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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劣小子欠债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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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判官沈鉴大喝一声,顾不得以二攻一,传为笑话,身随笔走,一式“双龙入海”直向秦宣真背上点下。

    名家出手,威力果然大是不同,只听修罗扇秦宣真哼一声,忽然反手回扇一挡。

    铁翅雕谭克用再退时,恰好退到额固把总身前。

    额把总惊呼一声,用力向后一退,却因双脚提不过高,被地上石头绊一下,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铁翅雕谭克用被他阻了一下,猛觉红光一闪,敌人之扇,已到了面前。

    这次已让秦宣真将招数施展开,只见那重其如山的扇风,已自震开剑网,迎头压下。

    生判官沈鉴大叱一声,双笔出处,又到了秦宣真背上。

    修罗扇秦宣真能够盛名天下,为武林有数的人物之一,其武功实有鬼神莫测之机。

    但见他上身猛然向前一栽,手中的原式不变,向铁翅雕谭克用直拍而下,双足仅凭脚尖,便钉牢在地上,那只左手并没闲着,反臂攫拿。

    这一招说起来简单,其实奥妙之极。

    原来当他上半身向前栽倒时,已腾挪出尺许之地位,那柄扇攻敌之时,却倍增威力。

    左手反臂攫拿而出,也使得生判官沈鉴不得不变招换式。同时之间,攻守殊趣各富感力,的是一代名家气度。

    生判官沈鉴双笔仅仅向两旁撇开一下,便又一左一右疾点而至。

    可是在这顷刻之间,铁翅雕谭克用已失声一叫,手中长剑脱手飞坠于丈许外之地上了。

    好个心狠手辣的秦宣真,只见他直如电光火石般跨步使身,身躯重心已恢复正常位置。

    就在他旋身之际,左手反掌击出,右手血红如火的修罗扇却来封闭敌人狠毒的双笔。

    铁翅雕谭克用目前正是棋差一着,便纷手缚脚,怎样也闪避不开敌人虚实莫测的招数。

    他惨呼一声,吃秦宣真以重手法一掌劈胸打着。

    虽因部位不够,实则只受五指在胸前沾了一下。但那其重如山的掌力却是撞个正着。

    立刻眼前一黑喉头一甜,惨呼声中,喷出一口鲜血,翻身栽倒地上。这位名震一方的总捕头,就此拉手尘寰。

    生判官沈鉴和对方目光一对,但觉敌人眸子里满是杀意,心中一凛。

    他之所以能担当三省总捕之重任,自然有过人之处,尤其是样样全能在大处着想,公私分明。

    因此这刻他虽然悲痛好友惨死,但一见敌人流露出大量杀戮的眼光时,立刻想到除了自己之外,尚有三十余性命系于自己手中。

    当下疾如星火般撇身后退了半丈,仰天朗声长笑。

    修罗扇秦立真是何许人也,已如影随形追到三尺以内,正待发招,却因敌人仰天长笑,不由得一怔,收住招式势于,冷冷叱问道:“姓沈的你笑什么?”

    生判官沈鉴道:“我笑你今日定然枉用心机,终必徒劳无功。”

    秦宣真问道:“这话怎么说?你在拖延时间吗?”

    生判官沈鉴向那边铁翅雕谭克用的尸体投瞥了一眼,确定他已经死后,才大声笑道:

    “我且问你,若然此宝由你护押运送,能让多少人知道?实不瞒你,此宝只有我和他知道藏处,现在我却放心了,因为他再也不能泄露出来,哈哈”秦宣真面色丝毫不变,用扇指指远在一隅的神眼张中元,道:“他不知道?”

    生判官沈鉴摇摇头,道:“他一点也不知该宝藏处。”

    修罗扇秦宣真可没有不相信的理由,只因这位生判官沈鉴在公门中,有一样与众不同之处,便是绝不轻言,若有所言,必负全责。

    这一点更增加了他在公门中的威望,任何盗匪,只要得到他不死的允诺,便尽可束手打官司,绝无差讹。

    这时修罗扇秦宣真因此故而立刻深信不疑,他不由得把眉头一皱,暗自盘算办法。

    从沈鉴的语气上推想,那断肠镖定然不在他身上,这可能是当他们打听到风声时,预先藏好。

    修罗扇秦宣真可承认有这可能,因为这一次他并不秘密行事,明知早就泄露了风声。

    现在,他可不能往下毒手杀死生判官沈鉴了,那样徒令重宝永远不能再现于人世而已。

    他非得想个有效的计划不可。

    “沈某久闻修罗七扇,纵横天下,今日可得一开眼界“他顿一下,变得斩钉截铁地道:

