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的阴雨连绵又替人冬的台北添了一丝寒意,让街上往来的行人纷纷穿上外套、拉高了领子抵御寒气。
突然,有五、六名青少年拦住了一个容貌清朗俊秀、身材纤细的身影。
“阿童,我警告你,你最好离诗柔远一点,不然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一个流里流气的少年跨步向前,口气冲得像是吞了一斤炸葯。
被叫作阿童的一身中性打扮顶着一头上了发胶的湿湿头,好看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妈的,你算哪根葱!凭什么不准我接近诗柔?妈的,我和她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该滚的人是你才对吧。”阿童一开口立即将原本斯文的气质破坏殆尽。
“玩伴又怎么样!我看上她了,就要她当我的女朋友。”蛮横的语调显示出他平常飞扬跋扈惯了,身边跟了几个臭气相投的小喽哕,就让他的气焰高张了起来,彷佛他是主宰天地的神祇。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最容易为了女色大动干戈,非要砍个你死我活不可。
阿童鄙夷地嗤哼了一声“你要她当你的女朋友?天大的笑话,你要也得看她愿不愿意啊!”“她愿不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和你无关,你离她远一点就是了,要命的话就别再让我看见你们在一起。”少年发狠地撂下话。
他是这一区的小混混黑猴,整天带着小喽哕无所事事地骑车闲晃,流连电动玩具店里,三不五时干干架、偷偷东西,上警局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妈的,真是倒霉,遇到神经病!阿童没打算再理会他们,也不会照着他的话做,长腿一跨绕过他们就要往前走。
只可惜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一声吆喝,五、六名青少年又追了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老子的话还没说完,是谁准你离开的?”黑猴怒不可遏地咆哮。
阿童不给面子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妈的,我可没时间在这儿听你说一堆废话,好狗不挡路,滚开。”
“你骂我们是狗!”
有人极端不爽地冲上前要推她一把。
阿童身手敏捷地闪了过去,连一片衣角都没让他碰到“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自己要对号入座关我鸟事!”
对方煞车不及撞上另一个同伴,两人跌成一团。
一见手下出丑的矬样,黑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了。
“给我打,打到他跪地求饶为止。”
命令一下,所有人立即扑向阿童,出拳的出拳、出脚的出脚,场面登时呈现一阵混乱。
罢开始阿童还游刃有余地挥拳扫腿反击,轻轻松松地撂倒了两个,但终究是以寡敌众,事情若不能速战速决,时间上一拖延对她极为不利,一个人再怎么厉害,力量终究有限“猛虎难敌猴群”就是这个道理。
渐渐阿童的动作已不若之前那般敏捷,豆大的汗水也自额头淌了下来,脸上、肚子分别捱了拳头,正隐隐作痛着,不过就赌那么一口气,她说什么也不会向他们跪地求饶。
行经此路的行人一见情况不妙,纷纷绕道而行,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汗水渗入眼睛里,在阿童眨眼的瞬间,瞥见一把不知打哪儿来的刀高高举起,亮晃晃的刀面映着月光折射出耀眼的银色光芒,她下意识地举起手臂去挡,登时一股如同灼伤般火辣辣的痛楚从她的手臂上传来,贯穿了她的身体。锋利的刀子划破了她的外套,狠狠地在她的手臂上划出一道丑陋的口子,她彷佛听见了皮开肉绽的声音,血如泉涌。
下一秒她背上也捱了重重的一棍“啪”的一声,木棍应声断裂,朝反方向飞射而出。
“唔。”
她闷哼一声,身体因背上那重重的一击而朝前面扑了出去,跌倒在地上。还来不及自地上爬起来,一阵拳打脚踢便狠狠地朝他的身体招呼而来。
“跪下来求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黑猴不可一世地睥睨着被打得浑身是伤、鼻青脸肿的阿童。
她蜷曲着身体,咬紧牙关硬挺了下来,就是不肯发出声音。
他的一声不吭让黑猴更为火大“我就不信你的嘴巴会比木棍还硬,再给我打,狠狠地打。”
身体上的痛楚从最初的剧痛到后来已经渐渐麻痹,阿童几乎要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了。
忽地,一阵脚步声传来,让所有的小混挥诩是一愣,同个时间不知哪一户人家家里大叫了一声“警察来了!”
“猴哥,警察来了,怎么办?”
其中一人请示黑猴的意思。
“算你好狗运,逃过这一劫,别让我看见你又缠着诗柔。”黑猴又多踹了阿童一脚,才下令“闪人。”
一群人立即作鸟兽散。
阿童趴在地上好半晌动也不动,脚步声由远而近,在行经她的身边时,竟连一秒的停顿也没有,对脚边血淋淋的景象视若无睹,更无意伸出援手,眼看就要走远了去。
“妈妈的!”
