提醒道。
“殿下,今非昔比,您以后就是道夫人了,这画……还是少看的好,画是居士所作,可据说当年道天君和居士相处的并不愉快。”
长公主点点头。
娶自己,也许也有侮辱居士的意思吧。
她不经意的瞥了侍女一眼,眼里是失望。
可惜侍女并没有看到。
当侍女转过身,长公主已经沉入了那绝美画卷。
至于那卷画作,侍女已经看了千百遍,开始还因为这是传说中静月居士飞升之前的最后之作而抱有奇想,可是时间久了,也就没有了任何敬意。
“只不过一纸江南烟雨,没有什么好看的。”
侍女这么想。
长公主却不那么想。
画里有清竹,画里有细雨,画里有她的信念,只是时至今日,那信念也只不过地上一片枯叶,任人践踏罢了。
许是最后一次看了,长公主看的格外认真,恍惚间,那烟雨覆盖的竹林中仿若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青衫女子。
长公主揉揉眼,再看过去,便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依旧是一副普普通通的雨中竹林。
她蓦的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居士此生未娶,能配的上他的只有那天上仙子,所以他才举日飞升,怎得可能画一女子。
“殿下,妆。”侍女提醒道。
长公主抬眼,终是说了一句带有感情的话:“你倒是比我自己还要关心我。”
“殿下说笑了,这是下人的本分。”侍女恭敬道。
“也是。”长公主点点头,她唇角微扬,在笑。
起身,反手抽剑,落下。
寒光一耀,如月光皎洁,又如同那静夜下的月。
人的命也好,人的命运也好,终不过是脚下枯叶。
随着长剑当啷落地的,还有那侍女的命,再反观长公主,似是也沾染了那梦寐以求的江湖气息,宛若绝美一江湖客。
长公主收了剑,重新化为了温婉女子,仿若那持剑人是一抹不存在的幻影,而她那曾经的江湖梦也随着这一剑完全消散。
“也该收起那不切实际的梦了。”长公主想。
至于那地上侍女,她便再也没有看一眼。
她不该,因为十里道天君的出现而轻视了静月居士。
忘本之人,便该死。
……
……
天钟九响,震慑世间。
十里道天君御北海巨鲸而至,那北海巨鲸吸气便吞噬了万里云雾,吐气整个静月国便下了细雨,众人皆叹月下竟也有七彩虹光,对那天君更是敬了。
这雨其实很不巧,也不该下。
静月边关,一小镇,镇外有一竹林,景如青天。
一女子自竹林中走出来,踏着那一阵烟雨。
这雨下的很不巧。
她想。
她轻轻伸了一个懒腰儿,说道:“原来是到了此处了吗,梦里天地大,倒是忘了现世。”
她又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笑,想到:“那朵青白相分的小莲花还蛮有意思的,就是说话不甚讨喜。”
往前走。
她一袭青衫,如那十里青天,又如那十里青山,又如那朵青莲。
关外,守将三两相坐,话题定是离不开那十里道天君与那即将攀为道夫人的长公主。
“来人了?”忽的有人看见了什么。
“这个时间?”众人起身,看着那来客。
一身青衫,长发束了一个马尾,烟雨下风尘仆仆,像是游行的书生,又像是朦胧中的归客,一时间竟也分不清男女。
将士对书生都是有好感的,便有高大身影走出,说道:“在下左思明,是这弦月镇的守将,敢问先生从何处而来。”
先生?怎么又是先生。
女子有些奇怪。
“你们静月的人逢人便喜欢叫先生的吗?”她说着。
女子声音很好听,可在场的人不知怎得注意不到这样的仙音。
左思明一时间有些尴尬,又有不解,便是重复了一遍,问道:“先生来自何方。”
女子轻轻叹息,回身指了指来时那片竹林。
左思明看过去,竹林那一侧是去邻国的路,那是静月的附属国,于是他脸色又软了几分,说道。
“先生是要进城?”
女子点点头:“去买些酒吃。”
酒祭故人。
静月居士是故人,她还有很多故人。
“原来是这样。”左思明点点头,接着解释道:“今日不便,请先生明日开城门再来。”
“知道了。”女子点点头,就要离开。
“先生,你是要去哪里。”左思明看着那漫天烟雨,多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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