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旅馆里,金碧辉大发雷霆,摔这摔那,只差要拆房子了,她骂文绣,骂胡嗣瑗和陈宝琛,把这三个人恨入了骨,恨不得把这三个人碎尸万段,锉骨扬灰。
秋子在旁边直劝,劝了老半天,才算把金碧辉劝平静了下来。
金碧辉余恨未消地道:“秋子,当时你不在那儿,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可恨——”
“我知道,少佐,想我也可以想得出来,可是您生气有什么用,气解决不了事啊!”“我怎么能不气,今天已经是九号了,期限只剩下了一天,我好不容易诱溥仪入了彀,哪知道让这三个东西全给毁了。”
“少佐,”秋子淡淡地道:“您谁都别怪,要怪您怪溥仪。”
“怪溥仪?为什么?”
“不都是因为他意志不坚,优柔寡断么。”
“这——”
“我就不明白,咱们要这么个人到东北去干什么,他能有什么作为。”
“你错了,秋子,咱们要的就是他的优柔寡断,要的就是他不会有什么作为。”
“可是这种人碰上有那种女人在他身边,咱们也难说动他啊!”“不,我就不信。”金碧辉咬了牙:“我非让他听我的不可。”
秋子凝睇道:“少佐,你是打算——”
金碧辉道:“目前我还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来,不过不管用什么法子,不惜任何手段,也要非让他听我的不可,这件事的成败,关系着咱们整个的侵华计划,太重要了,太重要了,我不能让事情就这么断送在一个女人手里。”
秋子沉哼了一下道:“少佐,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我认为要想让溥仪听咱们的,非得把他跟那个女人隔离不可。”
金碧辉一摇头道:“没时间了,不管怎么样,溥仪明天晚上十二点钟以前就得离开天津,没有长时间的布署,想把那个女人跟他隔离,是不容易的。”
“那怎么办,要是不把那个女人跟溥仪隔离,又怎么能让溥仪听你的?”
金碧辉咬牙切齿,一脸煞气,道:“把她跟溥仪隔离是一定要隔离的,不过事急逼在眉睫,我不能用温和的手法了。”
秋子杏眼猛一睁,道:“少佐,你是打算——”
金碧辉道:“搞不好我就杀。”
秋子一惊忙道:“不行,少佐,可不能,不能这么做。”
“不能这么做,为什么?”
“少佐,你想啊,一旦‘静园’出了命案,那会是个什么局面,到那时候,溥仪还能走得成?”
金碧辉冷笑一声道:“秋子,你糊涂,我是个干什么的?谁会知道‘静园’出了命案。”
秋子道:“少佐,你的意思我懂,可是我也不是只指‘静园’以外的人,光‘静园’里的人就不算少,而且也不是全站在咱们这一边的,你能掩盖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耳目,你能堵住他们每一个的嘴?”
金碧辉呆了一呆,微微皱起了眉锋,道:“这——”
秋子接着又道:“少佐,这办法行不通,万万不能用,小不忍则乱大谋,只有一步走错,整个侵华计划就要受到影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金碧辉沉吟未语,猛一巴掌拍在化妆台上。
秋子看了她一眼,又道:“少佐,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还是从溥仪身上着手,固然溥仪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是只要能掌握住他的心,抓紧他的人,应该不愁他不乖乖听咱们摆布,到了那时候,像皇妃文绣那些个人,就根本不足虑了。”
金碧辉抬眼凝眸,道:“你是说,我还没能掌握住他的心、抓紧他的人!”
“少佐,”秋子道:“对溥仪这么个优柔寡断,意志薄弱,大小事拿不定准主意的人,所花费的心力,是要加倍的。”
金碧辉一双眸子里闪起了光亮异采,微微点头道:“我懂了,你说的不错,你说的不错,时候不早了,早点儿睡吧,明天一早我就到‘静园’去。”
她站了起来,准备换衣裳去。
秋子道:“少佐,要不要我找金少爷?”
金碧辉微微一怔:“找他?找他干什么?”
“少佐忘了?他不是极力赞成溥仪再披皇袍的人么?而且他在溥仪面前很说得上话,咱们这时候最需要帮手,现成的这么个好帮手,你怎么能放过?”
金碧辉沉吟道:“这个恐怕”
秋子道:“少佐,你还怕他不可靠?”
金碧辉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不想让外人——”
秋子道:“少佐,他已经知道你一大半的身份了,再说,干咱们这种情报工作的人,只求达成任务,能利用任何人,任何事,就利用任何人,任何事,你是知道的,有时候一件任务难以达成,只利用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马上就能扭转劣势,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种事不乏前例。”
金碧辉沉吟着点头道:“这倒是实情,不过——”
秋子道:“少佐,你不能再犹豫了,溥仪能不能离开天津,关系着这件任务的成败,而这件任务的成败又关系着咱们整个的侵华计划,关系太以重大,你怎么能还这么犹豫不决。”
金碧辉双眉一扬,毅然点头,道:“好吧,就找他来谈一谈。”
秋子一阵兴奋,道:“我这就去交待去。”
秋子要走。
金碧辉道:“这时候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秋子道:“不在家也要找到他。”
说完话,秋子关门走了出去。
金碧辉缓缓坐了下去,伸手拿起了她妆台上的烟盒!
