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杀了老头子。
可是,该怎么下手呢?
──在江湖上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斗争里,要杀死一个人,似乎是轻而易举而且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这回要杀的,是“多老会”的老当家虞厉之!
──何况,这人还是他的父亲当然,这种事,不方便(也不能)找旁人商量。
除了一个人。
白晚。
白晚比他年轻十二岁,是他一手培植出来的心腹兄弟。
白晚很能干,能干得成了“白晚”
白晚当然姓“白”名字本来不叫做“晚”但因为他太干练了,办事都能上察主意,下知人心,办事不但快,而且好,总能在千头万绪中一下子把握住重点,准确。有效而又事成不认功,所以永不会发生“功高震主”的情形──因为他的“功”全给“上头”和“下层”认去了。
白晚年轻。英俊。能隐忍,还文武双全。
像他这种人才“多老会”里绝对不多。
就算在江湖上、武林中,也一样没几个。
──无论在哪里,都需要人才。
──白晚这种人才!
──在“多老会”里,欲图壮大,对人才求之若渴。
所以白晚忙极了,由白天,忙到晚上,从晚上,又忙到白天。
人说只要虞永昼在,就是“永远的白天”这当然是支持他的一伙人对虞永昼个人形象的“颂赞”
“白晚”在,却成了“白天晚上”白天要有他,晚上也一样要有他,无论是白天或晚上,都不能没有了他。
所以人人都叫他“白晚”
由此可见,白晚的能力和重要程度。
虞永昼一向都很器重白晚。
他扶植他起来。
他为他挡掉一切阻力,除掉一切障碍。
他要白晚成为他的心腹。
他当白晚是兄弟。
──当然,他的目的也许不过是为了:要白晚为他卖命;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一样维护白晚的地位和利益:这一种互相的授受,越发使他俩“同一阵线”
他成功,白晚也一样成功。
白晚得利,他亦有利。
白晚跟他,就在同一条船上:谁也不愿见那船沉没,故尔遇上风吹雨打的时候,他们都互相依赖,共同抵御。
所以“锄暴”的秘密,别人不可得悉,虞永昼却敢向白晚透露。
因为他需要白晚的相助。
白晚不但相助,而且还主动献计。反复研讨,毅然执行。
执行“锄暴计划”
──虞永昼的“弑父夺权”大计。
白晚召来了几名心腹手下,其中包括了会里年轻一代的几名好手“三八病夫”蔡绝、“风水轮”张壹圆、“口是”庄独钟、“心非”杨独错、“龙飞凤舞”宋小鸡、“大彻大悟”曾今觉等人。
这些人,无疑已是“多老会”中第三代高手中的高手。
他们只对虞永昼和白晚效忠。
──要成功顺利地除掉老头子,就必须要有人帮手。
──这些人就是帮手。
──强而有力的帮手。
“锄暴”就在老头子跟“孤寒盟”秘密展开的和谈上。
“孤寒盟”的盟主蔡戈汉当然没有亲自出动。按照“七帮八会九联盟”的位份“盟”大于“会”江湖地位也似是高人一等,所以蔡戈汉只派了副盟主“逐日天王”秦向阳来。
“望、闻、问、切”四大长老,总有二人朝夕不离,一直维护着老头子,这回来的是司空望和司徒闻两人。
秦向阳当然也不是单刀赴会。
他也带了盟里三个高手前来。
他们约好在两派势力都不涉及,但由“生癣帮”纵控的“赐儿岩”上会聚,商讨和谈大计。
本来,这次彼此都真有和谈的诚意的。
“孤寒盟”因行事太过冷酷无情之故,使得“万劫盟”和“猛鬼帮”联手,要对付“孤寒盟”“孤寒盟”不欲树敌太多,只好跟“多老会”化干戈为玉帛,暂时谈和。
“多老会”则一向不欲与“孤寒盟”为敌。
这场眼看可以“一笑泯恩仇”的和谈,终究还是破灭了。
因为虞永昼派出了白晚,白晚“冒死”通报秦向阳:这次“和谈”的目的,是老头子意欲先除掉“孤寒盟”里的几名强敌。
秦向阳得悉此讯,已没有了退路。
因为他发觉“生癣帮”已蠢蠢欲动,他们要是即退,恐怕也难以全身。
秦向阳性子一向刚烈,否则也不会被称为“逐日天王”何况,他一向自恃轻功极佳,万一不敌,要独自撤退不算太难。
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不动声色,与老头子在“赐儿亭”里谈判,说到一半,他对老头子神态自若的定力,已不得不由衷地佩服。
──越是佩服,便越是心虚。
──越是心虚,就越要壮胆。
为了壮胆,只有出手。
出手定生死。
秦向阳和盟里带来谈判的三名高手,一齐向虞老头子猛下杀手!
