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漂亮。”
“该有……自己的光芒。”
湛卢还记得, 剑鞘碎裂的时候,最后和自己说过的话。
该有……
自己的光芒。
昏暗的洞窟中, 在士兵惊恐的目光下, 湛卢宝剑的光芒,一点点显露出来,绽放着逼人的锋芒, 如此耀眼。
然而这一切的耀眼, 都是在剑鞘碎裂的缝隙之间绽放着……
湛卢突然有一种迷茫,这是他每日每日都在期待的时刻,重获自由,获得一把宝剑的尊严。
然而真正获得了这种尊严,在剑鞘的碎裂声中,他获得了这种梦寐以求的尊严,心里却没有一点点喜悦……
甚至, 悲伤。
巨大的痛苦和暴怒席卷着湛卢, 剑鞘还在一片片脱落下来, 他彻底撕碎了自己,就在湛卢的面前。
“剑鞘碎了!!”
“湛卢出世了!”
“糟糕, 剑鞘碎了!”
士兵惊慌的大叫着,在叫喊声中, 湛卢突然飞出, 寒光闪闪的宝剑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洞窟,映照着士兵惊恐的面容。
在士兵面前,古剑湛卢突然化成人形, 脸上凝聚着狰狞的笑容,周身弥漫着森然的寒意,一步步逼近那些士兵。
洞窟被惨叫的声音笼罩,兵器的金鸣声“嗡嗡”不断,鲜血流了满地,汇聚成细小的溪流,顺着洞窟坑坑洼洼的地面流淌,又慢慢深入洞窟的地里,只留下一层浅浅的黑红……
据说洞窟中的惨叫声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所有负责铸剑的士兵都没能走出洞窟。
湛卢宝剑突然出鞘,疯魔了一般见人就杀,铸剑师和奴隶们趁乱逃跑出来,铸剑的洞窟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积尸地。
湛卢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地刺目的心血,“滴答——滴答——滴滴答——”,鲜血流淌在地上,映照着那些满含惊恐的尸体面容。
那些士兵激烈反扑,湛卢同样伤痕累累,他感觉自己碎裂了,但身上的疼痛是那么麻木。
整个洞窟陷入了沉默,只剩下湛卢回忆的声音,他淡淡的说:“我受伤很严重,剑身碎裂,变成了一个剑灵。”
其实就和魂魄也差不多。
湛卢又说:“我将这里改造,拆掉了白骨剑塔,堆积成了白骨塔,想要利用那些士兵的尸体血祭剑鞘……”
很可惜血祭没有成功,因为剑鞘已经碎裂了,他只是犰狳的皮做成的剑鞘。因为犰狳是灵兽,而且正好为湛卢佩戴,所以吸收了天地灵气,拥有了意识罢了。
剑鞘碎裂之后,就是真正的死了,什么都不剩下。
湛卢想要复活剑鞘,白骨塔和帝俊火种的确可以做到,但前提是剑鞘至少还要剩下一丝魂魄。
湛卢的复活失败,但是并没有放弃,他准备带着碎裂的剑鞘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墓葬。
万俟林木皱了皱眉,低声说:“他是不是疯了?”
