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请进,欢迎之至!”姓段的少女从暗间里出来,她似已看到古二少爷的来临。
古二少爷眼前陡地一亮,对方已经更换了衣着,灯光下明艳动人,只是头上包着布巾。想是头发还没干的缘故。这样的尤物出现在这样的小厅中看上去很不协调。
笑靥迎人,古二少爷步入明间。
“请随便坐,我去去就来!”说着,旋风舞柳般出门。
工夫不大,姓段的少女端来了一个大木盘,里面有几味小菜,还有杯壶等食具。她熟练地摆整上桌,拖了两把椅子相对摆立,然后抬起羊脂白玉般的皓腕,莺声呖呖地道:“二少爷,不成敬意,请!”
古二少爷不客气地挪身入座。
姓段的少女在对面坐下,执壶斟酒。
小菜很精致,酒味也很香醇。
“二少爷!”少女举杯。“这一杯庆我们奇逢巧遇,干!”说完,仰粉颈一饮而尽。
古二少爷跟着干杯。
又斟上第二杯。
“这一杯为贵客驱寒。”
双方举杯,再斟上。
“第三杯祝二少爷壮志凌云,光耀武林!”
“没第四杯了吧?”古二少爷笑着说。
“我们慢慢喝!”少女边斟酒边说。
气氛相当融洽,而且别具情趣。
风雨已止,但双方的酒意在加浓。
这算是艳遇么?可以说是。
不知不觉,灯光黯了下去,原来天已亮了,天空的乌云已经散尽,是以天光如此快便取代了灯光。
“二少爷,天已经亮了,你有没有夜太短的感觉?”因酒而泛红的眸光照在古二少爷的脸上,幽幽地可以拂动人心。她这句话意味深长,除了木头人,谁都能体会得出来,美好的辰光总是被嫌短暂的。
“没有,我反而觉得太长,因为酒已经喝够了!”古二少爷故意装傻,说出了这句不解风情的煞风景话。
“你不觉得这风雨之夕的邂逅是一种缘?”少女似乎有些失望,但仍不舍地迫问,她明白古二少爷不是懵懂人。
“是很巧,很难得,不过”
“不过什么?”
“飘萍偶聚,流云巧值,只能付诸追忆。”
“你的意思是重逢不可期?”
“对!”古二少爷点头,自顾自尽了杯中余沥。
“那人生何处不相逢又作何解?”眸光连连流动。
“聚散本无常,强求不得。”
“何不抓住?”很露骨的一句话。
“那太执着!”古二少爷淡然以应。
“二少爷,真正执着的是你,因为你意念中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偏执,飘萍随波聚,流云因风散的观念,根本就否定了‘缘’之一字,我说的对是不对?”眸光已凝聚,直射在古二少爷脸上,仿佛光是灼热的。
“段姑娘,你何不随缘?”古二少爷回答得很巧妙。
孤男寡女,无人独对,又藉着酒遮面助兴,而且女的豆蔻芳华,貌美如花,在这种景况之下,其不被诱惑也几稀?古二少爷不是圣贤,也不是柳下惠,他是男人,男人中的男人,能无动于衷么?但一个事实,他是古二少爷,他有一定的做人原则,这就是古二少爷之所以为古二少爷,他是非常人。
少女没再开口,只是眸光中那份渴慕之情可以读得出来,足以令人心悸,她在想什么?这只有她本人心里知道。
就在此际,数声鸟叫遥遥传来。
虫鸣鸟叫本来就是寻常不过的事,只要在城镇之外,可以说无时无之,无处无之,谁也不会去分神注意。
少女转头朝门外望了望,起身道:“二少爷,你宽坐片刻,我去去就来,那两老一向早起,到现在还不见影子,我有些不放心。”笑了笑,出门径去。
古二少爷本来已准备告辞离去,这一岔又得等上一阵子,一个人枯坐无聊,他离座走向后窗边无心外眺。
窗外是一片如茵草地,草叶上缀满了水珠,远处,有几株翠绿的大树聚成一丛,荫覆数亩。突地,他发现树荫下有两条人影,一个是姓段的少女,另一个是个男的,背对这方看不见面目,倒是身形体态颇不陌生,不由心中一动,少女托言要去查看守祠的二老,却到外面去会见男友,那方才的鸟叫是暗号了?
