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声已停,但突闻一个老人的阴冷声喝道:“二位何人?
竟敢冒犯老夫设阵之地?”
谭天峰急声道:“康兄,他们的首领问话了!”
音从四面传来,康燕南朗声答道:“荒郊野外,请问阁下设有何种标帜禁止行人?”
前音又起,阴阴的哼声道:“暗蹑人后,居心叵测,还要诡辩?快说来历。”
康燕南沉声叱道:“阁下放明白点,江湖四通八达,行人自有先后,何谓暗蹑,何谓居心,真是岂有此理?今阁下明张阵势,困阻行人,难道只有你能装腔作势不成?”
谭天峰悚然暗道:“他的武功超卓不算,仅此辩才亦可压制他人!”
那老者显然自愧词穷,居然老羞成怒,突发厉声道:“发动阵势!”
人影立动,四方起舞,俄顷之间,劲如潮涌,一圈圈,一团团,由周遭向内排挤如洪!
康燕南稳如泰山,谭天峰神情紧张,空气被劲力所排,发出刺耳的锐啸,山岭遭威力所撼,晃晃荡荡的动摇!
七十二个怪老头越走越快,绕动的圈子也越来越小,人影如烟,俄顷成环,真似一个魔圈在飞舞变幻。
谭天峰已感周身如束在一个铁桶之内,甚至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他心想:“我如不提前运足内劲,这时可能已成肉饼!”
康燕南知他再也支持不久了,于是传音道:“谭兄,快向西南角上推出双掌,首先打他个‘水火不容’!你会感周身的压力立解。
谭天峰如言出手,大喝一声,全力推出双掌!
“轰隆”一声,如雷乍起,讵料当前有九个老头竟翻数个筋斗,岌岌乎脱离阵势之外!
谭天峰自知功劲不会发生那大的效力,一见又惊又喜,顿感周身压力全失。
康燕南也是拿他作为试验之用,睹情暗自高兴,哈哈笑道:“可惜,谭兄没有连攻两下,否则必使其阵势大乱。”
谭天峰猛提双掌道:“这有何难,休说两掌,二十掌也能办到!”
康燕南火速制止道:“为时已晚,对方已变虚为实了,现又要打其虚眼再打!”
谭天峰急收功势,问道:“这次向什么方位下手?”
康燕南道:“决随我转动,他们更近了,有隙我必叫你出手。”
谭天峰早已看出他脚下是踏的“八卦步法”于是紧紧跟着转。
突然间,康燕南猛施右拳一挥,他竟自己出手了!
拳劲所向,立发锐啸,其势之雄,其威之盛,顿将谭天峰惊得目瞪口呆,居然忘了行动!
人圈破去一大缺口,阵势七十二个老头子竟有十八人被打得抛上半空!
谭天峰一呆之余,陡然大叫道:“我们快走!”
康燕南伸手拉住道:“勿动,对方的真正首领来了。”
空中十八个老头还未落地,陡听五十四个厉声齐起,一致喝出:“阵势无用,全体硬攻!”
“住手!”
又有一个厉比传自远处,紧接着飘来一条人影]所有的老头闻声立停,显然是被那声厉叱阻住了,同时,空中的十八个老头也已坠地,居然未见有何伤损。
康燕南旁的没去留心,单注意飘来的那条黑影,在触目之下,急对谭天峰道:“是‘鬼录冥差’!原来这七十二人是他的手下。”
鬼录冥差”一直向康燕南走来,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能打破我‘七十二煞阴魔大阵’,确有将来作证的本领!”
康燕南迎上沉声道:“这是阁下存心对康某试验?”
“鬼录冥差”摇头道:“休误会,这是无意中的遭遇,此阵之设,本为迎接‘金蜂绝迹’而用的。”
康燕南这才平气立定道:“你们都是擅长‘阵势拼斗’,其中定有原因?”
