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躺在树丛间,左上胸一片殷红,是受了伤,口里不断发出呻吟声,看来伤势不轻,而他,赫然是“武林公子”门士英,人近乎半昏迷状态。
门士英说好回范府,怎么又折回此地来?
伤门士英的应是庄亦扬无疑。
“门老弟,怎么回事?”古二少爷靠近问。
“我我遭人暗算了。”门士英半张着眼,停止了呻吟。
“伤得重么?”
“不轻,我已经服了药,大概还”
古二少爷弯下身,曲单膝,先点穴止血止痛,然后检视伤势,的确是不轻,左上胸近肩窝处一道口子,像婴孩咧开的小嘴,皮翻肉转,看来是剑或双刃刀之类所伤。立即掏出独门金创药来洒上伤口。
门士英清醒了许多。
枝叶拂动,十几条人影先后涌现,为首的是丁财神。
“武林公子?”丁财神惊声说。
门士英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没吭声。
“门老弟,暗算你的是谁?”
“不知道,树深林密,对方猝然袭击,先是迷药,然后趁我双目难睁之际动了剑,本来是想要我的命,好在失了准头,要是下移两寸,我已经没命。”说完笑了笑,不知是自嘲还是表现风度。
“会是庄亦扬么?”
“人影模糊,但体形似乎不像。”
“你怎么又回头?”
“唉,我还是放心不下。”以手撑地坐了起来。
古二少爷起身,目视丁财神。
“阁下是得到庄亦扬现身的消息赶来的?”
“不错。”丁财神点头。
“有线索么?”
“没有。”
“庄亦扬相当狡狯,可能早已见风远扬。”话锋顿了顿又道:“门老弟伤势不轻,需要静养疗伤,烦阁下着人予以安顿如何?”
“当然可以。此地是本城范围,老夫该担全责。”说着挥了挥手。
两名汉子立即上前扶起门土英,其中一个半蹲弓身背起门士英快步离去。
玄玄来到现场。
“二少爷,我们又吃了一次瘪。”
“这简直不可能,怎会”丁财神期期地说。
“什么不可能?”古二少爷眉锋微蹙。
“老夫是得讯立即赶来,而此地四周设有严密的警戒网,一个讯号,网便张开,可以监控每一寸地方,竟然无所发现。同时现在是大白天,监控的眼目丝毫不受阻,就是上天入地,也无所遁形,至少会露个影子。”
“要是对方隐伏不动呢?”
“十八条经过训练的獒犬鼻子不会失灵。”
“那刚才门士英受伤”
“就是繁犬发现回头报警,老夫才会准确赶来。”
“二少爷,”玄玄似乎想到什么。“我们还是回店吧,此地有人狗在搜寻,要是庄亦扬没远走便逃不了,如果他已兔脱,两位姑娘的安全凭妙妙一个人恐怕应付不了,对那姓庄的小子我是”
“我们走!”古二少爷毫不迟疑,说走便走。
古二少爷和玄玄刚踏进客店包院的小门便直觉地感到气氛有些异样,两人三步作一步进到上房,残席未收,只是不见人影。玄玄在两个暗间分别探头看了一眼,然后急吼吼地奔向三女合住的西厢房。古二少爷也跟了去。
“啊!”玄玄在房里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样?”古二少爷进厢房。
“出事了!”玄玄紧张地说。“妙妙被制,两位姑娘没了影子。”
古二少爷一颗心倏住下沉。
妙妙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古二少爷示意玄玄为她解穴。玄玄上前检视了一阵,然后一指点下。“嘤咛”一声,妙妙睁眼起坐。
“怎么回事?”玄玄迫不及待地问。
“我我”妙妙下床,先检视自己的衣着,这是女人在经过事故之后直觉的反应。“我没什么吧?”
“你是没什么。还是完完整整的妙妙,我是说发生了什么事?两位姑娘人呢?”玄玄发急地问,紧张未除。
“我不知道。”
“老天,你陪伴两位姑娘,怎会不知道?”
“我”妙妙四下张望。“你跟二少爷走后,我准备要两位姑娘回房歇憩,我先来整理床铺,刚进房门,背后便挨了一指,随即不省人事,以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两位姑娘不在上房?”
