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恐惧之主（1）

    又是清晨。

    悄悄按亮一次电筒，楚南看了看表，已经8点。如果在外边，他这时候正给薛冰弄好了早餐，然后出门去上班。城市里污浊的空气，嘈杂的人声，包括横冲直撞，多如牛毛的汽车，此时都让他无比怀念，想起来彷佛隔世。已经是第六天了，他没有睡过一会，这样的环境他不得不随时警惕着，尤其昨晚上的那一幕发生后，楚南更是随时绷紧了神经，不同的是，他不再是防范那不知道躲藏在哪儿的鬼怪，而是这些一起进入古墓采访的同伴们。一夜之间，他们已经变得比任何鬼怪更要可怕和恶心。

    楚南并不认为李晨的说话完全没有道理，从人类有意识开始，生存已经成为每个人心底最深刻的烙印，历史上的许多事件也证明了为了活下去，人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失去灵魂的人类躯体，与猪牛的肉并没有任何不同，都只是一堆死肉，以毫无用处的尸体保证活着的人能坚持下去，也许，并没有错。

    只是越过这道德的底线之后还会发生什么，楚南一想起这问题就心惊胆颤，他几乎能看到接踵而来的所有可怕变故。张头的尸体被10个人分食绝对支持不了多久，当再次没有食物的时候，已经放弃了道德，完全被兽性主宰了的他们既然走出了最难走的第一步，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顾忌，接下来，在饥饿时他们会害怕别人杀死他们吃掉，当这种恐惧到达了顶点，大家都会先发制人自保，于是一场残杀将会开始。最先遭殃的当然是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楚南，叶苓和菲雷克。最后他们会不断的自相残杀，一直到所有的生命尽都结束为止。

    尽管叶苓的道术可以在瞬息间杀死这些想要侵犯他们的人，但以后三人面对满地的尸体又怎么能平静的继续熬下去，且再过几天楚南和菲雷克也会相继死去，那时只有叶苓一个人，她的精神再怎么坚韧也只有彻底崩溃或者自杀而亡，再无其他的路可供选择。

    想到这，楚南伸手搂住了傍他而坐的叶苓的肩。叶苓默默无语地顺势倒在了楚南的怀中，将脸贴在了他胸膛上，两人都近乎贪婪的享受着对方身体上的那些些温暖，心中都明白，即使仅是这样的依靠，很快也会成为过去。

    在黑暗中，楚南渐渐觉得疲倦起来，前几天他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吃没睡竟然还能保持着一种比较正常的状态，这时候心力交瘁，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尽管这一睡，也许他从此不会醒来。

    朦朦胧胧中，楚南发觉自己飞翔在一个自己从没去过的地方，那里黄沙茫茫，一片荒芜，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迹象，只有头顶上的烈日如焚，将所有的热量都倾泻在这片大地之上。

    “贫瘠之地。”楚南心中自然而然浮起了一个名字。他低头看看，没有见到自己的身躯，现在的他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方式活着，且还能自由的飞翔。楚南却没有感到害怕和恐慌，好像自己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在空中转了一圈后，他动念间已到了一个他似乎非常熟悉的地方。

    这里除了黄沙与烈日外，在楚南的下方还有着两个人类，一躺一坐，一活一死。躺着的是具身穿一袭破烂青衫的男子尸体，坐着的却是个满身血污也遮掩不住绝美，让楚南感觉非常熟悉的年轻女子，她呆呆地坐在男子身边，动也不动地看着那已经没有生气的脸，像一尊由石头雕刻而成的塑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子蓦然动了，她伸手抚摸了男子的脸一阵，嘴里轻轻哼着一首歌：“世界大，生命长，只愿与你分享，我要感谢你，赠我空欢喜……”

    同时女子的眼中流出两行晶莹的泪水，这些泪水像吸尽了天地所有灵气的明珠，在阳光的折射中闪烁着七彩光芒，慢慢从她脸上滴滴落下，泪水在还未落地之前，已被火热的阳光蒸干，化成丝丝细小的白雾。

    歌声结束后，女子站了起来，双眼紧闭，一双纤手高举过头顶做出一个怪异而优美的姿势，然后红唇开启，轻轻说道：“愿以我修炼百年的精血，换取他冲破黑暗的生命，即便是身躯和灵魂的永久消散……”她最后一字一顿，犹如向天地宣誓：“我，无，悔！”

    随着话音落下，女子盈盈跪倒，一只小小的手指伸向男子的尸体，随即她手指中冲出了一股浓浓的血液，像有生命一样，连绵不断地钻进了尸体的嘴里。

    女子的身体摇摇欲坠，仍紧紧咬着洁白的牙齿坚持。

    直到大半个时辰之后，地上的尸体猛地张开了眼睛，他此时脸色红润，神采奕奕，愣了愣便翻身而起。

    这时女子才收回手指，只低低叫了声：“天涯。”已软软地倒在了似火烧一样炎热的黄沙上。随即女子的身体飞快地变得透明，这叫天涯的男子忙伸手去拉，却与女子的手相互穿过，握在掌中的只有一片虚无。女子没来得及再说一个字，两人甚至没能再接触一次，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片天地之间。

    天涯男子木然呆立，直到嘴边一动，一颗残留着的鲜血向地上落下，他快速用手掌一抄，血珠便虚空停留在他的掌上，不停旋转。

    默默望了血珠片刻，天涯蓦然仰天狂叫：“妩媚！”

    满地的黄沙轰然巨响，像被他的声音激起，直飞起数十丈高，遮住了太阳，天地瞬间一片灰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