湛卢的耳朵很灵,点头说:“对,我的确是疯了。”
按照湛卢的回忆,当时的湛卢已经碎裂了,如果离开这个墓葬,天地之间的阳气这么足,会导致湛卢进一步碎裂,对他百害无一利。
湛卢当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是他根本没有犹豫,带着剑鞘离开了墓葬,甚至用自己仅剩下的灵力来温养剑鞘。
也就是——余仇。
湛卢带着余仇隐藏在城市里,为余仇温养元阳,但是湛卢属阴,又受了重伤,躲在人群之中无异于慢性自杀,也是因为这样,万俟林木才说湛卢是不是疯了。
事实证明,他就是疯了。
湛卢一直温养着余仇,就这样过了很久,湛卢因为灵力枯竭,不得不离开余仇去“冬眠”,没成想就在这个时候,余仇竟然“苏醒”了,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思考。
余仇没有父母兄弟,他周边也没有什么朋友,从来独来独往,其实很多时候余仇也很奇怪,自己到底是什么,自己为什么这么神秘,但是余仇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让湛卢没想到的是,余仇醒过来之后竟然还学会了自力更生,在古玩城自己弄了一间铺子,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湛卢说:“直到有人找到我,想要卖给我剑冢的地图。”
他说着,看了一眼丁雪阳。
找到湛卢的自然就是丁雪阳了,其实湛卢第一眼就知道那张地图画的是剑冢。
当时湛卢大开杀戒,杀死了所有的士兵,被俘虏的奴隶和铸剑师逃跑出去,或许就是那之后,欧氏铸剑师留下了剑冢的地图。
湛卢说:“我一眼就认出了地图,寻思着可以将计就计,毕竟剑冢传的神乎其神,很多土夫子都想要分一杯羹,如今余仇的元神已经温养的差不多,如果想要启动白骨塔复活余仇,这些士兵的血液已经干涸,不够新鲜,我需要更多新鲜的血液……”
原来如此。
怪不得之前湛卢对万俟林木说,如果他想要用白骨塔复活自己,何必等这么长时间,用那些士兵的血不就可以了么?
其实湛卢的目的,一直不是复活自己,而是复活余仇。
湛卢想要将计就计,把那些土夫子骗入墓葬,然而真是太巧了,湛卢和丁雪阳两个人都是别有用心,都打算将计就计。
也就演变成了如今这个混乱的场面。
余仇怔怔的听着湛卢的回忆,脑袋里一片木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又有什么东西准备破土而出,混乱的搅成一团乱麻,交织在余仇的脑海中。
罗参还挟持着余仇,淡淡的说:“我实话告诉你,白骨塔配合帝俊火种,的确可以复活余仇,但是只凭一个帝俊火种,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复活余仇,说不定你最后制造出来的,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
湛卢的目光显然动摇了一下,他看向余仇,眼神中浓浓的复杂。
罗参又说:“这样的风险,你敢赌么?”
湛卢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出卖了一些,即使湛卢只剩下一双眼睛,却足以透露他的心声。
万俟林木立刻说:“湛卢,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们手里已经有七枚帝俊火种,再加上这一枚,那就是八枚,只差最后一枚,余仇也是我们的朋友,不是么?咱们完全可以合作,不如放下兵器,好好谈一谈?”
万俟林木还被湛卢挟持着,但是他不用看湛卢的表情,就知道湛卢动摇了,他那无形透明的剑刃,已经不再死死抵在万俟林木的脖颈上,慢慢松开了一些,一点点远离万俟林木的脖颈。
嗡——
那些浮空的古剑也发出金鸣的声音,颤动了起来,似乎受到什么支配,慢慢远离众人。
“啪嚓——”发出接二连三的脆响,从半空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湛卢手掌一松,手中本就无形的透明宝剑瞬间消失,松开了万俟林木。
嗓子里发出“呵呵”的低哑笑声,说:“你说得对,我赌不起……”
赌不起,因为我太在乎了。
不能容忍一丝一毫的失败,不能容忍一丝一毫的伤害……
湛卢沙哑的说:“我要的是余仇,不是属于谁的傀儡。”
不是……
属于谁的傀儡?
丁雪阳站在巨大的铸剑炉上,皱了皱眉听着湛卢的嗓音,都是简单的词语,但是莫名有些听不明白,对于丁雪阳来说,这好像是一个深奥,又没有结果的难题。
古剑一把把掉在地上,罗参也放开了余仇,混乱的危机终于解除了。
就在这时候,突听“啊!”的一声。
是小花花惊呼了一声。
众人回过头去,就看到一直缩在角落的打手突然蹦出来,一把揪住小花花的小黄花,将小花花拽在半空。
小花花突然被拽起来,头顶上的小黄花也是本体,疼的他“吭吭唧唧”的呜咽起来:“呜呜——呜呜……”
小花花肯定在喊疼,那打手却不管不顾,使劲拽着,举起小花花提在众人面前。
“你干什么?!”
