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香君紧紧搂着小虎,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似的。
“庄亦扬,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在承受着心身被撕裂的痛楚,憎恨已经到了极致,但为了保全范家的命根子小虎,她非忍受不可,即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所以她的口气又不若先前的激烈,她唯一的希冀是古少爷能来救她,她已经在心里默祷了一千遍。“你告诉我,只要你放过小虎,我什么都答应你。”
“包括嫁给我?”
“可以。”妙香君咬牙问答?她的心像是在碾砣之下,被碾得碎了又碎,一遍又一遍,变成了血肉模糊。
“那你如何向门士英交代?”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剑,直扎妙香君的心窝,脑内“嗡”地一响,然后一片麻木,许久,许久她才开口。
“不必交代,因为我已经死了。”
“姐姐,你没有死。”小虎栗叫。
“妙香君,”庄亦扬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我不喜欢行尸走肉。我要的是活色生香的名花,这样好了,等我埋葬了门土英,我们再-双两好。你身上的伤至少还需要五天才会复原,伤没好之前我不想跟你上床。”
妙香君欲哭已无泪。
“噗!噗!”两声,两个干馍掉在地上。接着,一把铜壶从顶上吊挂而下,平稳地落在桌面上。
庄亦扬的声音道:“这是吃的喝的,可以度命,别折磨自己.好死不如歹活,我得去找门士英了。”
以后再无声息。
小虎眼巴巴地望着地上发干变硬的冷馍,伸脖子直吞口水,以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孩子而言,饥渴是难以忍耐的,胃绞肠翻的滋味比加诸身体上的任何伤害还来得痛苦。
“姐姐,我”
“你想吃?”
“我很饿。”小虎的眼睛没离开冷馍。
“你吃吧,”妙香君的声音已完全喑哑。
小虎过去捡起冷馍,凑向嘴边便啃。
妙香君闭上眼不忍心看。
小虎在家中是块宝,锦衣玉食,上下呵护,而现在却像是一只流落街头路尾饿坏了的小野狗,这种冷馍以前别说吃,恐怕他连摸都没摸过,此刻,他嚼得津津有味,仿佛是在享用生平第一次的最佳珍肴。
官道边的小吃店。
古二少爷也正享用他的盛餐,白木桌上摆了九道菜,还有一壶白干,在过路的客旅来说,这的确算是盛餐了,因为这是店里所能供应的全部。当然,一个人如此吃法是令人侧目的,现在店里有另外的六个客人,不时斜眼瞟来,要是他们知道这怪客是名动江湖的古二少爷,便不会感到看不顺眼了。
两名汉子进了店,目光激扫之下脸色突然变了变,低语了数声,在靠角落的空桌坐下,要了酒菜,便自吃喝起来,不时有意无意地朝古二少爷瞄上一眼,神色之间显得十分鬼祟,一望可知是两名江湖人。
古二少爷自得其乐地吃喝着,可能他被人看惯了,并不在意这两名汉子的举动,连眼角都不曾扫一下。
两名汉子不时低声交谈,吃喝得很匆忙,不久便会帐离去。
古二少爷也起身,把一锭元宝重重放在桌上。
掌柜的急步来到桌边。
“客官用好了?”
“好了,这够么?”
“太多了,够满座的客人吃喝还有余。”
“好,所有在座的朋友算我请客。”
六个客人愕然惊望,掌柜的也呆了。
古二少爷从容离去。
客人们开始谈论。
“这可是稀罕事,他是谁?”
“谁知道,八成是发了横财,银子不当钱。”
“奇怪,有钱不换行头却拿来乱花。”
“各位。”掌柜的说了话。“江湖上奇人异士多的是,人家花银子请客,各位落得白吃白喝干么还要损人?”
几个酒客涨红了脸再不作声。
两名汉子离开酒店约莫里许。
“这鬼天气还真是热得难熬。”一个边擦汗边说。
“到林子里歇会吧。”另一个手指路边林子。
“也好。”
两人弯向林子。
“我说姚老二,古二少爷怎么也在这条路上?”
