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里面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有几个铜板就能买到彩线,也有只值一钱银子的配饰。霍白安从里拿出一个老虎娃娃,许是日子久了,绸布已褪了色,淡然无光。
恍惚间,他对这只布老虎有些记忆——
那是一个烟花三月,天气正好,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不远,明明是清秀可人的模样,可紧蹙的眉头,和不断用打着拍子的脚,都告诉着周围这位大小姐现在的心情很不爽,识相的都跟她站远点!
“霍白安,看你一脸衰色,怎么陪本小姐逛街要你的命啊!”
一个白衣公子哥满头大汗的抱着一摞盒子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那女子身旁,只听她柳眉一挑,笑道:“啧啧,抱这么点东西就这么累了,唉……”
霍白安喘着气,不满的喃喃:“大姐啊,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你还没买完?”
风珏茗当即转身:“这才什么时辰啊,早着呢!”
霍白安只得认命的继续跟在后面。
天知道风珏茗今天发的什么疯,一大早就把他拖了出来,二话不说在整个宁州城乱逛!可怜他连早饭都没吃,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但那位大小姐却似乎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二人走到一处小摊前,摆着大大小小的老虎娃娃,都是些小孩儿喜欢的玩意。
老板连忙招呼着:“大的五十文一个,小的三十文。您看看这模样,虎头虎脑多可爱,买给小孩玩最好了。”
霍白安随意瞟了一眼,说道:“这些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大人了买什么布老虎,你买了给谁去。”
风珏茗斜觑了他一眼,幽幽地指着其中一个:“不——好——看——吗?”
霍白安当即打了个冷颤,喉咙咕隆一下:“挺好的,我刚才眼花了。”
老板赶紧说道:“我看这小姐挺喜欢的,整条街都找不到比我这儿更好更便宜的了!”
风珏茗又看了一眼身旁之人,霍白安连忙道:“好,非常好看,就买这个了!”
老板眉开眼笑的将老虎娃娃递给风珏茗,霍白安无奈地扫了一眼,暗忖道——布老虎配母老虎,呵呵……
一路上,风珏茗拿着那个布老虎摸样颇为得意,霍白安不禁摇摇头叹道:“不就一个小孩子玩的娃娃么,有这么高兴吗?我家起码有七八个……”最后的话语在风珏茗温柔的注视下,霍白安自动的闭上嘴巴,继续称职地做她的霍小跟班。
谁料风珏茗突然停下脚步,又走回那小摊前,对着老板说道:“你这布老虎做的挺好,只卖五十文太便宜了!霍白安——”
“来了来了。”霍白安慌张地一路小跑追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又怎么了?”只见她勾起一丝甜甜的笑意:“你说你家里有七八个是吧。”
“呃……”
“是——不——是?”
“是!”
“我觉得刚才买的这一个就值了你家的七八个,再掏四百文吧!”
老板目瞪口呆的接着多出来的四百文,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小姑娘和一旁哭丧脸的公子哥,一阵莫名其妙……
如今回想,那个时候的风珏茗总是以折磨他的为乐趣,似乎很喜欢看到垂头丧气却又无可奈何地模样。霍白安看着手中已经褪色但依旧完好的布老虎,不自觉地笑起。遂将其重新放进木盒中,却突然想到风珏茗自幼丧母,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这样的布老虎一般都是母亲亲手做给子女的,除了这一个,她该不会……
霍白安又将那木盒子打开——
木簪子是一起猜灯谜时老板送的,黄玉扇坠是与他一起赌钱最后被风珏茗耍赖赢走的,一个有裂痕的镯子,是与他一起教训流氓地痞时不留神嗑的……
盒子最下面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纸,隐隐能看到几行龙飞凤舞的草书。
“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
纸张有些残缺,后面的几句话已经不见了。
看着这半片破碎的残笺,那颗早已平静的心竟好像被人用手轻轻拨动,霍白安深呼一口气,逃也似地将这些物件装进木匣中,不敢再去触碰一下。
他不敢再去回忆,可回忆却挡不住地涌进脑海……
大约三年前,借着皇帝过寿的机会,几个志同道合的青年满腔抱负地围在太子身旁,畅谈着各自的治国之策。他的眼中有的只是仕途,天下,抱负……
可那时候,他们果真还是太幼稚了,朝中暗涌遍布,太子中计,储君之位不保,手足相残,兄弟背叛……
离开上京的那一天,是个大雪的午后。心灰意冷的他为了排遣心中郁结,写了那样几行字——“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什么!”最后,亲手将这张纸撕成粉碎,撒进漫天的扬扬大雪中,带着无尽的惆怅,发誓从此不再参与朝政,不再踏进上京一步。
可他从不曾留意到,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一个娇俏的身影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