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依然昂然而立。
岂知百花夫人丝毫不以为怪,在正中座位上坐下之后,指指前侧的空椅道:“常姑爷请坐。”
若在往日,只有一张空椅,常玉岚必定不会迳自就坐,但今天不同,毫不迟疑的便上前落了座。
只见百花夫人微微一笑,缓缓的说道:“常姑爷,我走了这些天以来,庄上一切都还好吧?”
常玉岚也冷冷一笑道:“乐无涯返回暗香精舍,必定早对夫人讲了,夫人今天回来以后,全老大和刘天残也必定不甘寂寞,小婿所知的,和他们知道的完全一样,何必再做赘词!”
百花夫人格格笑道:“常姑爷今天好像火气很大,不知因为什么生这样大的气?”
常玉岚耸了耸肩道:“小婿不敢,乐无涯等他们三位应该心里有数。”
百花夫人侧脸问道:“无涯,是你惹着你姐夫了?”
乐无涯皮笑肉不笑的道:“夫人不妨问问全、刘两位前辈,常姑爷和纪无情、司马骏里应外合,趁夫人回暗香精舍,想把儿子们一举消灭,他这种做法,究竟是何居心?”
忽听陶林沉声喝道:“乐少爷,你说话可要凭良心,那天的事,有目共睹,岂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把夫人蒙骗过去的!”
陶林一向为人稳重,做事最有分寸,但乐无涯的话,却实在使他按捺不住,尤其他那天无故为乐无涯的飞刀所伤,此刻更是怒火难耐。
却见乐无涯手指陶林冷叱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陶林骂道:“我陶林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腿肚子里转呢,论辈份你不过是孙字辈,只是我陶林即便绝子断孙,也不会要你这种孙子!”
乐无涯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刚要跃身冲扑过来,却被百花夫人喝住道:“无涯,在娘面前不得无礼,陶林的确是你的前辈,你该敬老尊贤才对。”
刘天残咬牙切齿的道:“禀夫人,话不能这么说,姓陶的把乐少爷比成孙子,岂不连你老人家也骂了?”
百花夫人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倒不计较这些,刘二,那天发生的事,你倒是说说看!”
刘天残阴森森笑道:“常姑爷帮着外人打自己人,还有什么好讲的?”
蓝秀终于忍不住接道:“刘前辈,我看不是这么回事吧?”
刘天残嘿嘿笑道:“原来小姐也在睁着眼说假话,那天纪无情和司马骏把我们打了,你们是否在一旁站着瞧?他们临走时你们还要设宴招待,事实摆在面前,小姐还有什么好说的?”
常玉岚自知此刻是有理也说不清,从座位上霍然而起,手指刘天残道:“不错,他们把你们打了,常某也把你们打了,你想怎么样?”
刘天残望着百花夫人道:“夫人,现在当着您的面常姑爷这样子了,上次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常玉岚不等百花夫人开口,大步*近刘天残身边道:“常某今天就是要当着夫人的面教训你们,才算真正的教训,常某没有夫人那种宽宏大量,在司马山庄,容不得你们如此嚣张!”
他话未说完,扬手一掌,疾向刘天残掴去。
蓝秀想不到情势会闹到这种地步,想拦阻已来不及。
刘天残根本躲不过这快加闪电般的一掌。
“啪!”一声暴响。
刘天残已踉跄摔向墙角。
常玉岚趁势再飞起一腿,扫向全老大侧腰。
全老大未防有此一着,惨呼一声,直被踢出门外。
就在这时,忽听陶林惊叫道:“庄主小心!”
“飕!飕!”
两柄飞刀,破空而来。
常玉岚闻声移位,急掠数尺,让过飞刀同时,人也返扑回来。
岂料正在冲向乐无涯时,第三柄飞刀又已袭来。
常玉岚闪躲不及,那飞刀正中左肩,所幸仅是划伤表皮,飞刀穿破衣服而过。
这一来越发激起常玉岚的真火,双掌齐出,掌风有如排山倒海,撞向了乐无涯。
这间厅堂,只是跨院里较大的一间,当然比不上前院大厅宽敞,乐无涯已被常玉岚欺近身前,也无法再抛射飞刀。
又因两人都未佩带其他兵刃,此刻完全凭近身拚搏的拳脚工夫制敌。
奇怪的是百花夫人并未制止,反而若无其事般的在做壁上观。
蓝秀早就憎恨乐无涯,她见百花夫人并不制止,索性也不理会,因为她相信常玉岚必可胜过对方。
趁着这个机会给乐无涯一点教训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果然,乐无涯在无法施展飞刀之后,近身相搏,不论在招术和内力上,都无法胜过常玉岚。
而常玉岚则是愈攻愈猛,手下毫不留情,转瞬之间,已击中乐无涯前胸两掌,踢中侧腰两脚。
乐无涯原未料到常玉岚身手如此凌厉,他以为自己已是一流的绝顶高手,必可藉此机会大出锋头,否则,他怎会自讨苦吃。
二三十招过去,常玉岚已是只攻不守,着着进*。
乐无涯却已只剩下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他情急智生,拚命向百花夫人身边退避。
百花夫人这才出声喝道:“住手!”
