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时候了?还不见人来,就一定是不来啦”说时,当先跨入房内。
那伙计连忙跟进,一时打躬作揖,连说好话。
樊泛道:“不行,我们是要定这儿啦!”
裴夫人缓缓道:“伙计,我们且坐一会,如若无人前来,我们才占用就是了。”
那伙计这才如同获赦地泛起笑容,耸肩说道:“小的马上冲茶来。”
这伙计出去不久,一阵纷沓步履声和谈笑声,一直来到门口,布帘接着被人撩起,进来了几个人。
这些人一看座中已有客人,都不禁一楞。
裴夫人等现出惊愕之色,敢情来人之中,并没有陆鸣宇。虽然有四五个是丐帮中人,但皆是中年年纪,衣衫干净。
外行人绝难看出他们竟是叫花儿。
此外,则是三四个身分不明的武林人物,年纪也都是三四旬之间。
高青云极力收敛眼中神光,暗暗打量这班人,发现没有一个不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实在不可轻视。
一个脸膛黧黑的丐帮好手首先发言,道:“对不起,我们感情是走错房间啦:“他一开口,便已显出江湖阅历十分丰富,极是精明干练。因为他这种场白,决计不会惹起对方火气,因而得以和平讨论谁对准错的问题。如果一开口就质问对方何故占了他们预订座位,就可能惹起冲突了。
裴夫人微微一笑,道:
“那倒不是,是我等看见此座没有人,时间又不早了,以为诸位不会来啦!”
那黧黑的人道:“哦!原来如此,这家馆子生意真好,我等如果不是早早订位,便决计找不到座位了。”
他抱抱拳,又道:“三位如果找不到座位,就在这儿挤一挤如何?”
樊泛和高青云一齐摇头,可是说话的裴夫人却道:“这感情好。”
那丐帮高手不由得微微皱眉,虽然仍旧满面笑容,但显然对裴夫人的不识趣,感到不悦。
要知他们皆是在江湖上行走之人,处处得讲面子。而这丐帮高手之所以邀他们同席,其实只是客气话,绝非真心实意。
所以高、樊二人的摇头,正是江湖人的做法。
但裴夫人却不识趣地答应了,高、樊二人似乎不敢违拗她,因此,他们勉强留下的过失,全须由裴夫人承担。
丐帮方面岂知这正是裴夫人和高、樊两人的临机应变,使他们得以留下。因为裴夫人身为女流,有时做错了事,别人也不好太怪她。
这刻,他们就是利用这种心理反应,以达目的。
樊泛连忙道:“在下是凤阳神钩门樊泛,这一位是敝派掌门裴大嫂,这位是范宁,也是敝派门下弟子。”
丐帮高手抱拳道:“久仰裴夫人和樊老师大名,在下尤一山,出身丐帮。”
其实他早先一眼就看对方来历,但裴、樊二人却料不到这个干干净净的中年乞丐,竟然就是丐帮中极负盛名的四大高手之一魔杖尤一山,顿时不由得齐齐向他多打量几眼。
而他们这等表现,比百十句谀词还使人受用。
尤一山大是高兴、接着又道:“这一位是敝帮的赵大刚。”
另一个中年人抱拳行礼。
但见此人也是干干净净,相貌端正,举止斯文,单看外表,谁也想不到竟是丐帮著名的四大高手之一,更想不到他就是以天生神力,狠猛过人的撼山杖赵大刚。
裴夫人道:
“啊呀!真想不到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丐帮四大高手,在这儿就见到两位,幸何如之!”
