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庙,自从原来住持的老道师徒被“化身教”使者“突眼无常”杀害之后,香火已断,近日又恢复了香火,庙里来了两名老道。
时方过午,两老道在殿前的阶沿上闲聊。
其中一个在补缀道袍。
殿西厢房里,靠窗的桌边,坐着一个面带剑疤的白衣书生。
他,正是“追魂剑”田宏武,他被软禁在此地已经三天了,因为他有与“复仇者”同路之嫌。
所以用他作饵,引诱“复仇者”上钩。
如果他真的是“复仇者”同路人“复仇者”必然会来救他,四大堡的高手,便可乘机扑杀。
如果不是,他仍可继续担任“风堡”的总管。
他望着窗外斜移的日影,心里焦灼如焚,他的想法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复仇者”救他出去,干脆抖明身份,凭功力快意恩仇。
另方面,他又祈望“复仇者”识破这诡计,不要露面,他知道四大堡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来了很难幸免。
朱媛媛每天来看他一次,事关歼敌大计,她不能因儿女之私而放他。
当然,她是晚辈,想放也办不到,她唯一的盼望是事实证明田宏武无辜,否则她的一片痴情就要幻灭了。
她刚离开设多久,田宏武独坐窗前,皱着眉苦想。
在感觉上,他像是一头猛兽被关在铁笼子里,时时有亟欲发泄的冲动。
如果他不是被独门手法制住了功力,早就破笼而飞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起自院中:“两位道爷,好啊!”田宏武心中一动,隔窗望去,来的同样是个白衣书生,正是小师妹上官文凤,她怎么会找来的呢?
他的心不由狂跳起来。
如果她被拉在这潭浑水中,如何是好?
两老道齐齐抬头打量了上官文凤一眼。
那缝补道袍的放下手中活计,懒洋洋地站起身来,打了个问讯,道:“无量佛,施主是来求签的么,本庙药王签可真灵验,少施主”
上官文风摇手道:“不,道爷,小可是来找人的!”
老道“哦!”了一声道:“找人找谁?”
上官文风道:“小可来找一个叫‘追魂剑’田宏武的年轻人,听说他在这里当了道士”
老道再次打量了上官文凤一眼,道:“他是小施主的什么人?”
“小可的师兄!”
“啊!师兄弟!”
“他真的当了道士了?”
“不,还没参祖拜师,正在考验当中。”
“他人呢?”
“哈,就在那边厢房里!”
说着,用手一指。
上官文凤拱手道:“承教了!”
匆匆举步,走向厢房。
田宏武起身站列门边。
上官文凤高声叫道:“五师哥!你怎么想到要做道土?”
田宏武啼笑皆非,苦在心头,他知道这是四大堡故意放的空气,目的在招引“复仇者”当下讪讪一笑道:“请进来再谈!”
上官文凤嘟着嘴,进入厢房,与田宏武双双坐在桌边。
老道故作不经意地换了个位置,坐到殿廊尽头的阶沿,靠近厢房之处,继续补缀他的道袍。
田宏宏武开口道:“小师弟,你怎会找到这里来?”
上官文凤道:“外间盛传你因为情场失意,要皈依三清当道士,我闻讯才找了来看看的。”
田宏武苦笑着道:“这是讹传,我是来躲清静的。”
上官文凤深深往视了田宏武一眼,幽幽地道:“这就好了,可把我急坏了,好端端的当什么道士,师兄,你为什么不去求医复容,司徒姑娘不是赠你锦囊了么?”
田宏武冷漠地道;“我已经习惯了,一点疤痕算什么!”
上官文凤啄嘴道:“为什么要这样固执?”
田宏武道:“这事慢慢再说,师弟,你走吧!”
上官文凤面色一沉,道:“你不高兴与我见面?”
出宏武深深吐了口气,道:“师弟,我怎会不高兴见你面呢?只是我目前有事,没工夫”
上官文凤道:“谈几句总碍不了你的事,对了,你那未婚妻找到了没有?”
田宏武想也不想地脱口便道:“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话出口才觉得懊悔,小师妹知道之后,将更加紧缠,但出口的话,是无法再收回去的了。
上官文凤惊声道:“什么,死了?”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情场上的男女。
上官文凤并没有同情的悲哀表现。
她停了停,又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躲到庙里来的,师兄,我很为你难过!”
这句话有几许真实,只有她自己知道。
田宏武伤感地摇了摇头,道:“师弟,你为什么不回南方?”
上官文凤眉毛一挑,道:“你在北方一天,我便一天不回家!”
