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爹!”韩皎一步走上前,急道:“您万万不能插手这个案子!徐阁老让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光凭一个小小指挥佥事就能扳倒李阁老的话,徐阁老就不可能忤逆燕王的意愿,执意要压下案子了!”
韩老爷一惊:“阿皎,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韩皎紧张地想了想,小声道:“朝廷里哪有不透风的墙?您想想,连我都听到了风声,那位李阁老就更不用说了,说句难听的话,您院里同僚之中,就有多少人上赶着给李阁老通风报信,这出头鸟,咱可万万当不得。”
韩老爷皱起眉头,背过身,淡淡道:“这次不出头,就不知有没有下个机会了。”
“这次也没有机会!”韩皎快步绕道父亲跟前,急切道:“燕王决意彻查,能算是扳倒李阁老的机会吗?那得看当国者是否愿意彻查!齐宁关大捷的邸报早就抵达两京十三省了,朝野上下一片颂圣,这案子谁能翻得动?”
“正因为皇上被蒙在鼓里!”韩老爷厉声道:“我辈食君之禄……”
“就该思君之忧!”韩皎打断父亲的话:“旬月之前,李阁老力排众议,为皇上重修江南的行宫,这时候,别说他手里的人犯了事,哪怕是他自己犯了死罪,皇上也会替他压下去,爹,您可不能把悬崖当成机遇,闭着眼睛往下跳。”
韩老爷被儿子一席话震住,打量许久,喃喃道:“阿皎,你才方踏入官场,怎么就变得……”
“孩儿的心没有变。”韩皎目光坚定地望着父亲:“只是前日经历了那场生死之劫,陡然领悟了一些道理。常言道,善百世者不拘一时之过,爹若是真想要肃清朝野,更应当看清时局,伺机而动,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阿皎说得对!”母亲的嗓音忽然从门后传出来。
父子俩转过头,就见韩太太神色恼怒地掀帘子走进厅堂,埋怨地瞪丈夫一眼:“连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偏你这榆木疙瘩不明白!你自个儿要撞南墙,没人拦着你,我阿皎阿墨不能叫你拖累了!”
事情毕竟危及妻儿安危,韩老爷不敢跟妻子争辩,默不吭声回房了。
韩皎还想追上去说明白,却被母亲拦住了。
“娘晚上会跟他说的,你别操心了,饿不饿?娘今儿做了你爱吃的扣肉。”
“这都三天了,怎么还肿得这样厉害?”六公主蹙眉看着太医给九弟伤口上药。
纱布都沾在伤口上,揭开的时候,六公主闭上眼不敢看,不觉鼻子一酸,忍不住又开始哭起来。
“别哭了姐。”谢夺眼睛盯着纱布,面无表情地劝慰:“太医说了,七日后会消肿。”
姑娘家的委屈总是越哄越来劲的,一听这话,六公主“嗯嗯嗯”的哭得更厉害。
谢夺无可奈何地转头看向六姐,严肃道:“实在要哭,能不能轻柔点?哪家姑娘哭起来跟汉子似的糙嗓门,外头听见了,还以为是我在哭,我的脸已经不够丢的了。”
天生粗嗓门的六公主顿时收了眼泪,暴跳如雷,又开始车轱辘抱怨:“这几日姊妹几个谁不替你掉干了泪?现在晓得要脸面了?你小子平日看着挺机灵,抄篇策论还挑个神童的来抄,你实在不想写了,哪怕找咱姊妹……”
“我谢谢你提醒我三天了姐。”谢夺一双凌厉眼瞳注视着六公主:“弟弟已经有自知之明了,绝没有下回。”
六公主还是忍不住埋怨:“要脸就别心软啊,就为了个不入流的小小庶吉士,你要是不逞英雄,能被打成这样?”
谢夺绝望地闭上眼,仰靠在圈椅里。
这两天不断有翰林院的官员来南三所求见探望,一个个如丧考妣般抹泪啜泣,感念九皇子仁德。
为了一个庶吉士挺身担责,这件事,让九皇子爱才之名传遍朝野,可事实上……
“我,真的,没有,逞英雄。”谢夺闭着眼睛沉痛道:“父皇问的时候,我一口咬定是几位侍讲一起指点我写出那篇策论,没想到那小子一见到父皇,立即跪地承认策论是他写的,我还怎么推卸责任?总不能说是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抄的吧?”
“你可以说是他主动写好,送来暗示你抄的啊。”
“抄都已经抄了,拉上个小庶吉士一起死,没什么意思。”
“你已经拉上人家一起受罪了。”门外忽然传来谢靖的嗓音。
六公主转头看去,就见谢靖和谢安兄弟俩快步走进来。
“韩先生昨日躲在上书房外等你,险些被三哥揍了!”谢安一进门就急着报信。
谢夺侧头看弟弟:“等我作甚?”
“他好像要给你送药。”谢安坐到一旁圈椅里,回忆昨日的情形:“韩先生好惨的,为了在上书房外等你,还假装荷包丢了,四处找,结果被三哥一摸袖兜就找到了……”
想象当时的情形,谢夺猝不及防被逗得笑了一声,胳膊一抖,正在上药的手戳着了药勺,本能一抽手,疼得龇牙咧嘴低下头。
“唉你别乱动呀你!”六公主吓得站起身。
“你还笑呢九哥!”谢安嘟囔道:“韩先生好可怜的,三哥骂了他一顿,还把他那包药扔了,先生又去捡回来,宝贝似的揣回怀里,好生气的样子……”
谢夺一抬头,问谢安:“骂他什么了?”
“骂韩先生沽名钓誉给你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