阿童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又开口“你没看到我受了伤吗?”
男子的脚步闻声一顿,扭转过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看到了,那又如何?”
“你打算见死不救?”
现在的人真是冷血得可以。
迎着光让阿童看不清男子的长相。
男子动作优雅地在她的身边屈膝蹲下,却是极为粗鲁地查看她身上多处的伤痕之后,不以为意道:“这些伤还死不了人。”
“妈的,你又知道这些伤死不了”
他当她是死人啊,还在她的伤口上用力戳弄!阿童忍住咒骂的冲动。
“你是医生?”
男子没有否认。
“救人是医生被赋予的神圣使命,你的医德和良心能够允许你对一个受了伤的伤患见死不救吗?”
就是他了。她可不希望事情闹上警局,又惊动育幼院的院长麦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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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种人?
“妈的,我我是哪种人?”根本就还不认识,他凭什么来论断她的为人?
“不就是那种整天游手好闲,喜欢惹是生非的小混混。”要不然怎么会在街头被人围殴!
伤口的抽痛让阿童倒抽了一口气“妈的,我不是小混混!”
“不是吗?”男子一脸怀疑的神色“那你为什么会被那群人围殴?”
阿童只觉得全身都痛,骨头几乎快散了似地“妈的,我正要回家,是他们半路杀出来找我麻烦的耶!”她简单地一言以蔽之。
男子直勾勾地看着她,心中暗忖,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那么他也算是无辜受害者了“好吧,我帮你叫救护车。”
男子说话的同时,自上衣的口袋中掏出行动电话准备拨号。
“等一等”阿童连忙出声阻止。
要是她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她身上的刀伤和打斗留下的瘀伤,肯定会引起医院方面的注意,并且通报警局,届时她就算想瞒过麦神父也不可能了。
男子拨号的动作一顿,瞥向她“又怎么了?”他肯替他打电话叫救护车,已经是难得的好心了。
“你不就是医生吗?你来帮我处理这些伤口就行了,用不着叫救护车。”
男子不以为然地接口“我来”处理这一点小伤对他而言当然不是问题,不过,有这个必要吗?
阿童以为男子是怕她付不出医疗费而要拒绝,于是急急忙忙地声明“当然,我一定会付手术费给你的。”
男子再次蹲下“我的诊疗费恐怕不是你付得起的。”
月亮在夜空中悄悄地移动,月光斜斜地洒在男子的侧脸上,这一次阿童总算看清楚他的长相了。男子有一张相当漂亮而且带有稚气的娃娃脸,让人猜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回过神来,阿童反驳他“付不起?妈的,怎么可能?现在有全民健保,就医只需要付挂号费和百分之十的自付额,更何况我身上的伤只是个小小的缝合手术,我怎么可能会付不起诊疗费,除非你是没有执照的密医,所以你的诊所没有成为健保局的特约诊所。”
没有执照的密医?亏他想得到。男子撇了撇嘴“我当然有执照,只不过健保局不会给付你在我的诊所里的看诊费用。”
“妈的,你骗鬼啊!这一定是你为了要打发我想出来的借口。”她可是有规规矩矩地按月缴交健保费,健保局怎么可能不给付她的诊疗费!
男子狐疑地打量她“你又为了什么不肯让我叫救护车送你到医院去?该不会是做了什么登记有案的坏事吧?”
“妈的,我才没有。”
就算他是此时惟一能救治她的人,也不能如此污蔑她的人格和名誉。
虽然她的形象和优等生差了十万八千里,却也不是作奸犯科之徒。
“那就让救护车送你到医院去。”
他可没那个闲工夫。男子径自作出结论,又准备要拨号,阿童暴躁地低吼,突然一阵晕眩袭来“妈的,我不想去医院。”手臂上的刀伤还在淌血,她可不想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男子听若罔闻地继续手上的拨号。
有求于人使阿童不得不好言相求“拜托,不要叫救护车,我不想让家里的人担心。”
看起来这个小子还不错,懂得体恤家人的心情“就算不叫救护车,不惊动警方,纸终究包不住火,你鼻青脸肿的样子根本瞒不过任何人。”
“我在外面租房子,不用天天回家。”
她的家是育幼院。
反正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就偶尔当一次好人吧。“你要我医治你身上的伤?”
听出对方冷然的语气软化了些,阿童连忙点点头。
他可不打算做白工“你会支付诊疗费?”
“那当然。”阿童的手臂已经没有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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