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再由怀中掏出一部份物件,同样地摊在地下,然后飞身上驼,朝四下惨然苦笑道:“各位所要的东西都留在地上,相信各位自己都认得清楚,不会摸错了”
四周的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震呆了,连说话开口的人都没有,一任他策着明驼,昂然地离开了!
孔文纪直到他的影子整个在漠野上消失后,才爆出一种豺狼似的狞笑声,抢先走到那堆零星物件中,捡起一颗雀卵大小的珠子,珍重地收入怀中,然后朝四周得意地一拱手道:
“兄弟幸托诸君之福,胜得此獠,亦为诸君略尽棉薄,请各位来自行认回失物吧!”
四周静寂了片刻,才有人开始向场中走动,终南掌门吕无畏不禁轻叹道:“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结束的。”
痛禅大师无言地摇摇头,只是以目色示意一个弟子去将少林信符碧玉如意取了回来。
金沙堡主谷亮在领回杏黄锦旗时,忍不住对孔文纪道:“孔二先生替大家都出了一口气,老夫十分感激,可是不该由着他如此离去的,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孔文纪哈哈大笑道:“谷兄尽管放心,不出六个时辰,这沙漠上就会多一具腐,鬼门关中,将会多一个冤魂。”
谷亮微微一惊道:“那“黄河秋星沙”倒底是什么东西,会如此厉害法”
孔文纪哈哈大笑道:“这是一种很稀薄的药物,系产自黄河源头星宿海上一种名叫秋的植物,根下有黄豆般的根瘤,榨出瘤中的汁液,加以熬制,使成透明晶状颗粒,无色无味,可治风湿久痼等宿疾,其效如神”
谷亮惊道:“那怎能将他挫退呢”
孔文纪微笑道:“一滴是良药,十滴可穿肠,兄弟在玉内壁敷之量,足可杀死十人而有余,此物入腹之后,立刻化入四肢百骸,无物可解i”
谷亮想了一下又道:“老朽记得孔二先生也曾在中饮过酒,何以不会中毒”
孔文纪得意地道:““黄河秋星沙”不易溶解,惟沸热之酒可化之,兄弟饮的是冷酒,故此毫无所得!”
谷亮失声赞佩道:“原来孔二先生隔空运功热酒,是别有用心了!”
孔文纪大笑道:“正是,这家伙年纪虽轻,一身功力却不在昔年独孤明之下,不是用这方法还治不了他,兄弟自知离火神功也无法奈何得了他,却可藉此将药力化解酒中,这小子果然中了计,他将酒雾用内劲聚住,再冷却归原,做梦也想不到酒质会因此而变了!”
谷亮动容地道:“孔二先生神机妙算,可谓天衣无缝,泽惠天下,真是一件绝大的功德!”
孔文纪大笑道:“谷堡主太过奖了,兄弟不过是为己张本,顺便也替各位代了一下劳,那里敢当功德二字,只是落魂谷一向与武林朋友疏于来往,希望能藉这个机会,与诸君略结微缘,日后诸君有暇路过六诏时,欢迎诸君驾莅敝谷小作盘桓!”
谷亮呵呵笑道:“孔二先生太谦虚了,好在在喉头的二十年深结已经解开了,天下从此无事,我们这些武林朋友也该多连络,老朽在半年之内,一定会专程去拜访孔谷主的”
这时另有一部份武林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天色渐有曙意,孔文纪一拱手道:“事情已经完了,我们也可以散了,诸君如不介意,兄弟想先走一步!”
谷亮弯腰作礼道:“孔二先生请!”
一些感恩附和的武林人跟着致礼相送,孔文纪傲然地朝大家点点头,手摇摺扇扬长而去!
漠野上的群豪也开始散了,人影在曙色中幢幢地移动着,吕无畏见痛禅大师仍是寂然不动,一脸茫然之色,忍不住问道:“掌门人还有什么感慨!”
痛禅大师徐徐叹道:“天下是真的太平了吗?老衲只怕今后武林中的事会更多乱了!”
吕无畏愕然道:“掌门人此言何指?”
