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千年沉钢”乃是五金中的精华。
就是连削铁斩钢的神器,也难动它分毫,当然不会受损。
至于常玉岚的断肠剑,虽然名震遐迩,但却不是神兵利器,它之所以被“千年沉钢套”着力一抓,居然未损分毫。
这并不是剑的本身有何独到之处,而是常玉岚贯入了八成以上的内力,银地牛的“千年沉钢套”虽然坚硬,但被常玉岚的内力所弹,其实还未全力抢上剑身,只是稍黏之后,就被弹回。
常玉岚与银地牛两人,一时都没能想到这一点。
因此,银地牛瞪着细线似的眯眯眼,咬牙切齿道:“小子!原来仗着有把怪剑!”
常玉岚也冷冷一笑道:“既然奈何不了常某的神剑,你们更加残死得快了!”
他说着,不等“三妖”再发话,左手一领剑诀,右手剑“拨云见日”抖出桌面大小一团银光,带起劲风啸声,认定银地牛罩去。
银地牛不由大骇,双掌一挫,护定迎面子午,由喉结、中庭、直到丹田,却也能符合武家的招数。
怎奈,常玉岚剑上的修为,可说已登峰造极,眼看敌人对住了子午一线,中途剑身一斜,直取肩井、俞贤,变招之速,实为罕见。
一边的青竹丝与红毛猴本是邪门人物,那管许多,两人发了声喊,左右合击,采用“围魂救赵”的战法,不救同伴,夹击常玉岚。
常玉岚若是剑招不变,必能将银地牛来个大劈两块,肠出肚流。
但是,自己左右的二妖,最少有一人可以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常玉岚焉肯以一命换一命?
因此,剑势改劈为扫,一式“云龙三现”挽了个旋风,人也后撤七尺。
银地牛算是死里逃生,但也吓出一身冷汗。
由于三妖一齐出手,原本受伤的陶林,也将皮肉之伤裹好,这时忍住疼痛,扬起朴刀,也迎上前去。
陶林先前为红毛猴叫伤,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刀花一式“雪飞天出”直向红毛猴连肩带臂砍去。
红毛猴冷冷一笑,不闪不躲,双手拼命一般,合力迎着朴刀抓到。
但听——
“咯哒!”
一声脆响。
陶林觉得手上力道一卸,朴刀已齐腰而折,手中只剩下了一半。
另一半,已在红毛猴的手中。
红毛猴得意非凡,将半截朴刀向地面一丢,口中啐了声道:“呸!破铜烂铁!”
陶林直气得翘起山羊胡子,也将手中剩下的半截刀丢了开去。
照说,陶林的功夫高过红毛猴甚多,为何他的刀被红毛猴轻易的折断呢?
理由很明显,陶林扬刀之际,只想凭刀法取胜,并未贯入全身内力,所以才有这个令他气结的情况发生。
武家交手,兵器被毁,就是失败。
陶林气得三尺暴跳、七窍生烟,怎奈,他双手受伤,还用两幅绸子裹着,无法空手进招。
蓝秀对于常玉岚的剑、陶林的刀,都非常清楚,加上她心细如发聪明绝顶。
因而,她已瞧出了门道。
她对陶林使了一个眼色,含笑道:“休要暴躁,让我制住这三个小妖,交给你出出气。”
说着,一探手,解下腰际的佩环花结,随手一抖,足有丈来长短,莲步经移,迈到常玉岚身侧。
她又低声道:“不许出手,瞧我的!”
这时——
“南海三妖”眼见蓝秀提着丝绒结成的环佩紧索,不由好笑。
他三人心想,连利刃宝剑都不成,细细的丝索,有什么用?
就在他三人心念初动之时,蓝秀已经到了场子中间,缓缓甩动手中的丝索,娇声叱道:“三个畜牲!一定要用绳索拴住才行。”
蓝秀心知“南海三妖”出口必是轻薄之词,所以,并不等他们开口,手中鹅黄丝索,已甩成一个圆圈,发出呜呜风啸。
红毛猴一见,抢着上前,口中道:“让我与你先玩一阵!”
