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望着他。
萧秋水不是恶霸,他当然会觉得这样胡乱闯进来,会打扰了别人喝茶或清谈的兴致。
他观察了一遍,只觉没什么可疑,便要走了。
他忽然觉得刚才在对面正中央的桌椅上,应该坐有一个光头的人,可是现在忽然不见了。
不过他一进来时,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人。
但他却看见那桌子旁,还有三个人。
一个郎中,一个商贾,一个老太婆。
他不认识这三个人,也没多加留意。
这三个人也没惊动。
他忽然又感觉到那感觉。
那感觉就似心有灵犀。
外面太阳很好,青天普照,他忽然想起唐方。
秋水秋水,我在这里啊。
你看看这里吧,我是唐方呀。
你还没有死,你还没有死!
你骗得了人,却骗不过我!
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大志还未酬,怎会先我而死的呢!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你永远不会死的!
我终于见着了你从那一晚那一剑,挑开了我的脸纱开始
你望这边来呀,你看这边来呀!
你难道已不认得我了!——
唐方心里,犹有一千个声音,在狂呼着。
萧秋水没有听到。
可是他忽然想起唐方。
而且他心里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怅惘,恍惚中觉得唐方就在身侧——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萧秋水微微摇头——
漓江水上一役后,唐方也不知身在天涯何处?
但他心里的怔仲却一直围绕着。
他不禁不自觉地要想再看看这客栈中每一个人——
说不定唐方会在呢。
他为自己大敌当前,而有这种荒谬的想法,有点好笑自嘲。
不过他还是想再看看这客栈里的一切。
虽明知没有唐方。
你、你——我就在这里呀。
秋水、萧秋水,你纵不认得我,也该认识我的眼睛!
我是唐方,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看你的眼神,如我的眼神!
可是你又为什么微叹、苦笑、摇头?
是这段分离的日子,大多的挫折、杀戮,还是大多的悲欢离合?
萧秋水——!
“萧秋水——!”
萧秋水正待察看客店中每一人,门外大街,忽然经过一条高挑的人影,犹如鬼踪一般,一闪即没。
萧秋水眼快,马上认出那人。
南明河上施杀手的柳有孔!
柳有孔在,钟无离定必不远。
抓到柳有孔和钟无离,不难知道左常生的下落。
知道左常生的下落,也许就可以探知成都浣花剑派情形怎么了?
于是萧秋水不理曾森,马上掠了出去。
就在他回身掠出去的刹那,他心里忽然很乱,身上好似忽然被人扎了千百把针一般,全身都烧痛了起来。
萧秋水不知道原因何在。
他已纵了出去。
你走了。
你就这样走了。
没有一句话,没有
唐方忽觉自己“哑穴”一松,原来可以发声了。
本来点穴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时间一过,就可松开血脉。
唐方正想高叫,忽然背后一只手伸出来,迅速又点了她的“哑穴”
那人头秃秃,正是祖金殿,桀桀笑道:“叫了也没用,他若过来,马上就死,他不过来,一样死在外面,如此而已。”
唐方没有再说话。
她流了泪。
唐朋眼珠转动,看着她。
唐朋在心里有一个意愿。
只要能使唐方不哭,他纵为叫一声而干刀万剐,亦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萧秋水追出去,阳光正好,他追过一条街又一条街,追过了一条巷又一条巷。
然后突然拦在前面的是墙。
死巷。
接着他野兽的本能又生起了。
他一阵鸡皮疙瘩,不知恐惧何来。
他及时一低头,只觉后脑一阵凉飒飒,一支尖棒,横扫落空。
萧秋水一个箭步跳开,背墙而立,喝道:“钟无离!”
只见屋檐上滴溜溜滚落一人,手拿铁杵,笑嘻嘻地道:“你好吧?
这是咱们的第三次会面了。”
萧秋水怒道:“你——!”
倏地瞥见墙上有一滴血。
巷子两边墙是旧的、破的。
这背后的墙却是新的。
那滴血在新刷的墙上,很是明显。
不明显的是血滴里有个破洞。
剑孔!
要真的是墙,为何有剑能刺得过?
