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该恨该怨的,他承受不起。
沐昭忽然笑起来,明媚而温暖的笑容,从眼睛深处逐渐扩散到整张脸:“我还问你做什么!你肯陪着我回去,我何必要知道是什么因由。”
晴衡恻然,深深看了一眼沐沼:“你把心,托错了人,沐沼。”晴衡的话,几乎是一字一顿从嘴里迸出来,铿锵有力,一遍又一遍回荡在沐沼耳边。“我叫木野昭子,不叫沐昭。”沐昭也学着晴衡的语调,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石川君,你最好记得我的名字。”
她故意又提起晴衡的日本姓氏,并且加重了这三个字的语气,仿佛是要向他宣示,她是以木野昭子的身份,爱着一个叫石川晴衡的男子,而不是以沐昭的身份,喜欢上了曾晴衡。
晴衡怅然不语,沐昭实在太过执迷不悟。如果,选择叫什么名字,就可以改变血统、改变身份,那么,他宁可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名誉、地位,也要换一个清清白白、普普通通的名字。张阿牛、李二狗……甚至没有姓氏也可以,就叫牛娃、狗子,也好过现在身不由己,爱,无从爱,恨,更无从恨。
沐昭虽不知道晴衡的这份心思,却也看出,她不该说那样的话,惹得晴衡不高兴。可是,她又如何能忍得下,晴衡以托错人的借口来拒绝她。她有没有托错人,不是由他说了决定,而是她的意志决定!
一时,两人又沉默了,只见到上海五色的霓虹,透过船壁的小窗,射到两人之间的空地,晕出一圈迷离的流光。
船靠在码头,沐昭和晴衡偕同下船,早有人迎上来,恭敬却没有感情地说:“夫人命我来为两位引路。”二人跟在那人身后,钻进停在码头边的一辆黑色汽车,绝尘而去。
不大一会,汽车驶进惠民路一座幽深的宅院,停在高拱的廊前。沐昭晴衡同时下车,快步穿过那道拱廊,轻轻推开拱廊尽头沉厚的木门。“昭子,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夫人冷冷的语声,空空地回荡在偌大的厅中。
“母亲,不是她的错,是我疏忽了。”晴衡不等沐昭开口,就截了话头。夫人愠道:“我没问你,晴衡。”沐昭立即单膝跪在夫人面前:“夫人,不关石川君的事,是我大意,才让他们有机会跳海。昭子自知,罪不容恕,请夫人开恩,准许昭子以光荣的方式向天皇陛下谢罪。”说完,沐昭就双膝跪地,向着夫人磕头。
晴衡正要再说,夫人却换了一付笑脸,扶起沐昭:“做什么这样,昭子。你跟我也有好些年了,我可舍不得责罚你。”晴衡的面色刹时凝重起来,他看过太多次这样的笑,在那温醇的笑容背后,永远是最严苛的惩罚。
沐昭只得顺势站起,低着头恭身立在夫人身后。夫人越发笑得开心:“昭子,放松些,就当回上海来玩玩,叫晴衡陪你到处走走。”晴衡眉头深锁,有些摸不透夫人的意思,反是沐昭绽出一抹浅笑,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