痛禅大师轻轻地道:“老衲只是凭着一种预感,却提不出什么根据,但愿这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吕无畏沉思片刻,也似有所得地道:“掌门人之言,老朽也有些同感,今日会后,落魂谷隐然已有武林霸主之象,虽然那姓孔的替我们取回了令符信物,不知怎地,老朽心中对他却全无一丝好感!”
痛禅大师轻叹一声,只是招呼门下弟子,默然地步上归途,一场惊天动地的风云际会,就是这么结束了!
虽然在各人心中的感触上都有点一丝成功的兴奋,可是也有人替关山月感到惋惜,惋惜着一个年青高手的殒灭!
这小伙子像一颗慧星,突然地出现了,也迅速无比地消逝了,生命虽然短促,却在人间留下了灿烂辉煌的印象风刮在沙漠上,扫平了一些沙丘,又堆成了许多新的,昨夜聚在这儿的人都走了,风与沙掩盖了他们的脚印,沙漠上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可是在浩翰的人海中还流传着几个名字,明驼令、独孤明、关山月这些名字所寄托的形体,在大家的印象中都已经死了,他们所引起的波涛还在人们的记忆中汹涌,等待着时间的浪潮慢慢去冲淡
风!在沙地上卷起了尘雾,整个大地都似乎在迷蒙中了。
“叮!”“叮!”
驼铃寂寞地响着,呼啸的风声中,这是唯一的异音,除此以外,还有砂石摩擦时的细碎声响,不过在风声与驼铃的比照下,它显得太微弱了!
关山月无力地倒在驼背上,他已经支持过两天了,整整的两昼夜,他都在痛苦的煎熬中,他不明白自己何以能支持得这么久,因为在“黄河秋星砂”的剧毒之下,没有人能活过四个时辰,而他!却以超人的禀赋与特异的体力,竟能忍受两昼夜的痛苦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清楚,自己总不能免于死亡。
此刻他正步向死亡,而且越走越近了!
“恩师啊!我辜负了您的托付!可是失败在这种阴谋之下,我是多么地不甘心啊;在这种情形下折毁了您的令名,我如何能对您的在天之灵啊”他很想抢天长呼,仰天长啸来发舒他的郁愤,可是他的喉管已被那剧毒烧得焦枯了,只能在心中发出这愤怒的呼啸。
忽然,在风声中他听见了一阵急促的声音,根据久居沙漠的经验,他知道这是马蹄声,有人骑着马在后面追来了!
“是谁呢?难道是那批江湖人追来杀死我吗?”
“我宁可暴露骨在沙漠里,也不能落在他们手中,我!明驼令主第二代|怎么能把最后的一口气在敌人的眼前呢”
他很想摧一下身下的坐骑,叫它走得快一点,可是他连移动一下手臂的力量郡没有了,他只有在心中暗叫道:“老伙计,你加点劲,明驼令主第二代不能死在敌人手中,虽然我是最后一代令主了”
那匹白驼似乎能听见他的心声,果然拨开四蹄,跑得像风一般的疾快!
关山月在心中萌起一股欣喜,暗暗地叹息了!
“老伙计!还是你行,明驼不老,豪气常存,只是我无法再伴着你了”
跑了一阵之后,他忽然又惊奇了,因为后面的马蹄声不但没有拉远,反而越来越近了,急得他挣出了微弱的声音:。
“老伙计!你怎么不行了,沙漠上难道还有马匹能跑过你的吗?”
驼行依旧,蹄声更急,他不禁又发出一声轻叹,因为他发现座下的白驼并没有使出全力,所以才会被后面的马匹追上,可是他现在连扶手的力量都没有了,白驼跑得快的话,就无法再维持平稳,他就要摔下来了!