    “倘若沈某败在修罗扇下,情愿一身任由尊意处置,若幸而胜了”

    秦宣直立刻冷哼一声.插口道:“秦某若输了,从此退出江湖。”

    生判官沈鉴应声好,心中已无顾忌,只见他倏地跨步欺身,双笔疾点对方两处大穴。

    那两处大穴一名游魂,一名斩命,仅在胸腹之间,为人身六要穴之二,伤者必死。

    这种必死之穴,如非深仇大恨,便不该轻易下手。生判官沈鉴这一出手,已犯江湖大忌。

    可是修罗扇秦宣真毫无惧意,原来以他们这种绝代高手比武,随便一出手,不管是否死穴,以他们的功力,只要存心杀死对方,均可随心如意。

    反之,虽打死穴,亦等于普通穴道,这可是他们和一般江湖道不同之处。

    但见红光疾然飞出,平拍在笔尖上,发出叮的一响。

    生判官沈鉴骇然想道:“这厮的修罗扇分明是绢面竹骨之扇,唯有颜色特别而已,可是这么一柄绢扇经这厮真气运布其上,便坚如精钢打就,这种登峰造极的内家功夫,的确是我沈荣所望尘莫及。”

    他心中在骇然暗忖,对方的秦宣真也自心中微凛,想道:“我近五年虽然改用这把寻常的扇子,但使开来时,已等于精钢铸成,可是方才一扇拍着他笔尖,竟没有震退他。幸而没有大意,先已卸身避开他左手之笔,否则怕早就吃了亏。”

    两人同时怀了戒心,招数发出时,大不相同,已非刚才第一下交锋时短兵相接的凶险情形。

    却是彼此的兵器离开对方尚有尺讲两尺之远,便已变招换式,快则同时快到极点,真像是各自在练武,慢时缓若蜗牛举步,但反倒面色凝重,宛似处身生死边缘。

    群盗那面不乏高手,他们全知道近年来,这位南北黑道第一位人物修罗扇秦宣真,未曾和人动手超过十招以上。

    这时见两人已拆了二十多招,似乎尚未分出高下,不觉深深震骇。

    这才知道生判官沈鉴被誉为全国公门第一位异才俊士,的确是名不虚传,一时都看得呆了。

    那二十余精骑虽不谙晓这些精妙武功,可是一来人的名儿树的影,生判官沈鉴在他们中间早已是一位耳熟能详的传奇人物,特别是经过前两天晚上一役之后,对他真个崇仰到不得了。

    二则看这两人打到快时,但见笔影红光,交织如网,面孔也瞧不真切。慢时俱像是手挽千钧重物,吃力之极,地上砂石乱旋,声势惊人,于是也看得目瞪口呆,刀驰弓缓。

    神眼张中元久历江湖,焉有不知生判官沈鉴心思之理。

    自己想来想去,觉得以自家这种微末之技,拼命与否,全无作用,不禁又是灰心又是紧张地在一旁观战。

    修罗扇秦立真一看双方已经打了三十多招,尚未能收抬下敌人,觉得大是受盛名之累。

    这时已摸清敌人三十六路判官笔,虽说招数精奇,功力深厚,但只要使出修罗七扇中前后的两扇,再仗着内力造诣精纯凌厉,硬生生排荡而入,可操必胜之势。

    当下不再耽延.陡然舌绽春雷,忽然长身扑攻,手中红光耀眼的修罗扇,蓦地化作四五把,疾罩过去。

    这一扇威力奇大,生判官沈鉴见他攻将上来,已自心中微惊,这时陡觉敌人四五团红光扇影,罩将过来,却宛如每一团红光扇影都自具威力,奇重如山。这一来等于同时遭受到四五把修罗扇进攻。

    沈鉴本已使出三十六路判官笔中极精妙的护身招数“天风逃刑”一对乌亮的判官笔霎时化作数十支,支支指向敌人全身穴道,笔风劲射,往往会使敌人误以为乃是极凌厉的进手拼命招数,因而攻势顿挫,于是便收到护身解危的妙效。

