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被人称做魔女,但尚是清白女儿身,岂可这样糊里糊涂的奉献出珍同生命的处女贞操。
天在旋,地在转,她似乎失去了知觉。
她料不到变生肘腋,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发生。
她奋力抽出右手,一咬牙,就朝他的脸颊掴去。
啪!的一声脆响,他脸上登时现出一只清晰的掌印。
鲜血!从他的口角沁出。
一阵剧痛,使他丧失的灵智恢复了一线,他松开双手,退后三步,怔怔的望着她!
她不得已掴了他一掌,马上又觉后悔,她不该这样对付她心许的爱人,迟早还不是一样。
她走近桌前,拿起绿瓶一看,一个小纸笺上面写着“千年和合露”几个字,她更加肯定了她的推测,毛病出在这酒上,她悔不该一时好奇,而把这绿玉瓶拿出来摆在桌上,现在大错已成,如果她当时早发现这几个字,也许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你出去!快!兰姐,你离开我,出去”他灵智稍醒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立逼雪山魔女离去,希望能避免这不幸事件的发生!目瞪如铃,连声狂吼!“出去!你你你”声音逐渐嘶哑,面孔扭曲成了一副怪相,倒地乱滚,双手乱抓地面,他正在与焚心的欲火搏斗。
她看着他那可怜复可怖的形象,两脚似生了根般的,不能挪动半步,她能就此舍他而去吗?
那后果呢
她忽然想起,她曾听说过,如果误食了这一类的酒,无药可解,除非得到发泄,否则血管爆裂而死。
她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她面临一个极端严重的抉择,让他死,或是牺牲自己。
“我必须救他,我不能眼看着他如此死去,目前除了牺牲自己,别无他法,何况,此心早已相期,他万一不幸,此生又有何意义!”她喃喃自语,下了决心,然而泪水也就像黄河决堤似的滚滚而下,这究竟不是她甘心情愿啊!
他一丝灵智,又告泯没。
一翻身站起身形,如一头饥饿的猛虎,扑向它的美食般,疾扑沉浸在悲伤震骇中的雪山魔女。
他抱起她,摔在木榻之上,两手一阵撕抓哧哧连声,衣衫尽碎,四散飘飞,玉峰高耸,一个羊脂白玉般的胭体立呈眼前。
她双目紧闭,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目中闪射着原始的兽性的光芒。
除了急迫的需要发泄外,他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汗如雨下,鼻息咻咻,周身有如火焚,血脉涌涨似要突体而出,口中微微呻吟有声!
她为了要救他,免得他血管爆裂而死,以最大的决心,牺牲自己,双目紧闭,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来。
她已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似乎宇宙的末日来临。
这是谁的错?
他吗?
她吗?
那留置这肇祸之源的屋主人吗?
都不是!
这是命运之神的恶作剧,这是情孽。
他疯狂的吻她,拥她,撕她,抓她!
这名震武林,被人目为女魔的一代尤物,此刻脆弱得像一只幼弱无助的羔羊,她为了“情”而奉献自己。
在爱神的祭坛上,甘心情愿的做牺牲。
蓦然
她觉得自己已是寸缕无存,全身赤裸。
一阵剧痛,全身有如电击。
于是
天在旋!
地在转!
一个身形如置身在滔天巨浪之中,颠簸、晕眩。
一幕人类延续生命的戏剧上演了。
天昏地暗。
宇宙沉沦。
失去了神智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一味疯狂,有如狂风暴雨席卷大地。
而她
恰如暴风雨摧残下的花朵。
她昏厥了数次。
风停雨止。
两人沉沉沦入睡乡。
久久
他睁开疲乏的双眼,似从一场恶梦中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山魔女羊脂白玉般的胴体,和满榻斑斑落英,他心头剧震,如焦雷轰顶。
一时之间。惊愕得如泥塑木雕。
等他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时,心胆俱碎,用力绞扭着自己的头发,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道:“司徒文,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你究竟做了什么事?你究竟做了什么事啊”激动了一阵之后,他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回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希望得出一个结论。
他望了一眼那残存的菜肴。
最后他入目惊心的是那只苍翠欲滴的绿三酒瓶。
这是肇祸之源。
他轻轻下床,略理衣衫,走到桌前,拿起那只绿玉瓶,仔细一看,瓶上有一个小纸笺,标明了“千年和合露”五个蝇头小字,他心中又是一阵激荡,如果他事先发现这几个字,说什么也不会喝下去。
他开始沉思
这间屋子的主人是谁?
