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人都走了个清静，空荡荡的厅堂落有两人，一上一下一坐一立，气氛沉积，相视无语，足足沉默了半晌时光。

    陆炳起身从堂上走了下来，官靴踩地走动声响打破了结郁：“定边，真是晃如隔世，弹指间不过区区两月，从神态间却已可显见你我之间的关系，已然疏远了不少，像是有道无形的篱笆将你我分割在那遥远的两头……”

    陆炳走到了张定边跟前，见他默不作声，手才抬又缩了回去：“定边，怎么不说话，把头先抬起来，不要让人误以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张定边心头一震，把头抬起来抬正了，讪然笑道：“属下蠢笨，不知大人此话何意，但属下先得恭贺大人出狱复职，重新接掌靖安署指挥一职，如此大喜，属下觉得实应该摆宴庆贺才对。”

    陆炳轻轻晃了两下头，悠然黯叹两声，才半真半假地说：“算了吧，真不知这喜从何来。无端端受了这牢狱禁铟的苦头，眼下虽然霍然开朗又重见天光，但时刻萦绕在心头的阴霾始终没法消解，那梦魇恰如牢狱中的囚徒一般，赤零零地裸在那四面高墙里彷徨而又无助。定边，你尝试过这种无助的滋味吗？”

    张定垂首低摇，又抬首反问：“属下还没有这种经历，一时无法与大人一样感触那般滋味，但属下却有点费解，请恕属下无状，大人如此迥反常态与属下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多愁善感？”

    陆炳脸面遽然一收，笑容冷然敛起，冰冰冷的眼神把张定边看得左右不自在，张定边张嘴刚想辩解什么，陆炳却又咧嘴笑了，摆手示意间，哧哧地笑了两声。

    “多愁善感？确实是有点，不过定边你终于也对我说了一句老实话，虽则不是那么地中听，不过这是一个好得开始……”

    张定边愕然中脚下猛地顿了一下，不自在地回了一笑：“大人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就看你怎么理解了！”

    陆炳踱步向前走，咬字清晰慢吞吞地问：“定边，你可知我为何不留别人，却独独留下你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张定边缓趋跟从，发觉落后太多，又紧步上前小声回道：“属下不知。”

    陆炳突然停步回首，眉头一缩一扬：“那不妨就猜上一猜。”

    张定边为陆炳突兀地冷厉神态吃了一惊，却依然摇动脑袋：“还是大人说吧，属下听，属下实在猜不出来。”

    陆炳颇显失望跨过门槛，出了厅门在阶上站住，回身一叹：“刚才我不是说了，有一个好得开始，有一句老实话，就应该是会有第二句，第三句老实话，我留下定边你的唯一目的，就是想听一听你的老实话。”

    张定边却并领情，剑眉轻拢，凝神与陆炳眼对眼地对视：“大人如此慎之又慎抬举属下，却不知想问属下什么？”

    陆炳一楞，心中暗自叹息，语声也变得强硬起来，一字一吐进行质问：“我就只问一句，林文在私行抓捕羁押倪旻，指使人殴打甚至毒害他一事的那个当口，当时你知不知情，又对情况了解了多深？”

    张定边沉默了一下，冷冷地开口反问：“大人是在怀疑我吗？”

    陆炳针锋相对：“你可以不回答！”

    张定边干脆地承认：“是又怎么样，我当时确实知情！”

    陆炳追问：“跟着我南下去涿州，你其实是避嫌，故意避开那几天，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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