“老伙计!别管我了!你使劲跑吧,我们不能同时落在敌人手里”
白驼倔强地发出一声低咽,却始终没有加快速度,马匹终于追了上来,马上纵起一条人影,去扣白驼嘴下的嚼铁,白驼将长颈一昂躲开了。
可是驼背上的关山月却因为这一抖的原故,从上面翻落下来。
扣驼的人影急速回身,接住他的身形,关山月在朦胧中只看见一张白白的脸与一支长长的辫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他的神智又回复清醒时,才发现自己已躺在一个绿洲的水池旁。
沙漠中难得有水草的地方,偶而有一两块接近水源的沙地,靠着水的滋润,杂草丛生,居然一片碧绿,与死黄色的沙漠大相迳异,乃得绿洲之称。
关山月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要判断自己现在究竟是生还是死,沙漠中人最大的愿望是死在绿洲上,所以他见到绿洲之际,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努力地搬动一下身子,他感到自己依然处在十分痛苦中,只是精神略微振作了一点,不禁轻轻一叹道:“听说死后一切痛苦都消失了,怎么我的痛苦却永远伴随着我”
一语未毕,身后传来噗的一声轻笑道:“像你这种疑神见鬼的人,死了也不得超生的!”
关山月蓦然回顾,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漠上牧民的装束,白而圆的脸,大大的黑眼睛,粗而长的辫子,神情显得很调皮,正是自己在驼背上坠下时看见的那付情状,不禁微微一愕,半天后才低低地问道:“姑娘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那女孩子双眼圆睁,鼓起嘴怨声道:“你死了!你现在是见鬼,我就是鬼!”
关山月又是一怔,可是他在那女孩子表情中看出她是在说气话,因此也知道自己并未身死,乃轻轻一叹道:“姑娘请不要生气,我因为身受重伤,自知必死,所以才这样想”
那女孩子还是气呼呼地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受了重伤,干吗听见我们追来了还要逃,我们又不是强盗,早知道如此,真不该救了你”关山月只有苦笑一声,无言可答,那女孩子还想抢白他几句,忽然旁边插过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道:“阿菁!这位客人中了剧毒,虽然服下清毒散,可是毒性并没有消退,你不要再跟他说话消耗他的体力!”
关山月只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忽然感到灵台穴上又是一麻,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耳边只依稀地听到那女孩子问道:“爹!他中了什么毒,您的消毒散还解不了!”
接着是那中年人的声音道:“你别多问了,这种毒性对我的医道是一个挑战,我们把他抬回山上去,用我最大的努力,看看是否能够克制这种毒性!”
接着他又迷糊地感到身子受了搬动,神志又陷入迷惑中了
六诏山的落魂谷主孔文通广传请柬,邀请各处武林知名人士与九大门派掌门参加他六十生辰大会时,已经是沙漠夜会后的三年了!
由于孔文纪已毒毙明驼令主独孤明的传人关山月,使每一家的信物都得以收回,六诏山在武林中,已隐隐居于领导地位。
一向不为人注目的六诏山,在这三年中,也不时有江湖人前往拜访,尤其是金沙堡主谷亮与一些单独成家的武师们来往得最勤,他们因为势力较为单薄,无法与那些历史悠久,基础雄厚的大门派相较,门下的弟子们略为起了一点小冲突,也总是忍气吞声的时候居多,自然而然地想与六诏山一通声气,以壮声势!
而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因为受了孔文纪的一点恩惠,对六诏山始终很客气,凡事退让,一些小事情,只要是孔家人出头讲句话,大家就搁开算了i三年来,六诏山在武林中的活动越来越公开,声名也越来越大!
落魂谷主孔文通的六十大寿是近年来武林中喧腾最沸的一件大事,这在半年前,请柬就发出去了。,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明知他们在这次聚会上定会玩出一些新花样,可是拘于情面,即使本身未克参加,也都派出门中极高地位的代表前来祝贺。
寿诞是九月十七,九月十六暖寿,大家都到齐了,六诏山的落魂谷中形成一片空前的热闹,长棚下筵开如星列,宾客似云聚,大家都准备作竟夜欢饮
更深酒酣,八成的客人有了八成的醉意,金沙堡主谷亮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以他那响亮的嗓音大声叫道:“各位老师,各位朋友,三年前孔二先生在沙漠中以一杯毒酒,制服了明驼令主,替我们夺回了本门信物,这份恩情,武林朋友,莫不铭感于心”
这几句话说得太露骨,有几个人立刻表示出不满之色,谷亮似乎也有所感,马上接着大声道“那一战独孤明虽死,然而他的传人关山月所表露出来的功力为有目共睹,各位若是单凭一己之力,有谁能击败他!”