虞老头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司徒闻和司空望也一起动手,一边痛骂“孤寒盟”的人不守信约,不顾江湖道义,那九名“多老会”里年轻一代的高手,也加入战团,出手围攻,但都未尽全力。
厮杀的结果:两名长老在剧战中身亡“孤寒盟”的三名高手无一幸免,秦向阳杀了曾今觉后,图施展轻功,眼看可以逃脱,不意却让白晚近了身,给他一记“天外天”劈在脑后,登时了账!
老头子惊魂未定,痛失两位长老,可是他并未因悲痛而失却精明,向庄独钟、杨独错、宋小鸡、蔡绝、张壹圆等人厉声问:“你们刚才为何未尽全力?”
老头子的威望,会里无人不敬之畏之,一时相顾变色,白晚向虞永昼一使眼色,虞永昼会意,踏前一步,低声道:“爹,还有更强大的敌人未死,他们得要保全实力。”
老头子奇道:“更大的强敌,是”
话未说完,虞永昼的“擎天金枪”已全扎入了老头子的肚子里,再自脊梁里冒出一截枪尖来。
老头子惨嚎,悲吼道:“你你杀我!”
虞永昼退后几步,道“我不是已经杀了吗?”
老头子咆哮道:“我是你的父亲”
虞永昼面无表情的道:“那又怎样?”
白晚加了一掌“天外天”把老头子劈倒,向虞永昼道:“斩草要除根。”
虞永昼这才舒了一口气:“虞老爷子当然是‘孤寒盟’的人杀的,大家要替先父报仇,当然去找蔡戈汉。”
白晚道:“对了,可是”
虞永昼问:“还有什么问题?”
白晚徐徐的道:“如果虞老爷子和虞大少爷全都遭了‘孤寒盟’的毒手,你要是身为‘多老会’的一员、会不会再听保守怕事的长老所言,受他们管制,对敌人仍一味只守不攻?”
虞永昼一怔,就在这时,那一干“多老会”年轻一代的好手,全部对他动了手。
虞永昼在一刹那间身负重伤,虽伤了多处,不过他也一出手就杀了杨独错。
然后他走。
逃走。
白晚力追。
就在这时,一人出现了。
正是他的妻子盛小牙。
虞永昼一见盛小牙,心头狂喜,以为有救:心想这是“生癣帮”的势力范围,不容白晚逞凶。
不料,盛小牙的“同心剪”不向追兵招呼,却一剪搠入了他的小腹里。
虞永昼痛入心肺,倒下,在自己的血泊中。
但他还没有断气。
他还看得见盛小牙和白晚眉目之间极其暧昧的表情。
他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明白这种表情。
──他跟小帽也曾有过这种表情。
他还听到白晚向那一群“心腹”沉重的说:“他虽然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但他胆敢弑父,一个人要是不能善待他的双亲,也必定不会善待他的兄弟,我们多老会耻有他这样的人物,所以我要除掉他”
那些“多老会”的第三代精英,全是神色凝重,唯唯诺诺。
虞永昼想笑。
他想大笑。
他还想说:一个人若不能善待他的父母,固不会善待他的兄弟;可是一个人要是不能善待他的兄弟,也不可能会善待他的手下
──总有一天,他也会
可是他太痛了。
他笑不出。
白晚一面说着:“斩草不除根,风吹”一面已逼了近来。
他虽然笑不出可是还是很想笑。
因为他知道这样杀下去的结果。
稿于一九八七年五月十日半夜:赴台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