萧秋水一念及此,无及细想,大喝一声,全身劲力,俱打在墙上!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只觉背后两道要穴一痛。
两枚利针,刺中他穴道。
惟尖针仅刺中他皮肤,还未刺入他穴中,他的劲道已全发了出去!
“轰”!
薄墙粉碎,砖瓦硝石,全射入墙后待针人的身上,头上,脸上!
那人惨叫,捂脸,狂吼,血流披身,终于倒下。
正是与钟无离“焦不离孟”的柳有孔!
柳有孔一死,墙后又出现一人。
这人手持双拐,如铺天卷地一般,连环攻扫萧秋水?
萧秋水闪电般展动身法,那人击空。
萧秋水转而扑向钟无离!
杀!萧秋水此刻的意念就是杀!他今天已连杀四人,四个在江湖上响当当的脚色。
他扑向钟无离,钟壹窟眼见萧秋水如此神威,简直不像他所见过的萧秋水!
他一杵刺了过去!
“喀登”一声,铁杵折断!
萧秋水一手执住杵尖,刺了出去!
铁无离想逃,但双手仍抓住杵的另一半,萧秋水一手扣住,钟壹窟一挣不脱,杵尖已至,贯胸而入!
同时间“卡卡”二声,萧秋水背后己被那人双拐打个正中!
“崩崩”两声,双拐齐折!
萧秋水嘴角溢出了鲜血。
萧秋水猛回头,双手抓住了那人双肩。
那人挣脱不得,痛人心肺,杀猪般嚎叫起来。
萧秋水冷冷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几时见过如此神勇,忍看痛噙的眼泪道:“我叫吴明,”
萧秋水盯着他道:“你是彭九的人?”
吴明颤声道“是,是,我是彭九的弟子。”
萧秋水缓缓松了手:“彭九对我有恩,我不杀你。”
那吴明只觉萧秋水有着鬼神之怒,知其不杀自己,虽不知己殁的彭九踉萧秋水有何渊源,但心里才舒松了一口气,当下道。
“谢——”
萧秋水摇手。
吴明一抱拳,越墙而去。
萧秋水不杀吴明。
待吴明走后,萧秋水才贴墙滑下来。
他已力衰。
他今天先后挨了无数击,虽内力过人,可以抵受得住,但也受创不轻。
但他刚刚坐倒于地,想好好喘息一下,忽又有人影一闪!
萧秋水“霍”地立起。
来人又是吴明。他深深地望了萧秋水一眼。
吴明道:“你放了我。”
萧秋水冷峻地道:“你还不走?”
吴明道:“我走,不过我先来告诉你一件事。”
萧秋水奇道:“你说。”
吴明道:“在客店的那几个人,被我们所擒,‘火王’押送,其中二三人,像似你的朋友。”
说着吴朋观察着萧秋水“你是来找他们的吧?”说完了一拱手,道:“话至此尽,告辞了。”
吴明闪身而去。
朋友?
是什么朋友在那里?
是谁人失手被擒?
萧秋水很迷惑,忽然想起一事:眼神!
那眼神!
那商贾的眼神!
熟悉的眼神!坚定的眼神!
含笑的眼神!欲语的眼神
唐方,唐方就在那里!
萧秋水整个人跳了起来!
马上他又想到那郎中。
那郎中瘦小的身子,却有个微挺的肚子!
那郎中是男的,不,不,一定不是男的!
是女的!而且就是欧阳珊一!
唐方他们,果然就在那边!
萧秋水真恨不得挖掉自己一对眼睛!
他没有时间这样做。他振奋地飞跃起来,忘了身上有伤。
他飞也似的冲向“欢乐栈”
他冲到“欢乐栈”只有哀伤,没有人。
偌大的客店,椅翻桌倒,人都不在。
只有一个人,死人。
萧秋水一颗心又几乎飞出了口腔。
死人是曾森。
曾森是被火烧死的。
萧秋水才放下了心。
曾森是被火烧死的,然而他身边的一桌一木,却全无烧焚的痕迹。
这种手法,非“火王”莫属。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祖金殿他们在哪里?——
唐方,唐方,你究竟怎么了?——
唐方,唐方,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