这几句话也是事实,表示不满意的人也只好将不满意的话下肚去,谷亮等了片刻,见没有人提出异议,乃得意地道:“明日即为孔谷主寿诞,兄弟谨备了一点寿礼,代表天下武林同道,向寿翁表示一点敬意!”
说完之后,举手一招,立刻有两名汉子抬着一方金漆匾额,上面刻着五个泥金大字,在烛光中映耀光辉!
“天下第一家”
谷亮不等大家有所表示,随又大声道:“这一句话大概只有落魂谷可以当之无愧!现在就请寿翁哂纳”
终南掌门吕无畏就坐在少林代表心禅大师之旁,忍不住出声道:“这太岂有此理了,我们若是让他把这块匾送上去,就无异承认他是天下第一家了,这五个字那是随便可以得的?”
心禅是少林痛禅大师的师兄,年龄在痛禅之上,造诣比他较差,却是少林的第二位高手,此次是代表掌门前来,自是不便多表示意见,只有轻轻地一扯吕无畏的衣服道:“吕掌门人请少安,谷亮此举虽迹近阿谀,然言之未尝无理,三年前若非孔文纪,我们的信符恐仍留在明驼令主之手!”
吕无畏不以为然地道:“在那种方式下夺回信物,在下宁可让它仍留在明驼令主手中!”
心禅摇头道:“孔文纪虽然胜之不武,可是隔空化酒,传热溶毒,他们在真正的武功造诣上,所表现的功力亦足惊世骇俗!”
吕无畏有点诧异地问道:“少林向为武林泰斗,难道大师竟也承认落魂谷为天下第一家吗?
心禅轻轻一叹道:“世外人对于名利之争,已然很淡薄,以敝门之见,谁荣任天下第一家都没有关系,唯一可虑者,只怕孔家不会得到这么一个虚衔就满足了!”
吕无畏愤然道:“他们还想怎么样,总不成还要我们向他屈膝朝拜!”
心禅长眉深锁,长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屈膝臣服便能保得天下安宁,贫僧也不反对”
吕无畏感觉得十分气,认为这个老和尚简直懦弱到了家,可是这时身为主人的孔文通已经笑嘻嘻地走到天棚正中央准备接受匾额,周围只响起一阵零落的掌声。
孔文通毫不在意地轻轻一笑道:“谷兄抬爱盛意,兄弟无论如何是不敢当的,三年前舍弟不过替大家略效绵力而已,怎敢妄自尊大以天下第一自居,谷兄这方匾额还是留待高明吧!”
谷亮挣粗了脖子叫道:“当今之世,还有谁能比孔谷主更高明!”
孔文通淡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兄弟不敢自认高明,正如有些人不甘自认不高明一样,谷兄如其不信,何妨看看席上各位朋友的脸色!”
谷亮朝四面一望,果然有许多人都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九大门派中除了少林漠然不动之外,其余八家的掌门与代表都堆着一脸的冷笑!
谷亮觉得十分难堪,大声高叫道:“谁要是不赞成兄弟的看法,便是忘恩负义之徒!”
这句话太严重了,语音方落,几乎有五六个人同时按桌起立,终南掌门吕无畏首先按捺不住,沉声叱道:“姓谷的!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咆哮!”
谷亮正想与他破口相骂,孔文通伸手一拦道:“各位为了兄弟贱辰,下莅六诏,兄弟已感无限荣幸,千万不可为一点小事,伤了彼此间的和气,兄弟敬大家一杯水酒,谨谢各位盛意吧!”
语毕双掌一拍,以嘹亮的嗓音招呼道:“拿酒来!”