雪山魔女何以要带他到这里来?
为什么那绿王酒瓶会放置在桌上,而使他误饮?
雪山魔女不可能不事先发现这绿玉酒瓶!
天下会有这等奇巧的怪事。
这间小屋,极可能是雪山魔女的住所!至少是她熟人之居。
这“千年和合露”是她预先放置的,目的在引诱自己坠入她预先安排的妙计中。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测的不错!
阴谋这是一个可耻的阴谋。
于是
无比的怒气,倏然自心头涌起。
他暗骂一声,无耻的女人,卑贱的女人!
他望了一眼床上玉体横陈的雪山魔女,直感到她是一个红粉魔鬼,丑恶无匹。
砰!一个绿玉酒瓶,在地上砸得粉碎。
这一声脆响,却把尚在昏昏沉睡中的雪山魔女惊醒。
她悠悠睁开朦胧秀目,发觉自己竟然一丝不挂,骨软筋疲,羞叫一声,面红过耳,心如鹿撞,急切中扯下一片帐幕,掩住娇躯,想起方才的一场暴风雨,馀悸犹存。
她半闭着眼,等待着他的抚慰和温存。
室内静得如一座幽谷古堡。
时间在默默中消逝,她所期待的并未来临。
不由疑云顿起,难道自己的一番舍身相救,他竟丝毫无动于衷?难道他竟是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难道
她终于忍不住,出口叫了一声:“文弟!”
他缓缓回过身来,神情冷漠得像一个雪人!
她心中一震,满头玄雾,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酒性还未完全消退,神智还没有回复不成!
“文弟!你”“哼!”这冷哼中含着无比的轻蔑和不屑。
她更是愣愕莫名,他误饮了“千年和合露”眼看就要血管爆裂而死,自己为了救他,而不惜付出了女孩子最宝贵的视同第二生命的贞操,这牺牲不可说不大,他不唯半句感激道歉的话都没有,反而冷眼相向她百思不解。
“文弟!你到底是”
“哈哈哈哈!我司徒文有眼无珠,错认了你这无耻的践人,害得我做下这种遗恨终生的丑事!”他面寒如冰,恨恨的向她说道。
她骤闻之下,宛如焦雷轰顶,几乎气得昏死过去,浑身瑟瑟而抖,他的话,像一柄利剑,直插在她的心窝里!
手冰足冷,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像是一下失足,跌落万丈冰害之中,不断的沉落!沉落!沉落!惨笑一声,立时昏死过去。
他很想上去把她拍醒,说几句道歉的话,因为她曾几次对他伸过援手,黄叶山庄的石窟之中,他俩曾共过生死,同时,他不否认,他是爱她的。
但,一个意念阻止他这样做:她竟是如此的无耻,施用这江湖人所不齿的下三流手段来媚惑他。
她又悠悠醒来,凄婉幽怨至极的叹了一口气。
当他冷漠无情的面容,再次映入她的眼帘时,满腹凄怨,竟化作无边怒火,他竟恩将仇报,视她为荡妇淫娃,这一口气,教她如何能忍得下去。
粉脸骤寒,目合怨毒,咬牙切齿的道:司徒文,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你误饮‘和合露’,命在顷刻,我不惜牺牲自己来把你从死神的手里夺回,你竟你!你!”一阵哽咽,再也说不下去,眼泪像断线珍珠似的籁籁滚落。
人本美艳,再加上这一哭,宛若带雨梨花,我见犹怜。
他心中不由一动,但先入之见,不容易改变过来,他认定是她有意造成这种事实,一丝悔意又告消失。
又冷哼了一声,心想,你这戏可演得逼真。
她伤心欲绝,芳心尽碎,决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后果。
那俊美潇洒的朗逸丰神,此刻,在她看来,已荡然无存,替代的是伪善和丑恶,她心中的爱意,被恨冲失了。
“司徒文,你好狠的心肠!”