白木的脸色瞬间暴怒起来,愤怒的注视着那两个打手。
打手大喊着:“不要动,我才不管你们要干什么,现在都听我的!否则我就弄死这个小妖怪!”
“呜呜呜——”
小花花踢腾着小腿儿,悬在半空,两只小手来回抓,但是小花花实在太小了,好像没什么武力值,怎么也挣扎不开。
小花花就是白木的命门,白木眯着眼睛,脸上狰狞的跳动着青筋,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打手哈哈笑起来:“老子进了墓葬,还能干什么?当然只是想捞点钱了!”
另外一个打手配合的说:“就是,我们没什么太远大的志向,只是想要捞点钱而已。”
丁雪阳挑起单边的唇角一笑,说:“捞点钱你就不该碰他,我看你们是有命捞钱,没有命花!”
丁雪阳看起来高挑又清秀,面容是那种无害的类型,打手不屑的冷笑:“你不要威胁我,小心我一刀宰了这个小畜生。”
万俟林木说:“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吧,不用兜圈子。”
打手说:“还是你爽快,好!我实话说了吧,看来这个剑冢里,根本没有什么宝贝,老子这趟来是亏大发了,那好,老子就要湛卢这把宝剑,我听说宝剑滴血认主,我要湛卢认我为主!”
认主?
的确,这个墓葬里最值钱的,肯定是湛卢宝剑了,那两个打手怕是要破罐子破摔。
“别他妈墨迹了,快点,如果不让湛卢认主,我就……”
“咔嚓!!!”
打手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咔嚓一声脆响,他还提着小花花,脑袋突然就不翼而飞。
打手靠着洞口方便逃跑,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从洞口扑进来一个血尸。
血尸张牙舞爪,大吼了一声,嘴巴咧得极大,锋利的獠牙一口咬掉打手的脑袋,好像一头巨蛇,“咔嚓”一声,打手都没反应过来,脑袋已经搬家。
呲——
旁边的打手被溅了一脸血,瞬间懵了。
“鬼——鬼啊!!!”
打手惨叫着,“咕咚!”跌在地上,血尸竟然不只一个,前仆后继的冲进来,疯了一样扑咬跌在地上的打手。
“啊!!”
“救命——”
在打手的惨叫声中,另外没有头的打手身体还竖立着,被血尸一撞,“咕咚!”直接倒在地上。
小花花被一甩,“嗖——”飞出去,小青猛地一甩蛇尾,小花花瞬间被小青的蛇尾接住,“嗖——”滑楼梯一样,顺着蛇尾快速落入小青怀里。
“哇——”
“呜呜呜——”
小花花被打手使劲揪着小黄花,头顶上的小黄花本来就很疼,又近距离的看到血尸咬掉脑袋的画面,瞬间吓得小花花大哭起来,捂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扎在小青怀里。
“血尸?!”万俟林木说:“怎么会有血尸?”
虽然这个墓葬因为被挖掘,风水早就变异了,但是并没有血尸,突然冒出这么多血尸,简直匪夷所思。
淡淡的香气缭绕在洞窟中,非常熟悉,是无二研制出来的那些血尸。
“欧师爷要逃跑!”余仇大喊了一声。
众人就看到欧师爷竟然解开了绳索,从地上爬起来,那些血尸并不攻击欧师爷,欧师爷顺着铸剑炉往上爬,似乎是要去抢帝俊火种。
“哈哈哈哈——”
“火种!帝俊火种是我的了!”
“哈哈哈!您们这些蠢货!”欧师爷大笑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万俟林木脑中一闪,原来如此,欧师爷一路上在墓葬里留下记号,原来这些记号竟然是留给血尸的!
