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如他们,逃不掉的,只有硬著头皮撑下去了。”
许俊道:“我们这个身份唬得住别人,可唬不了史思明,他可不卖我们的帐的。”
韩宏道:“这个我知道,他的部属跟安禄山的近卫时有冲突,因为理屈被斥了好几回,他遇上了我们,又正好犯在他手里,只有认倒楣了,不过我们只要应付得宜,最多陪个小心而已,兄弟!你可忍著点,除非他要杀你,否则即使是挨上两个嘴巴,也不能发作。”
许俊道:“是,大哥放心好了,兄弟理会得。”
韩宏道:
“回头让我说话吧!你一直扮黑脸,一时不便转过来,这白脸的由我来吧!”
许俊知道韩宏是怕他受辱,心中十分感激,韩宏又道:“对了,那两块腰牌上的名字咱们也没瞧,回头一问可就穿帮了,快拿出来瞧瞧。”
许俊道:“我看了,上面镌的是胡文,我一个也不懂。”
韩宏道:
“我为了要刻印,倒是学了些天方文字,只要不太艰深,还能瞧懂几个。”
许俊忙把腰牌掏出来,韩宏看了一下道:“记住,你名字叫麻思哈,隶属于虎卫营第九队。”
他来不及掏出自己的瞧了,因为那军官已经牵著一匹马过来,马上一个胡儿少年将军打扮,十分粗壮。
韩宏心中一怔,这人不会是史思明,但是那军官对他执礼极恭,想必地位极高,自己身为大燕王近卫,如果不认得此人,那岂不是要立刻现形?
一急之下,倒被他想出点苗头了,原来他对胡人习俗略有研究,一看那少年人马上所悬的花式竟是王室的族徽,长安市上胡人王族极多,但此人却是用的与安禄山一般旌徽,而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也在长安。
不管是不是,反正此人是王族,叫声千岁殿下总不会错了,于是一拉许俊,下马屈膝行礼。
他的运气实在好,这一弯腰,腰间刀柄突出,刀柄上居然有一行名字,刻的是巴洛,第九,还有一个虎头,却与腰牌上相同,那巴洛必然是名字了。于是他一局声道:“小的巴洛,参见千岁殿下!”
许俊听他报了名,忙也跟著道:“小的麻思哈,参见千岁殿下。”
那少年人见他们的礼貌不差,笑笑道:
“起来吧!方才这位将军告你们不守军令,没有通行令箭,要强行闯出去,可有这回子事儿?”
韩宏这见第一关闯过了,一声千岁殿下没喊错,这少年人果然是安庆绪,胆子就大了,忙恭身道:“回殿下,事情确是有的,但小的们奉有大王密谕,必须外出,因此不能算是强闯。”
安庆绪道:“既有父王密谕,你们只要去见史元帅,他自然会给你们令箭的。”
韩宏道:“是!是!小的因为事情紧急,若去见了史元帅,耽误了大王交派的公务。”
安庆绪道:“什么事那样急呀!说来听听。”
韩宏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词,正在沉吟间,那军官道:
“回殿下,他们说是近月有不少大燕兵士,落单进入城郊民家而失踪,要他们去调查的。”
安庆绪双肩一耸道:“这件事父王已命本爵前往调查,难道是怕本爵不能胜任?又著令你们来监视不成?”
韩宏一听更糟,这件事若是承认,安庆绪必会抓住自己二人为证,去找安禄山理论,若是否认,则又必须提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才行。
且不管什么理由,反正是不能承认的,因此他低声道:“殿下明鉴,那只是小的临时抓的理由而已,其实小的根本不知有此事,都是听他说了,才随口胡绉的,想大王对千岁是何等器重,那会另行派人去监视呢?”
安庆绪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父王究竟派你们出去干什么事?”
韩宏心中在想理由,口中却道:“这个请殿下鉴谅,小的不便说。”
安庆绪怒道:“混帐东西,对本爵还有不能说的了。”
韩宏陪笑道:
“对殿下自然是可以说的,只是此地尚有外人在,小的不敢轻泄。”
他故意把眼睛瞟向那军官,果然安庆绪一瞪眼道:“木爵正在询问机密大事,你还杵在那儿干吗?退一边去!”
那军官只有哈腰退后,这时韩宏已有计较,上前两步,凑在安庆绪的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安禄绪笑道:
“这有什么可神秘的!”
