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有几个知名的城镇。
彰德府,是个南北杂货的集散地,一年四季商贾云集,车马相接,煞是热闹。
昆仑派每年一次大会今年选定这个府城举行,乃是最为难得。会期定在二月二十八日。这一天,是东岳大帝黄飞虎的生日。
昆仑派的大会,为何不在总舵所在地的昆仑山呢?一来,昆仑山地方偏僻,务路人马往返舟车不便又费时口,尤其要邀请的宾客也往往冈路程遥远而十请九不到。
二则,昆仑一派自七十二代之后,由于收徒泛滥良莠不齐,恶性影响所及,帮务不振,总舵几乎自顾不暇,徒众分散,人力、财力都有不胜负荷之感。
于是,掌门人西门怀德将一年一度的大会责成几个人手众多财源充足的分舵轮流办理。
彰德府南来北往的人多,商业频繁,帮务容易发展,财源不虞缺乏,是最好的大会地点,南北相距又恰在中站。因此,更加热闹。
处在北门外的“东岳大帝庙”提前一个月,已经整修得焕然一新。
北方的庙会,是一件大事,四面八方的商人,早已向庙祝接洽,要租赁一片地方,搭建临时的棚帐,卖草药、农具、家具、吃食、茶点、玩具、衣饰庙祝本来就是昆仑弟子,他凭庙中的人手是不够的,所以也把这件事交给昆仑彰德府分舵来办。昆仑门彰德府分舵的舵主,人称“拼命郎君”罗大友,在地方上颇有些名望,可惜他是凭这点名望被昆仑派给看上的,目的只在借重他既有的名望,故而论手底下的功夫,并没得到昆仑门的真传,花拳绣腿而已。
大会就在东岳庙,而接待四方前来与会的地方,却是彰德府最大的一间“仕官行台”店名叫做顺风庄。顺风庄在彰德府最热闹的商业中心,南门大街街头,北门大街的街尾,一涟五进,门面六间,气派十分宏伟。店主也是个舞刀弄棒的朋友,算是昆仑俗家弟子,叫做薛无痕,练就一身轻身功夫。
这一天,正是三月二十五日。天色也不过是黎明,太阳刚刚露出脸。
一个凶巴巴气虎虎的黑衣青年,便风尘仆仆的跨步上了顺风庄的台阶,对刚刚起床未久,正在卸下大门门板的店小二带者三分怒容道:“店家,你们这是不是叫做顺风庄?”
店小二带笑指着大门额上的一块金字牌匾道:“暗!金字招牌,顺一风一庄!就此一家,别无分店。”
凡是店小二,可以说没有老实人。因此,店小二说话的神气活现,是比平常人来得俏皮,显得特别。
谁知那黑衣少年闻言厉声道“难怪顺风庄的气焰逼人,连个狗腿子店小二也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咦!”店小二斜着眼道,”这是队何说起,我是狗腿子吗?就算是,也是昆仑门的狗腿了,该不是客官你养的狗腿子吧。”
黑衣少年益发不悦的道:“客人上门,就是你的衣食父母,连你们掌柜的也是一样。”
谁知,店小二嘻嘻一笑道:“客官,改天吧。今天,咱们顺风庄被别人包了,七天以后,再请你来照顾。”他说完之后,自顾去搬门板,再也下理会那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勃然大怒,一跨箭步跃进店门,伸手随意一推。但听那一连五块早已“上”好的门板,轴节断落,发出声大响,五次连在门闩之上,全部倒了下去。
店小二不由大叫道:“哪里来的愣头青,也不打听打听咱们顺风庄的行情,大清早就来闹事。”他这一大声喊叫,惊动了所有店中队计,一齐拥了上来,对着黑衣少年乱吼一通。
黑代少年一言不发,顺手抽出一根门闩,扬起股劲风,也吼道“怎么,想打!”
“打”字出口,场面大乱。二三十个伙计,呼哨一声,群体而上。
黑衣少年气定神闲,振腕挥动手中门闩,逢人便打,遇物就砸。一时,呼痛之声不绝于耳,哗啦僻啪之声此起彼烙,乱成一片。
后进脚步声中,走出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年约二十余岁,身材瘦削,姜黄面色,双目有神,两眉紧皱。人在门以内,陡的一式鸾飞鱼跃,人己到了前堂人厅之上,高声喝道:“阁下住手!