双方交谈了片刻,少女转身奔回。
那男的也转过身。
古二少爷目力奇佳,一看之下不由感到一震,那男的赫然是玄玄,这太出乎意料之外了,玄玄怎会跟这少女扯上了关系?心念动处,忽然想起了妙妙说的意外事件,玄玄跟一个女子密谈,曾说过“我自有分寸,误不了事”看来那女子便是这姓段的少女了。
这可作怪,玄玄居然另外结识了女友。
但从妙妙转述偷听到的话分析,又不像是谈情说爱。
玄玄在弄什么玄虚?
为什么双方都这么诡秘?
心念之中,回到桌边坐下,情绪已经浮动。
姓段的少女匆匆回转。
“二少爷,累你久等,不好意思。”
“哪里话,我看我该告辞了!”边说边站起身。
“不多谈谈?”依依之情溢于言表。
“后会有期吧,谢谢你的盛情招待。”
“不成敬意!”
“好说!”抬抬手,大步出房离去。
少女怔在门边。
宗祠外是一片旷野。
雨后的大,地生机盎然,空气也分外清新。
古二少爷对晨光中的景色视若无睹,心里是灰暗的。玄玄怪异的行径令他困惑,甚至也可以说是不安。玄玄不会背叛自己这点他是有信心的,至于他为什么突然改变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毋庸置疑,这是外来的影响。是什么影响?影响他的又是谁?祠堂里那姓段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来路?说是因避雨而巧遇,也许不是,她本来就盯踪自己。玄玄对她说“我自有分寸,误不了事”何解?
突地,他发现路边草地上有一行足印。
雨后草叶全都带水,人踏过便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古二少爷心中一动,玄玄来秘密会晤姓段少女,刚离去片刻,也许就是玄玄留下的,目前“碧玉蟾蜍”的公案已到了紧锣密鼓的阶段,任何可疑的人事物都不能掉以轻心。于是,他循着足印奔去。
草地并非平均分布,是以足印时有时无,但还是有迹不断,古二少爷加紧追赶,他必须跟玄玄开诚布公一谈。
朝阳已露脸,草地上无数的“珍珠”在闪光。
眼前出现一片废墟,火劫后的残迹还很显眼。
古二少爷猛省这里是“孟家别业”“狼心太保”孟飞的宅第,妙香君姐弟最初便是被庄亦扬绑架来此,盛放“碧玉蟾蜍”的彩绘空锦盒便是在这里地下室宝库发现的,何以被焚至今还是个谜,初步判断是庄亦扬所为。
一条人影在废墟里徘徊,遥遥即可判出是玄玄。
玄玄来此何为?
古二少爷的心下意识地收紧,他远远停下以观究竟。
破墙残垣,折栋断梁,玄玄在游走,时隐时现,像是寻找或探索什么。诡异的行径,实在令人顿生疑窦。
现在,古二少爷感觉到事态不简单了。
足足半个时辰,古二少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玄玄似乎发现了什么,在瓦砾中敲击踏跺,点点头,似乎已有所得。这里以前被视为鬼宅,寻常人不敢接近,都是绕道而行,烧成废墟之后更没人来,所以在此地有什么举动可以不必担心会被人发现,尽可以大大方方地做。
古二少爷沉住气,不准备现身。
玄玄在那地点做了记号,相了相,动身离开。
古二少爷等玄玄去远,然后步了过去,在玄玄留记号的地点用脚踏了踏,回声是空洞的,顿时恍然,玄玄是在寻找地室的位置,因为原先的出入口已经被坍屋掩埋。现在的问题玄玄的目的何在?
玄玄的行为是在跟姓段的少女密晤之后,这当中便有文章了,他是被利用或者是参与者?难解的谜题!
做记号,表示有后续的行动。
古二少爷决心守候以求解答。
日头升高,行到中天。
古二少爷哑然失笑,如果三天没人来,自己就饿上三天么?心里才这么想,发现已经有人进入废墟,不由精神大振,立即隐起身形。来的是四名粗犷的汉子,还带了锄锹等工具,只是其中没玄玄。
四名壮汉一阵搜寻之后,在记号前停了下来,经过一番议论,动手挖掘,原先的推测看是八九不离十了。
砖土沙石愈积愈多,最后撬起了石板。
没错,地下室已被掘开了。
四名壮汉停下来擦汗。
古二少爷心里想:“看上去这四名壮汉不类普通干粗活的工人,举手投足之间显示出是练过武功的,不用说是属于某个门派中的弟子,人是玄玄招来的,那玄玄身后便是这某个门派,玄玄并没有同门,他是独传,自他师父‘千面客’段小川死后,只剩他孤单一人,当然不会有同门创立门户,如果逮住其中一人,便可揭开谜底。可是,这样做对么?要是玄玄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岂不坏了他的大事?看来还是谨慎处理为上,至少在目前玄玄还没有任何对自己不忠的迹象,静观下文吧!”