秋子到了楼下客厅,时间虽然已经很晚了,可是还有几个人坐在那儿喝茶看报。
其中一个穿着大衣,戴着呢帽的中年人,嘴里叼着烟卷儿,正在那儿闭目养神,秋子向着他走了过去。
这时候柜台后站起个穿着侍者制服的年轻人,提着扫帚、簸箕走了过来。
秋子到了那中年人跟前,那侍者也到了客厅开始扫地,秋子向着那中年人轻轻叫道:“龙先生,龙先生。”
龙先生醒了,一睁眼,忙站了起来。
秋子含笑道:“麻烦你一趟,去把金少爷请来,无论如何要找到他,我们姑娘有要紧事儿要跟他商量。”
龙先生忙道:“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向着秋子欠个身,快步走了。
秋子转身要回楼上去,一脚碰着了侍者手里的扫帚,秋子不由脱口轻叫了一声。
侍者忙躬身赔笑道歉。
秋子埋怨地道:“真是啊,什么时候不好来打扫,偏偏在这时候来凑热闹。”
说完话,秋子转身走了。
侍者站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等到看着秋子上了楼不见了人,他才提着扫帚、簸箕走了,把扫帚、簸箕往柜台后一放,他转身又出了大门。
大门外,左边有个摆烟摊儿的老头儿,侍者过去拿了包“炮台”扔下一张票子,转身又进了旅馆。
金刚今天一整天都没出门,翠姑除了抽空去看看老人家,剩下的时间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金刚,小两口谈着、笑着,甚至下下棋,好得跟什么似的,翠姑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喜意,笼罩在脸上、心头多少日子的阴霾不见了,消失了,如今娇靥上、眸子里,重又闪漾起动人的光采。
这也难怪,打从她到金家来,这是头一回跟金刚聚在一块儿这么久,这是头一回两个人之间这么融洽,像翠姑这么一个女儿家,别的还求什么,她能不欢愉喜悦,她能不心里充满了甜蜜?
到了夜晚,翠姑仍在灯下陪着金刚,舍不得离开,客厅传来的大挂钟声都打了十下了,要不是金刚一个呵欠连一个呵欠,困得她心疼,她还不会走呢。
她走是走了,可是临走以前却坚持服侍金刚上床躺下,再三地把被子拉好,还熄了灯。
被窝里暖和,可却比不上金刚心里暖和,他躺在床上咀嚼着一天情景的每一刻,好半天,才向着窗户轻轻说了一声:“进来吧!”
窗户开了,带着一阵寒风,进来个打扮利落的英挺年轻人,他顺手关上窗户,向着金刚一鞠躬,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大哥。”
金刚坐了起来,向着窗户外道:“克强,你去睡吧,自己人。”
那英挺年轻人为之一怔,扭头向窗户看了一眼。
金刚披衣下床,道:“坐吧。”
英挺年轻人道:“不坐了,有急事儿,五哥让我来报告您一声。”
“噢?什么急事儿?”
“川岛芳子要找您。”
金刚微一怔,旋即笑了:“‘静园’那边儿遇上阻碍了,想到我了,现在就要见我?”
“是的,他们的人已经往这边儿来了。”
金刚想了一下,旋即点头:“好,你回去吧,我马上就出去迎他去。”
“是。”
英挺年轻人转身到了窗户前,开开窗户窜了出去,还随手带上了窗户,身手相当矫捷。
金刚很快地穿好了衣裳,从枕头底下摸出几张银票往兜儿里一放,开窗也窜了出去。
一条矫捷人影追了过来,是化名史克强的马标,他低声道:“大哥,要出去?”
金刚道:“去会川岛芳子去,家里小心点儿。”
说完话,他腾身一掠到了后门前,开开后门闪了出去。
金家的后门外是条小黑胡同,金刚一出后门就觉出有个人躲在十几步外了,他装不知道,拉拉领口低头往外行去。
尽管是顶风,他仍听得一清二楚,那人从后头跟了出来,金刚到了胡同口了,那人也到了他身后,金刚霍地一转身,伸手就扼住了那人的脖子。
那个人,穿大衣、戴呢帽,只听他急急说道:“金少爷,请别误会!”
金刚手指松了些,道:“我没有误会,你鬼鬼祟祟地躲在我家后墙外,又缀着我逼近我身后,这总是实情,说吧,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人忙道:“金少爷,是金姑娘叫我来找您的。”
“金姑娘。”
金刚怔了一怔,手松了。
那人揉揉脖子,道:“是的,金姑娘有急事儿要跟您商量,所以让我来找您。”
“噢?你真是金姑娘派来的?”