韩宏笑道:“殿下明鉴,小的知道这算不得大机密,但是总不能跑到史元帅那儿去为此而讨军令吧!”
安庆绪笑道:“这倒也说的是,不过史元帅负责防守这一带,你们总别太给他过不去才是。”
韩宏笑道:“其实他是大惊小怪,有殿下神勇,那些南蛮给殿下的铁骑神威早已吓破了胆,那里还敢闹事,再者,也怪他的部下大窝囊,像小的两个人,照样敢出去。”
安庆绪笑道:
“你们是父王精选的铁卫,本爵的手下是身经百战的健儿,老史的部下当然是不能比的,喔巴洛,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的,虎卫营第九队,以后尚祈殿下多提拔。”
安庆绪道:“好!你很会说话,也很会办事。”
韩宏打了个千道,
“谢谢殿下夸奖,小的只有忠心而已,殿下,小的不敢去向史元帅讨令,是知道史元帅也好此道,若是明说了,恐怕他会截了下来。”
“他敢吗?当真他不要脑袋了!”
韩宏道:“明著他不敢,可是小的得了消息后,立刻赶了出来,没来得及向同僚联系,万一他起了心,把人截了下来,再一刀砍了小的,那岂不是太冤枉了?”
安庆绪道:
“这倒是可能的,咱们大燕的将领们,谁不好此道?你说的那个柳氏果真是人间绝色吗?”
韩宏道:“小的没见过。但听人说的确是沉鱼落雁,是长安市上第一美人!”
安庆绪道:“比那杨玉环如何?”
韩宏道:“这个小的也没法子比,因为小的是这次才到长安来的,也从没见过那位杨贵妃。”
安庆绪笑道:“父王对杨玉环念念不忘,本爵却认为不怎么样,第一她太老了,第二她太肥了,这不是在咱们北边,把胖女人看成了宝,本爵认为中原女人,小细玲珑才能叫人销魂。”
韩宏忙道:“这个雌儿正是殿下喜欢的样儿。”
安庆绪赫赫笑了几声道:“可惜父王捷足先登了。”
韩栩道:
“殿下,小的只是得了消息,还没禀告大王,也没向人联络,因此还没人知道哩,既是殿下喜欢,小的把人找到了,悄悄的送到殿下那儿去好了。”
安庆绪忙道:“这行吗?万一给父王知道了呢?”
“小的不说,大王如何得知?再说就算大王知道了,难道还好意思向殿下讨取不成?”
安庆绪笑道:“好!好!巴洛,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们向父王禀告一声,就到本爵身边好了,本爵不会亏待你的。”
韩宏做出一副欢喜的样子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只是殿下要关照这儿一声,别让他们作怪。”
“没问题,本爵派几个人跟你们去。”
韩宏忙道:
“使不得!殿下,那雌儿躲的地方十分隐秘,若是人一去多,她躲了起来,就难以找寻了。小的是跟个线人约好了,到了地头,还得换衣服,妆成汉人的样子,哄那娘们出来,再带人走的。”
“那本爵就吩咐一声好了,喂!你过来。”
那军官见安庆绪跟韩宏有说有笑,已经知道不妙了,硬著头皮过来。恭身道:“末将敬侯殿下谕示。”
安庆绪道:“这两个人负有机密任务,回头他们还要带人回来,你可不得留难,而且不得外泄!”
那军官道:“末将是否要禀告元帅一声?”
安庆绪刷的一声,抽了他一鞭道:“混球,你没听我说,这是秘密军情,不得泄漏?难道我这王子殿下说的话就成了放屁了?”
那军官挨了这一鞭却不敢反抗了,双手垂直道:“是!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安庆绪道:“我说的,史思明来了也不能告诉他。”
那军官只有可怜兮兮地道:“是!末将遵谕!”
安庆绪道:“你给我听著,这件事要是出了一点差错,或是泄了一点风声,本爵立刻要你的脑袋!”
那军官只有唯唯称是,安庆绪道:“你们两人把腰牌给他看一下,叫他以后记住,你们两人不但在父王驾前办事,而且也是本爵的亲信代表,以后出入营寨关卡,不受任何军令拘束。”
韩宏把腰牌亮了一下道:
“老哥!我告诉过你,爷们办的可是秘差,别说你不够资格过问,就是你家史元帅也过问不了,这是皇帝的事儿。”
那军官只有道:“是是上差请多担待。”
安庆绪挥手道:“你们快去吧!记住一回来就到我那儿去报到,本爵重重赏你们。”
韩宏道:“殿下放心好了,小的定不辱命!”
