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廉慕雪以为酒丐还在生气,也离马飞身追了过去,同时歉意的说:“老前辈,这匹马的性子太坏了!”
龙门酒丐一指身后紧跟驰来的乌龙驹,说:“不是它性子坏,是我这付油泥像太不敢恭维了!”
说罢,竟爽朗的笑了,方才不愉快的事,似乎早忘了。
廉慕雪轻轻摇摇头,心说:怪不得他能活一百多岁!
飞行中,龙门酒丐突然有些奇怪的问:“小侠,你为何不骑马?”
廉慕雪一笑道:“同老前辈并肩飞驰,不更有趣吗?”
酒丐怪眼一翻,看来有些生气的说:“好哇,成心跟我老化子比脚程来啦?”
说罢,不待廉慕雪分说,大破袖子一拂,身形疾向山下泻去
廉慕雪心知这位性情怪诞的老丐侠又误会了。
无奈,只得紧紧跟在酒丐身后不敢超前一步,因为廉慕雪实在不愿再惹他生气了!
眨眼间,两人已到了山下。
龙门酒丐身形还未站稳,又哈哈大笑起来!
廉慕雪立稳身形,不觉一愕。心说:又是为了什么如此高兴?
岂知,老化子竟一晃脑袋,说:“小侠,你看我还不老吧?”
廉慕雪一听,气也不是,笑也不矩,只得连忙说:“当然不老。”
龙门酒丐神气的笑了!
廉慕雪也跟着笑了!
龙门酒丐微敛笑容,有些严肃,也有些神秘的问:“小侠,可认识这几个姑娘?”
说着,由怀里掏出一方鹅黄色的丝质香帕来。
一丝淡淡的幽香,立时飘进了廉慕雪的鼻孔里。
这丝淡淡的幽香,对廉慕雪太熟悉了,这是一种富有桃花芬芳气息的香味。
同时,娇小秀丽的秋菊姑娘的影子,也随着那方鹅黄色的丝帕,那丝特有的淡淡幽香,浮上了廉慕雪的脑海
廉慕雪急忙接过那方鹅黄色的丝帕,展开一看,果然在丝帕的下角,用金黄丝线绣着一个“菊”字。
廉慕雪拿着丝帕的手有些颤抖了。他不解的问:“这方丝帕,如何落入老前辈的手里?”
龙门酒丐哈哈一笑,道:“我先问你,这几个厉害姑娘,你可认识她们?”
廉慕雪一听,不觉一愕,问:“她们?”
“不错,她们五人。”
“她们五人?”
“怎么,你不认识她们?”
廉慕雪略一沉思,说:“嗯我只认识持有这个手帕的姑娘。”
龙门酒丐又爽朗的笑了。他说:“既然是小侠认识的姑娘,我老化子也放心啦,我想她们也不会亏待萝儿。”
说着,眨了眨一双怪眼,摇着头打趣的问:“小侠,该不会是为了争风吃醋吧?”
廉慕雪的俊脸一红,这时已听出一些端倪来,急问:“莫非她们把萝姊姊”
“不错,正是她们把萝儿救走了。她们走时留言,要你去桃花江畔,益阳山的红云仙庄把萝儿接回来。”
廉慕雪知道这是红云仙子的主意,但他却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把萝姊姊掳走?如果是为报一掌之仇,尽可约他前去决斗。
是以,心念间不觉喃喃的说:“她这是为什么呢?”
龙门酒丐误会了。他认为廉慕雪说的她,是指持有那方丝帕的少女。
是以,也一本正经的问:“你认识的这个小姑娘,可是个醋坛子?”
廉慕雪被酒丐问得俊而通红,立即正色道:“老前辈你误会了。”
龙门酒丐听了,满不高兴的一翻手,拉过背后的酒葫芦,咚咚咚,一气喝了十几大口,最少也有半斤酒。
是的,他有老半天没喝酒了。
他把酒葫芦背好,用破袖子一抹嘴,又老气横秋的说:“你也别害臊,老化子年青的时候,比你更喜欢小姑娘,不过我要告诉你,爱吃醋的小姑娘,可千万别招惹。凡是抱着个醋坛子不撒手的小姑娘最好离她远一些。”
廉慕雪见一百多岁的老化子同他谈儿女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龙门酒丐的老酒一下肚,立时话匣子打开,他看来对儿女经似乎颇有心得。
他不管廉慕雪爱听不爱听,他不管廉慕雪的脸色表现的是如何的不耐,他仍是一本正经,慢条斯理的说:“现在老化子要再劝你一句。今后千万不可对每个少女都留情,那后果是悲惨的,最后她们都会离你而去,留给你的是无边的痛苦,和无穷尽的辛酸回忆!”