“鬼录冥差”停在五尺之处大笑道:“当年老夫与‘金峰绝迹’就是为了这个才火拼成仇的!他仗着‘二十八宿’弟子,老夫仗着‘七十二煞’弟子,从此即势不两立,他高举伪旗,自称是武林正派之神,实际上是唯我独尊,目中无人,而老夫坏就坏他到底,从不伪装,因之武林常视老夫为阴司厉鬼。”
康燕南笑道:“于是阁下就自称为“鬼录冥差”?硬与正派武林为敌?”
“鬼录冥差”大笑道:“老夫不似你想像的那样臭,实际上是专找那些伪君子,假好人!凡是明正暗坏的家伙,嘿嘿,遇上老夫就是登‘鬼录’,遭‘冥差’,总之叫他活不了。”
康燕南纵声大笑道:“这样说来,你这老儿却真正不坏了,而且是正对我康某的胃口!”
“鬼录冥差”大笑道:“你小子别高兴,那‘绝迹’老贼已有动你脑筋的迹象了!”
谭天峰不知因何特别惧怕“鬼录冥差”即不敢上前,又不敢开口,只静静地立着不动,神色上有点不安。
康燕南望了他一眼后冷笑答道:“阁下可知其中原因?”
“鬼录冥差”指着他身上道:“不外你身藏两件奇珍!”
康燕南道:“‘麟须鞭’与‘祥和金箫’要有福者才能居之,也要有压倒在下之力才能夺之,空想与恐吓无济于事。
“鬼录冥差”大笑道:“你认为他的力量如何?”
康燕南道:“与阁下在伯仲之间而已,不见得就能夺取在下手中宝物。”
“鬼录冥差”闻言大乐,哈哈笑道:“你这是一话双关!
妙极,妙极!”
康燕南道:“阁下可知‘金蜂绝迹’的目前动态?”
“鬼录冥差”陡转厉色道:“他准备发动弟子来打头阵,老夫则派七十二徒弟给他个兵对兵!”
康燕南道:“那在下少陪了,待你们主将出手时再来作证。”
“鬼录冥差”陡然叫道:“且慢,老夫有事告诉你!”
康燕南道:“什么事?”
“鬼录冥差”道:“昊苍六异因何事对你不利?”
康燕南察其出言有因,答道:“那是一批老糊涂,阁下有何指教?”
“鬼录冥差”郑重道:“你与老夫不同,老夫的名声久己不为武林所重,而你是被真正好人所爱戴的人物,据老夫观之,你近来是中了‘昊苍六异’的什么阴谋,竟使正派武林信以为真,居然一致将你批评得一文不值了。”
康燕南立有所觉,急将清华郡主之事详细说出后,又道:“阁下何以见得是六异的阴谋呢?”
“鬼录冥差”冷笑道:“老夫是何等人物,论施暗箭,自认天下无出我右者,六异为了置你于死地,曾与清廷一面委曲求全,他们自认非你敌手,唯一之法,先将你的正派后援分离,分离成功,再纠会各路劲敌向你围攻,现在他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可惜第二步未达目的。”
康燕南知其不肯说出六异的详细阴谋,暗道:“有你透露这一点消息也就够了,使我有了一线的追查之望。”急急拱手道:“得前辈提示一线之机,使晚辈已有端倪可循,六异如真有不轨之心,我将叫他们全体自毁。”
“鬼录冥差”正色道:“你在未得实据之前,千万勿下辣手,否则必引出‘金蜂绝迹’的藉口寻衅。”
康燕南拔身纵起,大声道:“不下辣手,难得口供,我岂惧‘金蜂绝迹’那个伪君子!”
他知道六异一定也在纶台附近,一纵落到谭天峰身边又道:“谭兄,走!”
“鬼录冥差”回身一挥手,立将七十二个老弟子召到身前道:“二十八宿如到,你们放手痛击,为师要追着此子之后去监视‘金蜂绝迹’提防其不择手段向此子下手。”
七十二人中忽然行出一人道:“师尊,此子是谁?其武功竟莫测高深!”
