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方回背转面,禁不住又阴笑一下,当先而走。
也是向着方才陆丹走进家中的门口。
方巨扛着黄澄澄的起满紫晕的长大竹杖,一径跟着前面的颀瘦老人走。却没留意到缪推民并没有同来,却从别个门口进去了。
进得院门,左弯右转,很快把方巨弄得连方向也迷糊了。
忽然在一道廊门转出一人,面色苍白,见到他们,便停步让开一旁。
方巨一瞧正是那俊美少年尤东霖,立刻抢前一步,举杖喝道:“喂,小子你躲在这儿么”声音宏亮之极,宛如平地响个霹雳。
把前侧的马方回吓了一跳,连忙伸臂拦道:“你怎么又想打人?”
方巨举杖欲砸,但见尤东霖身躯靠在墙上,一手捧胸,面色甚是苍白,可是,却多了一种憔悴的美。
他愣一下,但觉不忍真个一杖砸下。尤东霖靠在墙上,动也不动。脸上也没有愠容,眼神疲弱地凝视着他。
他咕哝一声,放下紫擅竹杖。马方回惟恐迟则生变,连忙一跃丈许,领先再走。
方巨迈步跟随,擦过尤东霖身边时,只听他轻轻道:“谢谢你”傻大个儿愣一下,不明白人家谢的什么,方要嚷嚷询问时,尤东霖满面疲容地,向他笑一下,便转过门后走了。
只听天空中白莺清亮地鸣叫一声,跟着从高空束翅扑坠而下。一团白影,急疾得像陨星飞坠。
那方向竟是向瘦颀老人马方回凶猛地啄抓。
马方回叱一声,双掌齐飞,一般极强劲的掌力,猛然向雪儿击去。
雪儿施展绝妙的飞行术,倏然滚身斜闪,眨眼间从方巨头顶擦飞上天。
方巨叫道:“雪儿你干什么?快来”
雪儿急鸣一声,疾然打个盘旋,飞落方巨阔大的肩膀上。
方巨嘻笑一声,道:“雪儿你干什么?姑娘呢?”
雪儿清鸣一声,方巨是个懵懂人,天直漫烂,却反而立刻明白它鸣声之中,含有急愤悲哀之意,当下大叫道:“你害怕什么呀?那老头子呢?”
敢情在这霎时间,那马方回已经不见影踪,他喝一声,猛然抢杖向身侧的廊墙砸去。
大响一声,砂石乱飞,那堵墙被他砸了个大缺口。
一瞧那边却是个小院子。
雪儿展翅飞过去,他迈开长腿,也跨到那边小院子。
却见雪儿已飞另一边院墙,于是援引前例,持杖用力一捣,灰尘沙石应杖而起,漫天飞舞。
这次掏了个大窟窿,他钻将过去,浑身都被尘沙染白了。
大浑人想道:“好啊,我再不必学那上房子的功夫啊,目下这个开门洞的法子真行。”
抬目一望,只见这是条露天走廊。
那边却是座屋子的后壁。
雪儿在他头上盘着小圈子,似乎也不知往哪儿去才对。
他自作聪明地连跨三步,已到了对面墙根,举杖一捣。
杖墙相触,大震一声,把个神力盖世的方巨震退两步。
他失色地瞧一下那堵墙,只见被竹杖所捣之上,粉尘全落,露出一个窟窿,却只有尺许深,而且没有穿透。
‘怎么这座屋是整块大岩石砌成的么?”大浑人愣在那儿,吃力地想:“我再砸它一杖”
念头掠过,然后抢杖又砸,费大响一声,碎石横飞中,竟然有点儿火花溅射出来。
傻大个儿伸一下舌头,叫声乖乖,想道:“这座屋敢情真个是块大岩石,哎,原来他们弄这么一块石头屋来诓我”
想到这里,自以为得到了不起的推论,得意洋洋地掉头便走,口中哺哺道:“我可不再花这笨气力哩”
其实若他多瞧一眼,或是多站一会儿,便会瞧见第二杖砸过之后,那石墙的窟窿又深了许多,碎裂的石片纷纷掉落之后,却露出黑黝黝的钢板。
或者他会听到屋子里,发出微弱的撞墙声。这声音在外面听来虽然微弱,但屋里的陆丹,却已花了不少气力,才勉强传出这么一点儿声音出来。