廉慕雪一听,不由一连打了几个寒颤!
同时在他的额角上,也立时渗出了点点汗珠。
廉慕雪再也不觉酒丐的话又好气又好笑了,不耐烦的神色也在他的脸上不复存在。
因为,龙门酒丐正说中他内心痛苦的症结上!
他呆呆的立在那儿,在他的幻觉上,几个他心爱的少女,都忿然离他而去。
龙门酒丐知道说中了廉慕雪的心事,不觉仰首大笑起来。
廉慕雪被酒丐的笑声惊醒,顿时惊觉自己的失态,脸上不禁一阵发烧。
龙门酒丐微敛笑声迫:“小侠,勇敢些,去到红云仙庄把你的萝姊姊接回来。这是你们小儿女的事,我老化子也不便去,况且我与长白山铁面婆婆的约期也近了,小侠就一个人前去吧!”
廉慕雪这时的心情已恢复平静,也连忙笑着说:“老前辈尽可放心前去赴约,晚辈即刻赶往红云仙庄,接萝姊姊。”
龙门酒丐满意的笑了!
廉慕雪也跟着笑了!
正当龙门酒丐摇头晃脑,要说什么的时候!
突然一支响箭,划空而过
廉慕雪与酒丐同时一惊。心说:又有人闯山了!
心念间,一声娇叱,迳由半山腰隐约传来。
蓝影一闪,廉慕雪已向山上扑去
龙门酒丐看得一愕,大破袖子一拂,也跟着飞身追去。心说:这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那声娇叱,令嫌慕雪听了不得不去。
就在这时,一道彩虹,就在半山上一闪而逝
接着一声凄厉惨叫,破空传来!
随着那声惨叫,无数人影,纷纷向彩虹一闪的半山上飞去
彩虹又现了!一道,两道,无数道
瞬间,无数道彩虹,幻起漫天彩霞,五光十色,耀眼生辉
无数人影,围着那团彩霞,前纵,后跃,闪来闪去
娇叱,暴喝,惨叫,不断传来!
一声清啸响起,廉慕雪的身影像一道蓝电,向着那团彩霞射去
廉慕雪的神功发动了
龙门酒丐的身影也落在十丈以后了。
一声厉喝:“住手”
廉慕雪的声到,人也到
彩虹不现了!人影不闪了!
所有的人,俱被廉慕雪喝声震住了!
一声凄惋娇呼传来:“慕雪”
只见憔悴的小萍,已伸张着两臂,飞身向着廉慕雪扑来
蓦见一条黑影,疾奔飞身扑来的小萍。
廉慕雪一见大吃一惊,一声怒喝:“鼠辈找死”死字方自出口,神功的震字诀早已打出。
一声悠长惨叫,那条黑影,疾向山下横飞泻去
同时,一声微哼,小萍也被对方的掌风击中了!娇躯、突然向地上倒去!
蓝影一闪,去势如电,小萍受伤的娇躯,在几乎倒地的刹那间,已被廉慕雪抱在怀里。
咚的一声,远处传来了,那条被震飞的黑影着地声!
嗖的一声,飞来一条宽大人影。这时龙门酒丐才赶到!
快!这一连串的动作,这一刹那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得像电光石火!
黑龙帮的高手们定神一看,同时惊呼,纷纷暴退,蓝衫书生四个字,他们已喊不出来了。
只见他们数十道慌急的目光,闪烁着,寻找着
找谁?找他们的黑旗坛主,七绝掌秦大惭秦大惭不见了!
老奸巨滑心地险恶的秦大惭,已被廉慕雪的神功震飞了。他的尸体,正横卧在一个山沟中的草丛里。他,终于死在廉慕雪的掌下!