樊泛也道:
“江湖上都传说贵帮四大高手,向来潜光芒隐锋锐,世上人罕有得见的。今日得会两位,实感荣幸。”
此时高青云身分颇低,是以不便插嘴。
赵大刚和和气气地道:“裴夫人和樊兄过奖了,在下等沦于卑田道中,过的是乞讨生涯,偶或在江湖上走走。也不过是胡混渡日,乏善可陈.岂敢当得诸位过当之誉。”
他说得很诚恳,毫无做作。
高青云忽然感到此人非常对眼,正如第一次得见阿烈一般的感觉。
因此,他晓得又碰上一个侠心义胆,而又谦和自抑大有学问之人了,顿时暗暗生出结交之心。
尤一山很快地介绍其他各人,由于都不是丐帮著名之人,而丐帮之人多达数干,是以纵然身怀绝技,亦不足为奇。
那几个不是丐帮的人,三名是南方镖局中人一个则是洛川派的徐璞向在南方,是以与丐帮结有渊源。
大家入席落座、谈笑起来。裴夫人很会应付那魔杖尤一山,是以他很快消除了对她的不悦。
席问樊泛与徐璞谈了不少话,得知他是姚文泰的师弟,十多年来,皆在南方,等会才去见姚文泰。
裴夫人和樊泛虽然帮忙高青云,设法与陆鸣宇会面。但事到林头,终究微怯,这刻反倒希望防鸣宇不要来。
两边房间的客人都走了,先后又有两批人占用了。
尤一山笑一笑,道:“看来习惯迟一点吃饭的人可真不少呢!”
裴夫人听了一下,道:“诸位猜猜看,是何方同道?”
她的目光,询问似地惊过众人面上,发现座中有两个人不会倾听两邻的声音。一是赵大刚,一是徐璞。
对于赵大刚,此人谦和得很,不愿多事,倒也并不奇怪,但徐璞居然也不加理会,便似乎大有文章了。
她一点也不放弃,盯住徐璞,问道:“徐先生一点也不感兴趣么?
徐璞道:
“那倒不是,而是在下向来孤陋寡闻得很,就算留心查问,也不会知道是谁,倒不如等听大家的高见。”
裴夫人道:
“但徐先生乃是洛川派著名人物,纵然是末见过一些人的面,然而各派的特征,仍是知道的。”
徐璞淡淡道:
“不瞒你说,在下正要向家师兄建议,纵因须尽地主之谊,款待各路高人,但决不可介入。”
裴夫人仰天一笑,道:
“徐先生独善其身之心,不能说是不聪明,可是贵派声势太盛,人才辈出,只怕有人末甘寂寞,不肯听从徐先生的正确宗旨呢!”
徐璞严肃地注视她,缓缓道:“裴夫人说得是,但在下总须全力做去,是也不是?”
这时尤一山猛然插口,道:
“左边的似是七星门和青龙会之人,其中还有一位也许是北邙派的祁京。”
樊泛接口道:“尤兄猜得不错,那些人兄弟都会过的。”
尤一山微微一笑,又道:“右邻的似乎是少林、峨媚及华山三大门派,都是吃斋的呢!”
裴夫人道:
“尤先生未必见过这些人,可是从口气言语以及所点菜式中,就毫厘不差的推测出来,实是令人佩服。”
尤一山道:“常走江湖之人,对这些大门派无不耳热能详,实在算不了什么本事。”
这时,一阵步履声走到门口,尤一山和赵大刚首先起身,尤一山道:
“敝帮帮主来啦!”
其余的人一听,无不通通站起。
他们皆是身怀武功绝技之人,不但没有椅子移动的嘈声,反而因为人人停止进食,以及不再交谈之故,显得特别的寂静。
房帘揭处,出现了潇洒的陆鸣宇,以及另外两人。
陆鸣字目光一掠全房,便首先向裴夫人拱手行礼,接着便望向樊泛与高青云,眼中有询问之意。
他当然想不到在此处会见到这三个人,又由于不知这些人的来意,可也不便胡乱说话。
高青云固然紧张,裴、樊二人何当不然,都不晓得陆鸣宇一瞥之下,看破了高青云的伪装没有?
