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岚微微一笑道:“兄弟从未听说过朋友之妻不可相见的道理,果真如此,反而显得纪兄心地不够光明了。”
纪无情不屑的一笑道:“既然阁下说出这种话,在下反而非见她不可了。”
来到南蕙的房门前,常玉岚当先推门而入,叫道:“南姑娘,我把这人带来了,你看他是谁?”
南蕙猛见纪无情,不由啊了一声道:“纪大哥,真的是你”在她的想象之中,纵然纪无情真的来了,也必定是一副落魄不堪的模样,甚至仍在疯癫之中。
谁知此刻站在面前的他,却是容光焕发,风姿翩翩,完全超乎她的预料。
纪无情原先还真以为是蓝秀,直到常玉岚在门外喊了声“南姑娘”他才立刻想到是南蕙。
他对南蕙当年的照顾之情,除了感激之外,也早有着一份怜惜与爱意,看见了她,几乎像见到篮秀一样。
只是当时南蕙年纪还小,他也只能拿她当妹妹相看。
而此刻出现在眼前的南蕙,当年的稚气和娇憨已不复存在,而是一个风韵楚楚的成熟女郎了。
但模样儿却比从前更加秀丽了。
他呆了一呆,才呐呐说道:“南姑娘,真想不到又和你见面了!”
南蕙这才羞答答的道:“纪大哥,这十年来你都在哪里,我看你一定过得很愉快?”
纪无情吁口气道:“一言难尽,你如果想知道,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南蕙红晕飞颊,低下头道:“好啊!我当然想知道。”
“要告诉你不是现在。”
“没关系,我想你不会马上就走。”
“南姑娘,你可是路过此处?”
“我已不再回金陵了。”
“那就该到司马山庄去。”
南蕙看了常玉岚一眼,不再言语。
常玉岚忙道:“纪兄,兄弟想把南姑娘交给你照顾,当年她照顾过你,现在轮到你照顾她了,这要求想来纪兄不会不答应吧?”
纪无情何尝看不出常玉岚的心意,顿了一顿道:“纪某四海飘泊,到处为家,怕的是苦了南姑娘。”
常玉岚道:“正因如此,你们才该相互照应。”
南蕙深情款款的偷瞧了纪无情一眼,又低下头去。
常玉岚觉出此时此地,自己在旁边反而碍事,随即说道:“你们两位好好谈谈,兄弟该走了!”
岂知这次纪无情反而对他关心起来,急急问道:“你到哪里去?”
常玉岚道:“兄弟自然要回到司马山庄,并在司马山庄恭候二位的大驾!”
常玉岚在客栈柜台会了账,另把东方霞那一桌的酒菜钱也付了,却并未再过去告辞,迳自离开了这家客栈。
直到出了店门,他才看清这家客栈的招牌是“群贤老栈”
其实他并未远离,只是在街头一边闲逛,一边注意着客找门前的动静。
因为他的目的,是想追踪东方霞和纪无情等人离开“群贤老栈”以后,他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店门外的一条街连他自己也数不清究竟踱过了多少遍?终于发现他们走出店门。
千手观音东方霞走在最前,纪无情和无我在后簇拥相随。
奇怪的是并未发现南蕙的踪影。
这使常玉岚大惑不解。
难道自己好心好意的一番撮合,竟然无端告吹了?
看南蕙方才对纪无情含情脉脉的神情,以及纪无情对南蕙的情意流露,似乎不可能两人会不欢而散。
他开始犹豫,此刻究竟该追踪东方霞等三人好?还是马上进内去看看南蕙?
正在犹豫不定之际,突然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把。
他悚然回头,不由大吃一惊,但见身后站着一个全身银色披风,足登银色小蛮靴的绝色女郎,赫然是飞天银狐阮温玉。
他是吃过阮温玉大亏的,自然要暗暗提高警觉,以防她故技重施,好在此刻正在大街之上,他料定对方不敢随便出手。
另外,他也很希望能和她重见一面,以便问问她到底心存何意。
不等常玉岚开口,阮温玉便倩倩一笑道:“我料到你也许吉人天相不会死,果然还活着。”
常玉岚也冷然笑道:“这是什么话?”