蓝秀并不回答,手中丝索一抖,迳向红毛猴颈子套去,一条软、绵的丝索,仿佛抖开一条铁练一般。
红毛猴有恃无恐,人在原地并不闪避,任由丝索迎头套了下来,直等丝索到了顶端,双手上举,认定索套抓了上去。
蓝秀心想,我正要你如此。
她的玉腕突地一科,丝索的那端,忽的散了开来,圈子竟然大了一倍。
红毛猴一抓抓了个空。
蓝秀的右手稍稍向下一压,又是一拧。
分明散开来的索套,随着蓝秀的手腕,下滑、急收,索头一连几绕,说也不信,竟然将红毛猴的双手齐腕缠了个结实。
蓝秀吟吟一笑,执索的右手猛然向怀内一带,左手并指认准踉跄被丝索带过来收脚不稳的红毛猴肩井大穴点去。
“咯!”
红毛猴原本站不稳的身子,喉头间“咯”的一声,人已如半截木头“卟通”直挺挺的倒在地面上。
蓝秀娇声叱道:“拿下!”
陶林一跃而前,深怕红毛猴反抗挣扎,起腿用脚尖踢上红毛猴的晕穴。
四个剑士一涌而上,将已失去知觉的红毛猴架了起来,退回常玉岚身后。
蓝秀的出手,快如闪电,用力之巧,巧到毫颠,如常玉岚也不由暗喊了声:“妙!”
另一边的“银地牛”与“青竹丝”两人不由目瞪口呆。
眼看自己的同伴,被蓝秀生擒活捉,实在是来不及出手相救,一时之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
青竹丝才会过意来,大吼大嚷道:“姓常的,快把他放了,不然,哼哼!”蓝秀道:“不然怎样?”
青竹丝暴跳如雷道:“不然老子要你的命!”
“可以。”蓝秀冷冷的道:“来吧!看看到底是谁要谁的命!”
蓝秀口里虽然如此说,但心里正在想制敌之计。
因为,像对付红毛猴的方法,乃是可一不可再的,料定青竹丝与银地牛不会再蹈覆辙的。
蓝秀想得到,常玉岚也已想到这一点。
他抢着上前,朗声道:“二位,司马山庄与你们南海兄弟,素无纠葛,也谈不上什么恩怨”
青竹丝抢着道:“使乖弄巧,将我们老二骗去,就是过节!”
他的话已露出了怯意,弦外之音乃是:只要放了红毛猴,就没有恩怨。
常玉岚焉能听不出来?
他淡淡一笑道:“这容易,我可以立刻解了他的穴道,恢复他的自由。”
“银地牛”厉声道:“既然如此,放呀!”
常玉岚不由大笑道:“二位不要急,常某有几句话请教,只要二位以实情相告,常某立刻放人。”
青竹丝道:“真的?”
常玉岚爽朗的道:“常某以信义为重,言出必行,虽不敢讲是君子,但绝不失信。”
青竹丝略一沉吟道:“好,问吧!”
他乃是别无选择,自己的老三在别人手里,总不能眼巴巴的不管。
常玉岚道:“请教二位,本庄的万树桃花,是不是三位一夜之间毁去的?”
青竹丝的乾巴巴的瘦脸,竟然也涨红了,大嚷道:“岂有此理!
咱们今天是第一次到这儿来。”
常玉岚察言观色,料定青竹丝说的不是假话。
因而,微微一笑道:“在下相信阁下的话,再请问你们二位,远从海南前来司马山庄的真意何在?难道真的如三位先前所说的吗?”
“不,不!”青竹丝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连说出几个不字,才苦苦一笑道:“咱们是受别人邀请来的。”
常玉岚忙道:“哦?是谁邀请二位呢?”
不料——
青竹丝的头又摇个不停,口中却道:“这行有行规,这一点中原江湖也是人尽皆知,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们三兄弟与那人有铁的约定,无论事情成功与否,都不能说出来。”
“哦”常玉岚不由“哦”了一声,久久陷入沉思之中。
青竹丝说的乃是实情,江湖上的规矩应的确如此,再说,以“南海三妖”的性情来看,他们不愿意说出来的话,就是死,也不会吐露的。
为了避免把事情弄僵,常玉岚并不追问下去,反而道:“我尊重三侠的重信守诺,不过,我可以告诉三位,这件事我一定会弄清楚,也一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青竹丝道:“这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们管不着那么多,还有没有要问的,不然,该实现诺言,放老三的人了。”
常玉岚道:“在下还有一句话,也请二侠据实相告。”
青竹丝道:“你的问题似乎没完没了。”
常玉岚忙道:“最后一句,二位可否将来的目的告知在下?”