倘若换了个功力较弱的人,再也没法子能够从屋子透传出声音来。
方巨抬目一瞧头顶,已看不见那白莺雪儿。原来是被旁边的屋顶遮挡住了。
顺着走廊前奔,转眼已奔进一座宽大的堂屋。
这里面毫无人迹,他张望一下,便待从对面的大门奔出。
忽听右侧有人喝一声。方巨立刻折转方向,直奔那有人声发出的侧门。
才出五六步,陡觉脚下一软。
傻大个儿吃一惊时,庞大的身躯已直掉下去。
砰一声响处,头上那块翻板已轻巧地重新盖住得严密密,不透一线光亮。
这刻,他的身躯仍往下掉,大约掉了丈许,双脚首先碰触到地面。
他的身躯委实太以笨重,虽然是双脚先沾地,但在这黑漆无光的地方,以及冷不防的情况下,使得他来不及用力去蹬,整个人便坠向地下,还有那根紫擅竹杖,也撒了手,于是,交响起一片竹石相击之声。
在这混乱的情形中,他翻身爬起来时,首先摸索的便是那根紫檀竹杖。从方才杖地相触的声音,很容易便摸到那根竹杖。
这时,他知道四下全是石地,触鼻满是一股霉湿气味。
他定一下神,站起身来,便隐约瞧见四下形势。
要知方巨童身练功,目力量比不上陆丹、钟荃等内家高手,但比之寻常武师,又不可同日而语。
四面隐约可以瞧见乃是灰白的墙壁。他四面走一匝,发觉并非是经过人力筑成的墙,却是天生粗糙的石壁。
大约是当年这儿本来有个石洞,是以因势布下这个机关。
他大不服气地抡杖砸捣,轰地大响一声,把他自己也震得耳中嗡嗡地响个不住。
这一杖砸出,傻大个儿立刻心中发慌,只因从杖上反震之力,可以觉察出那石壁竟是坚岩石骨,用了那么大力气,只砸下来不及半尺厚的一块石皮,那石壁之坚硬,可想而知。
他望也不望头顶,只因他完全不会蹿越腾踊的玩意儿,方才他直掉下丈许之多,双脚才首先触地,这样,加起身躯的长度,合起来便是两丈有半。
却听上面脚步声人语声,传将下来。
方巨侧耳细听,只听有个苍老而有力的口音,正在指挥着一些人在干什么。
他听了一会儿,忽然听出那些人正在搬来木柴火油之类,那意思是要放火烧他。
这一惊非同小可,振吭大叫一声,四面的石壁似乎也因他霹雳也似的喊声而震动。
然而,上面的人喧步声,并不因他的大叫而中止。
猛听上面喀嚓一声,跟着满窟皆亮。原来那块翻板被人揭开,故此光线得以投人。
他抬目除时,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头颅,在穴口向下探视,正是那横胖老人缪推民。
“哈,哈,料你也不懂腾踊功夫,故此这会儿也没听到你撞捣翻板的响动,大浑蛋,你虽有一身盖世神力,与及刀枪不人的横练功夫。可是,你禁得住我架火烧么?”
方巨不觉摇摇头。
缪推民又是得意地哈哈一笑,道:“如今你死在临头,我不妨告诉你,敢情你这浑蛋因杀死了雪山豺人,那冷面阎罗甘炯也成为残废,仅仅逃得一条残命。经过他将此事传出江湖之后。你这混蛋得到个紫竹神象的外号。这外号听着可别致?”
方巨果真欢喜有个外号,因而连连点头。
“可是,这就要火烧大笨象啦,千万可别哭啊”方巨怒叫道:“老小子你下来,我要把你砸死。”
缪推民戏弄够了,又是仰天大笑一声,厉叫道:“温老三你英灵有知,当今喜见今日老二亲手用烈火将仇人的传徒烧死”
他顿一下,又复垂目来瞧地洞下的方巨,道:“你师父青田昔年种孽,和我们南阳四鼠结下不解之仇,虽然我曾亲手砸死他的和尚朋友,但此恨至今未消,这是他连累你遭受焚身之厄,你可明白?”