金刚边问边打量。
那人忙道:“真的,不信等您见着金姑娘就知道了。”
“那么,金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儿?”
“这我不清楚,只说让您马上上她住的旅馆去一趟。”
“现在?”
“是的。”
“哟,麻烦了,我在朋友家赌输了,回来拿钱正准备翻本儿去——”
“金少爷,金姑娘有急事儿啊,她交待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您。”
“可是——”
“金少爷,您想想,要是没什么急事儿,她怎么会这会儿让我跑到府上来找您。”
金刚沉吟了一下,说:“好吧,谁叫金姑娘拿我当朋友,算你来得巧,再迟一步你就扑空了,走吧。”
金刚转身行去。
那人急忙跟了上去。
进旅馆上楼,到了金碧辉住的房门口,那人抬手轻轻敲了敲门,两长一短。
房里响起了秋子的话声:“谁呀?”
那人忙应道:“小秋姑娘,金少爷来了。”
秋子在里头“噢”了一声,门开了,秋子跟金碧辉当门而立,没让金刚说什么,就把金刚让了进去。
金刚进了门才道:“格格派去的那位去巧了,我偷了几张银票正打算翻本去,再迟半步就找不着我了。”
金碧辉道:“哟,那不是耽误你的——”
秋子接口道:“金少爷来都来了,您还说这个干什么,快请金少爷坐下谈正经的吧。”
金碧辉没再说什么,把金刚让坐下,然后把“静园”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金刚静静听完,不由为之动容:“原来是为这件事,幸亏我在家里耽误了一下,五百块大洋没了就让它没吧,这个文绣怎么这么可恶,这不分明跟格格作对么。”
“说得就是呀,”秋子道:“格格想起您也是一直赞成复辟的,而且您在皇上面前最说得上话,所以才这时候把您请来帮忙拿个主意。”
金刚很豪爽地道:“不要紧,一两天我上‘静园’见皇上去,这种事皇上自己怎么能拿不定主意呢,让个妇道人家左右?不能说让文绣一闹,把这么大的事儿耽搁一边儿了。”
金碧辉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金刚却又说道:“说来这种事也要怪皇上,格格虽然是皇族亲贵,可不见得有我了解皇上,他这个人太老实了,老实得近乎懦弱,肩膀软得一点儿事儿也扛不起来,跟皇后倒真是一对儿,皇后老实也好,懦弱也好,皇上可就不能这样了,毕竟是要治国主政的一国之君啊!”金碧辉有点心不在焉地道:“说得就是。”
秋子道:“金少爷,您打算什么时候上‘静园’去?”
金刚道:“我一两天就去。”
秋子道:“不能一两天,您明天就得去。”
金刚道:“噢?明天?”
“您不知道,”秋子道:“要复辟,必得让皇上离开天津,必得偷渡,接运的船只,沿途照顾的人手什么的,我们格格都联络了,安排好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说好了的,最迟明天夜里十二点以前,皇上得到白河上船,要是错过这时候,什么都得重新联络、重新安排,那不但要费时费事,花大钱,而且担的风险也更大——”
金刚微微怔了一怔,道:“噢?这我还不知道呢!”
金碧辉道:“我倒是不怕多花钱,只为复辟,我就是倾家荡产也是应该的,我是怕错过了安排好的这一次,再安排不容易,尤其要担大风险。”
金刚道:“原来是这样,现在我了解了,那好办,我明天一早就上‘静园’去。”
秋子喜道:“金少爷,那真是太谢谢您了。”
金刚道:“这是什么话,格格的事还不就跟我的事一样,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一直为皇上不平,我一直赞成复辟,这也是我多少年来的一大心愿,现在有格格出面领导,出面促成,我不尽心尽力,还有谁会尽心尽力。”
金碧辉向着金刚深深看了一眼,道:“只要能让皇上顺利离开天津,到了东北,大清国跟我都会好好谢你的。”
金刚也回了金碧辉一眼,道:“我倒不敢奢求大清国对我怎么样,只要格格别忘记天津有金刚这么个朋友,我就知足了。”
秋子道:“金少爷,您可不能这样说啊,别人不知道我清楚,我们格格早就——”
金碧辉一眼瞟过去,忙截口道:“小秋,别净在这儿饶舌了,还没给金少爷倒茶呢!”
秋子望着金碧辉微徽一笑,答应一声走开了。
这一笑笑得金碧辉娇靥一红,微微低下了头。
金刚也有点赧然,不安地搓着手,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还是金碧辉先抬起头,拿起了烟盒,往金刚面前一送,道:“抽烟。”
“谢谢。”金刚忙欠个身,伸手拿起了一根。
金碧辉自己也拿了一根,划着火柴为金刚点上了烟,秋子端着一杯茶过来了,往梳妆台上一放,道:“金少爷,您喝茶。”
金刚微欠身谢了一声。
这时候羞窘的气氛才算消了点儿,金碧辉也说了话:“明天那一趟,你有把握么?”
