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盘龙软椅上,坐了下来,双眉微挑,冷冷答道:“就是南宫庄主说他业已死在‘泥犁古洞’之中的‘好色阎王’司徒独霸!”
语音至此一顿,目光如电地,盯在南宫独尊脸上问说道:“南宫庄主以为然否?你也应该猜得出,我刚才给你所看‘金龙飞令’,和‘风流鉴’,是从那里来的?”
南宫独尊亲为吴天才斟了一杯热茶,笑吟吟的问道:“吴大侠,据向师爷所获得秘报,你是在南山中,与‘巧手天尊’郭慕石,斗得两败俱伤,怎会又有机缘,进入那极端隐秘的百宝库呢?”
吴天才喝了一口热茶,皱眉答道:“我是被一位蒙面人送入‘百宝库’中,但却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来历”
南宫独尊神色微微一震,但旋即恢复平静地,含笑说道:“不知对方姓名,也无关系,我有一件东西,不妨请吴大侠略为过目!”
语毕,起身,在壁角一具铁柜内,寻出一卷羊皮所绘图形,向吴天才含笑递去。
吴大才接过那卷羊皮,才一展开,目光便被吸引得紧紧盯在其上,一瞬不瞬!
原来那卷羊皮之上,绘画的是七十七个人形,或如虎扑,或如龙腾,或如猿蹲,或如鹰翔,神态各尽其妙,分明是种共有七十七招,变化莫测,威力凌厉的武林绝学!
普通人尽心研参,尚且难获妙缔但像吴天才这种大行家,即一见之下,便知这七十七幅图形,是武林中失传绝艺,价值之大,非同小可!
南宫独尊见他看得山神,遂微微一笑,回到他那设在壁角的原位坐下。
但他才一坐下,吴天才却彷佛受了甚么惊吓,全身皮肉,都微微动了一动!
南宫独尊深深看了吴天才一眼,转面向那位“沧溟羽士”罗天行笑道:“罗道长,这位吴人侠,委实是天纵奇才,只是在性悄方面,尚未能炉火纯青,有些年轻人的狂傲”
罗天行双眉微轩,目中闪射奇光,接门道:“除了狂傲之外,这位吴老弟也吃亏在自视太高,难免疏神大意”
南宫独尊叫道:“罗道长”
罗天行微微一笑,看着南宫独尊说道:“吴天才老弟,不会再介意我们对他的批评,大概他已经听不见了!”
南宫独尊诧道:“听不见了?罗道长的这句话儿是”
罗天行接口笑道:“我不会像吴天才老弟那样狂傲疏神,我如今作了两桩大胆假设”
南宫独尊“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南宫独尊愿闻高明,罗道长是做了甚么假设,居然用上了‘大胆’二字?”
罗天行长眉微轩,又以眼角余光,略瞥吴天才,应声答道:“我这两项假设,若与事实相符,自当别论,否则,便会对南宫庄主,构成严重唐突,岂不是‘大胆’已极?”
南宫独尊堆起满面笑容,摇头说道:“不要紧,不要紧,罗道长尽管发表议沦,南宫独尊不会计较这些,我们是‘自己人’嘛”
罗天行在脸上浮现一种奇异神色“哼”了一声道:“南宫庄主,请你不必再用这‘自己人’三字,因为你适才也曾向吴天才老弟说过此语,故而‘自己人’之称入耳,会使罗天行受宠若惊,惊魂欲绝,甚至震惊到不敢再在这张椅儿之上,坐下去了!”
南宫独尊向罗天行投过十分惊讶神色问道:“罗道长,你这话儿是”
罗天行以一阵狂笑,截断了南宫独尊的话头说道:“好了,南宫庄主,我们双方都不必再打哑谜了,我如今便来宣布我那两项大胆假设!”
南宫独尊不声不响,端起茶杯,聆听究竟?
罗天行脸色一正,目中逼射神光,但却把语音略为压低,缓缓道:“南独庄主,我第一桩大胆假设,便是假设你给吴天才老弟所看的那卷羊皮之上,蕴有剧毒,除了早有防犯,备妥解药者外,只消一沾肌肤,便告骨软筋酥,全身无力,甚至不能再开口说话”
南宫独尊仍然未置可否,只是端杯就口,浅浅啜了一口茶儿,但目光中已难加掩饰地,对罗天行流露了惊佩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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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天行继续说道:“第二项大胆假设,是吴天才老弟所坐那张椅儿上,设有机关,控制枢纽则在你所坐的壁角主椅之上,适才你一回座。吴老弟的身上皮肉,曾略为跳动,这现象可能是被从椅背、椅垫、或扶手中,突然出现的尖锐之物,刺了一下,而这些尖锐之物上,必然淬有追魂剧毒,吴老弟英雄半世,立化南柯,故而我才认定他已听不见了,绝不会再发作骄狂习性,对我们略有失敬的批评之语,有所计较-南宫独尊仍在喝茶,似正竭力矜持,但那端茶手儿,却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罗天行笑道:“大胆假设之后应该小心求让,倘若我所料有误,再对南宫庄主谢罪”
他一面发话,一面站起身形,走向吴天才,想检验吴天才是否已死?而其致死之由,是否与自己所料吻合?