“失踪了!”古二少爷接上话。
“哦?这又一次阴沟翻船。”
“妙妙,这不叫阴沟翻船,下手的功力在你之上。”
妙妙无语,一脸惶急之色。
古二少爷来回踱步,他在想——
庄亦扬在此地现踪但不见影子,讯息是否正确?
门土英受伤,但他说下手的并非庄亦扬。
妙香君和花灵留置在店里,这里是土城的核心地带,由于她两个曾经被劫,丁财神自应全力保护她俩的安全,现在人失踪,对丁财神而言是第二次吃瘪,丢人丢到家,这块招牌等于是被拆了,以后还有脸混么?
庄亦扬出现城外林子,而伤门士英的又不是他,照情况推测,庄亦扬不是一个人行动。妙妙机灵过人,竟然一下子被制,这下手的功力绝非泛泛。庄亦扬能逃过人狗的搜捕,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这说明了什么?
“调虎离山!”古二少爷不自觉地说出口。
“二少爷!”玄玄抚了下手掌。“您这么一点我就透了,不错,是调虎离山之计。对方知道您对庄亦扬恨之入骨,假扮一个庄亦扬绝对会把您给引出去,然后趁机捉两位姑娘回笼。至于‘武林公子’门士英算他倒楣碰上。”
古二少爷点点头。
“是丁财神玩的把戏么?”妙妙也听出了端倪。
“目前还不能遽下定论。”
“难道庄亦扬也”
“不无可能。”
“怎么说?”玄玄接过话问。
“庄亦扬自知孤掌难鸣,必然会找帮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而丁财神方面他这么做是下策,人在这里失踪,他有责任,他应该不会冒动摇根本之险,所以我认为双方都有可能,一半一半,这要待事实证明。”
“那我们要采取什么行动?”
“等,他会主动出面。”
果然,没多久,丁财神便已匆匆来到。
古二少爷示意玄玄和妙妙留在厢房,他自己招呼了财神入上房明间,双方坐定。
“阁下有何发现?”占二少爷开口。
“没有。”
“土城明里宽松,但暗地里却相当严谨。”
“不错,不是老夫自诩,的确是滴水难透。”
“在此地绝对安全么?”
“对!”丁财神的眼神里充满了自信。
“这是对外人而言,如果是自己人捣鬼呢?”
“这丁一丁二的故事不会重演。”
“可是已经上演了。”古二少爷语气保持平和。
“二少爷说这话的意思是”
“两位姑娘已经失了踪。”
“有这等事?”丁财神霍地站起身来,双目圆睁,似乎相当震惊。“两位姑娘失了踪?这这”“对,就是本人离开的短短时刻里。”
“这怎么可能。”丁财神以手捻须,眼里棱芒闪闪。
“二少爷不是留了位手下在此地照料么?难道三个人”
“不,失踪的只两个,一个被制,本人对这名留守的很有信心,竟然在毫无警觉的情况下受制,这下手的功力并非等闲,而整个事件分明是有计划的行动,不解的是在大白天戒备又严谨之下如何离开而不被发觉。”古二少爷利刃般的目光直盯在丁财神脸上,以观察对方的反应。又补充了一句道:“阁下对此事有何看法?”
丁财神脸上的肥肉抽动,许久才开口。
“二少爷怀疑是老夫所为?”
“在真相未白之前,是该多方面揣测。”
“老夫尚不至如此幼稚。”
“那就是说,是庄亦扬的杰作了?”
“极有可能。”
“我怀疑庄亦扬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古二少爷不疾不徐地说。“庄亦扬现身土城是阁下得自手下的讯息,而‘武林公子’与庄亦扬先友后敌往来极深,他说伤他的并非庄亦扬本人,这点本人相信,门士英绝不至认错人。”
“二少爷依然怀疑是老夫所为?”
“希望阁下能摆出反证。”古二少爷语气已经转厉。
“难道会是”
“会是什么?”古二少爷追问。
丁财神沉吟了片刻。
“老夫将全力查证。”他没正面答复,显然这半句话里另有文章。
“阁下经营的是赌城,这一博可是豪赌?”
“什么意思?”
