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鹗都已经渐感到体力不支,难再支撑下去。
就在这存亡一发之际,突闻一声朗朗长笑,道:“文丞不用惊慌,帮中全部高手已到。”正是穷家帮欧阳统的声音。
语声未了,一条人影已疾如飞隼一般,直冲过来,膨的一声,硬接了西望侯杜茂一记毒沙掌力,替下了连雪娇。
杜茂独目一闪,只见来人长髯青衫,一脸冷做神色,接下他一记恶毒绝伦的毒沙掌,竟然是若无其事,不禁心头一凛,喝道:“什么人?”
青衫人满脸不屑之色,冷冷答道:“南翁姜士隐,领教阁下的毒沙掌。”扬手一掌劈了过去。
他倔傲自负,连对方姓名也不屑问,但出手的攻势,却是凌厉无比掌指攻袭之处,都是致命的要害大穴。
但闻欧阳统清亮的声音说道:“今日一战,关系武林劫运至大,诸位的手下,不必再留情了。”
此言一出,立时响起了惨叫之声,但见那些围攻杜天鹗的黑衣人,有如滚汤中的雪球,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片刻间,已伤亡过半。
杜天鹗已打得力尽筋疲,两眼花乱,手中软鞭,已然难分敌我,手中长鞭呼的一声,扫向了铁木大师。
原来,挽救杜天鹗两人,正是那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云九龙和铁木大师。
铁木大师袍袖一挥,挡开了杜天鹗的软鞭,沉声说道:“杜施主快请到一旁休息去吧!”
杜天鹗心中仍很明白,口中连连应道:“不错,我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口中叫道要休息,手中软鞭却呼的一声击向一个握刀大汉。
那大汉身子一侧,避开一鞭,却不料一只手陡然伸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随手一指,点了穴道,弃置地上。
铁木大师也趁势一把,抓住了杜天鹗,道:“杜大侠不用再出手了。”喝叫声中,伸手点了杜天鹗两处穴道。
杜天鹗仔细看了看四周形势,软鞭一松,跌落在地上,人也一闭双目,似是熟睡过去一般。
铁木大师知他是过度疲累,必得好好休息一下,扶他退下,交给穷家帮随来弟子,说道:“不要解他穴道,让他先安静地休息一阵,再解他被点的穴道。”
两个弟子应声行了过来,扶着杜天鹗退向一侧。
就这一会工夫,那云九龙已然把围攻杜天鹗的几个黑衣人完全点了穴道,死伤狼藉,摔倒一地。
这时,场中只余下姜士隐和杜茂、洪涛和袁孝还在恶战。四人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这番舍死忘生的技斗,瞧得人惊心动魄。
欧阳统缓步走近了连雪娇,道:“滚龙王可曾到此么?”
连雪娇道:“已进入了唐先生的墓中。”
欧阳统怔了一怔,道:“上官琦呢?”
连雪娇道:“两人一齐入墓,而且早已发动了墓中机关,只不知是有意发动呢,或是误触机关?”
欧阳统道:“那滚龙王没有带人同入墓中?”
连雪娇道:“没有。也许他不愿让人知唐璇之能,胜他甚多,或是怕人分了唐先生的遗物。不过,在两人进墓之后,又有一人随后进入了墓中。”
欧阳统道:“那是什么人?”
连雪娇道:“滚龙王的师叔。不过他自甘降格,受命放滚龙王的调度。”
欧阳统道:“此番胜局已成,如若这西望、南面二侯再伏诛之后,只余下滚龙王一人,不论他武功如何高强,也无法破围而去。”
连雪娇道:“怕的是他们能取到唐先生的遗物。”
欧阳统道:“唐先生何等才气,岂是滚龙王能够及得?文丞先请休息片刻.再行调派人手,务望今日一战成功,决不再让滚龙王逃脱而去。”
连雪娇应道:“帮主吩咐的是。”心中暗暗赞道:“这欧阳统的毅力豪气,确非我所能及,就凭这股自信自豪的气概,已足可为中流砥柱、乱世英雄了。”
忖思之间,突然一声厉喝怒啸传了过来。
凝目望去,只见那姜士隐踉跄退出四五步,才拿桩站好,那西望侯杜茂,却双手捧腹,目射凌芒,凝立不动,半晌之后,才张嘴喷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
姜士隐眼看那杜茂倒在地上,纵声大笑一阵,站在唐璇墓前,拱手一礼,道:“承先生开出的一张药方,使小女沉菏大见起色。搏杀滚龙王四侯之一,以酬先生之赐”回头对欧阳统一抱拳,接道:“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在下就此别过。”也不容欧阳统答话,纵身一跃,掠出围墙而去。
欧阳统未料到他说走就走,呆了一呆,高声叫道:“姜大侠!”