“可以!”青竹丝也很慷慨的道:“活捉你交给他,没有第二个目的。”
“哦?”常玉岚道:“捉我?他出什么代价?”
“黄金十万两!”
青竹丝冲口而出,然后现出怒容大吼道:“常玉岚,你存心拖什么?”
常玉岚忙笑道:“到此为止,二位放心!”
他说完,回头对陶林道:“把人放了。”
陶林是一百个不愿意,嗫嚅的道:“放,放了?”
“对。”常玉岚又回头对青竹丝与银地牛道:“日已偏西,该吃饭了,二位与这位红毛兄弟,若是不嫌弃,不妨到敞庄内,容常某稍尽地主之谊,粗茶淡饭,免得再找酒楼茶肆。”
他一面说,一面快如闪电,解了红毛猴的穴道。
“南海三妖”乃是琼岛五指山的化外之人,长像虽然怪异,生性却不失粗犷耿直。
银地牛闻言大声道:“你想耍什么花样?”
青竹丝也道:“是不是想把咱们全留下来?”
常玉岚连忙道:“误会,在下只是奉邀而已,答应不答应,全由各位做主,常某绝不勉强。”
银地牛又叫道:“是不是还有话要问我们?”
常玉岚直截了当的道:“没有了,若是有话,常某可以在放人之前问,何必落个失约背信呢?再说,即使有问,回不回答,还在于你们兄弟。”
他的言辞恳切,态度肃然。
“银地牛”看了看青竹丝,低声道:“咱们该吃一顿了,怕他怎地?”
青竹丝点点头,向常玉岚道:“南海三奇天不怕,地不怕,不会怕你,走!接受你的款待。”
“请!”
常玉岚肃身请客。
一时间,本来是敌对双方,转眼竟成了宾主之势,拼命火爆的场面,刹时化干戈为玉帛。
已是掌灯时分。
司马山庄的庄门大开。
“南海三妖”都有了几分醉意,脚下歪歪斜斜的,舌头说起话来有些打结,胡乱拱拱手,对送出大门的剑士不清不楚的道:“请请转告你们那姓姓常的咱们后会有期”
三人踉踉跄跄的沿着栈道走去。
红毛猴道:“老大,这个姓常的不算坏人。”
银地牛抢着道:“没人说他是坏人呀!”
青竹丝也喃喃的道:“就是那主儿也没说他坏呀,你们该记得吧!咱们进入中原之前,他还再三交代咱们,不要伤了姓常的吗?”
“对!”
红毛猴应了一声,又道:“四下没人,咱们该赶一程路吧?”
他说着,已腾身运功,率先狂奔。
银地牛与青竹丝并没回答,可是,不约而同追踪而起,三个人本来轻身功夫不差,星飞丸泻,快如奔马。
司马山庄之内。
一道白影,冲天而起,说快,比“南海三妖”更快,尾随着三妖,遥遥紧盯。
夜色虽然朦胧。
但是,一望无涯的平原,视野宽阔得紧,三前一后的情形,始终等距快速的在夜空下奔驰。
黄沙,骄阳。
狂风,荒漠。
除了沙,还是沙。
烈日,像一个高炽的火伞,沙洲由于投射的日光,一闪一烁,好像是大海的波纹,一层层、一波波,若隐若现的,使人睁不开眼。
日正当中,阵阵热浪,仿佛从地面无休无止的喷出来,整个沙漠不像死沉的大地,而像是活起来的动物在呼吸。
远处,与近处同样的静,连平日偶而穿过的驼队也没有。
忽然——
几个小黑点,从大山方面星飞丸泻,快如凌空掠过的飞燕,渐来渐近,转眼已到了偌大的一座沙堆避风之处。
来势渐缓,终于停了下来。
为首的一个蟹面高大汉子,年约四十左右,一身古铜色的肌肉,青筋暴露,只披了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马夹,颈间,绕着一幅甚至比马夹还要大的红巾。
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大鼻子红通通的,不知是太阳晒红的,还是俗称的“酒糟鼻”
下身,一条牛鼻短裤,从小腿到膝盖,缠着古铜色的绑腿,脚下一双多耳麻鞋,腰间,斜插着一辆分量不轻的三棱降魔杵。
紧随在他身后的,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郎。