这句听似任性的话,含了无限的痴情。
田宏武抬眼望了望殿阶上的老道,突地把心一横,道:“师弟,你走吧!”
上官文凤的眼睛红了,咬了咬牙,道:“记住,你是第二次赶我走!”
田宏武苦于无法说明一切,只好硬下去道:“你本就不该来的!”
上官文凤脸都变青了,手按桌沿,站起身来,道:“好,我走,田宏武,你听清楚了,我一辈子恨你。”
田宏武凄苦地一笑,道:“恨吧,恨得愈深愈好,反正我是被逐离师门的人”
痛泪,在上官文凤的眼眶里滚转,她忍了又忍,但泪水还是滚落粉腮,她忘了自己是男装,厉声道:“我要杀你!”
田宏武一声长叹,道;“死在你手里也好,杀吧!”
上官文凤的泪眼里进出了杀机,右掌缓缓扬了起来。
田宏武紊上闭上了双目,他穴道被制,功力全失,这情形与当初马公子毁他的容时是一样的。
所差的此刻他心中没有恨意。
那原来坐在殿门口阶沿上的老道,突然来到门边,冷冰冰地道:“姑娘”
上官文凤陡地回身道:“谁是姑娘?”
老道咧嘴一笑,道:“好,算你是位少侠,你准备杀他灭口么?”
上官文凤擦去了泪水,道:“灭口,什么意思?”
老道阴阴地道:“没什么,你既然来了,就留下陪他!”
上官文凤愕然望着老道,完全弄不情是怎么回事?
田宏武知道事情已经糟了,但他无能为力,只好眼睁睁地望着,闷声不响。
上官文凤突地拔出佩剑,厉声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道嘿嘿一笑道:“把剑收起来,这里没你动手的余地。
另一个老道不闻不问,仍在补他的道袍。
上官文凤恨田宏武对她无情,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怒哼一声,恶狠狠地朝老道划去。
她是“屠龙手”上官宇的女儿,一代宗匠之女,功力自未可小觑。
老道一个倒弹,到了院子里,身法利落极了。
上官文凤跟踪追出“呼!”地又是一剑刺了出去。
嘿嘿冷笑声中,老道侧身旋了开去,反手就是一笔,隐有雷鸣之声,闷哼传处,上官文凤连打了几个踉跄,口角溢出了血沫,白衣前襟,顿时缀上了鲜红的花朵,面孔立呈苍白了。
田宏武两步跨到门边,暴吼道:“你敢伤他,我会宰了你。”
老道斜起眼,不屑地道:“你现在连蚂蚁都揉不死。”
田宏武面上的剑疤涨成了紫色,他的确是无能为力。
老道怪笑了一声,举步朝上官文凤迫去,口里道:“乖乖留下,就免得吃苦头!”
上官文凤厉哼了一声,使出了家传杀手。
刹那间一连所出八剑,老道摆残荷似的在剑影里闪晃,肩头上仍挨了一剑,是皮伤,略略见红。
就在上官文凤招式使完微滞之际,老道双手齐伸,手法诡厉到了极点。
“嗤啦!”挟以一声尖叫,上官文凤跌跌撞撞地斜出了七八步才稳住身形,她的剑已到了老道手中,胸衣被撕裂露出了紧身大红袄,一张脸红成了柿子。
老道哈哈一笑道:“看你就是个雌儿,你还嘴硬,好极,今晚不寂寞了。”
上官文凤羞愤欲绝,脸孔扭曲得变了形。
田宏武在暴怒之下,忘了功力被制,厉喝一声,扑出厢房门“砰!”然一声,摔倒阶沿之下,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老道摸了摸肩头的伤痕,扔掉夺来的剑,阴阳怪气地道:“妞儿,有你好看的!”
说着,又举步前欺。
田宏武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眼前还在冒着金花,眼望小师妹受辱,但却一点办法电设有。
就在此刻,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倏地传来:“老道,找死么?”
老道一惊止住脚步。
一个黄色宫妆美女,姗姗朝大门那边移了过来。
田宏武精神为之一振,来的赫然是与小师妹演假凤虚凰的“辣手仙姑”司徒美。
但意念一转,一颗心又吊了起来,如果司徒美发现上官文凤是易钗而弁,欺骗她的感情,她不杀她才怪。
但情况又出人意料之外,司徒美意态从容,口角还含着微笑,停在上官文凤身边,上官文凤也没有惊恐这状。
老道咽了泡口水,道:“妙,又是雌儿!”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老道的脸上,老道连退了三步,左半边的脸登时肿了起来。
田宏武不禁骇然,他只觉眼一花,司徒美仍站在原地,看不出她这一记耳光是怎么打的?