住手!钉话找我姓薛的说,该如何我是店东,愿一人承担。”
黑在少年闻言,这才将手中门闩丢在地上,也朗声道:“你就是店东,你名叫”
薛无痕拱手道:“在下薛无痕,请问阁下是”
黑衣少年掀起双眉道:“黑衣无情刀纪无情,听说过没有?”薛无痕不由脸色一怔。南剑北刀,驰名宇内,纪无情的名号在武林之中。喧腾不是一时片刻。常玉岚、纪无情、司马骏、沙无赦,波江湖上誉为武林的四大公子,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薛无痕开了招商客寓,眼皮本来就杂,虽没见过四大公子的任何一人,但听说早已听说过。出此,他连忙上前,供手为礼,面带笑色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南阳纪府的纪爷,下人不知,多多得罪,请息怒!在下赔礼,请!”薛无痕单掌肃客向后进正房请。
纪无情怒意稍减道:“既然开张铺面,可不能持仗昆仑派的虚名慢怠上门的客人,”
薛无痕忙暗着笑脸道:“纪爷,你指教的对,佣人无知,还请海涵!”
到了正厅,早有佣人端出茶汤敬客。
没等薛无痕开口,纪无情放下茶杯,朗声道:“薛掌柜的,贵店共有多少客房?”
薛无痕应道:“总共有二十二个上房,九间下房。马厩却很宽大。”
纪无情不住的点头道:“正好,从今天起,你们的客房全由纪某订下了,不准再招待其他的客人。”
此言一出,薛无痕几乎下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然说不出活来。先前,薛无痕以为黑衣无情刀纪无情,是昆仑门礼请前来参加昆仑年会的上宾,所以才侍客之礼接进正厅。为今,听纪无情之言,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因此,略一定神,依然带笑道:“纪爷是不是本门帖请前来参加大会的?”
纪无情冷漠的道:“参加大会一点不错,可惜,我并不是西门怀德那老儿请来的。”
薛无痕既是昆仑子弟,耳闻纪无情之言,不由怒冲冲的道:“自古文人相轻,咱们武林可没有这个恶习,请纪爷看在武林一脉份上,对本派门主稍加尊重,薛某直言,纪爷莫怪,”
不料,纪无情闻言,单掌猛的一拍茶几。
“铿锵!”茶杯被大力一弹,竟然飞了起来,跌在地上摔成数不清的碎片。
纪无情森颜厉色的道:“西门怀德是你们的门主,可是,在纪某眼中,没有他这一号的人物。今天纪某只谈住店,谈别的,你还不配。”
薛无痕也是条硬汉子,闻言也着色吼道:“既然如此,本店恕不招待,送客!”
纪无情冷笑一声道:“由不得你!纪公子我是住定了,喏!这是店房租金,饭食的银子。”他说着,探手在怀内取出三个十两来重的金元宝,顺手向檀木屏风上丢去。
笃!笃!笃!嘶嘶风声之中,二次脆响。三个金元宝一并排射进坚如铁石的檀木屏风之上,几乎全部看不兄了。力道之猛,用法之巧,令人叹为观止,也令薛无痕自料不是敌手。
然而,薛无痕乃是彰德的地头蛇,又是常年开着这座全府城最大的旅社,免不了经多见广,自料手底下不能解决,嘴皮子上也不能示弱,因此道:“纪爷是特意前来找昆仑一门的渣子?”
纪无情冷笑道“由你去想!”
薛无痕苦苦一笑道:“我们开店的有开店的规矩,讲究个先来后到,顺风庄早已被人订下了。纪爷,你呀,来迟了一步。”
纪无情既然是存心而来挑事找碴,便大讲歪理的道:“如此甚好,先来后到,我纪无情不是先来吗?既然他们后到,还有什么话说。”
薛无痕为之气结,又道:“纪爷,先来后到只怕不是你这等解释吧。”
纪无情的剑后一掀道:“我就是这等解释。”
正在此时,店门之外,人声嘈杂。
一个店小二气喘如牛的跑进来道:“掌柜的,门外又有十二个野汉,硬叫着要住店,不讲道理,还要动手打人。”
纪无情一听,笑了声道:“嘿嘿!我的人到了。店家,快让他们进来。”
话没落音,几个店小二跌跌滚滚的冲了进来。接着暴吼之声一片,十二个粗壮健汉,半跳半吼的也进了正厅。
他们一见黑衣无情刀纪无情,一个个收起凶神恶煞的样子,十分恭敬的站得挺直,其中一个向纪无情供手执礼道:“请问敢是纪公子吗?”