他心念百转,离开她吧!还留恋什么?放着慕容伯父和自己两家的血海深仇还未报雪,外公魔笛摧心的许多江湖过节还未了清,岂可再因循延误。
天下女人是祸水,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
“李姑娘,司徒文恩怨分明,你对我的好处,迟早要偿还,现在,我要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雪山魔女肝肠才断,宛若万箭钻心,粉面一寒,杀机顿起,她恨不得把这负心汉撕成碎片!
身形动处,发觉自己一丝不挂,衣裙已被他在疯狂的举动中,撕成碎片,目眦欲裂的看着他出房而去。
司徒文身形甫出房门,眼前人影一晃。
他正在气无所出的时候,闪电般朝那人影拍出一掌。
他出掌不为不快,但掌劲方吐,眼前人影已渺
“噗哧!”一声轻笑,却来自身后。
这人影的轻功身法,可说是妙到毫颠,就能在他面前闪来晃去,而且轻松容易的避过他闪电般的一击。
他疾快的回转身形,就在回身之际,又是一掌拍出。
“咦!小兄弟,怎么见了老哥哥一连就是两掌,难道这是见面礼么?”
声音入耳十分厮熟,墓地想起一人,但收掌已是不及,因他出手太快,声才入耳,掌劲已完全吐出。
奇怪的是这一掌又告拍空。
他既已听出是谁,也就不再发掌,一看,西屋檐下站着一个瘦瘪干精的白发土老头儿,正是那玩世不恭的千手神偷章空妙,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老哥哥!”他急步上前,正想
突然,身侧传来一声凄怨欲绝的长叹,一条纤细人影,向屋顶之上飞泻而出,身形极是眼熟,但他断定决不是雪山魔女。
他心中不由一愣,她又是谁?
“小兄弟!快追!”
追字才落,千手神愉章空妙的身形,已如殒星般划空而去。
他也茫然的跟着纵身赶去。
这里他的身形刚一消失,屋内踉跄的奔出一个长发散乱,身着男装的怪人,满面凄苦之色,泪痕犹新。
她正是遭逢惨变的雪山魔女李玉兰。
司徒文出室之后,她在室中找到了一袭儒衫,胡乱的穿上,佩上长剑,身形摇摇欲倒,有如大病初愈一般。
一个可怕的念头,倏地升起。
她恨恨的哼了一声,踉跄出屋,飞奔下山而去。
那边司徒文,紧跟着千手神偷,飞驰屋后。
远远的看到一个娇小人影,衣裙飘飘,痴立一座悬岩之前,下临千丈绝谷,只要跨前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一连两个飘身,已距那人影不及五丈,赫然是那无极老人的孙女,淘气活泼的公羊蕙兰姑娘。
千手神偷满脸焦急的木立当地。
他身形一停,就感到空气有些异样。
论起辈分,他外祖父魔笛摧心关任侠是无极老人的师弟,而公羊惠兰是无极老人的孙女,那她就成了他的师妹。
他心内念头一转,千手神偷和公羊姑娘,突地在此现身,那方才他与雪山魔女的一幕丑剧,岂不尽入他二人眼底,不禁面红过耳,顿感无地自容,转身就想离去。
人影晃处,千手神偷已横拦在他身前。
“小兄弟,你千万不能一走了之,解铃还是系铃人,我老哥哥已快要入土的人,你可不能叫我替你背黑锅!”