金刚道:“我想是没有什么问题,因为皇上对我一向是言必听、计必从,而且,凡是我献的计,一样样结果都对皇上有百利而无一害。”
秋子道:“其实,我倒认为毛病并不是出在皇上身上,皇上本人哪有不赞成复辟的,他要是压根不赞成,也不会三番两次召见我们格格了,根本就是皇上身边儿有几个人在捣乱,在跟咱们作对,只要能对付了这些人,事情就不会再有一点儿阻碍了。”
金碧辉道:“这倒也是实情。”
金刚道:“那更容易对付,皇上身边儿那些人,除了文绣,只要我说句话,他们之中还没有一个敢不听的。”
秋子喜道:“真的?金少爷。”
金刚笑笑道:“皇上身边儿那些人,想当初都是显赫一时的,他们怎么会听我这个升斗小民的,说穿了不值一文钱,因为我跟他们之间有利害关系存在。”
秋子“哦”地一声道:“他们跟您之间,有什么利害关系存在?”
金刚微微一笑道:“姑娘忘了,我家开的是钱庄。”
秋子恍悟地道:“我明白了,他们有钱存在您的钱庄里!”
金刚笑道:“有钱存在钱庄里,这不算什么,谁有钱谁都能往钱庄里存,这是光明正大的事。”
金碧辉道:“恐怕是这些钱的来路有问题。”
金刚一点头道:“对,这些都是当年捡来的黑钱,他们这种见不得人的丑行只有我清楚,把柄抓在我手里,他们敢不听我的。”
金碧辉笑了。
秋子道:“可是,金少爷,最大的阻碍还是皇妃文绣哇。”
金刚目光一凝,道:“姑娘以为是文绣一个人,能兴多大的风,作多大的浪,她也得有几个人给她撑腰啊,一旦这些人都不吭声了,文绣她一根独木,又能支撑什么。”
金碧辉点头道;“金少爷说得不错,文绣最大两股助力就是胡嗣瑗和陈宝琛,只要能让这两个人不开口,文绣她就兴不起风,作不起浪了。”
金刚道:“那好得很,这两位是我家钱庄的大主顾。”
秋子睁大了眼:“真的?”
金刚道:“这是什么事,我岂能信口雌黄?”
秋子转望金碧辉,喜道:“格格,您还有什么好烦的,难题这不迎刃而解了么?”
金碧辉凝睇望着金刚,娇靥上难掩喜色:“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金刚道:“格格这么说不就见外了么?”
“可不是么。”秋子道:“您跟金少爷之间还用得着谢,等将来——”
金碧辉横了秋子一眼,忙截口道:“小秋,你是怎么了?”
秋子住了口,没再说下去,可却笑嘻嘻地望着金碧辉。
金碧辉脸上一红,忙移开了目光。.
金刚又赧然了,他站了起来,道:“就这么办了,明天一早我就上‘静园’去——”
秋子忙道:“怎么,金少爷要走?”
金刚不自在地笑笑道:“时候不早了——”
金碧辉也站了起来:“那我就不留你了,明天‘静园’见。”
金刚道:“格格不用去太早,吃过中饭去就行了,我会把一切打点好了等格格。”
金碧辉道:“好,那我就等吃过中饭再去,反正不到晚上不能动。”
金刚没再说什么,走了,金碧辉、秋子双双送到了房门口。
关上了门,秋子喜孜孜地道:“少佐,你看,听我的没错吧?”
金碧辉却沉下了脸:“秋子,以后我不许你再多说什么!”
秋子的笑意在脸上凝住了,道:“少佐,难道你真不打算更进一步?”
“我从来没这个打算。”金碧辉冷冷地说。
“少佐,难道他还不够理想?”
“我不能不承认他够理想,无论哪一样都够理想,可是我不能,你知道原因。”
“少佐,我知道,可是你别忘了,咱们是女人,女人总是要有个归宿的。”
“我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女人。”
“少佐——”
金碧辉坐了下去,脸色缓和了些,可却阴沉了不少:“秋子,你不是不知道,除非我完全脱离‘黑龙会’,要不然我的命运注定是一些大臣、将领的玩物,我能脱离‘黑龙会’么?就算能,那又在什么时候?再说,明天我就要离开天津,带着溥仪上东北去了,是不是有机会再回到天津来还不知道,我何必在这时候惹这个。”
秋子默然了,过了一会儿才道:“金少爷一定会很伤心!”