“鬼录冥差”郑重道:“此子就是武林后起之秀,宇内人称‘屠龙公子’,其武功之深,即为师也不敢轻视,也许是将来最感棘手的唯一强敌。”
说完,直朝康燕南背后追去。
康燕南已和谭天峰奔回原路,早已到了半里之外!
谭天峰知他要找六异动手,正考虑自己的立场,去,必会与六异结仇,不去,康燕南自然不会怪他,但他从此即失一大靠山。
利害相冲,取舍两难,正当他犹豫之际,突见康燕南陡然停步,目注东面方向。
谭天峰立知有异,问道:“康兄有何觉察?”
康燕南急急摆手道:“我们快隐,正面有大批人物奔来了!”
谭天峰跟着他隐入路侧林内,轻声道:“那是由城内出来的。”
康燕南道:“莫非是二十八宿出动了,可惜我要去找六异,不然这倒是一场大热闹可观。”
谭天峰目注南边,心想:“天下武林齐集纶台城,你听到的不见得就是‘二十八宿’。我却只听出了五人。”
他的意念还未竟,林外路上确已奔过五条人影!
康燕南不加考虑,肯定道:“一点不错,确是二十八宿中人,第二批为九个,第三批是十四个,奇怪,那‘金蜂绝迹’真没亲自出马?”
一批一批的如数而来,这下谭天峰却感到有点大惊了,暗自悚然道:“他的内功真已到达无与伦比之境了,看势我对他休存图谋之望了!”
突然,康燕南暗扯谭天峰道:“我们当心,暗中有人窥伺!”
谭天峰已再不怀疑他的听觉,急急传音问道:“在什么地方?”
康燕南伸出两个指头,传音道:“两个,一南一北,距我们只有四十余丈,对方都是非常人物!”
谭天峰立感紧张,心想:“他口中说出‘非常’两字,相信我是无一可抗的!”急忙传音道:“可是因你之故?”
康燕南带他一把,提气闪出,传音道:这两人我已揣摩出来了,一是‘鬼录冥差’,一为‘金蜂绝迹’,‘鬼录冥差’对我暂时无碍,咱们先与‘金蜂绝迹’捉捉迷藏。”
谭天峰随着闪避了数箭之地,看出他以一种毫不规则的乱奔乱绕,心中有数,暗暗判断道:“他是在施展什么名堂!”
又奔了一程,康燕南吁口气道:“那老家伙亦不过如是,今后可与其交手了!”
谭天峰环顾一眼,忽然大异道:“我们又转到原地来了!
你搞的是什么名堂?”
康燕南笑道:“这名叫‘天贼遁迹’法,是一种最高脱身的功夫,适用于两个敌人上,如单独只有一个‘金蜂绝迹’就行不通,他可以如影随形的追着我们,今有‘鬼录冥差’给我们作替身,哪怕他奇数高到极点也徒唤奈何,快,我们可以追着他们之后了!”
谭天峰疑惑道:“追着他们去,他们在哪里?”
康燕南道:“在西南角上,‘金蜂绝迹’以‘鬼录冥差’当我,也许是一石二鸟。”
谭天峰郑重道:“我们一去,岂不是又被他们察出?”
康燕南道:“有办法,我们每人各折两根树枝,你懂得兽类的奔驰之势吗?我们已有两条腿,再加上根树枝,这就是四条腿了!”
谭天峰会意的轻笑道:“妙,你想得真妙,他们虽听到了声音,但绝不会疑心是人。”
康燕南即说即作,又道:“只有一点要留心,树枝着地的轻重要与脚配合适宜,纵跳倒不关紧要,行就不可同边,否则必露破绽。”
谭天峰闻言一震,暗忖道:“他的心思竟有如此细密!”
两人准备停当,稍加演练,随即向西南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