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灵舒也不住点头息道:
“如论此子才情,执掌贵帮,确有余裕,只是赋性险恶,心计太重,如果掌握大权,不是虐待帮众,便将危害武林,看他这般拉拢黑白两道的人,便知此人难惹了!”
秋娘冷笑一声道:
“始作甬者,还是韩韵梅,这笔账,应该记在他的头上才对!”
灵舒似乎心不在然道:
“我和你只有应情施变,倒不知此处如何进入堂里!”
秋娘摇摇头道:
“那也只有到时再说了。”
彼此一笑而罢。
堂上弟子,已请帮主就位,洞外,炮响连天,朱霞尊者和孤岑丐,竟以帮主长者自居,大拉拉的坐在两旁,两双怪目,都朝来宾中不断扫掠,似在注意每人形色表情,对于啸月书生,更加留意监视。
炮响一落,须参拜祖师神像,韩起龙微微含笑,右手拇指和中指互扣,朝着神像轻轻一弹,哗然一声,画轴朝下展开,堂下宾众,竟哗然叫出声来。
原来这是海心山了如上人一幅真容,出自名家手笔,栩栩如生,却不知被何人在上面把真容涂去,改画了一条没毛驴子,这东西,拖着尾巴,竖耳伏首,朝地便溺,形态滑稽之极。
韩起龙当堂怔住了。
陡闻来宾中有人怪叫道:
“这简直是迹近胡闹,谁会这么亏德,把秃驴当人祖师?”
起龙和朱霞尊者,两对目光,朝人丛中望去,见是那江西武功山,赛方朔罗翔,虽然不免愤怒已极,但此老无半点笑容,一本正经之状。
韩起龙转过身来,正待责斥守堂弟子。
朱霞尊者,已用密语传音道:
“暂时隐忍,暗中观察,利用祖师神位,继续就职大典,待典礼完毕,清除异己,拳凡可疑宾本,软诱硬逼,着他们交出人来,绝不为晚!”
不料孤岑丐一向横行已惯,有我无人,当堂一声冷笑,随手朝那画像一抓,半空卷出一股劲风,把那画像碎为纸屑。随着风势,宛如一条纸龙,朝罗翔卷来。
红云师太和风雨散人,就和他坐在临近,这位老偷儿一向滑稽已惯,那肯暗吃这个亏?就在椅子上,把身子一缩,贼骨头柔昔无骨,好似一支肉球,滴溜溜的朝地下乱转,躲在风雨散人和红云师太的身后,口中还不住呱呱怪叫道:
“老姑子和陈老头,做做好事吧!这阵风,老偷儿确抵挡不了。”
风雨散人和红云师太,也对孤岑丐这种狂悖情形,至感不满,正想藉故发作,风吹啐纸,快若旋轮,蓦地转向而至。
风雨散人陈贯一首先发难,从鼻子冷哼一声道:
“这点道行,还不足以傲视天下英雄。”
右手微抬,五指朝前一抓,立感到已有一股阴寒劲气,挡在前面,知道红云师太,已首先发难,不由暗叫一声:
“惭愧,人家动手,原是一声不响!遂也硬把力收回。”
那纸龙,前行受阻,好似旋风穿进径口很小的山间,发出一阵轰轰之声,山洞传音,愈来愈响,彼此相持不了,孤岑丐怪叫道:
“老叫化偏不信邪!”
左手立朝那纸团方向,遥空劈出一掌,红云师太柳姗,也暗中运功抵敌,那风力更加增大,响若雷鸣,洞壁摇晃,香炉桌椅之属,也全从地上跳了起来。
韩韵梅坐在,孤岑丐怪的下手,一见双方争持不下,不禁从椅上站起,纵声笑道:
“大典之时,谁也不用互伤和气!”
此人武功,与开山总帮主几乎相等,但极少显露,乃至连韩起龙也无法摸他探浅,但见他立掌如刀,朝碎纸旋风当中一劈,这一掌,正是四两拨千斤之道,不但把两人内功劲道,全部解除,孤岑丐连椅带人,朝后一溜,几乎翻倒。
韩韵梅立拱手谢罪道:
“韩某如有冒犯,惟望贵宾包涵!”