“管他,他又不认识我们。”
两人进入林子,把胸衣敞开。
“啊!”两人齐声惊呼。古二少爷端坐在一块石头上冲着两人笑。
两人掉头就要走。
“别忙走!”古二少爷的藤条在石头边上敲了一下。“回来,我有话问你们,老明友见面连招呼都不打像话么?八成是干了好事对不对?”
两人只好回身,怔怔地望着古二少爷。
“朋友是”那叫姚老二的期期开口。
“少装佯,你两个明明认识我的,要是连我都不认识,还在道上混个什么劲?在飞龙瀑下。你两个出头为‘金剑’庄亦扬收尸。表现了江湖道义,这点不赖,可是为什么又在事后偷偷把尸体挖走?”
两名汉子面色大变,互望一眼,双双飞弹而起。
“叭!叭!”两响夹以两声凄哼,又双双落回原地,古二少爷又坐回石上,太快,就像是根本没动过。可能他藤条力道不小,两名汉子痛得咧嘴龇牙。脸色之难看就不必提了,身躯也在发抖。
“您您是古大侠?”另外一个嗫嚅地问。
“不错!”
“那天古大侠也在场?”
“嗯。你叫什么?”
“常老九。”
“哦,常老九,你告诉我,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没有啊。”姚老二接过话。“古大侠说的我们听不懂,什么挖走尸体”
“你两个是庄亦扬的手下对不对?”
“没有的事。”姚老二打了一个哆嗦。
“不说也可以,每人五藤鞭,是死是残废看你们的造化。”抖了抖手中藤条。“预备好了,我是说打就打。”
两人只觉眼前一花“叭!叭!”两声,各挨了一鞭,都是抽在背上,惨叫声中,两人趴了下去,背上已经开花,痛彻心脾,皮烂肉糜。别说五鞭,只消三鞭准送命,要是抽在头上,这一鞭就足以让脑袋爆开。
古二少爷已站在两人身前。
“起来,每人还有四鞭!”
两人翻起身坐在地上,惨哼不止。
“谁说,现在说还来得及。”
“古大侠,我们”姚老二望他的同伴。
“姚老二,你说好了。”常老九喘着气说。
“古大侠,小的说了,您会放过我们么?”姚老二以乞怜的目光望着古二少爷,他不敢再领教藤条。
“可以,你两个只是供人使用的小工具,我不会计较,听好,不许有半句虚言,否则会死得很惨。”
“小的不敢。”
“快说!”
姚老二与常老九突然上身一挺,双眼瞪大,歪了下去。
古二少爷陡然一震,两人怎会无缘无故倒地毙命?是自杀么?锐利的目光四下一扫,半个鬼影也没有,俯下身去检视,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自断心脉的征兆,但人是真的死了。是被人暗袭灭口么?可是四周无动静,也没见暗器飞来,人是怎么死的?不信邪,非查出死因不可,他又蹲下身去反复检查。
“哪里走?”一声暴喝遥遥传来。
古二少爷直起身,目注发声的方向。
一条人影从相反方向穿林而至。
古二少爷警觉回身,人影已到现场,赫然是“武林公子”门士英。
“古大侠,幸会!”门士英抱拳。
“是门老弟,刚刚怎么回事?”
“在下发现了庄亦扬,却追之不上,他的身法太玄奇了,跟他交往时日不短,竟不知他隐藏了武功。”门士英赧然地说,目光一转,面露惊容道:“咦,这两个”
“我猜是庄亦扬的手下,突然暴毙,还没查出死因。”
“庄亦扬的手下”门士英皱了皱眉头,步上前去,蹲下身子伸手检视。许久,抬头道:“不像中毒,也不是以武功自杀,这”“我正在问两人口供,两人突然倒地而亡。”
“可曾问出什么?”
“什么也没有。”
门士英又低下头仔细检视,突然兴奋地道:“找到了,相当狠毒的暗器,难道是庄亦扬下手灭口么?”
“错不了,伤在何处?”
“玉枕穴,有一粒米大的血珠。”
“哦?”古二少爷也弯下身,审视了一下,用手掌贴上去,运起神功一吸,一根绣花针大小的钢针赫然呈现在掌心之中,直起身来,点头道“果然是厉害玩意,远距离发射这细小的东西同时射中两人,而且是立即毙命。嗯,定然是以簧匣之类的机具发射的,的确是想不到庄亦扬竟然有这多门道。”
“古大侠,在下想到了。”
“什么?”