这女郎与那为首的汉子,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一身十分合体的猩猩红劲装,配上宽窄适度的金黄束腰,右肩斜挂个黄缎锦绣镖囊,鼓澎澎的。
背上绿蓝鱼皮长剑,绿色的剑穗飘到肩头。
除了搭配得十分艳丽的装扮之外,那女郎眉如远山,眼如秋水,腮鼻垂直,樱唇上翘,不知她是怎样保养的,皮肤有红似白,半点也没有风沙中磨练的憔悴之状,日晒风吹的粗糙之色。
还有一个年轻的文士模样少年。
那少年也不过是二十出头,与蟹面汉子及那娇美少女,又具一个型态。
他瘦得有些过分,僵黄脸,连手上的皮肤也是一样,乍看上去,似乎大病初愈。
除了从他炯炯发光的眼神中可以瞧出十分健壮之外,像是一个营养不良发育不全的人一般。
手上一柄特大的折扇,不时开合,仿如十分无聊。
这三个各有特色,不应该在一起的人,竟然结伴在狂风怒吼黄沙飞扬中徒步结伴,透着有些儿奇怪。
为首的蟹面汉子瞧了一下几乎烧红了大地的烈日,抓着胸前黄茸茸的胸毛,舔了下嘴唇道:“二弟、三妹,该快到了吧?”
黄瘦少年“吧嗒”把手中折扇一合,顺手指着远处道:“还要翻过四道沙峰。”
红衣少女抿唇一笑道:“怎么?大哥口渴了吗?”
蟹面大汉咧开泛白的厚嘴唇道:“渴了有什么办法,连水囊都丢了。”
红衣少女笑靥依旧道:“空空如也的水囊,不丢,难道要带到中原去献宝?”
黄瘦少年脸上毫无表情的道:“到中原咱们可不能稍有大意,据说中原卧虎藏龙,奇人异士如同恒河之沙,天上繁星。”
“啐!”红衣少女的黛眉一扬,啐了声道:“二哥,你呀!难怪又黄又瘦,你专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咱们‘塞外三侠’难道不是奇人异士?”
黄瘦少年咧咧嘴,不知是笑还是哭。
蟹面汉子一见,不由笑道:“二弟,我这‘青面韦陀’白君天虽然是老粗,对于你‘病二郎’的心事,可是早已看透了。”
原来这三人在大漠一带大名鼎鼎。
蟹面汉子由于善使一柄“三棱降魔杵”被人称为“青面韦陀”粗犷豪迈,性急如火。
黄瘦少年人称“病二郎”罗家驹,为人较为阴沉,一柄折扇功力不弱。
红衣少女的名头,在三人之中尤为响亮。
因为她思维巧妙,常年不分四季,都是一身猩红装扮,大漠千里,天山南北,没有不知道有一个“红娘子”女侠裴冷翠的。
提到塞外三侠这四个字,乃是他们三个人“自封三齐王”创出来的。
其实,这三人的行为,乃是善善恶恶之间,没有大奸大恶的名声,也没有济世救人的侠行。
他们只是以“游侠”的作为飘逸的行动,游戏人间,自求解脱而已。
至于三人的武功,并没门派可言。
连他们三人行动一致,又有“口盟”之谊,也互相不尽了解,甚而避免询及。
“青面韦陀”这席话,使“病二郎”的黄脸一愣。
病二郎眨动闪烁的眼神,有些焦急的道:“老大,你这话指的是什么,小弟什么心事被你看透了呢?”
“红娘子”也感到十分兴趣的笑道:“是呀!说出来大家听听。”
“青面韦陀”咧嘴凝神,略加思索的道:“二弟,你并不是担心中原武林有奇人异士,而是怕”
他说到这里略略一顿,才带笑说道:“你怕的是三妹这位红娘子被中原的人给抢走了。”
此言一出“病二郎”神情似乎一震。
显然的“青面韦陀”真的揭穿了“病二郎”的心事了,因此他才会呐呐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
“红娘子”却朗声一笑,花枝招展前仰后合的道:“大哥,你想的真远,可他不会为我担心的,至于嫁吗?身为女儿家,逃不了要嫁人,嫁给谁?那那同塞外人,中原人完全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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