红云师太,微微一笑,孤岑丐无异当面丢丑,满脸怒容,又不好当面发作,一时竟被怔住。
韩起龙业朝祖师牌前,跪拜已毕,倒由分堂弟子,参见新帮主。
赞礼的人,尚未唱出,洞门口已响起一阵兵刃之声,一声惨叫过后,香风飘拂,烛影摇红,韩起龙身后,已俏生生的立着一位丽人和俊美童子。
堂上宾众,惊愕得都站了起来。
这位绝代丽人,身穿红衣,腰紧碧罗裙,除胁下挂着一只革囊外,却是一双徒手。
跟随身后的,却的一位十三四的垂髻童子,面如冠玉,齿白唇红,秀美已极。
灵舒和秋娘,一见这两人露面,几乎喜得叫出声来,舒儿性子更急,央着秋娘,带他外出,也不知是何缘故,秋娘总觉得酸溜溜的,低声啐道:
“你要出去,可以绕道从后洞直穿前门,这儿可没有出口。”
舒儿知他放刁,故作戏谑道:
“婵姐姐虽免佼你讨厌,但云弟和你有手足情份,难道你不愿意见他”?
“那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秋娘把小嘴一嘟,低嗔薄怒,娇戆可掬。
灵舒犹待和她继续调笑,大堂上,已剑拔弩张。情势险恶已极。
原来聂云生真是初生之犊,只一现面,即朝韩起龙冷笑道:
“武林总帮,为家父开山首创,旋因他身体有病,急于治疗,虽暂把帮位传给家姊,实不过代掌其事,不料你人面兽心,暗中勾引外人,乘机捣乱,把新帮主害死后,居然忝颜以帮主自居,而今你面当武林长辈,及水陆英豪,总该结人一个交待!”
云儿话声未落,武月婵又爆出一声冷笑,这笑声,娇媚中含着冷峻,使堂上群豪,心神荡漾,既惊且奇,但闻他冷然发话:
“韩起龙,你我素昧生平,我携义弟,同来此山,目的在于采药,你竟斗胆和你手下,暗设毒计,使用下五门的迷药之类,把人困住,又想把我杀害,冤不逢时,竟有武林高手,把我救出,连你毒害云生贤弟的计谋,也被这位前辈,一件破除,如今我们找上门来,倒要看你有何话说!”
韩起龙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搅得昏头昏脑,但他毕竟城府极深,广饶智谋,假装镇静道:
“贱婢,斗胆破坏山规,刺探本门机密,一切惩罚,本人悉依前帮主聂侠女之命,下山查明究竟,门下弟子,如何处理,自是前任帮主之事,当与本人无关,聂侠女坠死雁来谷想系你这贱婢阴谋,莫堂主,请你和叔父代我将人拿下。”
韩韵梅含笑不答。
刑堂莫三娘和南海云逸上人与威灵君,均从左右前后,包抄而来。
云生一见莫三娘背上古筝,早朝月婵招呼:
“婵姐姐,把她兵器夺回再说!”
灵舒见他叫得异常甜蜜,不由心中大喜,一手挽着秋娘,低声笑道:
“你倒变成二姐了。”
秋娘委实喜爱婵儿,抿嘴悄笑:
“这妮子,果然美艳,可惜,我这玩皮弟弟,年纪太小,要不然,倒可让他挖你墙角。”
灵舒悄声戏谑道:
“她和我不过结拜关系,婚姻之事,决能自主,绝不至有人笑他挖我墙角,倒是我和你这一露面,武林群贤,倒真要笑我擅挖韩起龙的墙角了!”
秋娘粉脸通红,悄声笑骂:
“再贫嘴,事完之后,看我饶你!”
议事堂上,已响起一阵嗡嗡之音,舒儿不由紧张起来,窃告秋娘:
“这荡天筝,为上古神兵之一,中人可至瘫瘫,婵姐姐手无寸铁,如何可行?”
秋娘也微带紧张道:
“让她两人,把韩起龙搅上一阵,再出去不迟!”
莫三娘拿古筝对着婢儿,五指拨动弦线,筝头上的铁笺,随弦音共震,发出奇异音响,使人听去,立觉五脏翻腾,头脑胀裂。
云生势同拼命,竟想抢在婵儿身前,月婵把他朝后一拉,满脸关注道:
“云弟,这东西乱来不得,你不妨退开!”
随着话声,一条俏影,如长空掣电,奇快无比,朝莫三娘欺身而进。
这位具有心理变态,狠毒无比的寡妇,武功倒也诡秘异常,竟能利用神筝震人的威力,挥弦直逼。
双方都快,微一接触,荡天筝声音更奇,铮铮不绝,但又不成拍调。
莫三娘到底摸不清这古筝神秘之处,难如月婵一样,施来得心应手。
她把身子后退半步,避开婵儿闯来的劲风,立即手挥古筝,泰山压顶,临空而至。
天生贼滑之极,却从侧面朝着莫三娘劈去一掌,口中还不断喝骂:
“你这助纣为虐,蛇蝎为心的恶妇,残陵总帮弄成这样,大部份的罪过,你得担承!”