    无奈此刻对手太强,吃他数团血红扇影一罩,锵地微响,扇笔相触,竟然裂开一道缝隙。

    生判官沈鉴平生未走下风,这一趟不但是威名所系,而且自己一身安危,家中娇妻爱子,尽在这顷刻之间,决定了今后命运,不觉沁出一身冷汗,奋力再封。

    说时迟,那时快,修罗扇秦宣真冷嘿一声,扇化直削之势,一线红光,已经透过笔尖织成的网影,长躯直人。

    两条人影乍合便分,只见修罗扇秦立真呵呵一笑,啪的一声收拢扇子,放回袖中。

    这当儿却吓坏了一旁观战的神眼张中元,忙纵身落在生判官沈鉴身旁,急急问道:“老总你怎么样了?“

    生判官沈鉴这时面色灰败,运气一压,那口到了喉头的鲜血复回五脏。

    “咳,强存弱亡,我沈某既是技逊一筹,却无怨无悔,我我没事,刚才只受了那魔头扇风迎胸撞着一下,内腑略受微伤而已,如今就烦兄弟你设法禀知杨大人,说我沈某无能,有负所托,却将以一死报恩,总不教那魔头偿心如愿,另外还须兄弟你设法将此情上通相国,以免杨大人惨罹奇祸。”

    神眼张中元面露凄修之容,连连点头道:“老总放心,这些事都有我哩,可是老总你没有什么话要转知家里?”

    沈鉴猛然身躯一震.生像是被人家从梦中硬给惊醒似的,眸子里说不尽迷惘惆怅的神色。

    “啊,我似已忘怀了她和孩子”他怅惘地道:“但我还有什么话可以告诉她呢?除了无尽期的相思。”

    他深深叹一口气,那边的秦宣真本来张口欲叫,一眼瞥见他这种奇异的神色,蓦然闭口。

    “兄弟你瞧着办吧,但先将正事料理好再说,你或者可以将我的结局告诉她,那是你能够悬忖到的结局,啊,你瞧!”

    他徐徐举手指点四周围,但见在晴朗的长空下,萧索的树木在秋风中显得那么凋零,寂寞的景象遍笼大地。

    “你最好别在此刻告诉她。”

    神眼张中元似懂非懂地嗯一声。

    “因为这是秋天啊,兄弟你等到春天或是夏天会比较好些。”

    神限张中元缓缓垂下头.退开几步。

    额固把总忽然吆喝一声,冲破了这可怜的岑寂。

    修罗扇秦立真蓦地身形一动,疾如电光火石般到了他身边,倏然一手揪住他的胸口,举将起来。

    二十余精骑不觉哗然,纷纷张弓搭箭。秦立真纵声大笑道::“放箭吧,快放啊”可是额固把总那猪般的声音比他更响亮,他被举在半空,却顾不得胸口的疼痛和狼狈,竭力叫喊道:“别别放箭,混混蛋快放下。”

    秦立真可听得清楚,忽然把他放到眼前,怒道:“奴才你敢骂人?”

    额固把总吓得面无人色,嘶声分辩道:“不,不是,卑职命那些混蛋们把弓箭放下。”

    可笑他竟然自称卑职起来。

    秦宣真回眸一瞥,果然瞧见那二十余军士俱都把弓箭垂下,这才面色稍霁,眼光移向生判官沈鉴那边。

    却见他一径走向岗后自己那群手下之处,当下明白沈鉴之意,不由得又纵声长笑,左手一挥,群盗立刻如潮退走,生判官沈鉴也跟他们走了。

    修罗扇秦宣真等了片刻,这才将那额固放下,阴沉地道:“你不得乱走,还得送我一程。”

    额固没敢做声,连连点头。

    秦宣真冷冷一瞥神眼张中元,恰好他茫然地也抬目瞧他,两人目光一触,秦宣真冷声道:“我得挖下你的眼睛。”

    神眼张中元骇得哆嗦一下,这一下可真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过。

    “你可知道,这还是沾了姓沈的光?”

    张中元面色灰白地缓缓点头,徐徐走过来。

    额固忽然抽冷子迈步疾冲回那二十余军士处。

    谁知道人影闪处,秦宣真已拦在他前面,他煞不住脚步,一下子直撞上秦立真身上,忽地直抛飞回来,摔在丈许外的地上。秦宣真并不理他,一径走到张中元面前,忽地扬手。

    张中无辜然叫道:“且慢。”

    修罗扇秦宣真动作如电,那食中二指直伸如锥,已堪堪沾上他的眼睛,闻声陡然停住,没有移动分毫。

    “我姓张的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是眼下却因已受老总嘱托,为他转禀此行情形。而且你也知道的,便是若过了期限,断肠镖仍不送到京师和相国府中,杨大人可得立遭奇祸,这便是老总念念不忘之事。”

    修罗扇泰宣真忖想一下,缩回手道:“我本不管这些事,却敬你是条忠心义气的汉子,就且让你达成心愿,你要多少日子”

    神眼张中元大出意料之外地愣住,随即感激地道:“我想,有半年时光也差不多了。”

    秦宣真道:“好的,你半年后差人送眼睛来,你想住在什么地方都行。”