片刻之后,半山上只剩龙门酒丐和抱着小萍发呆的雪儿了。
一声马嘶由不远处传来,不知什么时候,宝马乌龙驹已跑上山来。
马嘶惊醒了发呆的廉慕雪,这时他已急得六神无主了。
他低头看着抱在怀中的小萍,本来已有些憔悴的粉脸,这时显得更苍白,更难看了!
小萍的樱唇,微微颤动着,她似乎已知道,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因此,她将仅余的气力,都集中在她的两片樱唇上。
廉慕雪伏耳细听,只听到断断续续,不成句子的几个单字
小萍如蚊鸣似的声音说:“雪谅我瞑目了”
廉慕雪的心,痛极了!他只知道,两臂紧紧的抱着一直痴心爱着他的小萍,泪水,已流到了他紧闭的嘴边!
龙门酒丐一看小萍,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小萍的鼻息微弱,呼气多吸气少了。
经验告诉他,这个娇美如花的紫装少女,不出两个时辰,便要香消玉殒,永离人间了!
他的心很慌乱,也很急。但他知道,这时愈慌,愈急,愈糟糕。
于是,他竭力抑制着慌乱的心情,故意心平气和的说:“小侠别发愕啦,快找个地方看看吧!”
但他听得出,他这两句话说的是多么勉强,多么不自然。
廉慕雪这时已把一切希望,寄托在这位一百多岁的老化子身上,他流着泪说:“老前辈,怎么办?请快想个办法吧!”
龙门酒丐听了,只紧闭着大嘴眨怪眼,看来他也是一筹莫展。
廉慕雪失望了!
龙门酒丐沉默了!
突然,龙门酒丐的双手,在他又脏又臭的怀里,神情慌急的乱摸起来。
同时,两眼也射着焦急惊慌的光芒!
干什么?捉虱子?
捉虱子何必如此紧张呢?背上的大酒葫芦拿下来了
腰间的破麻绳也解开了
两手,拉开补得不能再补得破鹑衣,一阵乱抖
一股浓重的油臭气,只熏得立在那儿,一直以惊疑目光望着他的廉慕雪,连连后退了两个大步。
叭的一声,一个龙眼大小的灰色圆球由老化子的破衣里,滑落在地上。
龙门酒丐笑了。急忙由地上把那个圆球捡起来,对着廉慕雪急声道:“快快,快给她服下去!”
廉慕雪伸手接过那个圆球,一阵比冰还冷的凉气,由掌心经手臂,直透他心里!
圆球的外壳,是一层白色的腊皮,这时白色的腊皮,已变得又黑又黄仍有一丝丝油臭气。
廉慕雪看了半天,知是灵丹,但怎么吃呢?
于是抬头一看,老花子正愕愕的看着他那件唯一的破衣服。
因为,方才那一阵心急的抖挣,胸前,背后,有好几处已裂开了大口子,看来好不心疼!
酒丐一抬头,见廉慕雪手中仍拿着那个圆球,急忙催促道:“怎么还不给她吃呀?把圆球对正她的嘴,用手指一捏,就可以了嘛!”
廉慕雪一听,立即将圆球对正小萍的樱口,用中食拇三指微微用力一捏
一道晶亮如水银的液体,突然流进了小萍的嘴里。
一阵清凉异香,直扑廉慕雪的鼻孔
扎束完毕的龙门酒丐,这时急步走了过来,立即作了两个深呼吸
“啊!我老化子已有十多年没闻到这清心凉脾的香味了!好舒服,好舒服。”
说着,由背后拉过大酒葫芦,咕咕咕,又喝了七八大口。
大破袖子一抹嘴,怪眼一瞟小萍,有些得意的说:“这丫头,硬是命不该绝!”
廉慕雪把圆球外壳的腊皮顺手一丢,问:“老前辈,这是什么灵丹?”
龙门酒丐一晃脑袋,显得更神气的说:“这个小丸子在我怀里,已不知放了几年了,当初黑脸老婆子刚炼好时,他小气的只给我一个,我见机会难得,趁她不注意,又顺手偷了一个。”
说着嘿嘿一笑,一指廉慕雪怀中的小萍,继续说:“谁知,竟给她偷了条小命回来!”