这一掌,人小力大,奇劲绝伦,竟把荡天筝震得湖上一幌,几乎脱手飞出。
华山威灵陡地一声冷笑道:
“老夫让你见识一番!”
他手上玉圭,卷起一道碧光,厉啸生寒,扰人耳目,朝婵儿精促要穴便点。
云逸上人,朗声大笑道:
“道友,这妮子可有一股浪劲,很够味儿,趁早把她擒住!”
他把月牙杖,由下而上,直挑而来,碧罗裙如水上波纹,轻轻一翻,迫使婵儿只好朝上一纵,凌空挥掌,用掌力猛攻莫三娘的头部。
双方正在纠缠,情形如同拚命。
陡闻威灵君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手上玉圭,竟朝斜刺里飞出,落在地上。
莫三娘和云逸上人,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事,当堂怔住。
略一停顿。
婵儿掌风,已笼罩而下。
莫三娘适当其冲,迫使她往斜刺里退走,云逸上人,把月牙铲朝上一挥,自己身子,则连续倒退两步,虽把掌风来势消去,但也逼得气血翻腾。
这几式,如惊涛骇浪一般,使堂前宾众,为之骇然,不但暗中佩服这少女武功胆识,更不知少女身后,还隐藏着何种高手?
威灵君的一只右手,几乎抬不起臂来,翻开衣袖一看,手臂粗肿如一条黑木,好几处,现出细微伤口,顶端凸起,其黑如墨,从里渗出黄水,奇腥扑鼻。
这明是一种最厉害的毒药暗器,但不知何名。
伤者迹近昏迷,从口中不断吐出白沫,从手心沿脉腕而上,发现两根红丝,逐渐朝上扩展。
云逸上人和莫三娘,和他沆瀣一气,彼此相视半晌,卒由上人发话道:
“这条手臂,就算医好,奇毒入骨,也成了废物了,依我愚见,只有把他切断。”
莫三娘白发直竖,形如怪鬼,阴侧恻的一声长笑道:
“依我看,比道兄所见,这严厉得多,这条手臂,不与割去,毒液循血攻心,直达五脏,不出半个时辰,绝难救治!”
孤岑丐在一旁笑道:
“壮士临陈,不死便伤,要医赶快把他抬入后堂,武陵弟子朝参之后,典礼便已完成,战而不决,立好堕入敌人计算之中,未免不值。”
朱霞尊者目视韩起龙,自己却走到一指老人身后,约略耳语,老人和白眉受童成,都从椅上立了起来,以朱霞尊者为首,一字横排,挡在月婵和云儿前面。
威灵君人已昏迷不醒,立由堂中弟子,将他背入后洞,割臂治疗。
此刻,堂上业已形成一片混乱,来宾除韩起龙的死党外,无不窃窃私语。
武陵总帮的弟子,在忙乱中,都由莫三娘率领出来,朝参新帮主,月婵和云儿,却面对前面三位武林高手,凝神运气,正待发动攻击。
左侧石壁,隆然自开,秋娘面带蓝纱,携着灵舒缓步而出,俏生生的立在神桌之前。
灵舒立朝婵儿,唤了一声:
“姐姐!”
婵儿和云生,已惊愕地叫出声来。
堂上弟子,也哗然声动,乱成一片。
韩起龙和孤岑丐,知道事态严重,已顾不得大礼进行,早从背上抽出兵刃,由韩起龙出口喝骂:
“贱婢,原来贪恋情欲,暗有所欢,雁来谷顶,故作诈死,以遂奸谋,此刻,面对来宾,正好有个交待。”
朱霞尊者,绝未想到,秋娘人尚未死,但他仍恃一己武功,略无惧意,狂笑一声道:
“今日之事,非武功解决不行,尚望来宾,惠赐大力,将淫徒荡妇,一并剪除,否则真是武林之耻!”
他把身子一纵,手握铁莲花,如游龙矫矢,奇怪绝伦,朝韩起龙身旁落去。
陡闻秋娘娇笑一声,骈指如戟,指着韩韵梅喝道:
“武陵总帮,为家父和赵薛两位叔父,一手而成,自从你和家父结拜以来,彼此只有手足之谊,绝无恶感。随因家父家母,为怪病所缠,玄门真气,散而难凝,功力骤失,这一陡然变故,使二老伤心已极,才决心离开,碍不再与闻帮事,传授帮位之前,特一再诰诫,只要帮中一切,能步入正轨,即将帮位让贤,我以身为女流。对此殊无所恋,几番想毅然离去,第以赵薛两位叔,以弟幼为辞,待他武功有成,再决定不晚,谁知你克引狼入室,将不法之徒,以私人关系,带入帮中,窃据大权,公开为恶,竟想将我置于死地,黑夜围攻,谁知昊天难遂恶人之愿,陆公子竟无意之间,搭救了我,更不用血口喷人,诽人清誉,我且给你一个真凭实据,以正视听!”