纪无情大刺刺的点了下头道:“各位辛苦了,我已订下这座顺风庄,做为我们的下处,该歇着了。”说完,回头对发呆在一边的薛无痕道:“店家,引他们各就上房,梳洗之后,在大厅摆一桌上等洒筵,算是替他门兄弟接风洗尘。”
薛无痕气得像一尊泥塑木雕的菩萨,咬着牙大声道:“纪无情,枉费你是名门正派,把昆仑门当成了什么?欺人太甚!”他说着,由座位上跳了起来,向正厅外冲去。
“你还个能走!”断喝声中,纪无情已腾身而跃,拦住薛无痕的去路,冷冷的道:“你该先吩咐你的手下,把酒筵安排好再走不迟。”
薛无痕真是“光棍眼睛亮,不吃眼前亏。”他衡量着慢说是黑衣无情刀纪无情,就是那十二个汉子,人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因此,他强忍怒火,咬牙切齿的道:“好,薛无痕的顺风庄认栽,可是,昆仑一派不会认栽,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纪无情狂笑声道:“哈哈!好!纪无情找的正是昆仑派,你这种小角色,还不是我的对手。滚!半个时辰之内,要是不备好酒筵,我连你这顺风庄,也拆成一堆瓦砾场,哈哈!”
就在此刻、门外一声:“无量寿佛!”
声音不大,但震得人耳鼓发抖,调子不高,但一个字一个字如同黄钟大吕,带动的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久久尚有嗡嗡之声。
薛无痕大吃一惊,却也神情一愣,打量着门外门诵佛号之人。
原来是一个苍苍白发,身材高大魁梧的伟岸道士。
那道上赤红脸,连眉毛都是白的,奇怪的是,没有一根胡须,海下光秃秃的十分刺眼,也十分滑稽,一身八卦鹤敞,半披半穿,散开前胸不束不扣,肩上扛着一柄光亮的铁骨伞,大跨步进了大因为前面的客厅中顺风庄的入部被赶到正厅来,所以那道士进门之后、径自向正走来,翻着对既大又亮的眼睛,瞧着纪无情道:“小伙子,你能公然大嚷找的是昆仑派,这份勇气可佳,真是后生可畏!”
他口中说着,并不理会纪无情与薛无痕,甚而仅仅对正厅中一字排列的十二血鹰瞄了一眼,一叠身,自顾坐在正位,原先纪无情坐的大位上。
纪无情看得出,那道上步履之间,虽如常人,但步马的稳、步法的健,分明有过人的内功修为。
因此,他不再理会薛无痕,折身向伟岸道士道:“道长,还没请教你法号是”
伟岸道士将肩头的铁伞重重的向地上一杵“通!”发出声震耳的大响,然后时纪无情咧咧嘴道:“一定要问吗?”
纪无情已有三分不悦。
因为道士放下铁伞,用的是大力手法加上收放的内功显示一只发声音并未将地砖砸碎,连破损的痕迹也没。乃是外刚内柔的双修功夫。
这种内外兼修功夫固然高明,只是吓不到纪无情,因为纪无情家学渊博,从儿时经父母调教,也已达到了这个地步,并不足奇。
但是这道士炫功耀力,乃是敲山震虎的手段,实在是武家一忌。因此,纪无情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道长功力深厚,纪某颇为钦佩,只是,外刚内柔,乃是雕虫小技,南阳纪家的家丁护院,都练过三五年,哈哈!道长,你可能是江边卖水,孔夫子门前卖文。”
那道士翻了翻大眼,盯视着纪无情道:“南阳世家纪飞虎是你什么人?”
纪无情朗声道:“你先报出名号来。”
“好!”道士咧嘴一笑道:“铁伞红孩儿辣手判官郑当时,听说过没有?”他仿佛十分得意自己有这么长的名号,也十分骄傲的又充满自信的觉得自己的名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雷响天下的名人。
不料,纪无情淡淡冷哼声道:“哼!没有!”
道上勃然大怒,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厉声暴跳如雷:“好狂的小子!报上名来,道爷好超度你上路。”
他的一头白发,本来披散垂肩。此时突然根根倒立,好像一个红士堆上长满了蓬蓬乱草,甚是怕人。同时,道士的一只大如钢铃的眼睛,一闪一闪,不停的放出慑人蓝光,形同鬼火,比传说中的山精妖怪,更加凶狠。
纪无情虽然狂放,也不觉悚然一惊,闪身退出正厅,朗声道:“老怪物,你是人还是鬼。”
辣干判官郑当时手中铁伞向地面一撑,人已尾随而出,就在院落之中喝道:“快报名来!”