廉慕雪心下一惊,问:“老前辈说的,可是长白山铁面婆老前辈秘制的‘冰果琼浆’吗?”
龙门酒丐一愕,问:“你怎么知道?”
廉慕雪笑了,说:“这是我恩师告诉我的,据恩师一鹤仙翁说,铁面婆老前辈,每九年炼一次‘冰果琼浆’,因为长白山的最高峰上,在万年不溶化的冰雪里,有一种灵草,每九年结一次果,果熟时,毫光透出雪外,但,半个时辰一过就萎落了,也就无用了。”
龙门酒丐点点头,说:“最难的是冰雪太厚,待你挖出一颗灵草果来,半个时辰也就快过了,有时得一粒冰果,费时半年!因此,想得到那老婆子的一丸‘冰果琼浆’实在太不容易了。”
这时廉慕雪怀中的小萍,一声轻微呻吟,身躯一动
廉慕雪和龙门酒丐同时低头一看,小萍苍白的脸上,已有些红润了。
龙门酒丐笑了,他高兴的拍拍廉慕雪的肩头,说:“好啦,死不了啦,快到镇上给她疗伤吧!”
廉慕雪也笑着说:“老前辈,同我们一起去吧?”
酒丐怪眼一翻,满不高兴的说:“你们?”
廉慕雪知道说溜了嘴,俊面一阵绯红。
酒丐看了,不禁哈哈一笑,说:“别脸红,以后说话小心点儿。说‘我们一起去’多好,偏偏加个‘同’字,这意思就是说老化子,我们要走了,别跟着我们碍眼啦!”
说完,又是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
他这一说一笑,廉慕雪更是有苦难说,只得红着脸,说:“老前辈,我们一起走吧!”
龙门酒丐听了,立即含笑道:“我不去了,我们一起下山吧!”
吧字一落,身形已向山下驰去
廉慕雪急呼道:“老前辈不骑马吗?”
“算啦,你的马,我再也不敢领教了!”
廉慕雪摇头一笑,正待高喊小龙,通灵的宝马已来到了身边。
抱着小萍一晃肩,飞身纵上马鞍
追风乌龙驹一声长嘶,跟着酒丐的身影,直向山下驰去
就在这时,山下一道白烟似的娇小身影,却正向着九宫山电掣飞来。
乌龙驹骤雨般的马蹄声,惊得那道娇小白影立时停住身形。白影一闪,腾身飞上一颗枝叶茂盛的大树上。
就在这时,龙门酒丐大破袖子一抖,身形骤起五丈,身在空中哈哈一笑,说:“小侠保重,老化子走了!”
说着,身形宛如大鹏掠飞般,疾向正北方飞去
廉慕雪在马上也愉快的大声说:“老前辈再见了,祝你一路平安”
“我也祝你们速成连理,早生麟儿!哈哈哈哈”远处黑暗中,又飘来了龙门酒丐的豪放大笑!
廉慕雪的心,甜极了,也高兴极了!
低头看看怀中的小萍,仍双目紧闭,在她美而长的睫毛里,正缓缓的流着泪水!
吻!廉慕雪吻她的眼睛,吻她的泪!
他不断的吻着!左眼左眼
他要吻干她粉脸上的泪水!一次两次无数次
突然,在他飞马经过的一棵大树上,枝叶微微一动
廉慕雪听到了,但他没有抬头去看,他仍继续吻着小萍。因为他的马奔,时常惊起树上的宿鸟。
但他绝没想到,一个极度伤心的少女,听到了龙门酒丐的话,看到了他拥吻着小萍的情景,在那棵大树上,她伤心得几乎晕跌了下来!
乌龙驹奔得实在太快了,眨眼之间,廉慕雪抱着小萍的背影,已消失在黑暗里
骤雨般的马蹄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一切又归于寂静!只有九宫山上,随风飘来的沙哑梆声!
那钩朦朦的弯月,已移到两座山峰的树梢上
树上,草上,岩石上,已降满了晶莹的露珠。在朦朦的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