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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黄衣剑士脸色一变,道:“你想要干什么?”
李德威道:“以你看呢?”
那黄衣剑士道:“你以为我会带你去见我们闯王么?”
李德威道:“那随你。李自成他若想得到这张藏宝图,非冒这个险不可,要不然,凭你们八个是绝对无法得到这张藏宝图的。”
那黄衣剑士目光一凝,道:“你知道我们是八个人?”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我要是连这都听不出来的话,我拿什么铲奸除贼。”
那黄衣剑士唇边掠过一种森冷寒意,道:“不差,只是我要试试,试试看之后我再决定是不是带你去见闯王。”
李德威道:“好算盘,以八对一,要是能胜过我,不但可以为李自成除去一个强敌,拔去那眼中之钉,背上之芒,而且还可以得到这张藏宝图,如果你八个人不是我的对手,再把我引入重围。”
那黄衣剑土阴笑说道:“人都是这样的,怎么对自己合算,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办,是不是?”
李德威道:“不差,只是,万一你们八个不是我的对手,你不怕我把你们八个留在这儿么?”
那黄衣剑士摇头说道:“我八个或许无法从你手里夺得那张藏宝图,但我八个联剑自保,那应是绰绰有余,就算你能把我八个留在这儿,我以为你不会伤我八个,因为我八个之中只要有一个伤亡,你就休想让另外七个带你去见闯王。”
李德威微一摇头道:“看来我是一如两手被缚,完全处于了挨打的地位,好吧,那就试试看之后再说吧。”
他这里刚把话说完,那里四名黄衣剑士长剑已然出鞘,动作一致,迅捷快速。
当然,李德威身后另四名黄衣剑士也已拔出了佩剑。
李德威立即把藏宝图交往左手,右手掣出了色肠剑。
四名黄衣剑士脸色微微一变.一起举起了长剑,剑身平举,剑尖外指,凝立不动。
李德威明白,身后那另四个也已举起了长剑,而且姿势必然跟眼前这四个相同。
他更明白,前后八名黄衣剑士只这么一举剑,自己周身大穴已完全罩在这八柄长剑的锋芒之下,只一出手,那便是雷霆万钧,威力无匹的一举。
他凝了神,抱剑而立,一动没动。
其实,眼前这八名黄衣剑士没想通,李德威要是连胜他八人的把握都没有,何敢闯龙潭,人虎穴,冒杀身之险地去见李自成。
李德威是个识大体,明利害的人,他不会轻易做无谓的牺牲。
八名黄衣剑士长剑平举,脸色肃穆,凝立不动,无论远看近觑,都跟八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样,只有他们的衣袂随着夜风的吹拂在微微飘动。
李德威也凝立未动,可是看神色,他远比八名黄衣剑士安详泰然。
双方都还没发一剑,可是在行家眼里看,双方已经较量上了,双方较量的是镇定功夫。
镇定功夫是一个练剑的人不可或缺的,也就是所谓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完全是抢个机先。
这两字镇定功夫,说穿了也就是一种攻守较量,眼下双方一方面以掌中一柄剑守护着自己的要害,不露一丝破绽,不给对方一丝可击之懈,另一方面却在找寻对方的破绽,对方的可击之懈,只要一方露一点破绽,有一丝可击之懈,另一方便会做极其快速而且雷霆万钧的一击。
高手过招用不着长时间的缠斗,只互换一两招便足以分出胜负高下,甚至于可以决生死。
眼前就是这样!
一刻工夫之后,李德威仍是那么安详,那么泰然,八名黄衣剑士神色中却依然流露出急躁不安,而且那八柄长剑的剑头,也微微起了颤抖。
突然,那适才跟李德威说话,似乎是八名黄衣剑士之首的黄衣剑士陡扬一声冷喝,八柄长剑便要递出。
而就在这时候,李德威的身躯闪动了一下,他怀中的鱼肠剑也闪了一下。
八名黄衣剑士勃然色变,立时-起暴退,八只长剑的剑尖完全垂向地下。
他八人左乳下衣衫都破了一道口子,见了肉,但却没伤着肌肤。
只这一剑就够了,李德威要是有杀心,他八个已然躺在血泊中了。
那为首黄衣剑士脸色煞白,道:“你为什么不杀我八个?”
李德威淡然说道:“对一个剑术高手来说,这跟死没什么两样,其滋味绝不比死好多少,而且我也真怕你们不带我去见李自成。”
八名黄衣剑士身躯泛起了一阵轻颤,那为首黄衣剑士道:“你真要见闯王?”