他拉著许俊,行了个礼,而后上马,扬长而去。
一直等走出很远,许俊才吐了口气道:“好险!好险!大哥,多亏你认得安庆绪那个小贼,不然今天可惨了。”
韩宏苦笑道:“我那里认得他,这是乱蒙的。”
“什么?乱蒙的?那有这么巧?恰好就蒙对了!”
“虽说是蒙,多少也有点根据,因为他的旗麾与安禄山相同,身上穿戴是皇族的标志,年纪又不大,我想先称他为千岁殿下总不会错,胡人的王族很多,王子也不少,都有资格被称为殿下的,等他一开口,我已能确定他是安庆绪那小贼,投其所好,捏了一套话。”
许俊道:“对了!大哥,你跟他说了什么?居然哄得那小贼眉开颜笑,而且还是言听计从。”
韩宏道:“我知道安贼老小都是酒色之徒,自然只有女人的事才能使他感兴趣。”
许俊道:
“妙!妙!只有出去找女人,才不便去向史思明讨取通行令箭,大哥,还是你的主意多。”
“我还不是被逼出来的,今天已经碰上了,若是唬不过,我送一命事小,还要连累兄弟你。”
许俊忙道:“这是什么话,若非大哥援助,小弟差点没被债逼得杀人抢劫。一条命早就保不住了。
再说自家兄弟,生死相共,谈不上连累两个字。对了,大哥,你说是那个女人,才能如此引得他入神?”
韩宏低下头道:“我说得到了消息,说你大嫂藏在一个乡下秘处,准备去抓她出来。”
“这你什么人不好提,偏要扯上大嫂呢?”
韩宏道:
“你大嫂名列美人榜首,是他们知道的,我又不知榜上还有谁,如只是乱诌一个,恰好是被他们找到的,岂不又穿了帮?我说你大嫂,至少有把握还没被他们找到。”
许俊低头不作声了,韩翻长叹道:
“大丈夫不能保妻小,已经够惭愧了,还要拿著老婆的名字来哄人,我又何尝愿意?向况他们把青娘列名榜首,这也不是光采。”
许俊忙道:“大哥言重了,这是不得已,大嫂冰清玉洁,可说举国皆知,这是胡儿们乱来”
但是韩宏又轻叹了一声道:“我担心的不是她的名节,我信得过她,对于青娘,也不能用一般的眼光与标准去衡量她的名节,否则我就不会娶她了。我要求青娘的,只是感情上的坚贞,心灵上的忠实,只要她的心属于我,其他我都不计较。”
许俊道:
“大嫂对大哥情深似海,义重如山,当初大哥落魄时,她都能推拒一切的富贵诱惑,矢志相守,现在大哥已有了功名,她更不会变心了。”
韩宏道:“我不是怕她变心,就是怕她不变心。”
许俊不禁奇道:“大哥,这是什么话?难道你”韩宏道:
“我对青娘的感情永不会变,爱她的心永不稍减,我说怕她不变心,是由于时势,我想,胡儿对她如此重视,她被找出来的机会是很大的。”
许俊道:“那所尼庵根清静,没人会去侵扰,那位老师太的家中也颇有势力,连胡人也不敢去侵犯,大嫂只要不出庵门,应该是没问题的。”
韩宏一叹道:“不怕一万,就伯万一。”
许俊对韩宏的多虑感到很好笑,忍不住道:“大哥,你平素是个很豁达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昏是如此,你发愁也没有用,若是你守在长安,能够对大嫂有好处倒也罢了,可是你在那儿,对她只有危险,今天若不是她出来与大哥告别,就不会被人闯见了。”
韩宏也知道自己的态度近乎可笑,因此一叹道:
“兄弟,我也不是放不开,我只是希望她能想开一点,万一被人找到了,能咬牙忍下去,别萌轻生之念!”