左邻突然传过来一个宏亮的声音,道:“诸位注意,请听兄弟一言。”
他的话声乃是以内力迫出,是以透过木质板墙,毫无问题。正因如此,可见得此人是特地使这一边听见的。
陆鸣宇等人全都不吭气,露出注意聆听之态。
那宏亮声音又道:
“咱们的紧邻,刚刚又来了人,谁猜得出来人是谁的话,兄弟今晚摆酒请客。”
这么一来,陆鸣宇这边的人,都更感兴趣了。而且他们晓得,连右邻华山、少林、峨媚等派,也同感兴趣无疑。
一个阴阴冷冷的声音响起来,道:“兄弟先猜。”
那个宏亮声音道:
“等一等,老兄,你猜自是受欢迎之事,但须得讲出作此猜测的理由,并须使人人信服方可。”
他停歇一下,又道:“如若不然,纵然猜对了,也须受罚。”
阴冷声音道:“这就难了。”
他沉吟一下,又道:“如果没有人猜,你老兄可得猜给我们听听。”
宏亮声音道:
“这个自然,反正兄弟没离过位,不会偷窥来人、自然要列举理由,以便说明如何作此猜测。”
他话声歇后,过了老大一会工夫,还没有人作声。
宏亮声音仰天大笑,道:“这样看来,诸位今晚得摆酒席请我啦!”
此人虽然声调宏亮,也肯纵声而笑,然而许多老江湖都听得出此人凡事有保留,不但不是莽撞粗鲁之辈,反而是工于心计、富于谋略之人。
而这静寂片刻间,三个房间之人,没有一个不是在动脑筋,至少有十个不同的推测理由产生出来。
可是没有人肯说话,事实上左右两间房之人,俱知当中一间是丐帮订的,来人一定是陆鸣宇。
但问题却在于如何证明此人是陆鸣宇?换言之,单是举出“丐帮订的座位,故此来人必是陆鸣宇”这种猜测,无以建立其间的必然性。因为丐帮还有别的人。所以虽然明知陆鸣宇,但无法在理论上加以证明。
又过了一阵,那宏亮声音道:“唉!既然大家都不愿作声,兄弟只好说出愚见了。”
他故意停歇一下,还是无人答话,这才高声道:
“不瞒诸位说,兄弟曾经听到他们座中有人提到帮主驾到之言。但这不算推理,是以不能算在理由之中。”
一个年轻的声音道:“那么究竟是什么理由?”
宏亮声音道:
“诸位一定都听得到,邻房的一切声音,在脚步声到了门口时,马上全部消失。由此可知他们全都起立迎迓,则此人身分之高,不问可知了。”
早先那个阴冷声音道:“如果仅是这点理由,兄弟第一个便不服气。”
这话想是众人皆有此感,是以无人驳他。
宏亮声音道:
“当然,当然,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邻房寂静以及起立,是在步声及门以前一刹那就完成的,可见得座中之人,单单是听那步声,就知来人是谁。任何帮会门派之中,除了特殊情形外,必定只有一个人的步声,能为全体晓得。因为步声不是特征,如果不是特别规定,焉能人人记得住?能使全帮人记住的人,除了帮主之外,尚有何人?”
这话方歇,就有三四个人喝起采来,然后就是全体鼓掌,表示佩服,同时也认可他的推论。
尤一山皱眉起立,打算发话,陆鸣字向他摆摆手,阻止他开口,自家哈哈一笑,道:
“鄙人不才,也想作邯郸学步,试试看能不能猜出这位才人是谁。”
那个宏亮声音应道:
“才人之誉,绝不敢当得。但如果陆帮主有意猜上一猜,这倒是很使人感到兴趣之事。”
撼山杖赵大刚一瞧不妙,连忙插口道:
“启禀帮主,属下对此道最有兴趣,何不让属下先猜上一猜?”