常玉岚趁机一掌,只打得乐无涯向后摔出好几步,才停下手来。
百花夫人望着乐无涯叱道:“就凭你也想跟常姑爷动手?人家十年前就名列武林四大公子之首,现在既是司马山庄的庄主,也是号命武林的桃花令主,你算什么,不自量力,简直是碟子里洗澡,还浅得很呢!”
她回过头来,再道:“常姑爷,十年不见,没想到你的武功竟有这样大的进境,看来果然是未来的武林盟主了。”
常玉岚搓了搓手道:“小婿从不敢痴心妄想武林盟主之位,几手三脚猫把式,和任何人比都自感不如,所以只好拿来对付对付乐无涯这种材料了!”
百花夫人笑道:“那很好啊!总算我没看错人,把司马山庄托付给你,不过只是有点担心”
她说到这里,故意住口不言,目的不外看看常玉岚如何接腔。
偏偏常玉岚并不开口。
百花夫人只好再继续说道:“我担心的是你连我的人都打,如果有一天打到我头上,我年纪老了,实在不知该怎样应付?”
“娘!”蓝秀急切切的叫道:“那天的事,只怕换成任何人也无法忍受,您听女儿解释!”
百花夫人突然脸色一变,蛾眉倒竖,满面冰霜,大喝道:“住嘴!现在只有两条路让你选择,你是要他?还是要我?说!”
蓝秀慌忙双膝跪地,含泪说道:“娘,你老人家暂请息怒,女儿有话告禀!”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秀儿,当年娘错了,你也错了!”
常玉岚心知事情不可为,倒不如自己先表明态度,免得反遭对方开口将自己驱逐出庄。
当下,抱拳一礼道:“夫人放心,常玉岚并非不知趣之人,自料司马山庄无容身之地,不须夫人吩咐,就此告辞了!”
他不等百花夫人表示什么,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站住!”
身后响起百花夫人一声厉喝。
常玉岚转回身来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准备到哪里去?”
“四海之内,除了司马山庄,何处不可栖身,不劳夫人挂念!”
“有胆量你就给我滚!”
常玉岚刚转过身来,突见面前两道寒光疾闪,不知什么时候,八朵名花中的天香与玫瑰,已横剑拦在门外。
这两个女人,都生性淫荡,外貌妖冶,当年曾在“玉香院”大张艳帜,不知情的,只以为她们是“玉香院”的红牌姑娘,实际上是百花夫人安置在妓院里的暗桩。
常玉岚因为曾在那里吃过亏,上过当,同时也因而进入圈套而为百花夫人所控制。
如今十年过去,这两朵所谓名花依然娇娇滴滴的艳光照人。
但常玉岚回思前情,却对这两朵花打心底既憎又恨,连接的也对百花夫人的行径感到不齿。
十年前他对百花夫人连在妓院里都设有明桩暗卡,由于当时年轻,只觉她神通广大,能人之所不能,内心真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今想来,当时实在幼稚得可笑,反而前次回金陵受到父亲常世伦那番责骂,才是真正的明智之见。
此刻双剑横拦面前,而他又手无寸铁,使他不得不暗中运起真气来,决定徒手与她们一搏。
好在他深知这两个女人擅长的只是媚功,在武学上谈不到多大火候。
还未等他开口,天香已脆生生的问道:“常姑爷,你想到哪里去?”
常玉岚耸了耸剑眉道:“在下到哪里去,你还不够资格问。”
天香哼了一声,说道:“别觉着不错,现在你已失去娇客的身份了,谁都可以杀你!”
常玉岚冷笑道:“今天谁敢阻挡常某去路,谁就是死路一条!”