他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干手神偷此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此刻的心情,仍旧流转在那刚才屋中的一幕丑剧上,羞急不可名状,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下去。
千手神偷用眼朝那木立在悬岩边沿的公羊蕙兰一瞥。
只见她双肩微微抽动,面向千丈绝谷。
他仍然不明所以,怀疑地转头看着千手神偷。
千手神偷神秘的一笑,摇头一声叹息,轻声道:“老哥哥我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没有什么事情难得住我,今天,我可得要认栽了!唉!情孽!情孽!”
他望了那第一个闯进他心扉的刁蛮淘气姑娘一眼,心中倏有所悟,莫非蕙妹是因为目击我与雪山魔女那贱人的一场丑事,而要自萌短见,唉!她哪里知道我心中的苦啊!
他不由喃喃出声:“蕙妹!我不值得你这样的爱啊!你天生丽质,何处不能找到理想的对象!”
千手神偷白眉一皱,悄声道:“小兄弟,现在也用不着念经了。祸可是你闯的,现在这痴心的女娃儿的一条命,可是悬在一根头发上,你瞧着办吧!我老哥哥对这事,半筹莫展!”
他现在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心中紊乱已极!
女人!女人!烦恼之因,贾祸之源!
心念百转之后,他起步向公羊蕙兰立身之处移去。
近了!只隔三丈,他心中一阵急跳。
“你敢再向前走!”她倏然回头,尖声叫道。
“蕙妹!你听我说”他不得不停下身来。
“文哥!我不恨你,你没有错,我只恨我命苦”语音凄楚,如杜鹃夜啼,令人闻之鼻酸。
“蕙妹,你这又何苦呢?我不值得你如此关爱啊!”他身形又欺近了三步。
“你如果再进一步!”
她做出要跳的样子!
他只得又停下身形,忧急如焚,想不到蕙姑娘竟痴情着此,她这一跳不打紧,岂不是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他怎能忍心让这悲剧上演呢!
空气紧张得使人窒息!
千手神偷频频摇着他那白头,不住口的直说:“情孽!情孽!”
“文哥,你答应我一件事?”
“蕙妹请说!”
这时,她已侧过半身来,可以清楚的看到,玉颜憔悴,泪痕斑斑,秀目黯淡,从前天真淘气的神情,已不见丝毫踪影。
他忽然瞥见她发间插着一朵小白绒花,心头猛地一震,一个不祥的阴影,倏罩心头。
“请你替我公公报仇!”
他如中雷击,耳膜嗡嗡作响,他想起那慈祥的老人,曾数次救过他脱出魔掌,同时他又是外祖父的师兄。
无极老人功力通玄,还有何人敢向他下毒手。
“蕙妹,无极老前辈,他他”
“他中剧毒而死!”
“但不知凶手是谁?”
“天毒门!”
他全身又不由一震。
“蕙妹何由得知?”
“我公公死于‘三刻绝命散’,这是天毒门的独门剧毒,章老前辈从我家厅中遗留的黄色药粉推断出来!”
天毒门何以向无极老人施杀手,他想不出来。
“蕙妹可知道天毒门施杀手的原因?”
“我公公无数次救你,而与对方结怨!”
他目眦欲裂,热血沸腾,杀机阵阵涌起。
天毒门竟向与他有关系的人,伸出魔手,他心中又一次动念,誓要杀尽天毒门中人,血债必须血偿。
“文哥!你答应我做这件事吗?”
“我答应你,蕙妹,你过来我们好好谈谈!”他又试探着前进三步,两眼可直盯着她的身形。
“文哥!此生已矣!愿结来世之缘!”