要知丐帮四大高手除了武功过人之外,论才智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兼之经验阅历,丰富无比,所以办起事来,总是得心应手,成就了赫赫之名。
赵大刚对此道实在没有一点兴趣,可是他一听对方的话,顿时意味出对方必有一些理由,能使他自己相信陆鸣宇猜测不着。
目下丐帮已是极大的帮会,虽说叫化子平时不谈什么面子,可是在现下这等场合着,情形便迥然两样了。
陆鸣宇既然是丐帮帮主,身分不比等闲,岂能轻易出言,除非言出必中,否则还是避免为佳。
所以赵大刚赶紧插口,把事情搅了过去。
他这个用心,左右两个房间,以及与丐帮同席的高青云等武林高手,无不立即明白。
不过在这等情况之下,谁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陆鸣宇迟疑一下,似是拿不定主意。
右面的房间,亦即是少林、华山、峨嵋等门派占用的房间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冷笑,含蕴着讽刺的声音。
大家都注意地听去,冷笑志过后,接着传来话音,道:“陆帮主自然答应啦!横竖猜中了,事属应该,并不曾增添一点声名光采。但如果猜错了,人就丢大啦!”
此人的反驳虽然有理,可是措词尖酸刻薄,声调全是热讽冷嘲的意味,这就使人觉得受不住了。
魔杖尤一山和撼山杖赵大刚,俱都勃然变色,齐齐起立。陆鸣宇却抬起手摇一下,示意他们坐下。尤赵二人自然不能违抗帮主意旨,只好悻悻地坐下。
陆鸣宇这才纵声一笑,道:
“刚才说话时,祁京兄曾经插嘴,由此可见那位才人,一不是祁京。二不是北邙派。
三则是与祁兄相识的。”
他说到此处,所有的人都感到他才思敏捷,果然十分杰出。
陆鸣宇继续道:“除了这三点之外,还须从别的角度观察。首先我要问的是,他这样做法,可有动机?我的答案是‘有’。紧接下去就是这‘动机’是什么?答案是藉此机会,在无数名家高人前,出点风头。”
隔壁传来那响亮口音的笑声,可是谁都无法从笑声中,听出他究竟是承认出风头呢?
抑是笑陆鸣宇猜错?
陆呜宇略一停顿,等到笑声收歇,这才说道:
“既然动机是出风头,引人注意,那么他会不会考虑到我反猜之举?这个问题找不到肯定的答案。因为他虽然希望我反猜,以便传播他的声名,可是他不认为有把握。故此,他必须想点法子,诸位刚才也听到有人反驳敝帮的赵长老,这便是他设计中的一环。”
所有得闻他语声之人,无不惊疑他的雄才急智。
虽然直至现在,他尚未说出对方是谁。
可是正因他观察深刻敏锐,猜测起来,才能有较大的胜算。
这时四下悄然无声,都在等陆鸣宇推论下去。
陆鸣宇充满自信地笑一笑,又道:
“当然啦!他并不是早就预料到有如今这等局面情势,而是早就决定找机会露露脸,所以他的搭档,也不过是随机应变而已,如若是早就安排好各种细节的话,他的搭档绝不致于出言如此之重,竟到了可以发生冲突的地步了。”
他停了一下,又道:
“他既然是在北邙、七星、青龙等数门派之处,搭档则是在少林、峨嵋、华山这一边传话过来,无论如何,他反而不会是这些门派之人。那么他应该是怎样身份的人呢?
最低限度,也是我认识的,否则我自然很难猜得中他,这一来范围缩小许多啦!在武林中,要找一个我和祁京兄都认识的人,虽然不少。但若是除了说过的门派,又加上必须是以才智见长的高手,那就没有几个人啦!”
他停顿之时,左邻传来那股响亮的语声道:
“猜得太好了,但陆帮主的结论迟迟末宣布,不免使人有焦盼之苦。”
陆鸣宇略略提高声音,道:
“以阁下这等才智,如若不是武当山石火剑客何玄叔何大侠,就是楼博治楼先生。
何大侠的为人既端厚稳重,名声也老早天下皆闻。所以我断定一定是楼先生,只不知我错了没有?”