纪无情“呛啷”声中无情刀出鞘,横刀当胸,朗声道:“纪无情!你听说过没有?”
“纪无情?”郑当时口中喃喃的道:“看你这把无情刀,应该是南阳世家的传人,你与纪飞虎怎么个叙法,是他什么人?”
纪无情道:“他是先父,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这把无情刀你既然见识过,那该心里有数。”
郑当时的怒火稍息道:“有什么数?”
纪无情道:“不大好应付。”
郑当时本已平息的怒火,突的又发作起来,怒吼道:“小辈!
当年你爹与我雁荡山六天七夜,也没分出胜负来,凭你这年纪,能比你爹高吗?”他说时,忽然将手中铁伞迎风一抖。
呼——一阵猛然的劲风,应声而起。
郑当时的那柄铁伞,原来只有伞骨,八八六十四支伞骨,寒光闪闪,如同六十四片飞薄的利刃,加上郑当时手握的伞柄不停转动,利刃破风之声刺耳惊魂,点点闪动寒芒,耀目生辉。
纪无情耳闻郑当时之言,心知这老怪功力必非等闲,加上铁伞乃是外门兵刃,不由格外小心。
因此,他横在胸前的无情刀不敢轻易出手,只是护住子午要穴,从天庭、玉柱、纹中、喉结、中庭、丹田、会阴,一线穿珠,守个牢固,然后凝神待敌,要先判明郑当时的伞招。
郑当时老奸巨滑,洋洋而笑道:“小娃儿,你倒老练得很,道爷的招数,不是你可以看得出的,先接这一招试试。”
铁伞挟雷霆万钧之势,把当而舞成一堵墙般的劲风,蒙头盖脸的向纪无情推来。
纪无情只觉着眼前黑漆一片,黑暗中有万点寒星,不分个的迎面袭来,根本看不见辣手判官郑当时人在何处,甚至连影子也没有。
过招对敌,连对方都看不到,试想要想克敌制胜,岂不势同登天。
纪无情眉头一皱,忽的侧身横跳丈余,闪到通往外厢的出口之处,放眼寻找郑当时的影子。
他这一招甚为聪明,一则可以从侧面找到敌人的踪影,二则因为像郑当时手中铁伞之等外门兵刃,既宽大又沉重,不能硬接。
在狭小的空间之中也不易闪躲,只有找宽大的地方,也能利用灵活的身法,巧妙的招式,避重就轻,伺机制敌。
这时,正厅七十二血鹰一见纪无情有了败象,十二人一声叱喝,全都闪到院落之内,分为四方,围住了辣手判官郑当时。
纪无情一见,朗声喝道:“这个老怪物还不用惊动各位,让纪某一个人打发他上路。”十二血鹰的手下功夫究竟如何,纪无情并没见过。
十二血鹰用的是软刀,对付铁伞如同螳臂挡车。
十二血鹰加入围攻,灭了纪无情的威风,形成了群殴群牛。
十二血鹰人多,把本来不宽的院落,挤在一起,对郑当时更加有利。
因此,纪无情接着叫道:“郑老怪物,有种的跟纪某到南门外乱坟岗比划比划,让纪少爷伸量伸量你怪招绝学,我先去了,来不来在于你的胆量。”
他不等辣手判官郑当时回答,人已一溜烟的窜出顺风庄,径奔南门而去。
辣手判官郑当时铁伞既已出手,焉能就此作罢,他本是三十年前的魔头,为人在善善恶恶之间,而听纪无情吆喝之声,不由叫道:“小辈,竟然也有些我的脾气。不喜欢群打滥仗。好!道爷看首你有多大的能耐,就全当舒散舒散筋骨。”说着,连铁伞也不收,尾随着纪无情,半点也不放松。
此时,街头已人潮如鲫。
然而纪无情几个冈跃,快如飞矢般在前,郑当时舞动铁伞,如同一个大年轮紧跟在后,不免引起一阵骚动,路人也纷纷走避。
乱坟岗就在南门外两箭之地,平时极少有人来往。
纪无情选定一个稍微平坦的洼地,立在块大石碑之上,朗卢道:“郑当时,有什么奇招绝学,你就尽管连压底的玩艺都亮出来吧,”
辣手判官郑当时闷声不响,舞动铁伞,疯了一般出招连人带伞,滚卷如潮,硬生生向纪无情立身之处扑去,势同惊涛拍岸。
纪无情一路飞奔,心中却在盘算郑当时的招式,尤其是揣摸着漆黑一片的伞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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