一声凄厉的惨笑中,她的身形已向悬岩纵落。
千手神偷发出一声惊叫。
另一条身影也同时快通电闪雷奔的跟着划空纵落。
这跟着纵落的正是怪手书生司徒文。
电光石火之间,千手神偷也落身悬岩边缘。
这下落之势何等迅捷,就在蕙兰姑娘的身形下坠到十丈之处,司徒文那惊世骇俗的身影,已如电闪般飞近,左手一捞,已把一个娇小的身躯,挟在助下。
右掌向下疾劈一掌,藉这气流的激荡,一缓下落之势,双脚一划,右掌一按一旋,身形曼妙已极的就空划了一个圆圈,乘身形贴近削壁之际,足尖轻轻一蹬岩壁,身形又已斜斜向上划了一个圆圈。
每划一圈,身形就升高二丈。
身形之曼妙轻灵,罕绝武林,宛若灰鹤盘空。
看得壁顶的千手神偷目瞪口呆,惊为百年不一见的奇材,武林中能具有这等身手的,恐怕是少之又少。他一生以轻功自负,现在也不由心服口服,叹为观止。
身形愈升愈高,一连几圈之后,嗖的一声,风声飒然中,竟自超出悬岩丈余之高,就势划了一个半圈,点尘不惊的轻轻落在峰顶。
若非像司徒文这样的身手,一百个蕙兰姑娘,也得香消玉殒,连平生以轻功称绝武林的千手神偷,也自分没有这个能耐,凌空救人。
蕙兰姑娘刚在乍赌室中的一幕,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竟别结新欢,还做出这等不堪入目的事。
她自祖父无极老人一死,顿时变作人海孤雏,心受重创之余,一颗芳心已全部放在这师哥哥司徒文的身上,不意又逢此变,好似焦雷击顶,肝肠寸断,芳心尽碎,绝望之余,立萌死志。
要不是司徒文轻功绝世,当机立断,此刻那有生命在。
她死中得活,从鬼门关拣回了一条命,对于刚才的冲动,不由感到一丝的悔意。思前想后、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司徒文顿时没有了主意,不知是放下好,还是不放下好,而蕙兰姑娘却越哭越起劲,如巫峡啼猿,孤单婆妇,空谷回应,草木皆秋,他俊目中也不禁滚落了两滴英雄之泪。
千手神偷哇呀呀一声怪叫道:“小兄弟?温存了一会也该放手了呀!或走或停,该有个打算,老哥哥我肚子不争气,在闹空城计了呢!”
他俊面通红,尴尬已极的轻轻放下蕙兰姑娘。
蕙兰姑娘不由住了悲啼,狠狠的看了千手神偷一眼,转面叫了一声:“文哥!”啼痕斑斑,宛若带雨梨花。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千言万语,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千手神偷,打破了沉寂,哈哈一笑道:“小兄弟,这女娃儿,我可是交给你了!”
他心里一愣,这是什么话,老哥哥敢情是老糊涂了,当着大姑娘家说话不分轻重,奇怪的是蕙兰姑娘竟毫无反应,似乎是默认了他所说的话。
他剑眉挤在一起,紧盯着千手神偷。
千手神愉何等人物,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转什么念头,当下哈哈一阵长笑,道:“小兄弟意下如何?我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心中更奇,一看蕙兰姑娘,两手抚弄着裙带,低着头一言不发,若依她淘气的性格,怕不早跳起来了。
“老哥哥”面上的疑云更浓。
“小兄弟想是信不过我,无极老头儿自从知道你的身世后,就有把这女娃儿相许之意,上次相逢,我还没有来得及把这话说出,你就被那灰衣人影引去了!”
蕙兰姑娘头垂得更低了,芳心有如鹿撞,虽然她也是江湖儿女,不会惺惺作态,但这到底是羞人答答的事,如此三头对面的说,岂能不娇羞欲死!
他本深爱着这淘气姑娘,五年前,她是第一个闯入他心扉的人,但现在,自与雪山魔女发生了那件憾事后,存着浓厚的自卑感,他觉得的他不配接受蕙兰姑娘这纯洁的爱。
“老哥哥!我司徒文怎能消受的起,这番
“咦!小兄弟,你可得要三思而行,难道这女娃儿还配不上你!你是成心和老哥哥过不去嘛!”