李德威道:“当然是真的。”
那黄衣剑士两眼暴闪厉芒,道:“你要是现在交出藏宝图来,你只是交一张藏宝图,可是等你跟我们去之后,你要交出来的就不只是一张藏宝图了。”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我这条命不算什么,谁能拿得去,谁尽管拿去,我有心现在交出这张藏宝图来,奈何你八人拿它不动。”
那黄衣剑士脸色一变,将头微点,道:“好吧,我带你去见闯王,你跟在我八个后头。”
话落四人一起长剑归鞘,转身向西行去,李德威身后那四个立即从李德威身边走过跟了上去。
李德威脸上没表情,收起了鱼肠剑,把那张藏宝图也藏进了怀中。
春天年年都有。
可是今年的春天远不如去年的春天。
去年的春天,在那早春时节,有饮酒赏雪的人,有踏着积雪,湿了衣裳湿厂鞋,找寻那东风里的第一枝的人,也有那伴着爱侣同在小溪畔,以柳枝拨弄着那一块块碎冰嬉戏的人。
花是香的,草是香的,枝头刚抽出来的嫩牙是那么可爱,那么醉人,闭着眼吸一口气,混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没一处不舒服。
可是今年就不同了。
今年的春天是黯淡的,是寂寞的,人没有雅兴赏雪,也没有雅兴踏雪去寻找那东风里的第一枝。
那如兰般草地被践踏得狼藉一片。
那些树木不但既丑陋而且又缺乏生气,只因为树的皮被人剥去当饭吃了。’那漂浮着碎冰的小溪里,溪水带着轻淡的红意,那不是被落叶染红的,是被血染红的。
吸一口气,空气中也含着让人欲呕的血腥味儿。
去年的春天,似乎是生长在崇祯年间的人们的最后一个春天。
这儿有一条小溪,溪水是清澈的。
因为它是从高高的山峰上流下来的。
刚从山上流下来的时候,它是清澈的,可是等它泥离这座山,流经草原之后.是不是还是这么清澈,那就没人知道了。
这条小溪旁边,有几株桃花,花朵儿红得像火。
青山碧流,绿水红花,小溪旁有着-份难得的宁静与幽雅。
溪畔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英挺的年轻人,穿一身粗布衣裤,打扮既干净又利落。
浓浓的眉,大大的眼,两眼炯炯有神,一脸刚毅之色,挺直的鼻子,嘴闭得紧紧的,显示出他平常很少说话,可是一经开口说话那话必然是强劲而有力。
他身旁草地上放着一只长长黑黑的木匣子。
那个女的是个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女。
她穿一身雪白的衣衫,清丽绝俗,一双大眼睛中充满了智慧的光芒,她一双眉锋紧紧的皱着,似乎满腹的心事。
一双欺雪赛霜,柔若上骨的玉手,在小溪里缓缓地拨动着,水哗哗的响,尽管水溅湿了她的衣袖,可是她全不在意。
那个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望着白衣少女那只手跟被她拨动着的溪水出神。
良久,良久,白衣少女突然轻轻一叹道:“现在要是太平盛世该有多好,要是现在太平盛世,也许这块地是属于咱们俩的,也许咱们俩是出来玩儿坐在这青山碧水之前歇脚的,你摘朵桃花插在我鬓边,脱了鞋袜用脚打水,溅得咱们俩满头满脸都是水,那情景,那心情就跟现在绝然不同了,你说是不?”
那男的两眼仍望着溪水,缓缓说道:“我向往太平盛世,可也不喜欢太平盛世。”
白衣少女怔了一怔,两排长长的睫毛翕动了一下,讶然说道:“你向往太平盛世,可又不喜欢太平盛世?为什么?”
那男的神态不改,道:“要是太平盛世,我现在仍然在‘回回堡’,很可能永远不会到外头来,也很可能永远碰不到你,太平盛世有什么好。”
白衣少女点丁点头,轻轻一叹,道:“你说得也对,乱世拆散了不少家庭,使得骨肉别离夫妻分散,但却也撮合了不少姻缘。”
那男的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叫道:“阿霓。”
白衣少女望着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男的道:“你真打算就这么跟着我,跟我一辈子么?”
白衣少女道:“怎么到了这时候你还这么问,难道你不相信”
那男的摇头说道:“我倒不是不相信,只是我除了这把刀,什么都没有。”
白衣少女道:“我知道,我初见你的时候,你也是只有这把刀,是不?罗汉,你还有颗善良的心,有正直刚毅的性格,这胜过世上任何的财富,一个女儿家夫复何求?”
