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龙放到饭桌上的那些文具,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推开了饭桌上自己面前的碗筷,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双手将老连长的骨灰盒放到自己刚才坐过的板凳上,拿起刚才妇女放下的两个新碗,用那个大碗里的木勺舀了满满的一碗酒,双手捧到骨灰盒前面放到了饭桌上,哑着声音说道:“老连长,大壮敬您一碗酒。到了那边,累了就歇会儿。大壮没别的本事,也没啥文化,不过大壮这一辈子佩服的人不多,您是我最佩服的人,我真没想到,您硬硬朗朗的就这么走了……”
这个大壮话没说完就已经又双肩抽搐着哭了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就连秦龙都看出这个自称是大壮的中年大叔是一个性格耿直刚烈的人,可是他就这样哭了。
秦龙鼻子也有些发酸,他伸手扶住大壮坐下来,轻声问道:“大壮叔,您是不是也当过兵?”
大壮抹了一把眼泪望着秦龙说道:“我哪有福气当兵,你怎么这么问?”
秦龙咧了一下嘴问道:“我听您跟老连长也称呼老连长,我还以为您也当过兵呢。”
大壮闷声不响的拿起碗又舀了满满的一碗酒放到秦龙面前,嘴里说道:“我们这十里八乡的人都跟他称呼老连长,听说就连县里的大干部也是这么称呼他。”
秦龙哦了一声,大壮倒出自己碗里的蒸土豆,也为自己舀了一碗酒,双手捧着跟老连长骨灰盒前桌子上放着的那碗酒碰了一下:“老连长,今天您赶上了,有酒有肉,我敬您一碗,您多喝点,多吃点肉。”
秦龙无声的跟着一起端起了酒碗,大壮对老连长的表现就像是老连长就坐在那张凳子上一样,是那么的自然。
酒好辣,一口喝进去就跟一条火线一样顺着嗓子一直流到胃里,就连酒精考验的秦龙也忍不住咧了一下嘴。
可是,此刻秦龙心中却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他反而觉得这酒恐怕才是这个世上最纯的酒,把他地窖里那一百多坛七百年陈酿还要甘洌。
大壮喝了一大口酒放下酒碗,用筷子在盆里翻了两块肉夹起来放到老连长面前的空碗里,也同样翻了两块肉夹给了秦龙,收起筷子望着秦龙问道:“小伙子,你怎么会把老连长给送回来?”
本来正准备将那两块肉夹给大壮的秦龙急忙把筷子放下来,望着大壮说道:“大壮叔,我叫秦龙,是大粤省石市南岙岛人。我以前跟老连长并不认识,是一位老首长打电话把我叫去让我帮忙给老连长看一下病,结果……所以我就把老连长送回来了。”
大壮伸手拍了拍秦龙的大腿,双手端起酒碗伸向秦龙,诚挚的说道:“小伙子,你是一个好人,我代替老连长,代替老连长的儿子谢谢你。”
一个好人?
秦龙忍不住咧了一下嘴。
说实话,秦龙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充其量,他只能把自己划到对社会无害的那一类人里面,至于好人这个评价,实在是愧不敢当。
秦龙双手端着酒碗跟大壮碰了一下:“大壮叔,我曾经也是当兵的,我只是做了一个普通人该做的事情,您真的不用谢我,我受不起。”
大壮无声的点了一下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自己心里有杆秤,别人嘴上说什么都不算数的。
大壮端着酒碗又转向老连长那个连照片都没有却是价值不菲的汉白玉骨灰盒,就跟老连长本人坐在那儿一样:“老连长,您也喝。”
秦龙偷偷呼了一口气,跟骨灰盒坐在同一桌喝酒,这在他人生二十几年的经历中还是头一次遇到,可是他并没有感到有丝毫的不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