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翠湖宫主默然片刻才冷笑道:
“鬼话连篇,天若有眼,就不该叫我生成残废。”
慕容平朗声道:“你千万不要怨天公不平,或许上天有意在测验你,假如在你心中不存着那么多的恨意,上天一定会给你作更好的安排!即以此刻而论,你如不是目力失明,怎能有耐心练成金刚手这种绝顶的外门武功?”
翠湖宫主怒道:“放屁!难道只有瞎子才能练成金刚手?”
慕容平一笑道:
“这当然不一定,可是你若不是有着先天的缺陷,目迷五色,心生旁骛,在你现在的年岁,绝无此等境界!”
翠湖宫主似乎一呆道:“你知道我有多大年纪?”
慕容平笑道:
“不知道,可是一个练外门功夫的人,还能有着满头如黛翠发,年纪绝不会太大,你将来的岁月还长得很。”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触怒了她,翠湖宫主突然双手一按飞花的肩膀,直向慕容平扑了过来。
她的动作快得出奇,慕容平根本没有机会多作考虑,本能地出手一格,想将她推开,但双臂才张,已被她握住了,像是两道铁箍,将他的胳臂勒得紧紧的,人也被她拖翻在地上。
慕容平拼命运气,想抵抗臂上的压力,翠湖宫主则极力不使他脱出来,两人在地上翻滚着。
忽地慕容平发出呀然一声惊呼,忘记了抵抗,发起呆来,金北固原是赶上来想帮助慕容平脱困的,探剑刺向地上的翠湖宫主,剑方出及半,也呆住了,因为在一阵翻动中,扯落了她脸上的面纱,露出了她的脸庞。
这是一张不属于人间的脸眉细如叶,鼻直如梁、口巧如樱、颊洁如玉,说不出形状的脸模,说不出的美。
唯一的缺陷是她的眼睛,眼睑深闭,长长的睫毛交合在一起,合成美妙无比的弧形,只有仔细地看,才能看出那睫毛是由眼皮中生长出来,上下间缺少了一条应有的眼缝她是个没有眼睛的人。
也许她是有眼睛的,只是眼睛被肌肤遮掩住了
然而乍然一看,只觉得她是在熟睡中,那美丽的睡态使得任何人都会为之沉醉,为之入迷。
翠湖宫主似乎也察觉他们发呆的原因了,怒声问道:
“你们看见我的脸貌了,我长得是什么样子?”
慕容平一叹道:“你不应该戴面罩的,你应该把你的美丽让大家看。”
翠湖宫主愤怒地叫道:“让大家取笑是不是?”
慕容平摇摇头道:
“不!没有人能对这样一张美丽的脸生出不敬的邪念!”
翠湖宫主冷笑道:“这只是第一眼的印象,接着就是嘲笑与怜悯,这是我最无法忍受的,所以我才把它遮起来。”
慕容平叹道:“你错了,你这种绝世姿容,天下没有一个能比拟,更没有一个人会对你生出嘲笑或怜悯。”
翠湖宫主似乎一呆道:“真是这样吗?”
金北固连忙道:“对女子的审美眼光,慕容平是个中权威,他的评语绝不会错,其实用不着他来说,任何人都是同样的看法。”
翠湖宫主忽然将慕容平举起来,摔得远远地叫道:
“每个人都说我美,偏偏就是我自己不知道!”
慕容平从地上爬了起来,挥动双臂,使阻塞的血脉流通了一下,然后又向翠湖宫主挨近道:“宫主!走吧!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我把物外化物的身法口诀告诉你,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翠湖宫主一怔道:“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慕容平道:“我并没有改变王意,因为我是有条件的。”
翠湖宫主忙道:“什么条件?”
“把你的脸容毁掉,反正你自己也看不见,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妨碍,而我将功诀传给你时,心头就没有负担了。”
翠湖宫主一怔道:“这话是怎么说呢?”
慕容平一叹道:
“以你的美丽,只要说一声,‘你们给我去死!’天下的男人都会毫无考虑地自动献出他们的生命,根本用不着你去动手,因此你想杀人的话,完全不须要利用武功,物外化物的功夫教给你就无关紧要了。”
翠湖宫主诧然道:“那你为什么要我毁容呢?”
慕容平道:“你的美丽比你的武功更危险,你可以用一句话,在片刻之间,杀死成千成百的人,这样比你用武功去杀人更快更多,为了天下男人的安全,我宁可选择后者。”
翠湖宫主一笑道:“照你这样说来,我又何必要跟你交换呢?”
慕容平道:“在你来说,这还是上算的,因为你杀死别人,只能发泄心中的恨意,而你学会物外化物的功夫后,却能使你体会到以前从所未有的乐趣,你的行动无须再仗人指引,你的世界不会再局处一隅。”
翠湖宫主摆摆手道:“够了!你不必再用话来打动我了,对你的提议,我正在考虑是否该接受,不过我对自己的姿色有这么大的魔力,倒是有点不相信,必须先要加以证实一下,比如说,我现在叫你去死,你是否会听话呢?”