左邻传来响亮的笑声,道:“陆帮主,楼某不自量力,多有得罪,还望不要见怪。”
这知一来,人人皆知陆鸣宇猜中了,不论是那一个房间中,所有的人,都禁不住泛起既惊且佩的神情。
陆鸣宇也哈哈有笑,道:
“楼先生说那里话来,阁下乃是风尘异人,金轮大九手已到了无敌境界,今日所得的些少虚名,也不过是聊佐清谈的趣事而已,岂是楼先生的真心”
这时连楼博治的武功路数,人人皆知。即使是高明如高青云这等人物,听了“金轮大九手”这门绝艺,也不由得心头一震,细细忖想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原来“金轮大九手”是武林相传轶失的三大奇功之一,这三大奇功之中“化血真经”和“金丹神功”便是其余的两种了。
假如这楼博治当真精通“金轮大九手”高青云自问实是万难取胜。而且他现下已百分之百可以肯定这楼博治必是人魔沙天桓的传人,这是因为陆鸣宇特地替他标榜,便可得知。
别人也许不会想到这一幕乃是陆鸣宇故意安排的,只有高青云晓得,那陆鸣宇虽是尊为丐帮帮主,但他须得听人魔沙天桓的话,则为沙天桓的传人楼博治制造名气,自然是顺理成章之举了。
总之,陆鸣宇此举已经完全成功,他一则以石火剑客何玄叔衬托。二则利用自己的声望身份。
两人这么一斗,天下还不沸扬传播么?
高青云实在想急于瞧瞧这楼博治的形貌;以免此人一旦隐去,就不知等多久才碰得见。
当下暗用传声之法,向裴夫人说出自己的心意。裴夫人马上依计而行,说来也简单,只不过向高青云使个眼色而已,高青云马上离席而去。
丐帮之人看在眼中,无不晓悟裴夫人是暗中命门人去瞧瞧那个“楼博治”不但是她,相信少林等门派,也会这么做的。
高青云走到左邻房门外,微微拨开布帘,从缝隙中望去。他乃是受过高度训练的人,一瞥之下,房内有些什么人物,尽皆了然。但他仍然看下去,不敢太快就离开,因为那样会泄露他本身的高明程度。
在祁京身边,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其余七星门中的董公川、王道全、青龙会中的许太平、雷同等,皆是他见过的。还有一个身量魁梧,气度威猛的青衣大汉,他则认得是青龙会二当家倪祖望。
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年约三旬,面白无须,人长得挺清秀,身上也是儒生服饰,没有半点武林人的味道。
高青云直到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这才让开,回头一望,却是个少林僧人,不问可知也是奉命来瞧瞧的。
此后,陆续还有四个人来窥看。原来在这一层楼字上,还有-些别的家派的人,一切情形都听见了。
高青云回到房中在樊泛耳边讲了几句话。
陆鸣宇一点也不注意他,可见得他的化装已经成功,同时对于各门派遣人去窥视之举,也认为非常合理。
不一会工夫,这顿饭已快要吃完。楼梯一阵响,接着一个娇媚的声音叫道:
“陆鸣宇,你在那儿?”
整层楼宇马上寂然无声,因为大多数人都认得出这一声叫唤,乃是出诸欧阳菁之口,而她叫的乃是“陆鸣宇”问题马上变得非常之严重。这是因为欧阳菁与阿烈曾经在一起之事,外间已悉。
同时,她与极乐教的过节,大家也知道。陆鸣宇则是人人疑为极乐教主的人。她来势汹汹的一叫,必有事故跟着发生。
丐帮的人亦为之色变,因为欧阳菁直呼他们帮主的名字,这使他们觉得非常失面子,是以人人忿然变色。
魔杖尤一山首先离座而起,高声道:“那一个大呼小叫敝帮主之名?”