话声甫歇,焕然扬手掷下一支燃着的火炬。
那火炬掉在洞底石地上,溅得火星四射,但火势一点儿不减,反倒更猛烈了,敢情这支火炬通体浸过油。
方巨大叫声中,猛可抡杖急砸,轰地大响一声。
石地吃他一杖打裂个数尺大的洞穴,碎石横溅,居然把那根火炬整根砸没在地中,火光顿绝。
缪推民也不禁一阵骇然,再抓过一支燃着的火炬,疾向方巨头顶掷下。
方巨一抡竹杖,使出十八路降龙杖法中“佛杆挑龙”之式,杖风呼啸响处,那根火炬忽然倒飞而起,疾击缪推民面门。
缪推民冷不防骇得一叫,连忙问避,耳边呼呼地一响,火炬掠耳而过,只差那么一点儿便刮在脸上。
方巨一看这法子使得,高兴起来,大叫道:“老小子可怕我这匹紫竹神象?”
缪推民吃这浑人调侃一句,立刻暴跳如雷。
这时,旁边几个庄了都燃起火炬站着,周围摆着七八担于柴,已泼满了油,另外还有五六缸油。
他夹手拿过两支火炬,先探头下窥一眼,然后双手齐扬,两支火炬齐齐急掷而下。
他的动作够快,火炬刚一出手,已又复取过两支,再不探头去看,估准部位,猛掷下去。
方巨打定了主意,这时不管三七二十一,挥杖挑打。他学得天竺秘传十八路降龙杖法,擅能借敌之力,返送回去。
这时但见数团火光,倏下倏上,又复飞上洞外。
那几名庄丁连忙去拾回那几支火炬,以免掉在柴堆时,‘引起不可控制的火势。饶是这样,仍有一根火炬飞到墙边的厚帷上,引起烧了一片火花,两名庄丁连忙撕下那幅厚帷。
缪推民气得面目变色,一纵身飞落到两名庄丁旁边,伸手将那幅厚帷拖过来,这时,帷上一片火光,他待了一下,抖手将厚帷弄成一大团,就摆在洞口旁边。
瞬息间,火舌熊熊乱吐,缪推民举足一域,一大团烈火直降地洞。
猛然呼地大响一响,洞口冒起极猛烈的火光。
缪推民觉出有异,疾然飘身后退。只见一大团火飞将出来,正好罩落在他先前所立之处。
缪推民可真想不到用火去烧个困在地洞下的人,还会那么费力。
不由得怒骂连声,发令将一担浸过油的柴放在这团帷幕的烈火上。
转眼间,火光冲天而起,把整座堂屋映得红了。
他阴沉地等候一会儿,待得那些油柴全都着火,烧得熊熊烈烈,然后一俯身,双掌疾推而出。
这次乃是将许多着火油柴堆压人地洞里,不比那有限数支火炬或整团的帷幕。
只要那方巨一下挡不住,跟着便将堆得高高的油柴推下,于是那方圆不过两三丈的石洞,便立刻会变成火自。
若是再将几缸油倒下时,便大罗神仙也得烧成焦炭。
方巨一见火光直罩下,三不管挥杖疾舞。
杖风呼啸声大作,洞口上面蓦涌起冲天火光,那堆燃着火的油柴,四散飞射上空中。
堂屋中数庄了一见满空全是火柴乱飞,骇叫连声,疾忙各自闪避。
缪推民所站之处,一大片烈火迎头罩下,只好厉啸一声,疾然飘身后退。
霎时间满厅是火,旁边一大堆的干柴,此刻也因有几根火柴掉个正着,引起熊熊火光。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缪推民迅疾地扑到那些全湿了油的柴堆边,乍见火光大冒,心中又气又急,竟然挥掌拍击。
他要是不拍击尤自可,这一挥掌,掌力立将整堆柴震散,火势蓦然四下蔓延开来。
方巨在地洞里连连挥杖,将七八根掉在地上的火柴砸灭,然后直着脖子大叫道:“老小子为什么不玩火了?再弄些下来呀!”