罗汉道:“阿霓,跟着我你会受苦的。”
赵晓霓道:“我不怕苦,能跟你在一起,中怕是黄连它也是甜的!”
罗汉道:“我除了这把刀,别的什么也没有,让你吃什么、穿什么、住哪儿?”
赵晓霓道:“在乱世之中,很多人没吃没穿,无家可归,甚至于有家归不得,要是到了太平盛世,但凭咱们俩两双手还怕没吃没穿,没地方住?找块幽静山林,盖上一椽茅屋,你种田,我织布,这就是咱们幸福甜蜜的日子。”
罗汉唇边泛起一丝苦笑,道:“我闯了大祸作了孽,‘穷家帮’一处‘长安’分堂整个儿败在我这把紫金刀下,‘穷家帮’绝不会放过我,我是不是能等到太平盛世,现在还不敢说。”
赵晓霓道:“人虽然是死在你这把紫金刀下,可是人并不是你杀的,而是‘白莲教’杀的,是不?”
罗汉脸上的肌肉起了一阵抽搐,道:“可是血腥沾满了我的双手,人家看得清清楚楚。”
“不,罗汉。”赵晓霓道:“我看你这双手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罗汉道:“谢谢你,阿霓,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沾了满身罪孽,沾了满手的血腥,我已经不是刚离‘回回堡’时候的罗汉了,纵然是跳进黄河里,也无法洗得干干净净,恢复本来。”
赵晓霓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罗汉道:“这是瞒不了人,也瞒不了自己的实情,不是么?”
赵晓霓道:“你为别人做的那些事呢?不说了?我不认为你有什么罪孽,纵然有,你不是已经在赎罪了么?”
罗汉道:“我确为别人做过不少事,可是我自己看得清清楚楚,沾在我手上的血腥,一点也没掉,怕只怕它会跟着我一辈子。”
赵晓霓道:“那是你自己心里作祟,我却认为你大可不必这么责备自己,有道是:‘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有心为善,虽善不赏’,你是在怎么一个情形下杀人的,你清楚,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要照你这种想法,所谓悬崖勒马,苦海回头,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几句话根本就不存在了。”
罗汉道:“那倒也不是,只是”
两眼猛睁,双眉陡扬,道:“恨只恨我自己经不起打击,恨只恨‘白莲教’那妖妇害了我,只让我找到她,我非杀她不可。”
赵晓霓道:“罗汉”
罗汉冷然说道:“阿霓,你知道,是她害了我,她要是一刀杀死了我,我还不会那么恨她。”
赵晓霓没说话,沉默了一下才道:“罗汉,你可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
罗汉呆了一呆,道:“她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为什么?”
赵晓霓道:“她没家,没亲人,要不然她不会流落到‘白莲教’这个淫邪的组织里,她跟着‘白莲教’到处杀人放火,为非作歹,把她一生的幸福,青春却埋葬在‘白莲教’里,她以姿色惑人,牺牲色相,成为一个人人不齿,羞与为伍,甚至于会吐她一口唾沫的淫荡邪恶女人,人人都以为她害了人,岂不知受害最烈最大的是她自己。”
罗汉道:“我不这么想,我认为她是这世上最淫恶,最无耻,最可恨的女人,她自作自受,不值得人同情,她一身的罪孽万死难赎。”
赵晓霓道:“也许因为我是个女人,我在‘白莲教’里呆过,我觉得她很可怜,我也很同情她。”
罗汉道:“她怎么能跟你比,她不配你曾经是‘白莲教’里的人,可是你是‘白莲教’的一个圣女,一朵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白莲。”
赵晓霓摇摇头,道:“我只比她幸运些而已,我有个良知不泯,不肯同流合污的大师哥,她没有”
眼圈儿一红,道:“大师哥他也太痴,太傻了,为一个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淫邪女人,值得么。她并不是真心爱他,只是在玩弄他,大师哥他那么聪明个人,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
罗汉道:“无论什么事,往往是当局者迷”
赵晓霓忽转话锋,道:“罗汉,咱们歇够了,该走了,干爹还等着咱们回去报信儿呢。”
罗汉道:“人海茫茫,宇内辽阔,要找两个人”
下游方向忽然传来砰地一声水响,像是一块石头掉进了溪里。
罗汉两眼一睁,寒芒外射,霍然转注。
赵晓霓道:“有人?”