阮温玉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在逍遥津‘云集楼’你曾中过我的‘五阴九玄掌’,这种掌伤,除了我们‘八贡门’外,无人可救,难道你就结过疮疤忘记痛了?”
“然而在下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所以到今天我才知道你们中原武林终究有人。”
常玉岚暗中注意附近动静,见阮温玉似乎只是单身一人,既无江上碧随行,也无其他护从。
常玉岚不觉问道:“阮门主的属下都到哪里去了?”
阮温玉笑道:“单独行动,不是自由得多吗?常公子司马山庄仆从如云,还不照样是单人一个?”
常玉岚见东方霞等人已经走远,再不跟上去就要失掉线索。
他只好说道:“逍遥津‘云集楼’之事,在下决定不再计较,我现在还有事,阮门主也该忙自己的去了。”
谁知阮温玉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小妹好不容易遇到你,正想找你谈谈!”
这情状使得常玉岚最是尴尬不过,大街之上,男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跟踪的念头。
常玉岚不动声色的道:“在下和阮门主有什么好谈的?”
阮温玉娇媚一笑道:“只要人和人在一起,就一定有话可谈,何况你我在‘云集楼’一别,不觉已经一月,怎说无话可谈?”
常玉岚略一迟疑,道:“好吧!由我作东,就请姑娘到‘群贤老栈’小酌一番。”
阮温玉笑道:“那我就厚颜叨扰了。”
她咂了咂嘴,又道:“鄢陵是开封府的地面,由你作东是顺理成章的事,所以小妹也用不着客气。”
进入“群贤老栈”餐堂,常玉岚点过酒菜后,和阮温玉分宾主坐下。
那店小二直是发愣,他从未见过像常玉岚这样的客人,在仅仅一个多时辰之内,竟然连吃三次。
先是自己自饮自酌,接着又参加别人的筵席,现在又带来一个女的再吃。
其实常玉岚起先除了在自己这边喝了两杯酒,吃过几口菜,到了东方霞那边的一桌,根本连筷子都没动。
此刻他肚子里还真饿得很呢!
店小二端上酒菜之后,忍不住直向阮温玉偷瞧。
他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女人,也只有住在这里的另一位姑娘,还可以和她比上一比,不消说那是指的南蕙。
阮温玉似乎涵量颇佳,高高举起杯来道:“小妹借花献佛,先敬常公子。”
常玉岚喝下一口酒道:“阮门主有话请讲,在下还急着赶回司马山庄。”
阮温玉道:“鄢陵离贵庄至少百里路程,现在已是未末时分,返回贵庄,恐怕要带夜了,何不就在这家客栈留宿一宵?”
常玉岚笑笑道:“上次在逍遥律‘云集楼’留宿,差一点送了命,这次又遇到阮门主,在下还想多活几天。”
“卟嗤!”
阮温玉笑出声来道:“你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妹可以向你保证,绝不再暗下毒手了。”
“你可是因为这次没带手下,想到把在下带走不方便?”
阮温玉依然笑个不停,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现在已不是我希望的。”
“你是说我对你已经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那倒不是,而是我觉得你已经有了妻室,而且,尊夫人又十分美丽贤淑,我不忍心横刀夺爱,更不愿平白无故的破坏别人的美满家庭。”
“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
“在上次到贵庄以后,那次虽没看到你,但尊夫人一定对你说过吧?”
“内子的确对在下说过,那次你曾率领‘塞外三凶’和‘南海三妖’到敝庄,准备把敝庄一扫而平,可惜并未得逞,是吗?”
阮温玉格格笑道:“常公子,何必说得这样难听,实对你说,小妹上次到贵庄绝无恶意,只是因为关心你的掌伤,看看你是否回庄。”
“可是‘塞外三凶’和“南海三妖”却当场干戈相向,若不是纪公子前往相助,只怕那天的后果就难以收拾。”
“你要明白,‘塞外三凶’和‘南海三妖’并非我的属下,他们不过为了某种原因暂时听命于我而已。”
“那天他们遭到纪无情的惩戒,小妹不但不曾出手相助,反而当场责骂他们,这事尊夫人必定也对你说过?”