蕙兰姑娘满以为他必定一口应承,谁知他竟然出言推托,一时羞愤莫名,幽怨的叹了一口气,难过已极。
“老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千手神偷嬉笑之态尽敛,作色道:“这可是无极老头儿遗命,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你都得答应下来,她现在孤孑一身,谁如何办!”
蕙兰姑娘面色一整,插口道:“老前辈,人各有志,岂能相强,况且”
“得!得!你女娃儿不必多嘴,这事我包了,他敢推三阻四,看我千手神偷能饶得过他!”
千手神愉转面向司徒文一笑,顺手她过一物,道:“小兄弟,接着,这是女方的定礼!”
到这时候还有什么话说,伸手接过,一看,是一粒“移墨珠”也算是稀世之珍,顺手纳入怀中,心想,我该以什么作答礼呢,蓦地想起那块随身玉佩,往胸前一摸,面色遽变,半晌伸不出手来!
千手神愉嘻嘻一笑,向蕙兰姑娘道:“来来!蕙娃儿,这是男方的聘物!”
他心中一怔,俊目一转,几乎惊叫出声,老哥哥手持之物,不正是自己从小不离身的玉佩,不禁啼笑皆非。
从这玉佩,他又想起那相逢不识,改从母姓的关小倩姐姐她身上也该有一块,这两块本是一对,他这一块上面雕的是一条龙,而他姐姐那块则是一只凤,是司徒家传代之宝。
蕙兰姑娘说什么也不好意思亲手来接,千手神偷大摇其头,走过去塞入她的手中。
他暗自佩服老哥哥真不愧千手神愉之名,什么时候把他颈上的玉佩解去,他竟懵然不觉。
“老哥哥!做兄弟的对您这一手,心服口服!”
千手神愉得意的哈哈一笑道:“你敢是在心里骂我,向你伸出空空妙手!”
此语一出,三人同时哈哈一笑。
满天阴霾,一扫而空。
“老哥哥,这事尚须禀明家母!”
“什么?你已寻到了你母亲和姐姐!恭喜,恭喜。”
于是他把李家堡巧救玄衣女关小倩,及自己的推测全说了出来,可惜是亲情陌路,见面不识,又平白的错过。
说完一阵黯然神伤,星目微红。
“小兄弟的推断,合情合理,依我看来错不了的了!”
他却不知关小倩母女已落入逍遥居士的手中。
“文哥!既已有了下落,不难再次相逢!”
“是的!蕙妹!”
两人深情无限的对看了一眼。
“文哥!还有那位霓裳仙子慕容婉姐姐呢?”
黄叶山庄石窟中的一幕惨境,又上心头,悲声道:“她死了!”
“死了?”
“是的,死在天毒门之手!”他咬牙切齿的说。
空气中又充满了悲哀肃杀的成分。
千手神偷伸了一个懒腰道:“死者已矣,悲伤无用,还是打算复仇以慰死者英灵为是,我看,我们也该走了!”
三条人影,疾朝下山的路上驰去。
正行之间,破空之声倏传。
三人不由一缓身形。
一条人影,纵落身前,一看,原来是一个五十左右的青袍老人,双眼不住的打量三人,最后两眼却落在司徒文腰间的铁笛上面,面色一变,但瞬又复原。
身形一起,如流星般疾朝山上划去,看来身手不弱。
他心中微温,正想追上去问个明白。
千手神偷不经意的一挥手道:“走吧!酒虫在作怪了!”