天棚外立刻有四名大汉,用扁担粗索抬着一口巨缸进来,那口巨缸的高度约有六尺,腹经长有九尺,那四名大汉抬着,尤见颇为吃力,可见那份量之重!
缸抬到他身边放下,再出两人合力抬开缸盖,里面竟贮着满满的一缸美酒,孔文通脸含微笑,双手扶住缸缘道:“由于佳宾太多,兄弟无法一一亲趋斟盏,只得偷个巧了!”
语毕缸中的水酒暴涌而起,恍如一道酒柱,冲高两丈余,然后像一个炮竹似的爆炸开来,将星星的酒雨向四边洒去。
接着是一片叮叮的声音,那是酒雨洒落在杯中的声响。
全体在席的贺客,莫不发出一声诧然的叹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的酒杯中,都已添满了,酒面平盅口,满得恰到好处。
孔文通表现的这一手,显示他的内力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展示出三项最难的手法!
第一难是他用内力激出的酒雨,只注向每一个人的酒杯,宽大的席面上除了菜肴之外,还有许多空隙,却不见一点酒滴。
第二难是有些人的杯中还有剩酒,他却是杯满即止,每个人的酒面是一样的平。
第三难是他这一次凌空斟酒,面对着近千名宾客,同时完成,无一缺漏!
金沙堡主谷亮首先热烈地鼓掌,天棚下客人们也跟着附和,这一次可是相当热闹,掌声如春雷。
孔文通的脸上浮起一片得意的微笑,双手离开缸缘,向四周作了一个罗揖,口中连连地谦逊着!
“得罪!得罪!失礼!失礼”
谷亮再次捧起那方金匾,送到他的身前道:“孔谷主文才武功,并世无双,这方匾额,受之而无愧”
这次不再有人表示反对了,终南掌门吕无畏废然轻叹,他心里还是不服气,然而孔文通现露的这一手震住了他,使他无话可说!
孔文通故意矜持地等了一下,见大家再无表示异议了,才笑吟吟地接了过来道:“谷堡主抬爱盛情,兄弟却之不恭,只得愧领了!”
匾额接过之后,天下第一家的头衔也算得到大家默认了,孔文通志得意满,将匾方交给抬酒进来的大汉道:“这是各方英豪的抬爱,你们小心一点抬出去,交给二谷主好好保存!”
那两名大汉答应一声,正要抬起走路,旁边闪出儒衣长衫的孔文纪,面含笑意道:“大哥!
此刻已过子时,现在就是您的寿诞了,依兄弟之见,莫若就此将匾额悬在寿堂上,倒是一件别饶意义的事!”
孔文通笑着摇头道:“不行!这样做未免太张狂了!”
谷亮马上道:“那里!那里!只有孔谷主的寿堂上当得起这方匾额,还是请二谷主赶快悬好,我们也可以开始拜寿了!”
孔文通还在谦辞,不过语气并不坚决。
孔文纪轻轻一笑,单手托着匾额向上一拨,那方匾额飞了起来,越过众人头上,平平整整地落在寿堂的上方。
那儿原本有一块空出的位置,匾额平贴在壁上时,前面站着四名大汉各自将手一扬,每人发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长钉,分落匾方四角恰好将它钉住。
人群中又爆出一片掌声,只有吕无畏愤然地低声道:“这分明是事前商量安排好的活剧”
心禅赶快一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说话。
谷亮又首先唱声道:“拜寿!拜寿!请寿星翁就位!”
孔文纪推着孔文通,让他站在匾额之下,赞礼生高声唱起喜歌!
“红烛焕彩光,吉瑞兆天祥,寿比南山高,福如东海长”
于是厅中群豪都站起来,有情愿的,也有不得已的,一齐都弯下腰去,向孔文通躬身作礼。
孔文通满脸含笑,口中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一面也躬身还礼,当他抬起头来时,忽然发现很多人都以诧异的神色,望着他身后的匾额,连忙也回头一看,几乎要惊叫出声。
原来那匾上的“天下第一家”五个大字中间,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添上了两个白色的小字,变成了:
“天下第一明驼家”
孔文通诧异良久,才沉下脸怒声道:“这是那一位朋友开玩笑?”