连雪娇突然接口道:“不用叫他了,让他走吧!”
欧阳统道:“他似是受了伤?”
连雪娇接道:“不错,他受伤很重,故而不愿留此。你叫他回来,反而使他窘迫难安。”
欧阳统道:“他身受重伤,单人匹马而去,如何能使人放得下心?”
连雪娇道:“不要紧,他伤势虽然不轻,但并非伤在要害,以他精深内功,只要能及时调息一阵,不难复元。”
欧阳统望着姜士隐消失的方向,凝劲运气,说道:“姜兄好走,恕我欧阳统不送了!”
声音不大,但却沉重有力,波向远处。
遥遥地传过来姜士隐的回声,道:“不敢劳动帮主。”
这时,袁孝和洪涛的恶斗也逐渐进入了生死交关的局面。袁孝愈战愈勇,着着抢攻,那洪涛却有着内力不继之感,手中的摺扇匕首渐渐地缓慢了下来。
洪涛眼看那西望侯重伤而死,早已动逃走之心,因袁孝拳掌变化万端,迫使他全神贯注,还有些应接不暇,不敢作逃走的打算。
恶斗问,突听袁孝一声长啸,猛地劈出一拳。
洪涛被那威猛无伦的拳风,迫得向后退了两步。
袁孝一击得手,第二拳随即劈出,拳势出手又是一声大叫,但闻大叫长啸中,挟着呼啸的拳风,刹那间劈出了八拳之多。
洪涛吃那猛恶的拳风,迫得连连退了七八步,全无还手之力。
欧阳统回顾云九龙一眼,道:“如若假以时间,此人必将是武林中第一高人。”
云九龙微笑道:“他占了天赋之光,成就奇速,但也吃了天赋之亏,难以练成阴柔之力。”
忽听洪涛冷哼一声,身子陡然飞了起来,口喷鲜血,手中匕首尚未及发出,人已气绝而死。
原来他被袁孝一拳打在前胸之上,五脏六腑尽为震碎。
袁孝拳毙洪涛之后,仍无困倦之意,大步行到连雪娇身后而立。
欧阳统回顾连雪娇一眼,道:“今日之战,事关重大,文丞想必有成竹在胸了?”
连雪娇四顾了一眼,道:“在未曾调派之前,我先有几句话要说。”
此刻停在她四周之人,大都是名震江湖的前辈高人,但这些人对待连雪娇都很尊敬,齐齐将目光投注连雪娇的身上。
连雪娇轻轻叹息一声,道:“以咱们眼下实力,可算集当今江湖上大部精英,滚龙王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同时抗拒这多高手。但困兽犹作殊死之斗,逼得那滚龙王走投无路时,当心他存下宁为玉碎之心。据我所知,他身怀几种威力强大的暗器,从未施展。动手之时,诸位请小心一些。”
欧阳统道:“文丞可知那暗器之名么?”
连雪娇道:“我只是听他说过,但究系何物,却是从未见过。”
欧阳统道:“这就是了,请文丞调派人手吧!”
连雪娇环查了一下四周形势,布下了合围之阵,然后命袁孝把横陈的尸体移出阵外。欧阳统低声问道:“那上官琦一人之力,只怕难以对付滚龙王,咱们可要深入墓中助他一臂么?”
连雪娇道:“不用了。”
欧阳统一挥手,那散布在墓地四周的群豪,突然一齐隐入了暗影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玉兔西沉,旭日东升,但那孤立的唐璇墓仍是毫无动静。
滚龙王和那化名包继贤的上官琦,似是投入海中泥牛,不闻一点声息。
日升中天,骄阳如火,仍不闻墓中有何声息,欧阳统有些不耐起来,低声对连雪娇道:“我瞧情形有些不对,咱们还是进入墓中瞧瞧去吧!”