适时一阵哗喇哗喇的水响传了过来。
罗汉道:“下游有人。”
小溪弯弯,那弯曲处正好有一小片树林挡着,所以没法看见下游的情形。
赵晓霓道:“不是有人挑水,便是有人洗衣裳,不关咱们的事,走吧。”
她站了起来,罗汉抓起他那把紫金刀,跟着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阵呻吟从刚才水响处传了过来。
赵晓霓一怔,道:“罗汉,你听,这是”
罗汉道:“我听见了,怕是有人带着伤或者是带着病,跑到溪边来喝水来了!”
赵晓霓道:“可能是挨饥挨饿的灾民。咱们不能见死不救,走,过去看看去。”
她迈步往下游走去。
罗汉跨一大步抢在了她前头,道:“你别往前跑,跟在我后头。”
望着罗汉那透着坚强,透着劲力的健壮背影,赵晓霓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受,她想:当初设有错,他永远能给人一种安全感,跟他在一块儿,就跟有座山在身边儿一样。
小溪从树林边绕过之后,两岸忽然变得低平了,溪边都是一颗颗洁净而圆的小石子,好可爱。
就在小溪的这一边,紧挨着小溪,爬着一个人,一个黑衣女子。
衣服好脏,上头有泥,也有血污,有好几个地方都破了,看那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挂破的。
一头头发蓬散着,脸向下,大半俱浸在清澈的溪水里,一只手在小石头上。
另一只手伸在水里,衣袖湿了大半截。
赵晓霓“哎哟”一声便要跑过去。
罗汉伸手挡住了她,细看了一阵之后,道:“她昏过去了。”
的确,刚才她还呻吟呢,现在一声也没了。
他放下了挡赵晓霓的手,赵晓霓忙走了过去。
蹲下身,先把那黑衣女子往后挪了挪,然后把她身子扳转了过来,突然,赵晓霓怔住了。
这黑衣女子是个中年女子,柳眉凤目,隆鼻檀口,丽质天生,姿容绝代,只是她两眼紧紧的闭着,一张脸白得跟纸似的,没有一点血色,还有鼻息,却气若游丝。
罗汉的脸色更难看,白里泛青,高扬着眉,圆睁着眼眉宇间充满了愤恨杀机,好吓人:
“阿霓,放下她,别让她碰脏了你。”
赵晓霓霍地抬起了头,叫道:“罗汉,怎么会是她。”
罗汉冰冷说道:“冤家路窄,欠人家债的人,想躲债是躲不掉的,这就叫鬼使神差。”
赵晓霓道:“罗汉,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儿!”
罗汉道:“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可是我知道她怎么变成了这样儿,她恶贯满盈,报应到了。”
赵晓霓道:“罗汉”
罗汉冷然说道:“放下她,阿霓,别让她碰脏了你。”
他缓缓地抽出了紫金刀。
赵晓霓忙道:“罗汉,你要干什么?”
罗汉像没听见,道:“阿霓,放下她之后站远点儿。”
赵晓霓忙道:“不行,罗汉,她是个垂死的人,眼看都快断气了,你何忍杀她,再说你怎么能下手杀一个在昏迷中的人。”
罗汉道:“‘白莲教’淫秽邪恶,鬼蜮伎俩层出不穷,她一向心狠手辣,我何必顾虑这个。再说,她当初害我的时候,也没顾虑我是在什么情形下。”
赵晓霓道:“罗汉,你是个男人。”
罗汉道:“我只是个被她陷害过而仇恨她的人。”
赵晓霓道:“不,罗汉,说什么你不能在这时候”
罗仅紫金刀往下一指,道:“阿霓,你要拦我报仇雪恨。”
赵晓霓道:“我不是拦你报仇雪恨,我也不会拦你报仇雪恨,我只是不能让你在这种情形下杀她,这是乘人之危。”
罗汉道:“阿霓,你知道,当初她也是”
赵晓霓道:“她是她,你是你,她是‘白莲教’闻香教主座下四大门徒之一的‘天香冰美人’,你是‘紫金刀’的传人白罗汉,这就是正邪善恶的不同处,你要在这时候杀了她,你会辱没了你手里那把家传宝刀。”
罗汉两眼之中现出逼人的厉芒,突然飞快地把紫金刀归了鞘,道:“那么让她在这儿自生自灭,她要是死在这儿,那算她便宜,她要是命大不死,以后碰见她我再”
“不,罗汉。”赵晓霓道:“见死不救跟你亲手杀了她没什么两样。”
罗汉道:“这么说,阿霓,你让我救她?你让我救一个淫邪的‘白莲教’。救一个害人难数的狠毒女人,救我的仇人?”