    原来他们几句话中,乃是约定准许张中元半年后才挖眼睛,送验之后,下半世生活,会由秦宣真负责。

    这种奇怪的约定条件,江湖上倒不出奇。

    这件劫夺断肠镖之事,不久便传遍江湖,只因这里头牵涉的全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

    那修罗扇秦宣真成名多年,第一次破例召集黑道中人,助他行事,这一点已足以令江湖震动。

    何况结果名震一方的铁翅雕谭克用身死当场,比谭克用更有名的生判官沈鉴败在修罗扇之下,从此失踪,大概也终于让秦宣真处死。

    尚有一点令人迷惑的,便是那断肠镖竟不曾让修罗扇秦宣真得到。

    这乃是修罗扇秦立真于此事发生大半年之后,亲自向江湖宣布。

    并且说,有一天他总要得到这断肠镖,而在得镖之后,必定大排筵席,款待天下有名有姓的武林同道,同赏此宝。

    至于那位杨大人,却于得知此消息时,自缢而死。当然他乃是希望自己一死,可以保全家人。

    谁知事情大谬不然,京中缇骑,依旧来锁捕杨知府的家人。

    神眼张中元在这件案子中,虽曾竭尽心力,却因为相府深如天阙,无由上达真情,终于星夜赶回,将杨大人幼女带走,遁隐陕鄂边界的一个小村落里。

    这小村落虽有百来户人家,却全是佃农,怪的是,村子周围良田千顷,他们没有一个有份。

    神眼张中元打听了许久,还不知这地主是谁,当下反而选中这儿,出资盖了一座两进的房屋,却是本村最漂亮的房子。

    然后将家小搬来,却也简单得很.一妻一子,还有认作女儿的杨小姑娘静仪,一个年逾四旬的中年仆人,还有个十二三岁的使女,这便是张中元一家了。

    他的行踪必须十分隐秘,以免权倾天下的和相国,因杨家幼女的失踪而查缉出来。

    故此,他没有工夫分身到江陵去将生判官沈鉴的结果告诉给沈鉴的妻子。这一桩憾事直拖到半年后,他更无法完成,因为这时他必须遵守诺言,把一双眼珠挖下来,遣人送给修罗扇秦宣真。

    从此之后,本以神眼驰名于江湖的张中元,竟然变成道道地地的瞎子。差幸他一身武功,反应特灵。不消多久,便能靠一支镔铁杖,行走无碍。

    当他的眼珠送去不久之后,忽然有了田产,而且是在他这个小村左近的良田,居然有近百亩之多。

    这些因产当然是修罗扇秦宣真送给他的。

    于是神眼张中元便摇身一变,而成为本村唯一的地主。这小村落从此也定名为张村。

    关于断肠镖这件轰传天下的大案,过了数年,已渐渐被人们淡忘。

    可是在五年后修罗扇秦宣真宣布金盆洗手,从江湖退隐之时,又给人们记起来,暗中在猜疑那断肠镖究竟落在何处?

    因为昔年秦宣真曾经说过,他终将要得到这断肠镖,得到之日,便大宴天下豪杰,共赏此宝。

    十五年后的江陵,繁华如昔,可是不管是在飞檐高楹或是茅篷陋巷之中,多少人事变化,却不是从外表可以看出来的。

    往往门庭依旧而人面已非,或者楼空人去,只剩下旧游飞燕,呢喃梁上。

    生判官沈鉴自一去便无踪,遗下娇妻爱儿,在这江陵城中,匆匆也就过了十五年之久。

    那位本是娇媚可人的沈夫人,只因沈鉴当日原来准备在城南近江一处好风景之地,营建房子,故此在城中北关处先赁下一栋两进的小房子,刚刚住了年余,便因断肠镖之事而匆忙地走了。

    十五年下来,生判官沈鉴那一点本已不多的积蓄早就花光。晚后这五年,还是全仗沈夫人尽日十指辛劳,做些针线活计贴补家用,这样才勉强在除了母子两口口粮之外,还能够支付房租。

    沈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搬走,她固执地保留着这幢旧居房子,这样或许有那么一天,生判官沈鉴忽然归来时,不必左查右询,径直便可以回到家里。