“妙香君姐弟全落在庄亦扬的手中,而妙香君有几样家传的利器,每一样都很霸道,其中有一样叫做‘七巧宝盒’,是专门发射暗器的机具,远距离仍然有极高的命中率,看来妙香君的暗器已落入庄亦扬之手。”
“唔。”古二少爷点点头,想起精灵古怪的妙妙挨了一梭一刀,不用说定然是妙香君家传的利器,这一落入庄亦扬之手。不啻是如虎添翼了。心念之中沉声道:“门老弟,庄亦扬急切报复,你可要多加小心。”
“在下发誓要救出妙香君姐弟,生死早已置之度外。”门士英的语气显得相当激昂愤慨“谢大侠的关注,”
“对了,刚才他何以不用这利器对忖你?”
“这想来是因为有大侠在此,所以他急着逃避。”
“也有道理。”
“听玄玄说,大侠也正在力谋救妙香君姐弟?”
“不错,既然管了这档闲事。就不能有始无终。”
“在下无任感激。”门士英一揖到地。
“这倒不是。”古二少爷想到那间停满棺材的盂家别业,庄亦扬用以囚禁人质,当然也是他匿身之地,经过这一次风波,庄亦扬可能会另觅巢穴,但地下密室中发现收藏“碧玉蟾蜍”的锦盒,这对自己太重要,有再查探的必要,也许能找到有关的线索。心念之中:“我有事该走了,你谨慎些。”说完,飘身而去。
门土英怔怔地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门士英,找到你还真不容易!”声音倏然传来。
“灵妹。”门士英急忙迎过去。
两人相对,来的是花灵,她依然蒙着面。
“我叫花灵,不要叫我灵妹。”花灵语冷如冰。
“灵妹,你到底怎么啦?”
“门士英,别跟我装蒜,你肚子里雪亮。”
“我真的不明白。”
“等我把妙香君的头割下来,摆在你面前;你才会明白,对不对。”眸光变成了冰刀,使人寒透到心底。
门士英俊面变了又变,最后是苦笑。
“灵妹,请听我解释,我”
“我不要听!”花灵的声音也变成了刀。“你是感情骗子,我把我的心交给了你,你却把它抛在地上践踏。告诉你,我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两年前我们是因为打架而结识,今天我们同样以打架来分手。”
“灵妹,你听我解释。”
“今天这一架要见生死”花灵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伤了我的心,我要讨回公道。”最后一字出口,素掌已挥了出去,这一掌迅厉无方,也是真的要打,绝不是故作姿态,攻击的是要害部位。
“灵妹。”门士英闪了开去。
花灵如影附形而上,掌掌相连,虽是肉掌却不输钢刀,要是被切中,非断筋折骨不可,转眼间攻出了十八掌。
门士英被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灵妹,我发誓”
“我绝不再受你玩弄。”
掌势一变,左右互济,切、劈、抓、拿、戳、点,每一式都是致命的路数,就仿佛不共戴天的仇家非要把对手置之死地不可。
一声闷哼,门士英挨了一掌,倒跄了五六步之多。
“灵妹,你只消听我说一句话。”
“不听,不听,不”双掌一错又欺身而上。
“呛”地一声,门士英亮了剑,剑芒耀目森寒。
“很好!你早该动剑的,否则我下不了手。”
“灵妹,我只是阻止你继续出手,让我有开口的机会,我把话说完,你要杀就杀,我绝不皱眉。”门士英的剑尖前指。“我对你的心至死不变,你该知道我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我跟妙香君交往,是为了完成师命,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要是对你变心会不得好死,指天为誓,指日为凭。”他快速地一口气说完,怕被花灵中途打断。
花灵攻击的姿势不变,但没出手。
“为什么不先让我知道?”显然她的心已经动摇。
“灵妹,要是我先告诉你而万一泄露出去的话,岂不坏了人事?”门士英一脸的无奈,俊脸成了苦瓜脸。
“我能泄你的底?”
“隔墙有耳啊。”
“好,那你说什么师命?”
“请原谅我不能说,这是家师的严命,我不敢违背,正如同灵妹一直不肯说出家世一样,我从没对你强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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