语毕。
将翠袖朝上一翻,露出左手玉臂,但闻幽香扑鼻,肤光闪目,臂上,竟现出一颗蚕豆大小的守宫砂,鲜艳无比。
来宾一声惊叹,无数目光,都集中在秋娘脸上,这妮子,故作神秘,蓝面白底一幅轻纱,罩着嫩脸,如烟笼芍药一般,若隐若现。
韩韵梅背着双手,一双锐目,朝堂上一扫,情形异常严肃。
秋娘又忽怒咤道:
“韩叔父,系铃解铃,当着祖帅神位,你总该有个交待!”
韩韵梅嘿然不答,却朝刑堂莫三娘招呼道;
“三娘,借你手上兵刃一用。”
刑堂莫三娘,见他要用荡天筝,不由颇感踌躇,韩起龙突把双眉一挑,冷笑道:
“三娘,可从叔父之意,让他收拾这两个贱婢。”
莫三娘不敢违拗,勉强递过古筝,不料韩韵梅突把身子一闪,右手一抬,朝着莫三娘玄机要穴,猛力按去。
这一下,算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韩起龙就在他叔父闪身之时,业已瞧出破绽,冷哼之下,也朝他背脊穴上,轻轻一按。
韩韵梅一个踉跄,朝右边一纵,顺手把筝用力朝月婵射来。
婵儿机警,陡地朝白眉叟身旁掠过,接筝在手,一把扶住韩韵梅,极度关切道:
“老前辈,不碍事么?”
韩韵梅头上冷汗如流,满脸苍白,不住摇头苦笑。
莫三娘虽然挨了一下,但掌力已被韩起龙顺手卸去,虽然负痛,人并未伤。
秋娘和灵舒都扑到月婵身旁。
婵儿含笑望了灵舒一眼,双眸中倏又藏着热泪,似乎受了很大委屈一般,立又把脸转向别处。
灵舒拉着她的手臂,低唤一声姐姐,想煞小弟了。
月婵把娇躯微微一扭,脸泛红晕,暗中却把一双剪水双眸,滴溜溜的朝灵舒和秋娘望去。
秋娘低唤:
“婵姐,速用神筝和他一同制敌,持我用龙虎丹砂,搭救梅叔。”
就在她取出玉瓶时。
韩起龙已从身上,取出三颗白丸,状如鸽卵,用三星赶月的手法,朝洞顶一弹。
但闻波波数响,白弹撞击,烟灰如雨,这狂徒,冷笑连声,略一挥手,狂飙疾卷而下,把空中灰末,朝聂云生面上一吹,这孩子,对敌全无经验,漫不为意,口鼻呼吸之下,吸进了不少毒末,如响斯应,当场栽倒。
灵舒几乎吓得灵魂出窍,瞪目大咤道:
“狂徒,敢用这种卑鄙暗器,计算一个尚未成年的童子,叫你难逃公道!”
他从白眉叟童成的身侧掠过。
峨嵋散手,冠冕群伦,突闻呼呼风响,老儿纵步之间,急朝灵舒腰间便抓去。
这老儿,未能抵挡月婵,已感满不是味,那容一误再误?
无巧不巧灵舒束身腰带;被风力震得一飘,自后趁势抓住,大声疾喝:
“下来!”
舒儿应手而落,但他功力,向异从前,这一下,已激发他满怀杀机,进步欺身,朝老人脉腕,挥掌一削,真气如潮,源源出手,白眉为峨嵋一代宗师,内家造诣不凡,而且自视亦高,对待灵舒,认为不过是一位乳臭未干的小孩,绝末想到他竟具有特种造诣,凭自己七十余年的修为,也不能硬接一掌,只有把手一松,但舒儿意尤未足,掌力前吐,罡气如潮,一举即把白眉老人,震退两步。
这一缓势,可造成韩起龙捷足先端,凌空飞落,疾若惊鸿,一落地,即朝云儿劈胸抓到,左手一圈,将人环抱,右手却按在他的胸口,朗声狂笑道:
“祖师有灵,武陵总帮,不容有人任意捣乱,如今他落在我的手内,你们还不就范等什?”
秋娘婵儿,一著失手,心如刀割,于是当堂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