    可是家里人口太简单,尤其是儿子沈雁飞自幼太以顽劣,人虽长得聪明不过,读书时差不多过目成诵。但书塾的老师,后来却都拒绝这个高足。

    只因这沈雁飞不但因家贫而束修较少,而且特别是顽劣不驯,整日捣蛋,无论怎样打骂都不怕,结果闹得没有书塾肯让他上学。

    他却毫不在意,得其所哉地尽日游荡。

    沈夫人面慈心软,一瞧见他那闪耀着如父亲沈鉴一般倔强固执的光芒,她便连半句也骂不出。

    十五年的光阴,把沈夫人的心力都熬尽了。

    不单是生活上的重压,使她劳瘁,更多的是那刻骨的爱情,无期的相思和盼望,竟教这位美丽的妇人,樵悴苍老得有如五旬以上的老妇。

    日光已斜,晒到小廊柱上。她幽幽叹口气,把手中针线放下。

    屋子里一片寂静,不知那年已十六的沈雁飞又溜到哪儿去了。

    她估料他大概要在天黑齐时才会回来,便站起身,拢拢灰白了的鬓发,找条旧得已经褪色的青巾,裹在头上。

    她大概是坐得太久了,因此有点儿蹒跚地走出屋门,刚刚将大门锁上,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叫了一声,一人便已冲到门前。

    这人中等身材,却显得结实之极,一身衣服虽然破旧,甚是整齐。

    她转过身躯,深深瞥那人一眼,然后道:“雁儿你好生守着门户。”

    那人敢情便是沈雁飞,只见他那略嫌瘦削但却英气勃勃的脸上一片酡红,分明是喝了酒。

    他忿愠地道:“你天天去这一趟,算是什么意思呢?回来时总是上气不接下气,快要死掉的模样。”

    尖刻的语句,似乎刺伤了母亲的心,她避开他那威吓的眼光及扑人的酒气,柔声地缓缓道:“你又喝了酒,快进去躺一会儿吧,娘会很快便回来的,我答应你”沈雁飞余怒未息地哼一声,砰地一脚踢开大门,却没有进去,反倒走回她面前,挥舞着拳头道:“他若真个有一天回来,我可不管什么父亲,准要先揍他一顿。”

    他歇一下,提高声音叫道:“你去,快去,到那山头去张望痛哭,我理你才怪哩。”

    他随即忿忿地冲入屋子去,沈夫人惘然迈步,一径走出北门。

    “可怜的孩子,今天不知受了什么闲气,又去喝酒。”她有点儿凌乱地想,忽然记起去年有过一次,儿子喝了酒回来,大发脾气,临到半夜悄悄溜出去,把一个姓李的一条大水牛给扎死,闹出好大的事,后来还是她把仅余的几件首饰拿出来作赔了事。

    事后她也听闻这是因为姓李的和另外两三人,日常总与雁飞厮混在一起,为了赌债之事,不合奚落雁飞没有父亲,又讽他游手好闲,没有出息,这么大了还得伸手向寡母要钱等等,于是便发生了这回事。

    她自然也明白实际上不会只有这点子口角,大概有很不堪入耳之言,可是她自知没法,只好尽力哄得儿子不再生气。

    但她仍不愿意让儿子去做活,那当然是一些粗活,做买卖又没本钱。

    她私心里还希望儿子肯忽然改变性情,用心读书,谋个好出身,这样即使她苦死了,也是甘心。

    这条路是她走熟了的,十五年来,不论夏热冬寒,风吹雨打,她总在黄昏时,登临城外五里处的一座小山岗。

    那儿有一方平坦的大石,她便坐在石上,向这条直通襄阳的大道眺望。

    这是当日沈鉴离开她之时,她所许下的心愿。经过十五年来,更加深刻了的爱情,使她每天坐在那方大石上时,几乎不愿意再离开。

    她知道沈鉴会记得她的话,因此,倘使他回家时,总会拣在这黄昏时分,一骑扬尘地疾驰回来。

    这景象她在梦中不知已经见过多少次了,可是在现实里,她总是失望颓丧地回家了,心灵上的创痛,使她宛如已曾跋涉千山万水,劳瘁不堪。

    她一面沉思着儿子的事,一面在到了城外三里左右的岔道。便自动地转折方向,直趋那座小山。

    当她循着熟识的山径登山时,她把其他一切都忘怀了,包括她的儿子在内。

    她急急地爬到山顶,然后在那方大石上坐下。

    左方的天边落日升晖映得半边天霞绮云幻;可是在右方的天边,却已隐隐抹上暗淡的暮色。

    她视若无睹地没有理会这些迷人的景色,眼光却疲倦然而坚执地注视着那边黄尘大路。

    她不知这条路通往哪儿,只觉得这条路委实太长了,直伸到天的尽头。

    每逢她在这方石头上坐着时,她便宛如听到丈夫那沉毅的声音,低沉且深情地叫唤着她的名字。

    那也许是心灵上的感应,但也许仅仅是山风刮过流树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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