南宫独尊突然长叹一声,放下茶杯说道:“罗道长,你真高明,不必再求证了”
说至此处,右手在所坐主椅的扶手上,略一旋转。
一阵“隆隆”响声过处,吴天才连人带椅,向下陷落,密室中转眼便复原状。
罗天行叹道:“‘鬼斧神弓’吴天才老弟,虽是这‘五云楼’的设计师,但他如今所坐的这张追魂椅,却恐是南宫庄主自出机抒,别加添造,在他原来设计之外!”
南宫独尊脸上现出一种尴尬神色,苦笑道:“鬼蜮江湖,寸寸皆险,匹天无罪,怀壁招灾!罗道长应该谅解我在群豪环伺之下,为了保护自己往往不得不探取一些非常手段!”
罗天行点点头道:“我了解你这种心情,同时由于所作大胆假设,已获证实,再可推论出你对于吴天才为何飞乌未尽,良弓即藏,狡兔不死,走狗便烹”
南宫独尊一震,脸上露出惊容
罗天行摇手笑道:“庄主不必吃惊,你大概还不知道你于处置‘鬼斧神弓’吴天才前,业已先在和我对语之中,露了马脚!”
南宫独尊以一种不解神色,诧声问道:“我我我露了甚么马脚?’罗天行笑道:“庄主难道还未发觉我如今只对你称以庄主,减去了‘南宫’二字,因为我已知道你另有身份,不是那位曾为东南武林盟主的‘飞龙剑客’!”
这几句话,罗天行说得极为肯定,显然有充分把握i南宫独尊默然片刻,突的目光一亮扬眉说道:“我明白了,这破绽是出在那‘出家人’的江湖旧事之上:’
罗天行点头道:“对了,这是开封潘杨湖的旧事,你却说是东南旧事,我又故意编造当日你我一惩凶憎,一殪浮尼,你亦未加指正,其实昔年在开封潘杨湖的堤岸之上,衅自我开事由你结,只由那位具有‘东南武林盟主’身份的‘飞龙剑客’南宫独尊出手把一名恶道削去右手三指而已。”
南宫独尊嘘了一口气,目注罗天行道:“罗道长你真高明得可怕,深沉的可怕,你
你是否业已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或需要知道我是谁么?”
罗天行连摇双手,向南宫独尊含笑说道:“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庄主不必揭破本来面目,我仍然把你当作是‘飞龙剑客’南宫独尊便了!”
南宫独尊想不到罗大行竟会这样说话,不禁为之一怔!
罗天行加以解释地,向他微笑道:“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恩怨,你是‘飞龙剑客’南宫独尊,或其他任何一位江湖豪客,都对罗天行丝毫无涉”
语音略一顿,目射神光,又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种互相利用关系,罗天行视名利若浮云,不会受任何笼络羁绊,只是与法济大师,交得太厚,要利用‘养天庄’,为他九泉泄恨,你则大敌当前,可以利用我,和我约来的‘孤独先生’独孤耿之力,代御‘天外双魔’暨‘血河夜叉’等一流强敌!”
说至此处,以茶当酒地,向对方举杯笑道:“故而,南宫庄主,你如今可以大放宽心,我不追究你的真实身份,仍把你当作是飞龙剑客南宫独尊,但等群雄一会,恩仇了断,便即风流云散,彼此各不相涉!”
南宫独尊听了罗天行这样说法,不禁大喜道:“多谢,但适才之事,尚请罗道长”
罗天行接门笑道:“南宫庄放心,我与吴天才素无渊源”
南宫独尊道:“我知晓罗道长与吴天才索无渊源,是请你勿将此事,向外泄漏,包括本庄的向师爷在内!”
这句话儿,顿将罗天行提醒“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南宫庄主考虑得对,那位向师爷机智深沉,雄才大略,不像是届居下人之辈,他若起了异心,会是你‘养天庄’的心腹大患!”
南宫独尊闻言,从脸上浮现一丝狞笑,口角微掀,欲言又止。
罗天行看他一眼正待发话,这密室角上的一枚小小金钟,突然“滴铃钟”的响了起来。
南宫独尊伸手在壁上取出一具传话筒儿,沉声问道:“是马中雄么?你扯这警铃,是发生了甚么急事?”
话筒中,一个粗犷声音,应声答道:“禀庄主,不是急事,是有贵客,‘沧溟羽土’罗道长的好友‘七指大圣’袁五空,和-位‘孤独先生’独孤耿,已被属下迎接进庄,现在大厅待茶。”
南宫独尊道:“好好礼待,我和罗道长,马上出迎”
放下传话筒儿,口注罗天行,诧然问道:“罗道长,你不是说‘孤独先生’独孤耿远居于‘崆峒山紫涵峰’的‘独孤洞天’之中,袁大侠怎会这么快便把他请到‘养天庄’呢?”