连雪娇道:“等候到太阳下山时,如若还不见上官琦和滚龙王露面,咱们就设法进入墓中”
余音未绝,突闻隆隆大震声,那突起的坟墓,忽然开始摇动起来,足足过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那摇动的坟墓仍未静止下来。
欧阳统望着那摇动的坟墓,轻轻叹息一声,道:“单看这坟墓震动的情形,想那墓中的机关,必然是利害无比,只怕那滚龙王要生葬墓中了。”
连雪娇早已有此疑念,只是不敢出口而已,欧阳统这一提起,再也忍耐不住,两行泪水流了下来,接道:“但愿吉人天相,上官琦能够平安出来。”
她有着绝世才华,遣兵调将,人所难及;她有着临危不乱的镇静,但涉及儿女私情,竟然难再自禁。
欧阳统暗暗忖道:“看来她对那上官琦的情爱十分深挚,郎才女貌,一对壁人,滚龙王伏诛之后,我倒要作一个现成的媒人。”
念转意决,微微一笑,道:“这坟墓工程,都由上官琦亲自督造,想来他对那墓中机关十分熟悉,姑娘不用为他担心。”
连雪娇拭去面上泪痕,说道:“帮主请恕贱妾失态,连雪娇强煞了也是一个女孩子啊!”欧阳统道:“英雄豪杰,大多是至性中人,文丞巾帼女杰,自是难免。”
连雪娇似是不愿再谈下去,改变话题,接道:“贱妾有一事相求帮主。”
欧阳统说道:“请说吧!只要本座力所能及,无不答允。”
连雪娇道:“滚龙王伏诛之后,尚望帮主能答应贱妾,辞去文丞之职。”
欧阳统沉吟了一阵,道:“本座也有几句心腹之言,藏在胸中甚久,早该告诉文丞了!”
连雪娇心头一震,暗道:“欧阳统乃光明磊落之人,不知有什么心腹话要对我说。”口中应道:“帮主有何见教?”
欧阳统道:“本座昔年接掌穷家帮之位时,天下武林乱象己现。当时情景,不容我多事推让,除非不顾及穷家帮以后在武林中兴衰,因此招致了甚多人的误解”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毁誉之事,虽然非我所计,但悠悠之口,恐将在百年后留下了深远的影响。一旦本座大去之后,恐怕穷家帮要形成五分四裂之局。唐先生未死之前,本座亦再三提出,拥他为穷家帮主之事”
连雪娇接道:“帮主之意,可是要我接你之位么?”
欧阳统道:“不错,非文丞之才,不足以当此大任。本座如把帮主之位交传放你,也好放心地退隐山林。”
连雪娇道:“帮主盛情,恕难应命,我已答允上官琦了。”
欧阳统喜道:“好啊!你们已经谈好了,本座还想替两位做个现成媒人,但看来已经是用不到本座出面为两位说合了。”
连雪娇黯然一笑,道:“贱妾此身,已属袁孝,和那上官琦只不过有着兄妹之情罢了。”
欧阳统呆了一呆,道:“你要委身袁孝?”
连雪娇道:“不错,贱妾已决定了。”
欧阳统忽然微微一笑,道:“这样也好。那袁孝天赋过人,日后必将成为武林中一位大侠。”
连雪娇凄凉一笑,道:“贱妾已经答应那上官琦,滚龙王伏诛之后,让他离开穷家帮。”
欧阳统道:“好吧由袁孝留你身侧助你,他的武功,你的才华,想必能把穷家帮整顿得强我十倍了。”
连雪娇道:“帮主又误会了。滚龙王伏诛之后,贱妾要偕夫君同隐山林,我要洗手作羹汤,过一生平淡生活。”
欧阳统道:“姑娘栋梁之材,这岂不太可惜了么?”
连雪娇道:“贱妾此意已决,还望帮主俯允。”
欧阳统沉吟了良久,道:“姑娘既已作了决定,本座也不便强人所难了。”
连雪娇道:“数十年来,帮主为着穷家帮辛劳终日,全帮上下有目共睹,纵是有所误会,也不难解说清楚。”
欧阳统轻轻叹息一声,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连姑娘满腹苦衷有口难言,我欧阳统又何尝不是呢?”
突然轰然一声大震,唐璇的坟墓突然裂现出一个门户。
探首望去,里面一片阴沉黑暗,难见景物。
欧阳统望着那裂现的门户,感慨万端他说道:“唐先生生前十分仁慈,但临终之前,却是大反常态,作了一件十分惨酷的事。”
连雪娇道:“什么事?”
欧阳统扬手指着那裂开的门户,道:“他遗言由上官琦督工建造这座坟墓,生葬了两百个筑建墓地工人。”
连雪娇正待答话,瞥见人影一闪,由那裂开的门户中,奔出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