常玉岚点点头道:“不错,所以在下才弄不清你到敝庄的用意何在?”
“用意方才已经对你说了,我不再以你为,也是那天到了贵庄以后才决定的。”
常玉岚不由心情已经轻松了下来,笑了笑,道:“不知谁有这份福气,能被你雀屏中选?”
阮温玉带着羞答答的神情道:“你的好友——纪无情。”
常玉岚不觉暗暗吃惊,心下沉思道:“糟糕,若在从前,她配纪无情未尝不可,但现在不同,这让南蕙怎么办?自己的一番用心岂不又将白费?”
阮温玉见对方未做任何反应,蹙了一下眉,关切的问道:“小妹这项决定,你认为如何?”
常玉岚耸了耸肩道:“这是你自己的事,在下怎好妄自参与意见。”
“因为你和他是生死相交的好友,自然对他的为人最清楚不过,所以小妹才想听听你的意见,须知女孩儿家的终身大事,关系着一生的命运,小妹怎能不慎重行事。”
“你为什么关忽然看上纪无情呢?”
“小妹早就说过,小时候曾有一位相士为我推算生辰八字,然后告诉家父家母,说我将来的终身,一定要许配四大公子其中的一位。”
“而纪无情又正是四大公子之一,我看中了他,又有什么不对吗?”
“在下记得在逍遥律‘云集楼’时,你曾随身拥有一份四大公子的画册,当时你对他并不喜欢,为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那画册上所绘的纪无情,蓬首垢面,邋邋遢遢,我怎会嫁给那种人呢?”
“那画册上所画的他并没错。”
“你只说对了一半,当我在官渡第一次遇见他时,他的确是那副肮脏样子,但第二次在司马山庄再见到他,就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她不等常玉岚的问话,她接着又说道:“至于今天再遇到他,他越发出落得一表人才了。”
常玉岚哦了一声道:“你今天也见过他?”
阮温玉道:“刚才他和一位老女人以及司马骏由这家客栈出去,你看见了,难道我不能看见?”
常玉岚似感不解的道:“你为什么不追上他?”
阮温玉窘然摇了摇头道:“我本想追上他,但有那老女人和司马骏在旁,想了想,还是免了。”
“你可认识那老女人?”
“虽然不认识,却和她交过手。”
常玉岚吃惊的道:“你怎会和她交过手呢?该不是认错人了?”
“剥了皮还能认得出她的骨头,怎会认错人。”
“可是你根本不可能有和她交手的机会?”
“说来也是凑巧,就在你被司马骏和纪无情救走之后,我也来到了鄢陵,有天傍晚在城郊的关帝庙前遇见了她,彼此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胜负如何呢?”
“那老女人好厉害,武功简直高不可测,使得我连‘五阴九玄掌’都发不出来,后来看看不妙,只好半路抽身,要不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常玉岚笑道:“难怪你刚才不敢追踪纪无情,原来是怕那老女人?”
阮温玉脸上一热道:“有这么一点点,她究竟是谁呢?”
常玉岚心想告诉她也无关紧要,当下,整了整脸色道:“提起此人,大大有名,她在五十年前,就曾名动江湖,中原武林黑白两道,对她无不闻名丧胆!”
阮温玉吃惊的道:“她在五十年前就出名了?我看她虽然老,也最多不过五十左右,而且模样儿还蛮不错呢!”
常玉岚笑道:“其实她的武功,也不算是最高的,中原武林,比她更高的,还多得很呢!”