许俊倒是无法接嘴了,他发现怎么说都对不上劲儿,说柳青儿能通权达变,是侮辱她的人格节操,但如说她能轻生而全贞,则又刺激韩宏的心。
想了半天,他只有一句话:
“大哥,最好的办法是希望王师早日奏凯,收复两京,驱除胡贼,大哥能早日回去与大嫂团圆,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韩宏道:“也只有希望如此了,不过我看这件事总没如此容易,贼势猖獗,自渔阳东侵后,一路上势如破竹,可知朝廷的兵马,因升平日久,战备疏忽,要想从头整顿起来,殊非易事。”
许俊笑道:“大哥,你若是这样想就错了,朝廷的那些外藩确是师老兵衰,不堪一战,才容得安贼长驱直入,但太子在灵武所训的那批新军却不一样,在李小侯爷以及司马侯大人的合力训练下,不仅战技精良,而且斗志高昂,小弟离开的时候,他们正积极备战,檄文天下,各地也纷起响应,最多是三五个月的事,必能收复失地的。”
韩宏对战局却没如此乐观,但也不便说什么,许俊笑笑又道:“而且我们此行,还大有收获,第一是间接得知史思明与安禄山之间,已有不和之徵。”
韩宏道:“那只是心里有点不痛快而已。”
许俊笑道:
“作战时将帅不和是最大的忌讳,只要能稍加利用,加以挑拨扩大,就能造成他们的冲突,内乱一生,贼破之日近矣。”
韩宏笑道:“只可惜我们无法再回去了,杏则在安庆绪面前,就可挑得他跟史思明闹翻起来。”
许俊走着想着,似乎韩栩这番话给了他新的灵感。
在走了近百里之后,已远离燕军的势力范围,许俊笑道:“好了,总算安全了,我们可以剥下这身贼皮了。大哥,你不是会胡文吗?不妨写几个字,小弟叫人送回去。”
韩宏道:“这是干什么?”
许俊笑道:“小弟想到一条妙计,你就写说完成了任务,回程为史思明所禁,请殿下救命。小弟著人秘密呈交给安庆绪,就可以挑得他们冲突起来。”
韩宏想了一下道:
“不好。第一、我的胡文不行,那些事又烦,不易表达,再者,我们对这个人的底子不清楚,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写字。”
“他们身为侍卫,总该会一些文字吧?”
韩宏道:“不然,胡人重武而轻文,通晓文字者不多,有许多将军都不识字,所以他们的文书往来,都要叫人像歌谣一般的唱出来,甚至于军情急报也是如此,因此,你这个计划很可能弄巧成拙,万一他们是不会写字的,岂不立见其伪吗?”
许俊倒是怔了,但又道:
“但试试也不妨,万一他们是通晓文字的,岂不蒙上了?这个机会放弃了太可惜,反正不成也没有损失。”
韩宏笑笑道:“兄弟,如若他们是通晓文字的,这一来更易出漏子,因为字迹不同,闹开来立见其伪。”
许俊道:“这么说如此一个大好机会,竟是无法利用了?”
韩宏道:“只好如此了,因为我们是冒牌货,真正的人早已埋在那口枯井里了。”
许俊嗒然若失,不过韩宏毕竟是读书人,脑筋动得快,许俊引起了他的灵感,忽地一笑道:“兄弟!你是否能在长安找个人假扮胡人?”
“当然可以,不必假扮,真的也可以找到,有些胡人看准了燕军叛乱必不长久,目前为了形势所迫,不得不受节制,暗中却与王师通消息,大哥要他们做什么?”
韩宏道:
“这次倒必须要用假扮的,用一个人,穿上史思明部属的服装,骑上快马,把我们这两方腰牌,往安庆绪的大门口一丢就走。”
许俊道:“这是干什么?”
韩宏笑道:“这是向安庆绪提出示威,表示人已落在他的手中,也是给安庆绪一点颜色看看。”
许俊道:“那有什么用?光凭两块腰牌,证明不了什么,史思明一定会矢口否认的。”
韩宏道:“史思明当然会否认,因为他并没有扣人呀?而这两块腰牌的主人已死,永远也无法作证,这就成了悬案,安庆绪在明里无法抓到他的罪证,心里头却会对他恨之入骨,迟早会借别的原因爆发开的。”
许俊欣然道:“对!对!有道理,小弟这就去办,大哥,造成安史的不和而促其速败,这可是大功一件,小弟报上侯大人,为大哥记上一笔,将来论功行赏必然不小。”
韩宏道:“我倒不在乎功不功,只希望王师能早日定中原,我能够早日与青娘团聚。”
对韩宏的痴情,许俊心中虽是十分同情,却也没什么话好安慰他,但他却找到了侯希逸留在此地的探子细作,把两块腰牌交给了他,照韩翻的计画吩咐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