金碧辉眉宇间又泛起了冷肃之气:“做的是情报工作,我曾经让多少人伤过心,那种伤心的程度恐怕已经到了极点,我见惯了伤心人了。”
秋子低下了头,转身要走。
金碧辉道:“秋子,明天一早开始联络、准备,明天晚上就要走了,到时候我不许有任何一部分配合不上。”
秋子恭声答应:“嗨。”
“还有,匀出一部份人来,准备随时对付土肥原,到时候只要他们有一点异动,格杀。”
“嗨。”
“好了,去睡吧。”
“嗨。”
秋子转身往里去了。
金碧辉眉宇间那冷肃之色消失了,娇靥上又满现起黯然、阴沉——
这是一间小屋子。
金刚、赵大爷、茶馆伙计、旅馆侍者,还有十多个英挺俊拔的年轻人,围着一张方桌坐着。
金刚似在主持一个会议——
“明天晚上九点钟,白河那边儿行动开始,一直到十二点。”
“是。”
“全力对付土肥原。”
“是。”
“其他的地方按兵不动,尤其是码头,要松懈,可绝不能有明显的松懈。”
“是。”
“随时注意‘静园’的动静。”
“是。”
“明天晚上那几个钟头很重要,记住一点,绝不能让他们在十二点以前上船。”
“是!”“各位同志,还有什么问题?”
赵大爷说了话:“有一点我不明白。”
金刚道:“请说,哪一点?”
“天字第一号指示,绝对不能让溥仪离开天津,去跟着日本人成立什么‘满洲国’,一哥你却说绝不能让他们在十二点以前上船,这二者之间显然有很大的差别。”
“是有很大的差别。”
“一哥这个命令,是不是违背了天字第一号的指示?”
“表面上看,是的,其实并没有。”
赵大爷凝视着金刚,严肃地道:“一哥,这我就不懂了,天字第一号不让溥仪离开天津,让他没有办法成立所谓‘满洲国’,而一哥你到最后还是放溥仪离开天津,只要溥仪跟日本的特务离开了天津,他就一定能成立所谓‘满洲国’,这分明违反了天字第一号的指示,一哥你怎么说表面上是的,其实并没有?”
这些正是大家心里的疑窦,也正是大家所不明白的,是故赵大爷说完了话以后,大家都凝望着金刚,看他怎么解释。
金刚目光环视了一匝,道:“各位同志,我这是为以后,不是为现在,日阀侵华的野心一天天的暴露了出来,九一八事件不过是个开端,他们要是不亲手把自己埋葬在中国广大的领土里,是不会死心的,也就是说,川岛芳子不会在眼前这一任务以后离开中国,日阀还会继续交给她秘密任务,让她在暗中进行日阀的阴谋,也就是说我以后还要跟川岛芳子常碰面,我现在跟川岛芳子建立起这个关系并不容易,要是让她认为我帮她达成了眼前这件重大任务,试问,以后我是不是更容易掌握她?”
赵大爷道:“你说的这道理我懂了,而且也非常对,这一点我们都看得很清楚,日阀侵华野心非常大,绝不会就此罢手,可是一哥,你也要知道,溥仪要是在这时候成立了‘满洲国’,那是给日阀帮了一个大忙,对咱们中国很不利,你又怎么为了以后而不顾眼前的利害与对将来的重大影响呢?”
金刚道:“五弟,你误会了,我并没有不顾眼前的利害,与对将来的重大影响。”
“我看不出——”
“我会解释。日阀所以急急诱使溥仪离开天津,到东北去成立所谓‘满洲国’,完全是为掩国联调查团的耳目,对不对?”
“对,是这样。”
“那么这个‘满洲国’,一定要在国联调查团到中国以前成立起来,才能掩国联调查团的耳目,对不对?要是在国联调查团来到中国以后才仓皇成立,那么这个‘满洲国’的成立,对日阀的侵华野心就欲掩盖彰了,对不对?”
“对,是这样,可是——”
“五弟,各位同志,你们有没有想到,为什么日阀限令川岛芳子非在明天晚上午夜十二点以前,让溥仪离开天津,登上偷渡的船只?”
赵大爷道:“这是最后的期限,当然是为了时效,为了赶时间。”
“那么,错过这个时间,诸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么?”
“这——”赵大爷道:“我一时也想不到。”
“我来告诉诸位,一旦错过了这个时间,‘满洲国’照样还能成立,可是成立的最佳时期已然错过,对日阀侵华的暴行,那就欲盖弥彰了,两全其美,我是既顾现在,也顾将来,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经过金刚这么一番解释,赵大爷等方始疑窦尽扫,恍然大悟,可是,赵大爷还有点不放心,沉默了一下,然后盯着金刚道:“一哥,你用心良苦,我们明白了,可是,你是不是有把握——”
金刚道:“诸位放心,是我让诸位这么做的,一切后果,我负完全责任。”
赵大爷道:“一哥,你别误会,大家不是怕负责任,而是怕对整个国家——”
金刚道:“诸位信得过我信不过?我不至于做危害国家民族的事吧?”