他这几句话,自然是带有吓唬阮温玉的意味。
而阮温玉也的确有些心惊,眨着一对雪亮的大眼睛道:“我以前实在小量你们中原武林了,以后倒要多加留意才成。”
“这叫做初生之犊不畏虎,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在了奉劝阮门主,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在常玉岚预料中,最后一句话定会激恼了对方。
谁知阮温玉并未在意,反而幽幽一叹道:“小妹已决定不在中原武林惹事了,只求早点儿完成终身大事,我刚才所以不去追纪无情,遇到你也是一大原因。”
常玉岚心头一震道:“咱们之间,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阮温玉忍不住笑道:“看你吓成那样子,放心,你有尊夫人蓝秀,我何苦再去搅和,我是说希望你能告诉我纪无情住在什么地方?”
常玉岚啼笑皆非的两手一摊道:“抱歉,我也不清楚。”
阮温玉黛眉一耸,立时娇叱道:“常玉岚,你说这话有谁相信?
你们是生死之交,他在官渡河边,冒死救你,你会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我阮温玉现在只求你帮这一点点忙,成人之美仅需张口之劳,难道你都不肯?”
这叫常玉岚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尴尬摇头,无可奈何的道:“在下和阮门主一样,也在追查他的下落,原因是彼此间虽属好友,却又误会很深,而他的性子又非常倔强,所以才形成现在这种局面。”
阮温玉见常玉岚不像说假话,不由跺脚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去跟踪?”
常玉岚道:“是你把在下绊住,在下又怎样跟法?”
阮温玉又是一跺脚道:“早知如此,不管那老女人有多厉害,我也要跟过去!”
常玉岚道:“既然你上次在敝庄就属意于他,为什么当时不和他约定相会地点?”
“谁说我没约定?我当时曾明告他要在开封的‘锦华居’等他三天。”
“他去了没有?”
“废话,他若去了,要说的话,何必等到今天?其实我在‘锦华居’一直等了他五天,后来有人告诉我他曾在鄢陵出现,所以才又赶来鄢陵。”
“想不到你对他已痴心到这种地步。”
“这不叫痴心,而是目前除了他已别无选择,你想我能远嫁到沙漠找沙无赦吗?而司马骏又是出了家,除非你肯把尊夫人休掉。”
常玉岚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我双方都设法查访,他目前一定就住在鄢陵附近,我若查访到了,就设法通知你,你若查访到了,也请通知我。”
他这番话,实际上只是敷衍之词,因为他怎能让对方破坏了纪无情和南蕙之间的事。
阮温玉却是信以为真,忙道:“我就住在对面的‘天城客栈’,暂时不会离开,欢迎你随时和我联系。”
一顿饭吃了很久,他送走阮温玉后,随即赶往南蕙房间。
南蕙未随同纪无情行动,是件令他颇为思解不透的事,他哪能不急于查明原因。
岂料南蕙的房间已经上了锁,问明伙计,才知她已有事外出。
他本来要当晚赶回司马山庄,但为了查明南蕙动向,只好也在“群贤老栈”住了下来。
他无法提前就寝,夜晚每隔一段时间,必到南蕙窗外察看她是否已经回来。
谁知直到三更过后,房门的锁仍未打开。
南蕙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他记得店里伙计日间曾说过,她的行囊并未带走,而且也未结算店饭钱,若她要赶往纪无情那里,为什么当时不跟着一起走呢?
她的人三更还不回来,今晚该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常玉岚不能再等,在床上倒头便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竟是日上三竿。
几乎已到了近午时分。
问过伙计,才知道南蕙四更左右曾返回客栈,早饭后又有事外出了。
常玉岚心知她这一走,又不定几时回来了。
他便决定先返回司马山庄,等过几天再回来看看。
出了鄢陵县城,在城西偏北五里外的山坡上,远远就发现一处庙宇,直到临近,才看清原来是座关帝庙。
他想起昨天阮温玉说过在城郊一处关帝庙前曾和千手观音东方霞动过手,莫非指的就是这里?
他看了看就要由庙侧的小路离去。
忽见从庙门里走出一个衣履崭新,面目俊秀的年轻人来。
常玉岚不禁心头一震,暗道:“他怎么也来到这里?”
原来这俊秀的年轻人竟是百花夫人的义子乐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