他这一搭腔,欧阳菁可就知道是那一个房间了。“唰”一声,撕掉布帘,顺手扔入房内。布帘发出强劲的风声,直飞入来,恰好对准洛川派的徐璞。
徐璞挥手一拍,内力涌出。那团布帘顿时停住,可是却不掉下来,反而“呼”一声横扫出去。
一侧的赵大刚和裴夫人等,连忙挥掌发力阻挡。
布帘这才落下,但仍有余劲、把席面上的汤菜匙筷等卷得“叮当”直响,汁水飞溅。
徐璞面上无光,禁不住站了起身,怒目而视。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少女,瓜子面白哲如玉,两颗大眼睛,黑白分明,宛如宾石似的,好看之极。
她最多只有十六七岁,徐璞心头一震,暗付我已施展本门绝艺“大天罡掌力”居然还化解不了她的古怪内劲,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的内功,已达到能利用心灵控制外物的地步了么?
欧阳菁那对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瞧看房中的人。
她上来之时明明叫嚷着陆鸣宇,但如今已看见了,反而不甚在意,倒是凝定在裴夫人的面上,瞧个不停。
裴夫人笑一笑,道:“欧阳姑娘不认得我么?”
欧阳菁道:“我当然认得你啦!”
裴夫人又道:“然则姑娘何以盯视着我?”
欧阳菁道:“我正在猜想,你是不是已杀入了极乐教,代替柳飘香的位置?”
她的目光转到陆鸣字面上,接着道:“那位柳香主长得真美,对不对?”
陆鸣宇微微而笑,道:“你何苦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
欧阳菁面色一沉,眼中闪出仇恨的光芒,道:
“我算来算去,查公子一定被你所害,你敢不敢承认?”
陆鸣宇道:
“本帮与查家素无瓜葛,纵是为了某些渊源而不得置身事外,也敢堂堂正正的做,毋须暗中下手。”
欧阳菁嗤之以鼻,道:“算啦!极乐教主,假如不是查公子和我误闯入你的乙木宫,大概到如今世间还没有人晓得‘极乐教’之事,所以你恨死我们。”
赵大刚接口道:
“欧阳姑娘口口声声提到极乐教,只不知有何证据,认定与敝帮帮主有关?希望你能拿出来。”
他的声调很平和,想是因为对方是个美貌的少女,而自己的身分实在不低了,是以忍住了怒气。
欧阳菁明澈如水的目光,在他面上停了一下,接着就转到尤一山面上,也停留了一下,才开始说话。
这回她也比较温柔些,她道:“你们两位都这么想,是也不是?”
赵、尤二人一齐点头,这个少女对他们来说,虽是太年轻了,可是她那明澈的眼波,温柔的声音,仍然足以使他们激起某种飘渺的情怀。
欧阳菁转眼向裴夫人、樊泛,最后向徐璞望去,轻轻道:
“你们呢?可要我拿出证据?”
他们都点头同意了。
欧阳菁微微笑着,但笑容由温柔逐渐变为讽刺,终于用冷嘲的声音说道:
“你们这些人,有的是丐帮四大高手之一,有的是各门派的著名英雄人物。可是象这么重大之事,却要我提出证据?嘿!嘿!假如我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提得出证据,抱雄霸天下的丐帮帮主扳倒,那么你们都不必出来混啦!干脆回家抱孩子去。”
她尖锐地嘲笑不已,但房中所有被她讥嘲的人,没有一个敢出言驳她。虽然她的理由,似乎有点歪缠。
陆鸣宇神色不变,也没有一直注意欧阳菁,虽则他在心中,这刻已经极忙碌地分析她的言论,会惹起什么后果。
欧阳菁又高声道:
“假如你们这些被称誉为武林高手的人,还有一点骨气的话,那就不要再畏首畏尾,老是在等别人查出证据。尤其是丐帮的高手们,更须得面对现实,不要躲开问题,而是挺身去解决问题。”
她的目光落在陆鸣字面上,突然改变了声调,平和地道:
“陆帮主,我今日诚然很得罪你,可是如果你不是极乐教主,那么不但不怕人调查,反而欢迎别人澄清这些谣传,对不对?”