罗天行也有点莫明其妙地,摇头笑道:“袁五空纵是插翅能飞,也决无如此快捷,这事必有蹊跷。我们去往大厅一问,才可明白。”
大厅之中,双方礼见,南宫独尊对独孤耿道了仰敬之殷,独孤耿也对罗天行道了思念之苦。
寒喧一毕,罗天行便向袁五空含笑问道:“袁兄,你到真是‘真人不露相’,我们添属知交,竟不晓得袁兄曾获令宗祖孙梧空的真传,会驾‘筋斗云’呢?”
袁五空失笑道:“罗兄不必变着花样,骂我是只老猴子,我纵算会飞,此时也未到‘崆蛔’,只是因缘巧遇,在半路上便遇见了‘孤独先生’”
罗天行听出语病“咦”了一声,便插口问道:“袁兄,你又不认识独孤耿兄,却是怎样”
袁五空不等罗天行再往下说,便即笑道:“我在路上正把玩罗兄给我用作信物的那条剑穗,突然被人劈手夺去,互一责问之下,才知道眼前即佛,不必灵山,免得我远赴‘崆峒’的了!”
罗天行听得好生奇诧地,目注独孤耿道:“独孤兄,你独居洞天,少问世事。这次怎会远离‘崆峒’,是欲四海云游,还是”
“孤独先生”独孤耿是年在六十左右的清癯灰衫老人,但精神奕奕,双目如电,令人一看,便知内外功行均有极深造诣的武林高手。
他扬眉一笑,截断罗天行的问话说道:“小弟这次离开‘崆峒’是应约有事,不是漫无目的四海云游。”
罗天行笑问道:“独孤兄原本欲往何处?”
独孤耿双目之中,神光微闪笑道:“天下事真所谓‘无巧不成书’,小弟就是要来这‘白水镇养天庄’。”
这种答话,除了袁五空外,使大厅中所有之人,都听得出于意料!
南宫独尊含笑问道:“独孤大侠是受何人之邀,前来敝庄的呢?罗道长所烦遣迎驾的袁大侠,尚在途中,独孤大侠怎会便”
独孤耿笑道:“我事先接到一封密柬,是我一位关系极佳的世侄,邀我前来‘养天庄’,说此间可能发生重大武林争祸,他恐独力难支,遂约我出山,相助一臂之力!”
南宫独尊带着无限好奇神色,又复问道:“独孤大侠的这位世侄是那一位呢?”
独孤耿笑道:“他在贵庄,属于客卿,是受了南宫庄主的重金礼聘而来”
听至此处,南宫独尊的神色已起变化!
独孤耿继续笑道:“提起我这位世侄,委实是人中麟凤,不论文武两道,均有经天纬地之才,近年间,在江湖上卓着声名,他是南宫庄主聘来建造‘五云楼’保护‘养天庄’的‘鬼斧神弓’吴天才!”
独孤耿越是夸赞吴天才,越是表示与吴天才的关系密切,便越是令南宫独尊心烦意乱,头昏脑账,不知如何是好?
尴尬万分之下,他只得向“沧溟羽士”罗天行递过一瞥求援眼色!
常言道:“生姜毕竟老的辣”独孤耿数十年江湖经验,岂同等闲?就在南宫独尊与罗天行眼色一换之间,已看出蹊跷,诧声问道:“南宫庄主,我提起吴天才来,你为何神色有异,莫非我那老贤侄,有何差错?”
在这刹那之间,罗天行的心中,已有衡量!
他觉得在目前情况下,若由吴天才之事,使独孤耿与南宫独尊起了严重冲突,徒令亲痛仇快,搅乱大局,不如等“天外双魔”“血河夜叉”到达,彼此一会之后,再向独孤耿说明说过,向南宫独尊要还公道。
念头既定,罗天行便把脸色一正,点头说道:“独孤兄猜得对,那位吴天才‘老弟,人虽英雄盖世,但吃了性情太以高傲的亏”
独孤耿听出语意不妙,急急插口问道:“他吃了什么亏?如今人人在何处?”
罗天行不愿对好友以谎言欺骗,遂向南宫独尊看了一眼,示意要他自行答复。
南宫独尊会意,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吴大侠自恃绝艺,夜闯南山,据报与‘巧手天尊’郭慕石斗得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独孤耿听得全身一震,目闪精芒,盯着南宫独尊问道:“南宫庄主,此事已否证实?”
南宫独尊装出满面悲伤神色,摇头叹道:“本庄虽尚未曾获得吴大侠的遗体,但但此事似非虚构”
独孤耿不等南宫独尊再往下讲,便站起身形,冷冷说道:“南官庄主请派名熟悉地势之人,作为向导,我要立闯南山,把吴天才生死之谜,探明水落石出!”
南宫独尊闻言,偷偷向罗天行看了一眼。
他见罗天行在微微点头,遂向侍立身边的心腹管家马中雄道:“马中雄你陪独孤大侠,去趟南山”
“七指大圣”袁五空也站起来向独孤耿说道:“独孤兄,小弟迎你前来,也陪你跑这一趟!”
独孤耿点了点头,目中仇火如电,恨声道:“好,吴天才若是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的一对‘子母断魂圈’上,必将痛饮南山鼠辈之血!”
话完,立即与“七指大圣”袁五空,暨南宫独尊派充响导的管庄马中雄,一同出厅,骑赴南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