谁知这时上面的火势已蔓延开来,成了一片火海似的,不知是谁弄翻了两缸油,使得堂屋中许多家具都着起了火。
缪推民疯了似地在一片火光中乱扑,手中已掣下狼牙棒,乱砸一通。
方巨再大叫一声,缪推民双目血红,倏然乱叫一声,涌身扑下地洞去。
方巨一见他跳下来,倒也没有乘人之危,在空中袭击。
缪推民脚一沾地,猛然挥棒进击,棒上狼牙棒闪起百十点闪闪光芒。
方巨一点儿不惧,大喝一声,横杖硬架。
缪推民是怒气疯了心,此刻吃方巨轰雷也似的一喝,竟头脑一醒,当下将狼牙棒“力劈牢山”之势猛然撤回,垂棒不动。
方巨横杖架空,却自然而然地也停了手。光是瞪着缪推民在发愣。
原来南阳三鼠早年和青田禅师交过手,得知对方这路神奇杖法有三大特点。
第一,杖风奇异,使人常生错觉以为敌杖已到。其二,擅能借力回击,虽将自己的兵刃大弄出手,也不会使人虎口受伤见血,这一点正是缪推民何以立刻知道方巨来历的原因。第三,这路杖法是遇强则强。
这也是为什么早先方巨力敌两老之时,自己觉得甚为松懈,浑身力量像是全无可使之处,故此恼得停杖不打的原故。
这时,缪推民正是运用这一原理,停棒不动,果然方巨也停下竹杖。
缪推民头脑稍一清醒,蓦然发觉自己竟然投身虎口之中,一个不好,大概会和这小子闹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头顶上传来燃烧时的噼啪声,洞口那块翻板原本用一根柳枝支住,此刻仍然大大张开,不时飘拂过熊熊火舌。
可以想象得到上面整个厅堂都在烈火之中。
“我非赶快逃出这里不可。”缪推民极快地付想:“这大个儿不会腾踊之术,等会儿那几缸油都沸流出来时,注入这洞穴内立刻得烧成灰烬,我只须立即逃得开,此恨定然可雪”
心里想着逃走,那双眼睛不知不觉一个劲儿往上瞧。
方巨敢是怕瞧见火,大喝一声,拄杖涌身一跳,双脚居然离开地面有两尺多高。
他的紫檀竹杖长约一丈二三.他本人身长过丈,加上手臂的长度,再加上跳高两三尺,那杖尾便够得着部位,当地大响一声过处,这才知道那块翻板乃是精钢打就。
这一杖撞在半开的板身上,上面支着的树枝吃不住他的神力,啪地断为两截。
刷轻响,那块翻板直盖下来。
这当儿,缨推民已大吼一声,急纵而起。
他的轻功并不能跃起两丈余之高,然而这一跃乃是生死所系,正是困兽之逞,特别惊人,只见他身形凌空飞起,狼牙棒划起一道光芒,却也跃至丈七八之高。
然而头上钢板盖下时机钮扣住之声一响,已经将去路封关得严严密密。
这种翻板消息本来是最属平常的一种消息埋伏,可是隐贤山庄乃是官家内帑所建,所请的全是消息能手,故此单论这翻板也比寻常的大不同。
第一便在于这翻板质料乃是以钝钢制成,其坚硬程度和普通的坚实木板不可同日而语,更甚的是这块翻板盖住洞口之时,钢板同四周石地吻合得再无半点儿空隙。
其次便是普通的翻板埋伏,下面不过是丈把深,而且在半空中须要另装倒须构网,以便擒困中伏敌人,他们这儿却是因势利便,利用天然两丈余深的石洞,加上翻板制作极为精巧,能从上面坠下,而不能在里面往上开。
而且这块钢板虽然沉重,但因轴心装置时,力的计算极为精确,比之木板反应还要灵敏得多。
是以除非轻功特高的名手之外,稍差一点儿的,碰上了这个最平凡的埋伏,也将无法逃脱此厄。
适才上官瑜不用这等埋伏或其他飞刀暗箭之类的机关,便是因陆丹几乎能够驭气蹈虚,武功之佳,冠绝一时,便别出心裁,以本庄用以避敌的碳钢板石屋来困住陆丹。
这时缪推民身在半空,上纵之势已住,而那钢板还有五六尺,并且还是已经盖住的,心中一急,非同小可,厉吼一声,那根沉重的狼牙棒脱手飞出。
当地大响一声,那根狼牙棒反震得急坠而下。但钢板却纹风不动。
他脚下响成一片,敢情是方巨方才尽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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