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繁星——”孟欣猛地跳了起来,嘴里叫喊着四处找儿子,脑袋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做了个梦。
花裴醒了,瞪着一双大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孟欣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朝花裴笑了笑说:“你醒啦。”
花裴眨了眨眼,努力把脸上挤出一些笑容来:“怎么,梦到你儿子啦?”声音很微弱,有气无力的。
孟欣没回答她,反而嗔怪道:“你怎么这么傻?”
“他们不让我见你,那我只能这样喽!”花裴苦笑着说。
孟欣坐下来,把花裴的手又抓到手里,静静地看着她,半天没再说话。
花裴咬了咬嘴唇,羞涩地说:“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好,对不对?”
孟欣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仍旧没言语。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其实是恨我的,恨我不近人情是不是?”
孟欣低头看着花裴的手,粉白粉白的,末节细长,指甲像白玉做的,剪得很短,幽幽地泛着光。
“我是心中有大恨的人。”花裴喃喃地说道,“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你再不能帮我跟段河生做个了结,我就准备跟他们同归于尽。”
“我本来都已经想好了,趁着医生们不注意,随便拿些什么处方药,让他们都安乐死。包括那个苏小苏,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花裴口气很平静,眼里并没有怨恨,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的《诛心真经》里写明了,要让他断子绝孙。我怎么能容忍有人怀了他的孩子呢?”
花裴说得轻巧,孟欣知道,照这样来看,她是真干得出来的。
“可是,偏偏这时候遇上了你。”花裴温柔地看着孟欣说,“你知道吗?面试你的时候我其实就喜欢上你了。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我心里说这个人怎么这么像个雕塑呢?”
花裴盯着孟欣问道:“你不觉得吗?你的脸,鼻子,嘴巴,眉毛什么的,包括你说话的姿态,还有一举一动,都有点——生硬呆板的样儿,是不是像雕塑复活了?”
“嘿嘿。”听花裴这么一说,孟欣不好意思地笑了。
“过来的这一年,尤其是你智斗段河生让他光板儿出户,孟欣,我是真的爱上你了。”花裴脸上泛起一抹嫣红,“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我不想那么暴戾了,我甚至已经放过段河生了。”
“你应该知道了,我有心魔,或者直说吧,我有自虐症。”说到这里花裴眼睛有些发直,“医生都告诉你了,我也听到了。”
“知道我为什么想要给肖晴家翻盖房子吗?其实就是想祛除我心中的心魔。我经常在梦里梦到宋小宁,他在大火里挥舞着,号哭着,一眨眼就被大火吞没了。”
说着说着,花裴不由自主地把身体蜷缩起来,浑身不住颤抖。
孟欣用力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臂,喃喃地安慰道:“花裴,都已经过去了,那些事儿都不怪你。”
过了好一阵儿,花裴才平静下来。
“你知道吗孟欣,我今天告诉你,来坐牢是我故意要来的。”花裴说道,“发生这件事儿的时候有人提醒过我,让我到香港躲一阵子,我没听。”
孟欣大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瞪着花裴。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发病的那种恐怖的样子,我怕吓着你。我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想让你看到一个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我。”说到这里,花裴很失落,“可我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我本来想着最多几个月半年,我一来赎罪,二来把自己关起来,我想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肯定可以把我的心魔控制住了。”
“没想到事与愿违,想做的事做不到,又搞了这么多年。”眼眶里的眼泪流了出来,花裴哽咽着说,“我现在的症状更严重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孟欣赶忙伸手给花裴擦了擦眼泪,前面刚擦了后面又流了出来,他只好不停地擦。
“你现在明白了吧孟欣?我这么努力地受着,都是为了你!可是,现在你居然要去送死。你说,你死了让我怎么办?”这句话说完眼泪更汹涌地往下淌,雪白的床单很快湿了一大片。
孟欣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花裴却摇头制止了他:“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被绑的是你儿子,是你前妻,你不去救不行是吗?”
孟欣皱着眉低下了头。
“我告诉你吧孟欣,我现在后悔了。这里他妈的不是监狱,这里是地狱!”花裴眼睛里突然闪出一道凶光,咬着牙说道,“白天我看到的是一群丧尸,晚上梦里就是那个浴火的魔鬼,孟欣,这里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花裴突然坐起身,伸手把吊针拔了下来,歇斯底里地叫道:“你要去也可以,必须带着我一起去!要活,我们一起活;要死,我也要跟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