赵大爷猛可里站了起来:“行了,一哥,我们大家跟着你走就是了!”
金刚也站了起来,道:“谢谢大家这么信任我,请诸位体认一点,这一仗不算艰苦,也没有什么惊险,可是却不能有一点疏忽,一点差错,在战事即将来临的前夕,我请诸位千万要小心,千万小心。”
赵大爷严肃地道:“一哥放心,天津工作站的弟兄都是千中选一,而且身经百战的,我可以给你保证,绝不会有一点疏忽,绝不会出一点差错。”
金刚满意地点了头:“好,大家散了吧!川岛芳子这个女特务不容忽视,为防万一,散会以后,马上开始监视各个目标。”
“是!”恭谨答应声中,大家散了。
金刚最后一个走出这间小屋,灯也是他关的。
天亮了很久了,都十点了。
十点正,金刚进了“静园”的大门。
“静园”里,从上到下,上自溥仪,下至“御膳房”的厨子,打扫的下人,没有人不认识金少爷的。
门岗忙满脸笑地迎了上来:“金少爷,早啊!”“在我来说是早,诸位恐怕已经辛苦半天了。”
“好说,好说,您吃了没有?”
“吃过了,人起来晚了,饭不能两顿并一顿,是不?”
门岗笑了,一哈腰,往里摆手说:“皇上已经起来了,在后头打拳呢,您请吧!”
金刚扬手打了个招呼:“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金刚往后去了。
进了后院,果然,溥仪一个人穿着皮袍子正在寒风里打拳呢。祁继忠垂手站在一边儿侍候着。
金刚一进来,祁继忠先迎过来哈腰欠身打招呼。溥仪也罢练收手走了过来,从祁继忠手里接过汗巾,一边擦汗一边道:“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还早哇,”金刚道:“您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要不是怕您起不来,我早就来了。”
“怎么,有事儿?”
“没事儿,来陪您聊聊。”
“那好,我心里正烦着呢,走!咱们暖阁喝茶去。”
溥仪、金刚往暖阁走,溥仪扭头又交待祁继忠:“进早吧!我在暖阁里跟小金一块儿吃。”
“我吃过了。”
“陪我再吃点儿,走吧!”
溥仪拉着金刚走了。
暖阁里,升着大炭火盆子,暖和得人混身舒服。
两个人落了座,侍卫献上了茶,喝过一口烫嘴的香茗,溥仪道:“怎么好些日子没见人影儿?”
“忙了点儿,可也不知道忙什么!”
“这不是等于没说么?”
金刚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您这些日子有什么烦心事儿?”
“等会儿,等会儿咱们边吃边聊。”
话刚说完,祁继忠带着几名“内监”捧着溥仪的早点进来了。
早点摆上,内监捧着小脸盆过来,让溥仪、金刚洗了手,然后两个人坐上了饭桌。
溥仪的早点是纯中式的,样数不多,但都很精致,也都是当初御膳房的知名小点心。
两个人慢慢吃着,祁继忠跟几名内监,垂着手站在一边儿侍候着。
过不一会儿,溥仪先打破了沉默:“你知道不?东珍催我离开天津,她希望我尽快偷渡出去。”
金刚道:“我有好些日子没见着格格了,这一两天她上您这儿来过?”
“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不跟你说么,她催着我离开天津,恨不得我马上偷渡出去!”
金刚凝目道:“那么您的意思呢?”
溥仪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
“我也是这么想,而且我认为十四格格是对的,这种事本来就是越快越好,那您还等什么?”
“我等什么?我什么都不等,我只等走,可是我走不了啊!”“走不了?为什么?”
“反对的声浪太高。”
“反对的声浪,哪儿来的反对声浪?”
“陈宝琛、胡嗣瑗,他们两个的顾虑特多,尤其是文绣,她简直就跟我闹,你说我烦不烦!”
“噢,陈、胡二位,有什么顾虑?”
“他们怕这是日本人的圈套,怕我被日本人利用,将来落个有名无实。”
“他们的顾虑是对的,可是他们只想到了一点,没想到其他的,以您目前的处境,想复位必得借助于外力,而眼下唯一的外力就是日本人,也只有日本人能帮您这个忙。当然,日本人不会白帮您这个忙。他们要代价,他们打过算盘,帮您这个忙,他们有利可图,真要说起来,这也是人情之常,就是普通朋友帮了您的忙,您也得谢谢人家,何况是国家,当然,怎么谢,拿什么谢,那就操之在咱们了,对不对?”
“他们就是怕到时候没法子操之在咱们。”
“在初期也许,可是等到了将来,那就未必了。皇上,国家与国家之间,只有利害,没有道义,他们能利用咱们,咱们为什么就不能针对他们这种心理利用他们。”
“这一点我也想过了,可是你知道,陈宝琛、胡嗣瑗这两个,哪是说得通的人。”
“不要紧,这两位,我负责为您说通他们,我有把握,从今天起,他们俩不会再吭一声,至于皇妃——”
“最让我头疼的就是她。”
“她也是怕您上了日本人的当?”