连问数声,四下无人答话,他又以怒声道:“兄弟今日贱辰,诚意柬邀各位前来喝一杯水酒,不过是想藉此机会叫大家聚聚,若说祝寿二字,兄弟是绝对不敢当的,各位看得起兄弟前来,兄弟十分感激,各位即使不来,兄弟最多也只有认为交情不够,绝不敢对各位存有偏见,可是各位用这种方法对付兄弟,似乎是太不够意思了!”
说完之后,他的脸色涨得铁青,然而四下仍是静悄悄的,片刻之后,忽然远处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讥嘲的意味。
大家朝发笑之处望去时,只见天棚东偏的一张席桌上站起一个塞外装束的中年男子,身材很魁梧,只是面目很陌生,再者那边的座位也是属于一些二流江湖人物的席次,因此大家对这个人居然敢对孔文通如此态度而感到奇怪。
孔文通阴沉沉道:“这位朋友贵姓大名!”
那人淡淡一笑道:“在下张云竹,世居北天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孔文通打量他良久,始终看不出这个人是何来路,这才沉着脸道:“张朋友刚才那一阵大笑是什安意思?”
张云竹打了个哈哈道:“那要问阁下自己了,阁下自己说了一大篇话,听起来倒是颇为令人感动,可是阁下肚子里另怀鬼胎,又是什么意思呢?”
孔文通脸色一变,目中凶光顿露,厉声叫道:“张朋友!今天是孔某的好日子,孔某实在不愿意得罪朋友,可是以阁下这种态度行迳,似乎在逼孔某做不愿意做的事!”
张云竹也是哈哈大笑道:“孔谷主!你说得真对,今天的确是你的好日子,因为今天不但是你的生日,同时也是你威挟天下,号令武林的大日子”
孔文通沉下脸怒叫道:“胡说!那方匾额虽然是武林朋友抬爱相赠,我并不敢以此自居!”
张云竹微微一笑道:“可是在性命的胁迫下,谁敢不听你的指挥呢?”
孔文通脸色又是一变,目光中已是一片杀机,他身后的孔文纪更是按捺不住,蓦然闪身向前,举手迳击,口中怒喝道:“无名匹夫!你居然敢搅闹我大哥的寿筵,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的单手只出二指,直取张云竹的前胸,用招狠毒,取势迅速,可是那藉藉无名的张云竹居然一错肩避了过去,孔文纪不觉微感惊异,双掌一封,各分左右,又拍了出丢,这次用的招式更为阴损狠毒,像是要将对方活活击毙,张云竹看来万难逃脱了,因为孔文纪一取太阳穴,一取腰下,无论他能将身子缩得多矮,都无法避过一击。
然而就在大家诧异惊呼中,张云竹的身子蓦地像个陀螺般地转了起来,急转中反向孔文纪撞迎过去,砰然一声,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居然将孔文纪的身形推出五六步远,同时右臂斜垂,好似已受了伤!
孔文通轻哼一声,举掌朝张云竹的后背拍去,掌发无声,去势劲厉,张云竹似乎没有防备,掌力及身,他才警觉,为时已晚,顿时也被掌力击得踉跄数步,向前猛跌!
可是这人的武功造诣,竟然出乎大家的意料想像,在受到孔文通致命的一记暗击之后,居然没有受伤,腰肢一挺,又站稳了脚步,回头对孔文通冷笑道:“姓孔的!你记住这一掌,等一下我非把它打回来不可,不过我在打的时候,一定会光明正大,绝不像你这样卑劣地暗中出手!”
孔文通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同时心中也暗暗吃惊,知道这个家伙还真不简单,因为能接下他五成功力一掌的人,已经是有限可数了,若说中掌而能无伤,他简直不相信世界上还会有这种人。
落魂谷崛起江湖虽是两三年之间的事,可是远在二十几年前,他已立下雄霸江湖的野心,对当时武林各路人物也都在暗中作了一番调查,发现他们都不过如此,虽有几手真才实学,仍不足与他相比,于是他踌躇满志,正想有一番作为,没想到突然间冒出一个明驼令主独孤明,一场不伤和气的比斗下,他落个一败涂地,这才暂抑野心,潜意练技,等过了漫长的二十年。
沙漠上一会时,他也参加了,但是他为着怕再丢一次人,只是乔装易容,躲在一边看热闹,而叫他的弟弟孔文纪代表!