陆鸣宇微微一笑,道:“那也不一定。”
欧阳菁可真没想到他如此回答,不禁一征,底下的话便被堵住。她困惑地望着对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宁可承认你就是极乐教主么?”
陆鸣宇道:
“你把世上之事,都看得太简单了。当然我不怪你,因为你毕竟年纪太小,见闻阅历都有限之故。”
他停歇一下,又道:
“要知本人为一帮之主,所作所为,自须顾虑到敝帮各方面,同时即使是本人,亦须受帮规某些限制,有些事情,实是不由自主。再说,本人身上当然有不少秘密,这些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这个时候,他诚恳的声调,坦白的口吻,明快的措词等,无不充分表现出他不愧是一帮之主的风度,使人心折。
欧阳菁愣了好一阵,心想:以他这等人才品貌,当真教人无法相信他就是邪恶可怕的“极乐教主”李天东。
她芳心中甚至希望这个人不是,这样她便可以生出崇拜爱慕之心。少女的心情,就如此矛盾多变。
她耸耸肩,无奈地道:“好吧!假如别人都不管,我何必费心。”
陆鸣宇体会到自己的魔力,已经把这个女孩子压倒,心花暗放。因为他万万想不到她的指控,竟这么容易就对付过去。
要知他本是才智杰出的奸雄,对于有人当众直指他假面目之举,早就晓得不可避免,是以都经过一番布置,这才日日到“会宾楼”吃饭。
换言之,若是在此地发生这等事情,他不但不怕,反而可施以强有力的反击。
欧阳菁正要走开,只听陆鸣宇道:“欧阳姑娘”
她那对大眼睛立刻凝注着对方,道:“什么事?”
陆鸣宇道:
“你匆匆而来,不问可知尚未进食,如果你没有别的急事赶着去办,何不在此随意取用一些?”
他的语声很谦和,听不出有什么异样。然而他的双眼,却射出异乎寻常的温柔光辉,笼罩着对方。
旁人因在侧面,都瞧不出。但被他目光笼罩着的欧阳菁,却泛起一种强烈的感受。
觉得他注视自己之时,生似是在瞧着被庞坏了的“女友”一般。她不知如何,竟然不想拒绝他的邀请。
因此高青云、裴夫人等莫不骇了一跳,因为她居然答应了,而且在陆鸣宇身边落座,这等变化,谁也难以相信。
陆鸣宇殷勤为她夹菜,但动作姿态都很自然,丝毫没有逾越过“礼貌”的界限。
这是在高青云、裴夫人等眼中所见,而产生的印象而已。但在欧阳菁的感觉中,却觉得他体贴得无微不至,隐隐透露出对自己的柔情蜜意,因而大为开心,有一点微醉快活感觉。
同席之人,都听到陆鸣宇曾经对她提到“这是一场误会”的话,以下语声较低,似乎在解释“误会”
丐帮中的尤一山和赵大刚,俱露出宽慰之意,频频邀别人饮酒。他们的心情,不难了解,那就是如果陆鸣宇不是极乐教主的话,他们身为丐帮之人,自然是值得安心和值得庆贺之事。
高青云那么老练多智之士,也被目下这等情势,弄得糊里糊涂,一口气与尤、赵两个丐帮长老喝了五杯之多。
樊泛突然举杯向尤、赵二人挑战斗酒,高青云被冷落下来,方自吃了一口菜,耳中突然听到裴夫人道:“高先生,跟着他出去。”
这时只有一个徐璞往外走,高青云是什么人物,是以不必转眼瞧看,也知道她叫自己跟谁出去。
他装出几乎想呕吐的姿势,连忙用手掩住嘴巴,趁机传声。这时,别人就看不见他嘴巴在动了。
他道:“敢问跟踪之故?”
裴夫人传言道:
“此人对陆鸣宇、欧阳菁之间的变化,曾经两次微露神色,似乎晓得其中之故,你快去查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