赵晓霓道:“不管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现在在难中,咱们碰见了她,纵然她有滔天的罪行,她万死难赎,至少在这时候咱们该宽恕她。”
罗汉脸上闪过一丝抽搐,道:“阿霓,她是我切齿痛恨的仇人,你却让我救了她之后再杀她”
赵晓霓道:“罗汉,你原就是这么个人,你该这样。即便是你救了她之后再杀她,你问心无愧,可是你要是见死不救,将来你就会有愧疚不安的一天,而且当你再碰见她的时候你不能再杀她,你要是杀了她你是行凶而不是报仇雪恨,因为你等于已经杀了她一次。”
罗汉吸了一口气,道:“阿霓”
赵晓霓道:“罗汉,你有‘颗善良的心,你有忠厚淳朴的心性,你有超人的气度与胸襟,为什么你不能”
罗汉把紫金刀住下一丢道:“阿霓,你给我拿着刀。”
赵晓霓美目一睁,一阵激动,道:“罗汉,我以能做你的妻子而骄傲。”
放下沈玉霞伸手接过了紫金刀。
罗汉脸木木然没一点表情,盘膝往那遍地的小石子上一坐,伸手抓住了沈玉霞的腕脉。
赵晓霓忙道:“她有救么?”
罗汉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松了沈玉霞的腕脉,抬眼就问赵晓霓:“阿霓,她让人以重手法震碎了她的内腑,没救了。”
赵晓霓神色为之一黯,垂目望向沈玉霞苍白的脸庞。
罗汉道:“阿霓”
赵晓霓道:“我相信你,我只是可怜她”
抬眼接道:“她能醒么?”
罗汉道:“你要干什么?”
赵晓霓道:“该让她知道一下,她害过的人现在想办法挽救她的性命,这样她下辈子能再为人就不会像这辈子了。”
罗汉道:“我可以试试,可是她伤得很重,已奄奄一息,我没把握,这时候把真气渡到她体内去,只是加速她的死尸
赵晓霓道:“那你试试看吧。”
罗汉伸手按在了沈玉霞胸腹之间,旋即闭上了两眼。
转眼工夫之后,沈玉霞又呻吟出声,脸上也微微有了一点血色。
罗汉探在沈玉霞腑腹之间的那只手在颤动,很快地额上也见了汗。
沈玉霞两排长长的睫毛翕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厂眼,她头一眼看见了赵晓霓,一怔,然后猛然转望罗汉,一双美目暴睁,脸上泛起了惊喜神色,失色的双唇翕动着,只是说不出一点声音来。
赵晓霓忙道:“请别说话,罗汉在为你疗伤。”
沈玉霞像没听见,失色的双唇仍在翕动着,突然,她说出话来:“罗汉,谢谢你,我感激,我惭愧,我对不起你,我我自己知道,我已已经不不行了”
罗汉像没听见,连眼都没睁。
赵晓霓忙道:“你别”
沈玉霞道:“晓霓,不,我我应该叫你你一声赵姑娘,我能说话的时候不多了,让我趁这机会把话都说了吧”
显然罗汉的真气已给她增了不少力气,突然间她说话变得有力了,也不像头一句那样断断续续的了。
只听她道:“我一身罪孽,害了罗汉,也害了我自己,所幸并没有拆散你们这段姻缘,不然我的罪孽就更大了
赵姑娘,你我都曾是‘白莲教’的人,可是你比我幸运,远不及我陷得深,因之使我害了罗汉,害了无数的人,也害了我自己
我自己知道我已经不行了,而且我知道我活不过半个时辰,在临死之前,有些话我不能不说一说,我并不是个坏透了的女人,我还有良知,还有人性,起先我是存着毁罗汉的心,毁了他之后再利用他为‘白莲教’杀人作恶,可是后来我竟发现我对他动了真情,等到他挣脱控制离开我之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使我难以自持,不克自拔,所以我毅然决然地脱离了‘白莲教’,跑到‘都督府’去找罗权,也希望能在‘都督府’的护庇下呆-段日子.杨、祖二位姑娘及李大侠气度恢宏,胸襟超人,不念旧恶,不以淫邪见薄收留了我”
赵晓霓美目一睁,要说话。
沈玉霞却接着说了下去:“我正庆自新,哪知好景不常.‘长安’城破陷贼,杨祖二位姑娘为找寻李大侠双双落进‘菊花岛’人之手,我为了抢救她二位伤在‘菊花岛’人之下,想跑回来再找李大侠报信儿,不料到了这儿便已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