有一个令他很兴奋的消息,那就是独孤明死了,可是他的传人关山月仍然十分了得,气度造诣,完全不逊于当年的独孤明,不过这小子究竟太年青,阅历经验都嫌不足,以致于在酒中受了“黄河秋星沙”的毒,成了塞上冤魂,也作成了落魂谷的赫赫声名!
又处心积虑地培养了两三年,正当他利用自己六十岁的生辰,藉机宣告天下,以逞他的雄心壮图之时,不想半路又冒出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张云竹!
人虽无名,功夫却十分着实,因此他不得不提高警觉来专心应付了!
张云竹的那几句话大大地损抑了他的盛名,天棚下有几个人已对他这种暗袭的手段颇表不满,因此今天若不将这个家伙收拾下来,今后的颜面何在
沉吟片刻,孔文通才阴沉沉地道:“朋友的功夫的确颇令兄弟心折,以朋友的这份身手,想在江湖上成名并非难事,为何偏偏要选上兄弟过生日的这一天来出风头呢?”
张云竹冷冷一笑道:“在下虽然略谙技击,完全是用来强身延年,从未作出名的打算,今天是为了不得已才出来找你的麻烦,因为我不愿意你的生日,成为天下武林道中正人侠士的忌辰!”
孔文通脸色又是一阵剧变,厉声喝叫道:“你又胡说些什么?”
张云竹冷冷地笑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好一手凌空敬酒,其实你溶在酒中的“黄河秋星沙”并不见得就能令天下人俯首听命,即使你能毒死一两个人,天下武林道中侠气长存,绝不会被你这一手吓倒的!”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大家都没有想到孔文通会在酒里设下这么一道毒计,终南掌门吕无畏本来就对他不满,这时更怒不可抑,暴然飞出,戟指着他厉叫道:“孔文通!你是个最无耻的鼠辈,竟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孔文通见张云竹居然将他酒中的机关识破,心中更是吃惊,可是表面上仍是十分冷静,乾脆拉破了脸,冷笑一声道:“吕兄最好少动无明,那酒中的含毒量并不足以立刻致命,少时兄弟自有解救之道,若是你自己生起气来,触发心火,摧发药性,那可不关兄弟的事!”
这一说无异承认了酒中含毒之事,因此那批对他不满意的人都纷纷离座起立,有人更连桌子都推翻了,蜂涌上前,将孔文通包围起来,要找他拼命!
孔文通凛然无惧,孔文纪忍住手痛,站到他身边严密戒备,同时有许多与他们互通声气的江湖人,虽然本身也中了毒,却仍然站在落魂谷一边,与那些人对峙着,顿时形成壁垒分明的两个阵线,形势紧张得一触即发!
张云竹反而被挤开了,可是他依然若无其事地对吕无畏道:“吕掌门人!台端的确不宜于发怒,否则是自取速祸”
吕无畏在急怒之中,对这个人也怪上了,立刻怒声叫道:“你也不是好人,既然知道酒中有毒,为什么不早点揭穿,眼看着我们上当!”
张云竹笑嘻嘻地道:“那倒无此必要,因为各位并没有性命之虞!孔文通对各位并不想加害,他只是想控制各位俯首听命而已,他手中另外握有解药,不过那只能压制住药性不发,每隔半年就需要服食一次,各位如欲保存生命,便只有永远地服从他”
吕无畏怒叫道:“放屁!我就是拼了一死,也不会向这种人屈膝!”
孔文通冷笑一声,不作任何表示,张云竹则轻轻一笑道:“掌门人将生命看得太轻了!
各位都是方今武林中精英,轻易言死,日后天下大势,更将落入孔家的掌握了!”