声落当先驰去,俩小相顾一笑,也随着展动身形。
他心中终是不释,他看得出方才离去的青袍老者,神情有异,尤其是特别注目他腰中的铁笛。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老二少已落在一家村镇酒店中。
酒菜上来,千手神偷从怀中掏出一根小小玉尺,朝酒中一浸,玉尺顿呈乌青之色,三人勃然变色。
店小二在一旁立时面如土色。
司徒文左手伸处,已一把扣住那小二的右腕,小二登时痛得眼冒金星,龇牙咧嘴眼泪鼻涕齐下,看样子是不曾练过武,司徒文一松手,小二捧着手直蹲下去。
“小子受什么人的指使,下毒暗算?快说!”
小二哭丧着脸道:“是刚才一位客人给了我十两银子,叫小的把一包粉末,放在酒中,小的该死,请公子饶命!”
“那人呢?”
“早走了多时了!”
他一想,这可能又是天毒门那些杀才玩的花样,看着小二那分哭希希的可怜相,也不为已甚,不愿向一个毫不懂武功的人出手,大喝一声道:“饶你不死,滚吧!下次可得注意,不要贪非分之财,快去另换两坛好酒来!”
小二如逢皇恩大赦,叩了三个响头,自去换酒去了。
酒足饭饱,时已夜半,将就在镇上开了三间客房,安顿下来。
长夜寂寂,他兀自不能成眠,心中思潮起伏。
目前急务,当然是打探天毒门立派之地,报复血仇,中原双奇两家旧债未完,又加上了无极老人一笔新债,他恨得直咬呀。
他记得脱出黄叶山庄之后,擒获的那个天毒门徒,曾吐出了“本门立派之地是在白”白什么还没有说出来,就死在毒针之下,老哥哥见多识广,说不定凭这一点线索能推断出一个结论来。
他又想起与蕙兰姑娘订定终生之盟的一幕,又是别有一股滋味在心头,侧耳一听,隔室外的蕙兰姑娘,香鼾微微,想来已入了梦乡。
他也想到美绝天人的雪山魔女,她曾多次向他伸过援手,在黄叶山庄石窟中,遭天毒尊者暗算而被水困时,他俩剖心示爱,他不否认,他是深深的爱她的,他想不透她为什么要用那种手段来示爱呢?
当他想到那昏天黑地的一幕,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忐忑,她在江湖中虽有魔女之名,但还是清白女儿身呀!
算了,用不着再去想她,这卑贱的女人!
何况,我与蕙妹已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妇了哩!
思念中,忽觉屋面飘过一阵极微的破空声!
他毫不思索的一跃下床,捷如狸猫,穿窗而出,不带丝毫声,这一身工夫,真已不愧“炉火纯青”四字。
飘身屋顶一看,星月迷蒙中,哪有半丝人影。
心中暗忖,这人的轻身功夫,相当骇人,只在一瞬之间,就能脱出自己视线之外,但不知来意如何?也许根本就是偶然路过,正想返身
黑影闪处,千手神偷已立在身侧。
暗地一点头,真不愧老江湖,看他已大醉醺醺,却不料还这等机警,连这一丝声音也满不过他。
蓦然
夜空中遥遥传来一声轻笑,笑声虽微,但入耳清晰,显见功力不凡,听声辨向,约在前方半里之处。
略不犹豫,身形起处,闪电般划空而去。
淡月疏星中,两缕轻烟,一先一后,掠空疾飘。
那笑声时断时续,忽东忽西,像是成心较量身手。
不由激发了好胜之心,把“天马行空”身法,施展到极限,渐渐已发现前面人影,距自己不及二十丈。
心中一发狠,全力疾射。
而前面那人影的身手,也高得出奇,两人电掣星驰的闪射了半晌,距离才移近了十丈。
他长啸一身,集全身功力,连连闪晃,眼看就要追及。
他心方一喜
突然,那人影蓦地回身一扬手,一团白忽忽的东西,迎面射来,他有手倏出,两指一钳,正好夹个正着。
夹是夹住了,但却震得两指发麻,几乎脱手飞去。
一看,却是一个纸团,以一个轻飘飘的小纸团,脱手掷去竟有如此劲道,其功力确实惊人。
就在他一夹一怔神之间,前面那人影已飞泻无踪。
他知道再要追上去,以那人的身法而论,他要想追及,可也真不容易,于是放弃了追的念头。
就星光淡月之下,打开那纸团一看。
一阵急怒攻心,气得浑身发抖。
只见那纸上写着:
“字示司徒少侠!令堂无双女侠关淑珍及令姐玄衣女司徒倩,现在李家堡中,由敝人加以特别照料,望你在旬目之内,以‘玄天秘录’作为交换,希望不必以干戈相见,如果阁下妄恃艺业高深,则令母姐之安危恕敝人不负任何责任,请阁下三思!