老道目中突射狞芒,咬着牙道:“小妞,你是找”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还夹着哼声,老道满口鲜血,从口须直往下滴,以他的身手,竟然避无可避。
司徒美面不改色,微笑着开了口。
“老道,你会死得很惨!”
笑态十分迷人,但话声却叫人不寒而栗。
田宏武松了口大气,他是第一次见识“辣手仙姑”的身手。
有她出面,小师妹便不会有问题了。
另一个补缀道袍的老道,可无法再装聋作哑了,弹身奔入场心。
司徒美关切地望着上官文凤道:“你伤得重不重?”
上官文凤气呼呼地道:“伤倒不要紧,只是”
司徒美笑着道:“我会替你出气,啊,原来你是来找他?”
说着,扫了田宏武一眼,又道:“他怎么了?”
上官文凤这才想起刚刚田宏武摔了一跤,不由皱眉道:“我也弄迷糊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是在城里听人说他要当道士,所以才巴巴地赶来。”
两老道互使一个眼色,双双暴起扑击。
司徒美轻笑一声,双袖交叉一挥,闷哼传处两老道倒飞八尺之外。
“砰砰!”两响,跌坐地面,不知伤在何处,但再也挣不起身来,批牙咧嘴地满眼骇怖之色。
司徒美从容地移步拉起上官文凤被夺的剑交在她的手里,道:“凤妹,你看他刚才是用哪只手抓破你的衣衫,把它卸下来。”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却充满了浓重的腥味。
那被打耳光的老道,本来红肿的脸孔,顿时扭成了一个怪形。
上官文凤接过剑,真的迫向前去。
女人多数心胸窄,有了报复的机会是不愿放过的,如果换成了田宏武,他就不会这样做的,因人成事,有失武士的风度。
田宏武忽地感觉体内的真气开始流转,功力竟然恢复了,不禁大感困惑,用心一想,想通了。
刚才那一跌跌的好,误打误撞,解了独门手法的禁制,这实在是无巧不成书了,登时惊喜欲狂。
但他仍沉住气不动,因为现在已经不需要他出手,而且他知道暗中隐伏的高手即将现身了。
上官文凤欺到了老道身前,剑尖指着对方的右臂,森冷地道:“是这只手不会错的吧?”
老道栗声大吼道:“你真的敢?”
上官文凤余愤未消,咬牙道:“没什么敢不敢的!”
要在此刻,一个宏劲的声音道:“且慢动手!”人随声现,来的是个旧衣敝履的中年文士,一副穷愁潦倒相,唯一使人震惊的,是那双眸子,两眼开合之间,精芒迫人。
上官文凤不期然地收敛后退了一步,两眼瞪着这穷酸模样的中年人。
司徒美淡淡一笑道:“阁下不是‘云堡’吕大总管么,怎么没落了?”
中年文士拱手一揖,道:“区区正是吕文焕,姑娘说笑了,两个牛鼻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姑娘,请姑娘高抬贵手。”
司徒美道:“怎么,阁下要代他俩讲情?”
吕文焕赔着笑脸道:“不敢,请姑娘抬抬手!”
司徒美秀眉一挑,道:“本姑娘说出的话,从不收回!”
田宏武心想,司徒美的祖母是“武林王母”与四大堡的主子“武林至尊”齐名,所以姓吕的总管如此低声下气,可能是惹不起。
两老道登时傻了眼。
那挨打的老道脱口栗呼道:“姑娘是是‘辣手仙姑’?”
司徒美连眼睛都不转地道:“你现在知道迟了!”
两老道坐着的身形发起抖来,额头上渗出了大粒的汗珠。
吕文块大声吆喝道:“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向司徒美姑娘请罪?”
两老道就坐着之势,伏下上半身,连连叩首。
司徒美“哦!”了一声道:“原来他俩是贵手下,怪不得没有做道士的样子,我不作兴这一套,我妹子不能平白受欺侮!”
吕文焕深深望了上官文风一眼,道:“原来是令妹,这两个东西真该死!”
司徒美道:“该死可是你阁下说的?”
吕文焕再次长揖道:“是该死,姑念他俩不是明知故犯,姑娘就决了他们这一遭吧。”
司徒美沉吟了片刻,道:“算了,既然你阁下求情,要他俩自废一臂!”
两老道顿时面如土色,但目中却泛出了恨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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