两条身影飘忽而至,赫然是玄玄和那姓段的少女。
古二少爷暗自点头,好戏要上场了。
姓段的少女用手比划了一阵之后,四名壮汉带工具离开。
玄玄在掘开的洞口观察了一会,纵身投入。
姓段的少女退远些,似在把风。
古二少爷只好耐心守候。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因为古二少爷的肚子已经在唱空城计,饥渴这东西你不在意时无所谓,一旦兴起这种感觉便会愈演愈烈,仿佛一刻有一年长。但他又不能放弃,否则便功亏一篑,而且说不定有更精彩的戏在后头。
蓦地,只见四名壮汉去而复返,个个垂头丧气。
姓段的少女似乎大感意外,迎着道:“怎么回事?”
四大汉不吭声,径自走到掘口之处才停下。
少女再次喝问:“你们到底怎么啦?”
一个苍劲但带着阴鸷的声音道:“你们是来挖宝的么?屋子虽然没了,但这块宅地是有主人的,怎可随意破坏?何况这里根本没有宝。”
“什么人?”少女循声音方向喝问。
“惨遭灭门者生前的朋友。”
人随声现,从破墙缺口里转了出来。
古二少爷意外地一惊,来人赫然是土城见过的豪客。豪客怎会在此现身?听他的口气,他是“狼心太保”孟飞生前的朋友。
“原来你是”少女说了半句突然住口。
“你认识老夫?”
“不认识!”
“那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原来你是此间主人生前的朋友。”
“丫头,你带人来挖废墟目的是什么?”
少女怔了片刻。
“听传言,此地有宝藏,所以好奇而已!”
“好奇,不这么简单吧?现在说说你的来路。”
“我没来路!”
“嗯!老夫不知你的来路,但知道你的去路。”豪客的声调突然变成阴残,令人听了会打从心底冒寒气。
“我什么去路?”
“到地下去变成藏宝。”说完,利刃般的目光转向那四名木立在坑边的壮汉,仿佛是在发令:“下去!”
四名壮汉可真听话,一个接一个跳了下去。
显然,这四名壮汉已经受制于豪客。
少女怒瞪杏眼,厉哼一声,揉身扑上,使的是一种极罕见的手法,玄厉奇诡,仿佛无数只玉手同时施展,攻向豪客正面的所有要害大穴,虚实莫测。
豪客从容地双掌交叉画圈,极之玄奥,少女凌厉的掌势竟然完全被封堵,就像飞花碰上了钢墙,纷被震落。
少女收手后退了一个大步。
就在这瞬间,豪客的双掌没收,变为直推,如山泉劲涌出,少女成了风摆柳,豪客双掌又变,顺推出之势迅快侧引回旋,劲道不知有多大,少女定不住脚,歪斜着踉跄了两步,栽往洞里,场面静止下来。
“哈哈哈哈”豪客狂笑起来。
古二少爷现身,缓缓步了过去。
豪客敛了笑声,后退数步,准备发掌推土埋洞。
“阁下,我们又见面了!”
“你古二少爷?”豪客疾转身面对,
“对,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古二少爷从容自若,先望了望洞穴,不深,只五尺光景,可见平整的石砌地面和一些掘挖时掉落的土石,却不见人影。然后又抬头望着豪客,淡淡地说:“阁下打算把他们活埋?”
豪客正以极其怪异的目光望着古二少爷。
“你们是一路?”
“什么你们我们,本人向来不跟任何人同路。”
“那你来得这么巧?”
“是很巧,追一只野狐却被它溜掉了。”笑了笑又道:“阁下还没有回答本人刚才的问题,是不是要活埋人?”
“这种盗墓挖穴的宵小能纵容么?”豪客挑眉正色。
“不嫌太残忍?不怕有亏武道?”
“对这类狐鼠需要存仁么?”
“他们是狐鼠,那阁下岂非成了豺狼?”古二少爷这句话相当重,但他仍是很平淡地说,但话里的火药味是可以嗅得出来的。
“二少爷是否言重了?”
“本人倒不觉得。”
“二少爷的意思是”凌厉的目光直照在古二少爷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