逍遥居士敬白。”
他看完之后,目眦欲裂,气冲牛斗,杀气直冲顶门。
暗骂一声:“好贼子,我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却庆幸,从这一纸字条中,他第一次知道他母亲和姐姐的名号,这是他懂事以来的迫切盼望。
他怒气冲冲的驰回客店。
一看,千手神偷敢情还没有回来,再跫到际室一瞧,门却是虚掩着的,推门一看,丹田心中巨震。
房内被褥凌乱,桌坍椅散,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搏斗,而他的未婚妻子蕙兰姑娘,却踪影俱无。
他不由呆住了,她不知是被人掳去,还是追踪敌人而去,不得而知,他忽然想起石窟之中霓裳仙子的惨事,不禁浑身发毛,不寒而栗,如果蕙妹落在天毒门手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但愿她是追敌而去,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颗心已全挂在母亲和姐姐被逍遥居士扣留那一档子事上,恨不能肋生双翅,立时飞到李家堡,救母姐出险。
等了半晌,仍不见千手神偷与蕙兰妹妹回店。
他匆匆留了几个字,大意说明自己的去向,置在房中桌上,略事结束,飞身上屋,星飞电射般,朝李家堡方向驰去。
一夜奔行,少说也有五百里以上。
他略不停息,急如星火般猛赶,已牌时分,抵达一个大镇甸,饥火阵阵上升,不得已入镇打尖。
酒肆中,沸沸扬扬的谈论着雪山魔女大开杀戒,一日之间,有十二个武林黑白道年青高手,死在她的剑下,她的武功,本已骇人,现在更高得出奇,许多一流高手,很少能在她手下走出三招
他心乱如麻,一波未息,一波又生,他咬牙自责,在黄叶山庄石窟脱险之后,他不该为这女魔打通任督二脉,更使她如虎添翼,他暗哼一声,李家堡事了,我必须要寻到她,我要杀死她
他又想起雪山魔女曾几次救过他,他俩曾剖心示爱,也曾发生过不可告人的行为,虽然,他痛恨她无耻,她竟使用江湖下三流的手段,以“千年和合露”让自己在神志丧失的情形下,做出
他也痛恨她滥杀无辜的残毒行为。
他真的能下手杀她吗?一种很微妙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道:“你不能杀她,因为你仍然爱她!”
于是
他陷于纷乱矛盾的极端痛苦中。
每当这种时候,他便希望遇到了所要追寻对象,他觉得,只有痛快拚搏,或许是流血,才能使沉重莫释的心灵,获得一丝解脱。
他不愿再听那些足以使他疯狂的叙述。
匆匆饮毕,会帐出门而去。
方出镇外不及一里,正想展开身形
忽见前路尘头大起,灰沙迷漫中,电掣般奔来二十余骑人马,眨眼之间,已来到面前文外之地。
俊目展处,杀机立涌。
他已看出来人,清一色的黑布长衫,胸前绣一只活灵活现的白色蜈蚣,正是他不共戴天的仇家天毒门中人。
他凄厉的冷笑一声,他曾誓言要杀尽天毒门人。
迎着来势,双掌以十成功劲,猛然推出。
匝地狂飚应掌而起,排山倒海般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