溥仪哼地一声冷笑:“她要真是那样,我倒认为她识利害,有眼光,是不得不闹了。”
“那么她是——”
“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金刚深深看了溥仪一眼,道:“皇上,不会一点理由都没有吧?”
溥仪沉默了一下,道:“小金,这要不是对你,我还是难以启齿,你知道她为什么闹?她是胡思乱想,疑心生暗鬼,她是捻酸吃醋。”
金刚笑了:“我说嘛,总该有点理由。”
“这是什么理由!”溥仪道:“你不知道,当天你不在这儿,你就没看见她对东珍那种态度,那种尖刻的言语。人家东珍识大体,顾全大局,人家忍了,连脸色都没一点不好看,可却让我够苦的,我要不是顾念一点夫妻之情,我当时真想——”
他用拳头在桌上捶了一下,没说下去。
金刚敛去了脸上的笑容,道:“这就太过了,这就太过了,人家十四格格遵遗命尽忠尽孝,人家为的是什么?真要说起来,她可以不管这档子事,在日本住着愁什么,何必冒杀身之险跑回国来搅这件事,这么一来,皇上,您可怎么对人家十四格格!”
溥仪气恼地道:“说得就是嘛。”
“这真是人家十四格格涵养好,识大体,换个人保不定人家就掉头而去,撒手不管了。”
“是啊!刚才我不就说了吗?人家识大体,为顾全大局,人家忍了。”
金刚摇了摇头,欲所畅言地道:“不是我斗胆,敢在背后批评皇妃。这可真是太过分了,这可真是太过分了——”
溥仪要说话。
金刚目光一凝,已然于先问道:“皇上,您就因为这不能走?”
“可不!这是我自己的事,别的你说我还会为什么!”
金刚沉默了一下道:“您是认清这是您自己的事就行了,您只认清这是您自己的事就好了。”
溥仪凝目道:“小金,你这话——”
金刚道:“皇上,我斗胆冒死说您一句,您可别见怪降罪。”
“这什么话,咱们俩还讲这个,我可是一直拿你当知心朋友看待,岂不闻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之说,有什么你只管说。”
“谢谢您!"金刚道:“皇上,您太软弱了,翻开历史看一看,别的朝代不说,单说咱们大清朝吧,打从顺治入关,圣祖康熙,世宗雍正,高宗乾隆,这三位,文治、武功都是极一时之盛,没什么可挑剔的,而嘉庆以降,哪一位主政者软弱怯场有好结果,尤其光绪一代,有内忧,有外患,这是您最清楚的——”
溥仪不等话完便点头道:“小金,你没说错,我知道,我清楚,我也明白我自己的缺点,固然,朝政的腐败过错并不是打从我开始,可是毕竟祖宗几百年的基业是从我手里断送的,我心里一直不好受——”
“所以喽,”金刚截口道:“您不能一错再错,这是国家大事,您不能让个妇人家左右,否则的话,恕我说的重一点,您将来怎么去见历代的祖宗。”
这话是重了些,尽管溥仪是个废帝,可是换个人,仍然不敢当面说这种话。
为什么金刚敢?
只因为金刚早已确实掌握了这个废帝,这句话是不折不扣的实情,也是溥仪所怕的,可以说正中溥仪的痛处。
天很冷,暖阁里虽然暖和些,可是不会暖和得让人流汗。
而溥仪额上现在却见了汗迹,他瞪着眼,望着金刚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小金,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金刚道:“皇上,这是您夫妻间事,我不便也不敢置喙,怎么办还在您自己,我相信您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溥仪脸上掠过了一阵轻微的抽搐,他突然拍了桌子:“好吧!我决定了,等东珍再来催我走,文绣她要是再敢闹,看我怎么对付她。”
金刚没再说话,也没问溥仪究竟打算怎么对付文绣。
溥仪吃的这是早点,可是由于吃得太晚,再加上跟金刚边吃边聊,等到早点吃完,已经是十一点多近中午了。
几名内监刚把盘碗什么的收走,陈宝琛、胡嗣瑗双双请安来了!
进晓阁见金刚在座,陈、胡二人微微一怔,金刚则含笑打了个招呼。等陈、胡二人给溥仪请过了安,随便聊了几句后,金刚把话扯上了正题:“刚刚皇上跟我谈起,十四格格请皇上离开天津,上东北去的事儿,二位都不赞成?”