慕容平大笑道:“不会!”
翠湖宫主神色一变,慕容平飞快地道:
“这并不是说我不受你的姿容所惑,而是经过一番谈话后,我知道在你美丽的躯壳中藏着一颗恶毒的心,这种认识使我有足够的力量去抗拒你的诱惑,因此你的美丽只能对别的人产生作用。”
翠湖宫主的脸又是一阵激变,厉声叫道:“飞花!背我回去!”
慕容平抢着过来道:“叫飞花带路好了,我扶着你走,而且要在这段时间以内,请你再仔细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翠湖宫主呆了一下,居然没有拒绝,伸出一只手,让慕容平扶着,然后沉声朝飞花喝道:
“走!”
一行人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慢慢向前移动着。
飞花虽然在前面引着路,却似乎不太放心,时时回头看看,可是翠湖宫主在慕容平的扶持下走得很平稳。
她的身子也慢慢地靠近了慕容平,神态变得异常温柔,真像是一个弱不胜衣的女郎,必须要靠着别人的扶持才能行动,而且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动人的幽香,连走在身后丈许的金北固与刘三策嗅着了,都不禁微微有些心旌动摇。
翠湖宫主走了一段路,忽然回头问道:“你们两人多大年纪了?”
金北固颇感愕然,顿了一顿才道:
“敝人四十有七,刘大哥恐怕是六十了!”
翠湖宫主冷笑道:“你们两人一个渐届知命,一个已属花甲老翁,怎么定力还比不上一个年青人,你们该看看慕容平!”
金北固被她说得莫名其妙,只有刘三策脸上一红。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跛者不忘其履,盲者不忘其视,这是人的本性,像你这样美的女子,九十老翁亦不动心者几稀!”
翠湖宫主稍稍有被激怒的感觉愠道:
“你必须拿我的盲目来作为笑柄吗?”
慕容平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是你自己在多心,走得好好的,你为什么又想到去考察一下后面人的反应呢?”
翠湖宫主道:“因为我看不见,必须以耳代目,我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不太正常,因此立刻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
慕容平笑道:“你听得很准确,也证明我先前的话没有错,你的美丽足可征服一切的男人,因此你不必多方求证!”
翠湖宫主呆了一呆才道:“慕容平,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慕容平淡然道:“像一般的男人一样,没什么特殊之处。”
翠湖宫主连忙道:“那么你对我的美丽怎能完全无动于衷?”
慕容平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无动于衷呢?”
翠湖宫主怒声道:“我目盲心不盲,那两个老家伙走在我后面,我都可以使他们失去常态,而你在我旁边,还直接碰触着我。”
慕容平笑道:“你怎么从一个人的呼吸中去判断一个人的内心呢?”
翠湖宫主道:
“这种情形太多了,我遇到过很多男人,连那个为盈盈而着痴成迷的高猛在内,他们都是那种反应,我一听就知道了。”
慕容平笑道:“你真对自己的容貌那么自信吗?”
翠湖宫主怒道:“那是你说的!”
慕容平含笑道:
“不错!我是那样说过,而且在我之前,有很多人都说过,所以你对我的话很容易就相信了!”
翠湖宫主道:“难道我不该相信吗?”
慕容平道:“假如你相信了,就不会怀疑!”
翠湖宫主怒声道:“谁说我怀疑了?”
慕容平道:
“你如不怀疑,为什么又要试探我的反应呢?你的手指在测量着我的脉膊,你在暗中计算我的心跳。”
翠湖宫主咬着嘴唇道:
“所以我才奇怪,你的反应比女人还镇静,盈盈在我身边的时候,她的反应都比你激动,使我不得不把自己重作估计!”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
“你不必摧残自己的信心,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确是美丽的,不过美丽的外表并不能征服一切,尤其是你准备用美丽作为武器去征服一个男人时,其结果反而会招致到不幸的灾祸。”
翠湖宫主怔然道:“我不懂你的话。”
慕容平道:
“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给你听,在我生长的青城山中,有一种小蛇,全身长着斑辉的文采,配上一对亮晶晶的小眼睛,美得令人一见它,就想伸手去摸摸它,可是青城山中的人见到它之后,马上就想找块石头来打死它!”
翠湖宫主道:“为什么呢?”
慕容平笑道:
“因为这种小蛇其毒无比,咬上立刻会送命的,可是有许多不知道它有毒的人,还是经常会被它咬死了!”
翠湖宫主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我在你眼中就是那条毒蛇!”
慕容平笑笑道:
“还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我跟你经过一番谈话后,知道你的内心并不像你外表那么动人,就对你感到很平淡了!”
翠湖宫主一指金北固道:“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内心的可怖吗?”
慕容平庄容道:
“这倒不清楚,不过有很多人虽然长了一双眼睛,却并不往深处看,自然惑于外表的美丽而无法自拔了!”
翠湖宫主轻轻一叹,不再说什么,将手交给慕容平继续前进,金北固与刘三策却面带惭色,默然追随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