吕无畏不禁怒道:“你究竟是算那一路的?怎么如此言词反覆,难道你要我们向他屈服不成!”
张云竹哈哈大笑道:“我在心地上是站在你们这一边,因为我一向主张心胸磊落,可是在行动上,我宁可站在他们一边,闯汤江湖,除了武功之外,还需要心智并用,那能像你们这样,轻易受人暗算”
吕无畏又气又怒叫道:“胡说!你自己也喝下毒酒了”
张云竹笑笑道:“我与你们不同,我是明知有毒,故意喝下去的!”
吕无畏微怔道:“你故意服下“黄河秋星沙”?”
张云竹点头道:“不错!我故意喝下去,看看除了死与屈服之外,还有第三条可走的路没有!”
孔文通眼珠一转,冷哼一声道:“对你来说!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像你这种人,留下太危险了,即使你想表示屈服,我也不会答应!”
张云竹突地哈哈大笑道:“你别做梦了!三年前我就服过“黄河秋星沙”也没有把我毒死,今天你要杀死我的话,只有规规矩矩,利用你的武功来完成它”
孔文通脸色一惊,急忙道:“三年前那么你是”
张云竹在一声震耳的长笑中,将头上的帽子一掀,然后再用手在脸上搓了几下,擦去那片苍白,露出黯黑的肌肤,再扯下嘴边的胡子,立刻变为一个神米飞扬的年青人!
四周的人立刻发出一声惊呼,不约而同地道:“关山月!”
大家的记忆犹新,这年青人正是三年前,在大漠上如神龙一现的明驼传人。
当时见他中了毒之后,匆促地跨上白驼,在大漠中冲进苍茫夜色而去,大家都认为他死定了,还有不少人为他惋惜过
万想不到他又像奇迹般地生还出现了!
关山月朗声长笑,手指看那方被他改过的匾额道:“天下第一明驼家!请大家记住,只要明驼令主一天不死,这天下第一四字,永远也不会落到别人头上!”
关山月像神龙一般地再次出现,同时也发出那不可一世的豪语,立刻震住了所有的人,天棚下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半点声息!
他的确是够资格说那些话的,独孤明技震天下不必说,这小伙子在大漠上所流露的那几手功夫,依然是无人可敌。
那天若不是孔文纪玩了个花样使他中了毒,谁也不敢想像往后是如何收场,可是这家伙的命也长,中了“黄河秋星沙”的剧毒之下,他依然能保住性命,而且又出现了!
吕无畏怔怔地望着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因为他与这年青人也是敌友难分,他在三年前赶到辽远的大漠,原是去与明驼令主决斗,挽回终南一派的名誉,然而关山月在中毒之后,他又感到惆怅与遗憾,现在他又活了,吕无畏自己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难受!
孔文通也怔了半晌,才从失神中惊醒过来,以无法相信的声音问道:“关山月!你是如何从“黄河秋星沙”下逃得活命的?”
关山月傲然一笑道:“天下物性没有一样是绝对的,有一毒必有一解,我既然能从那等巨毒之下留得性命自然是找到解法了!”
孔文通摇头不信道:
“独孤明学究天人,胸罗万有,唯独医道一项不甚精通,因此我绝对不相信你能解得了此毒!”
关山月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先师对此道的确不精,否则我也不会在沙漠中上那个大当了,可是我在性命垂危之际,却遇上了一位隐世高人,他不但救了我的命,也研究出破解”黄河秋星沙”毒之法!”
孔文通连忙问道:“那人是谁?”
关山月用手一指旁边道:
“这位高人对你能炼制“黄河秋星沙”那等毒物,倒是颇为欣赏,这次特别也来到此地见识一下,方才我就借用了他的姓名,现在我特别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潜隐天山的医道圣手张云竹前辈!”
大家都顺着他的手势望去,但见一个塞外牧人装束的中年人,一脸黄色,带着病容,在他的旁边,却是一个年青的姑娘,同样也是牧人打扮,隆鼻星眸,妩媚中含着勃勃英气,脸部轮廓与中年人颇为相像,一望而知是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