陈、胡二人毅然承认,而且说了一大堆理由,当然,说来说去还是怕溥仪上当,怕溥仪将来被日本人控制、利用,大小事一概不能自主等等。
静静听完了陈、胡二人的理由,金刚频频点头道:“我知道,二位都是一番好意,而且也都是赤胆忠心,为的是皇上,为的是大清朝,可是二位只看见了一点,没看见其他的——”
接着,他把刚跟溥仪说的,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他又问:“现在二位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陈、胡二人齐点头:“明白了,金少爷,我们明白了。”
金刚道:“那么,等十四格格再来催皇上,我希望二位别再反对了。”
陈宝琛忙道:“不会了,不会了,当初是我们不明白,顾虑多,现在我们已经明白了,怎么还敢再多说什么!”
金刚道:“那就行了,只要你们两位不再反对,相信皇上这一两天就可以启驾了。”
陈、胡二人连声唯唯,别的一个字儿也没再多说。
溥仪担心、别人办不通的事,金刚几句话就摆平了。溥仪向着金刚频投感佩目光之余,精神也不由为这一爽,看样子,他是下了决心,而且有办法对付文绣那一关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一爽,胃口也开了,尽管早点十一点才吃完,刚摆下碗,可是中饭溥仪还是照吃了,而且吃得还不少。
照溥仪的习惯,午饭后向来是要小睡一会儿的,可是今天金刚来了,加之精神也好,溥仪连午觉也免了,就在暖阁里跟金刚、陈宝琛、胡嗣瑗谈上了,天南地北,从前的,将来的,什么都谈。
最让溥仪高兴的,是将来的,他这个宣统皇帝做没几天就鞠躬下台了,如今有机会让他再坐上龙椅,穿龙袍,在禁宫里过帝王生活,他焉有不乐的道理。所以,谈着谈着,他不是眉飞色舞,就是开怀放声大笑。
这儿正谈得高兴呢。祁继忠进来了,近前跪禀,十四格格东珍来了,现在暖阁外候旨。
溥仪一听更乐了,马上说:“让她进来,快让她进来。”
祁继忠退下去了,一转眼工夫,金碧辉来了。金碧辉今天是既没施脂粉,也不花枝招展,打扮得既朴素又利落。
金碧辉她懂礼,而且周到,进暖阁目不斜视,先趋前大礼参见溥仪。溥仪满脸堆笑地抬了手:“好、好,我们正聊着呢,你来得正好,坐、坐。”
金碧辉起身以后并没有马上往那儿坐,含笑先跟金刚以及陈、胡二人招呼:“没想到三位都在这儿。”
金刚道:“我来巧了,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皇上遭到困扰没法子走呢!”
金碧辉没说话,目视溥仪。
这是金碧辉聪明处,她要先听听溥仪怎么说。
溥仪“噢”了一声,含笑说道:“我把实际情形都告诉小金了,小金也把我所遭遇到的困扰全解决了。”
金碧辉娇靥上飞快掠过一丝喜色“噢”了一声。
溥仪笑指陈、胡二人,道:“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两个,他们两个现在已经不反对我离开天津上东北去了。”
金碧辉转望陈、胡二人。陈宝琛立即含笑道:“十四格格,以前是我们俩没把事情弄清楚,今天经金少爷这么一指点,我们全明白了,以后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
金碧辉喜笑颜开,满面春风:“哪儿的话,哪儿的话。两位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原知道二位是一番好意,出诸一片卫主赤忱,我怎么敢见怪。”
话锋一顿,她立即转望溥仪:“皇上,既是一切都解决了,东珍请您今天晚上启驾。”
溥仪欣然道:“行,就是今天晚上。”
金碧辉道:“那么请您马上下旨,把该收拾的收拾!”
溥仪转望陈、胡二人:“宝琛、嗣瑗,这件事就麻烦你们两个一趟吧!”
陈宝琛、胡嗣瑗二人当即领旨出暖阁而去。
目送陈、胡二人出了暖阁,金碧辉收回目光,向着金刚投过感佩一瞥。
金刚笑笑道:“皇妃那一关,还得皇上亲自应付。”
金碧辉微微一怔,道:“怎么,皇妃那儿——”
金刚截口道:“格格,夫妻间事,理应由皇上亲自应付!”
金碧辉何等聪明个人,她一点即透,又转望溥仪。
溥仪怒形于色,毅然道:“东珍,你放心,这一回是谁也拦不了我了,你看着好了,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这句话刚说完,暖阁外响起了一阵急促步履声,皇妃文绣像阵旋风似的卷了进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进来就指着金碧辉道:“好哇,你又来了——”
溥仪霍地站了起来:“不错,她又来了,怎么样?”
文绣微一怔,旋即又叫道:“怎么样,我正想问你——”
“不用问,是我叫她来的。”
“你叫她来的,好哇,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今儿个非跟我说清楚不可。”
“我当然会让你明白,我已经决定了,今儿晚上就走。”
“好哇,你、你,没想到你竟——你决定走了?我没说走——”
“你没说走,我说了。”
“你说了没用——”
“看有用没用,我已经让他们收拾东西了。”
“告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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