天香向玫瑰互望一眼,两柄剑立时罩起两道剑幕,缓缓向常玉岚*进。
常玉岚吐气开声,双掌平推“呼、呼”两声,势如狂飚,分别向天香和玫瑰两人撞去。
他发出的掌力,足可开碑裂石,天香和玫瑰如何抵敌得住,两声尖叫之后,常玉岚早已失去踪影。
常玉岚离开司马山庄已经三天了。
在这三天里,谁也没看见他的踪影。
最着急的自然是蓝秀了,那天她担心惹起百花夫人的猜疑,在常玉岚冲出跨院之后,并不敢在后追随。
后来当她回到卧房,发现常玉岚的兵刃已经不见,才知道他必定是回房取了长剑才离开的。
在她预料中,常玉岚必定仍在开封附近,而且必定有音信给她。
但一连三天,竟是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另外令她不解的是,这三天来百花夫人居然对常玉岚一字不提,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不过,越是这样,越使蓝秀忐忑难安。
蓝秀放心不下常玉岚,因此决定亲自到开封附近去明察暗访,但她又不敢去告知百花夫人。
一更过后,她招来陶林商议。
“陶总管,玉岚一去三天,杳无音信,你看该怎么办?”
陶林面色凝重,叹了口气道:“庄主是在那种情形之下离开的,他当然不可能再回来了。”
“我是说他总该暗中托人带个音讯给我。”
“也许他找不到适当的人?”
“所以我决定去找他。”
“小姐可知道庄主在什么地方?”
“我想他必在开封附近,也许在鄢陵。”
陶林颔首说道:“如果庄主未回金陵的话,那一定是在鄢陵,也许他已经和纪公子会合一处了。”
蓝秀若有所思的道:“我倒非常希望他能和纪公子在一起,只是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
“为什么?”
“纪公子上次约他三天后在鄢陵一家客栈相会,而他却是五天后才离庄的,这就很难联络上了。”
陶林略一沉吟道:“小姐可知道那家客栈的字号?”
蓝秀想了想道:“他好像提起过,叫什么‘群贤老栈’。”
陶林道:“鄢陵只是一个县份,要找一家客栈很方便,可惜我伤势尚未痊愈,行动仍不方便,不然一定会帮小姐跑一趟鄢陵。”
蓝秀道:“我正打算自己去一趟,又不方便对我娘讲。”
陶林正色道:“出嫁从夫,古有明训,这种事情,根本就用不着跟夫人讲,小姐只管去,夫人追问起来,有我们老两口担待。”
正说到这里,突然门帘一掀,绝代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
陶林没好气的道:“老伴,这么大年纪了,干嘛还慌里慌张的?”
绝代喘吁吁的道:“不好啦!庄主他”
蓝秀和陶林同时大吃一惊。
陶林急急问道:“庄主怎么样了?”
“庄主可能可能”
蓝秀啊了一声,失声问道:“他可能怎样了?”
“可能可能已经没有了!”
蓝秀和陶林同时呆了一呆,僵在当场。
“老伴,你说清楚些!”
陶林缓过一口气来,骇然惊问。
绝代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的道:“庄主也许凶多吉少了!”
蓝秀两眼发直,连声音也几乎是直着出来的,她问道:“老嫂子,你是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
绝代又喘了几口大气,才道:“婢子刚才到跨院准备服侍夫人,不想夫人和乐少爷却关起房门在里面低声说话,婢子一时好奇,便偷偷在门外听了一阵。”
蓝秀迫不及待的问道:“夫人和乐无涯提到了玉岚?”
绝代点点头道:“他们正是在谈庄主的事。”
“他们说什么?”
“夫人问乐少爷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乐少爷说住在开封客栈的十二名高手,一共出动了六名,昨天在鄢陵郊外就找到了庄主,六名高手展开围攻,庄主全身中了七刀八剑,只剩下一口气,但他最后还是侥幸得以逃脱。”
蓝秀只听得心如刀绞,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陶林紧接着再问道:“姓乐的和夫人还说过什么?”
绝代道:“乐少爷说,今天又曾派出不少高手到鄢陵以及开封附近继续追杀庄主,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报。”
陶林痛心疾首的紧锁眉头,说道:“老伴,夫人把那姓乐的小子实在宠得太过分了点!”
绝代叹口气道:“可不是吗,连我有时候也看不过去。”
绝代自从和陶林重逢后,十年来住在暗香精舍的时间比司马山庄还要多,这倒并非老夫妇感情不好,而是她对百花夫人太过忠心耿耿,几乎把个百花夫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但是自从八天前老伴陶林被乐无涯以柳叶飞刀掷伤后,她对百花夫人的看法,已经渐渐转变。
乐无涯完全是一派恶少气息,而百花夫人竟对他如此的纵容,仅凭这一点,就未免大大不该了。
如今又见百花夫人对唯一的女婿,也要下毒手,撇下自己的女儿不顾,心肠之狠,也可见一斑。
因之,她在偷听到这些消息后,立刻奔回向蓝秀禀报。
也正因为百花夫人一向把她视为心腹,进出内室不须通报,所以她才有机会听到此等被百花夫人视为绝对机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