“因为阁下押的赌注是身家性命和基业,如果事实证明是阁下玩的游戏,这一输可就永远翻不了身。”
丁财神眼里的棱芒又现。
“二少爷这是威胁么?”丁大小姐姗姗步入。
“不管做何解释,我说的是真话,绝无折扣。”
“我已经彻底查证过,没人发觉此地发生的事,连任何可疑的征兆都没有,两位姑娘像是突然消失的,太不可思议了。能做得这么干净利落,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二少爷,我与家父提出保证,一定有个交代。”
“空口无凭,姑娘几时有交代?”
“毫无线索,我无法定下时限。”
“那是要我无限期等下去?”
丁大小姐皱眉望向她父亲。
就在此刻,店老板匆匆来到。
三个人的目光投注向店老板。
“主人,已经查到线索。”
“什么线索?”丁财神双眼发亮。
古二少爷和丁大小姐也精神大振。
店老板先调匀一下呼吸,使激动的情绪和缓下来,然后才开口道:“首先是送酒饭的小子发现西耳上房住的两位客人被剥去了外衣躺在床上,经过追查,察觉曾有两位客人坐二少爷那辆弃置在外院的马车不见了,而套马驾车的竟然是店里的管事.李三”
“我明白了,两位姑娘被改扮成西耳房的客人,然后坐马车堂而皇之地离开。哼!李三竟然敢造反。”
古二少爷吐了口气,妙香君和花灵是刚脱虎口又入狼群,这套把戏丁财神和庄亦扬都玩过,对方到底是谁?
“主人,李三没造反。”
“怎么说?”
“李三和马车在五里路外发现,李三是在心神受制之下被利用的。对手这一招真绝,利用李三驾车,所有负责警戒的都被瞒过了。”
丁财神气得吹胡子瞪眼,只差没跺脚。
“掌柜的。”古二少爷开了口。“李三在受制之前,可还记得跟他碰过面或是对他下手的是什么人?”
“不记得,毫无印象,他只记得他在房里熟睡,醒来的时候是被摆平在马车上,中间的经过是一片空白。”
古二少爷吐口气,这的确是怪事,如果照情况推测,李三是在睡梦中突然受制,然后便身不由己,这种手法江湖上并不罕见,庄亦扬行事一向不择手段,如果是他所为,他当然做得出来。可是,又安知不是丁财神弄的玄虚?说不定门士英也是这桩诡计中的受害者,因为他曾说下手的是蒙面人,但体形不类庄亦扬。
“阁下的看法如何?”古二少爷若有深意地问。
“这是想不到的意外。”
“可是事情发生在阁下的地盘上。”
“老夫会负责的。”
“那本人就在此坐等啦。”
“请安心住下,只是别嫌怠慢。”
“阁下去办自己的事吧!”
丁财神抱了抱拳,与店老板同时离去。
玄玄和妙妙步了进来。
“二少爷,我们真的坐等?”
“你两个去协助查探,丁财神恐怕对付不了那姓庄的小子。”
“好!”玄玄应了一声,与妙妙相偕出房。
古二少爷静坐着,心头着实很烦,这档事不解决,便无法专心处理“碧玉蟾蜍”的公案。他忽然想到丁财神刚才脱口说出的半句话“难道会是”他是故意为求推卸而制造悬疑,还是真的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想到那神秘的蒙面人和“天眼客”、他们正在为这档事奔走,何以不见下文?他们口里的老三又是谁?而最令人忧心的是妙香君和花灵心神仍在受制之中,武功无法发挥,又无自主能力,偏偏两个又是大美人,不管落在谁的手中,其遭遇简直不堪想象。这又衍生出一个问题,丁财神巧言诡辩,不肯给她两个解除禁制,分明早有预谋
“砰!”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看来非打破惯例不可了!”
“二少爷要破什么例?”来的是丁大小姐。
“杀人流血!”古二少爷冷峻地说。
“二少爷从没杀过人?”
“还没破过例。”
“对,人在江湖,有时是免不了要流血的。”丁大小姐很自然地说,她不但有心机,而且相当沉稳。
“‘武林公子’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
“很好,如果能行动就让他走。”
“二少爷不要见他?”
“无此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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