欧师爷是无二的人……
欧师爷和血尸爬上铸剑炉,丁雪阳还在上面,白木手心里都是冷汗,那么多血尸,好像丧尸大片一样,不知道丁雪阳能不能应付。
如果是以往的丁雪阳,或许可以。
但是……
如今的丁雪阳没有香丹,比一个普通人没强到哪里去。
“当心!”
白木大吼了一声,欧师爷和血尸爬上去,竟然还有血尸绕到了背后,从背后爬上铸剑炉,丁雪阳没有防备,被血尸一把勾住脖颈。
嘭——
一声巨响,血尸坠着丁雪阳撞在铸剑炉的口上,差点就跌进熊熊烈火之中。
“嗬——”
丁雪阳的衣服被烧了起来,火苗顺着衣服快速攀爬。
嗖——
与此同时,白木的树藤打过来,一下卷起血尸,狠狠一甩,丁雪阳快速爬起来,快速脱掉自己的衣服。
“呼——”的一声,不需要几秒,衣服瞬间被烧成了黑色的粉末。
丁雪阳甩了甩手,低头一看,手背已经烧黑了一块。
万俟林木眯了眯眼睛,说:“血尸要去抢帝俊火种。”
罗参冷笑一声,说:“那就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等等!”湛卢突然说了一声。
众人回头去看湛卢,周围的血尸越来越来,现在不是“等等”的时候。
湛卢突然把身后的余仇推给万俟林木,说:“帮我保护余仇。”
余仇奇怪的看向湛卢,说:“你……你要干什么去,你可别做傻事!”
他说着,一把拉住湛卢,死死抱着他的胳膊,似乎不是犰狳,反而是一只活脱脱的树懒。
湛卢没想到余仇这么坠着自己,怔愣的眨了一下眼睛,说:“你误会了……我还没有复活你,在你复活之前,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他说着,很镇定的撇开余仇的手,看向罗参。
众人只能看到湛卢的一双眼睛,因为剑体受损,好像一个透明人一样,但湛卢给人的感觉莫名就是在笑,而且笑的非常冷酷。
湛卢低沉的说:“罗三爷,我听说无启族世代以傀儡线为武器,用惯了软兵,还会不会用剑?”
罗参侧头看向湛卢,轻轻“呵”了一声,说:“你说呢?”
湛卢嗓子里发出喋喋的响声,仿佛一个正经的野兽,眼睛也眯起来,仿佛在自言自语,说:“生而为杀……那今天,就大开杀戒吧。”
他说着,“唰——”一声,身上冒出冰冷的寒气,一瞬间连眼睛也消失掉了,一把黑色的宝剑,伤痕累累,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湛黑的剑身散发着寒气,一只猛兽雕刻的栩栩如生,猛兽的花纹原来是血槽。
湛卢!
这才是湛卢真正的原型。
只不过湛卢已经伤痕累累,无论是剑柄还是剑身,充斥着碎裂的伤痕,伤痕之中沾染着血污,平添了一股野性。
湛卢突然变出原形,“啪!”的一声飞上高空,罗参抬头看了一眼,突然向前冲去,“踏踏踏”两声,“嘭!”黑色的及膝长靴衬托着罗参的大长腿,弹跳力十足,一踩血尸,快速跃起。
“啪!”握住伤痕累累的湛卢。
罗参握住湛卢,手腕一抖,好像电视剧里的古装片,竟然挽了一个剑花,“哧——”左手握住湛卢的剑刃,使劲一划。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罗参的手心流淌下来,顺着湛卢的血槽,血槽仿佛会吸血,刺目的血液快速流窜在血槽中,剑身上的猛兽花纹吸饱了血。
“咔嚓咔嚓——”剑身上的裂缝竟然慢慢的愈合起来,绽放出逼人的寒光。
万俟林木搂着余仇后退,余仇没什么武力值,血尸扑过来反应不及,万俟林木拉着他快速向前跑去,一边跑还一边转头,惊讶的说:“这……”
欧师爷站在铸剑炉上,嘶声力竭的大喊:“不!!不可能——不可能!湛卢是我的,是我欧氏的,为什么要认他为主!!”
“湛卢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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