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舱门响动,船舱里双双走出了海腾与海骏,海骏一脸的怒容,海腾则一脸的凝重,到了郭璞身边,海骏叫道:“郭爷,竟会是他们,这叫什么?”
郭璞淡淡说道:“那是因为你没想通,我问你,咱们奉什么出的京?”
海骏道:“郭爷,这还用问,自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郭璞道:“这就是喽,咱们若在半路把犯人他交,这叫什么?”
海骏呆了一呆,道:“我知道,郭爷,这叫违抗圣旨,可是”
郭璞截口道:“海骏,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违抗圣旨就是大罪一宗,再说,咱们把犯人半途他交,万一出了差错,这责任谁担?”
海骏道:“那总不是在咱们手中出的错!”
郭璞道:“可是奉旨出京的是咱们,岳钟琪也是把人交给了咱们。”
海骏道:“可是咱们把人交给了他们。”
郭璞道:“谁让你交的?”
海骏一怔哑了口,答不上话来,但旋即他又说道:“是他逼咱们这么做的!”
郭璞摇头一笑,道:“海骏,没这个说法,他是皇上,他说了话,就是眼前是个火坑,咱们也得往里跳,这就叫君要臣死,臣不得”
海骏大叫说道:“郭爷,他总得讲个理!”
“讲理?”郭璞笑道:“跟皇上讲理,有这一说么?要讲理他就不是皇上,当了皇上便没有讲理这一说,尤其是这一位,当年他的帝位是怎么夺来的?他要讲理也不会这么做了!”
海骏方待再说,郭璞已然敛去笑容摇头说道:“海骏,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懂,你心里的气愤我也明白,老实说,我的感受不比你好,要冲着这位皇上,我可以带着犯人马上走路,回我的武林去,可是,海骏,我不得不为海爷着想,顾着点儿海爷,你知道,怎么说咱们是海爷的人,一切全冲着海爷!”
海骏怒气稍敛,却大为激动,道:“郭爷,您由来令人敬佩,可是难道咱们就算了不成?这口气咱们又怎么咽下?”
郭璞淡淡一笑,道:“自然,海骏,这完不了,就是咱们有息事宁人之心,那些个喇嘛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平时他们何等气高趾扬?‘雍和宫’礼遇便连王公大臣都难及,何曾遭受过这么重的打击?更何况是毁在咱们手里?宫里,你我三人没有说话的余地,甚至连进‘紫禁城’的资格都没,有话等咱们回去后,让海爷代咱们说去,至于这口气”
他淡然摇了摇头,道:“恐怕咱们只好咽下,你想想,海骏,连海爷都受尽了冤气,咱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海骏默然未语,但脸色铁青,神态怕人。
海腾抬手拍上了他肩头,道:“海骏,郭爷说得对,咱们是得忍,爷一肚子牢骚,满腔的冤气,还不是得忍了吞了。”
海骏身形暴颤,道:“这气让人难受,回去我就求爷,干脆回新疆去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就是叩破了头,我也要求动他!”
海腾道:“海骏,别傻了,爷要能走不早走了?怎么说他是皇上,爷哪怕对他千不满,万不满,爷的耿耿忠心咱们都明白,到头来仍会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你忘了老爷子临终前对爷的交待,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落个忠字!”
海骏颤声说道:“我明白,我也记得,可是这值得么?又叫什么忠?”
海腾脸色一沉,道:“海骏,这话也是你说得的?”
海骏抗声说道:“我心里有话,为什么不能说?”
海腾道:“海骏,要明白,你这是对老爷子!”
海骏一震低下了头,默然不语。
海腾一叹,拍了拍他道:“海骏,水路犹长,前途会发生什么事尚难预卜,该养精蓄锐以待顽敌,别替爷跟郭爷丢人,舱里歇歇去!”
海骏没说话,低着头转身走了。
听得舱门开而复关,郭璞始道:“海腾,无怪乎海爷平日最器重你,你能列海爷八护卫之首,你对事比海骏冷静得多。”
“天知道,郭爷!”海腾悲笑说道:“我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可是正如您所说,为爷,说什么我也得忍,除了这个心字头上一把刀的字,别的我又能怎么样?郭爷,怪不得海骏这样,爷所受的一切,我早就暗感不平了,再看看今夜的事,实在叫人难忍受?这叫什么?这还成什么朝廷”
他吁了一口气,压制住随话而来的激动,道:“郭爷,我八个虽不是亲兄弟,但较亲兄弟还要亲,自小就跟了老爷子,多少年来我八个也未曾有片刻分离,所以,对他七个,我敢说比对自己有几根指头了解得还清楚,也许我八个生就该跟爷,也生就跟爷有缘,虽然我八个各有自己的性情脾气,但没有一个不随爷,跟爷一样地一腔热血全洒在朝廷与皇上身上,可是近年来的所受,却一次比一次地令人心灰意冷”
郭璞暗暗好不感动,海腾话声到此,他插口说道:“海腾,世上难得的是血性汉子,你我九个虽认识没多久,可是我把自己当成你八个中的一个,也认为你八个是我生平仅有的好朋友!”
“谢谢您,郭爷!”海腾激动地道:“不因为您的所学盖世,也许是您的性情为人跟爷一般无二,剑胆琴心,侠骨柔肠,顶天立地的昂藏须眉七尺躯,傲视麈寰的大丈夫,您在我八个的心目中,跟爷一样,爷私下常训示我们,男子汉,大丈夫,生当于世,不必上效古人,但学一学眼前的您”
郭璞一阵激动,双目却湿,道:“海爷他太看重我了!”
海腾道:“那不关爷,郭爷,我八个的眼睛是雪亮的,爷从没服过人,唯独对您,郭爷,他打心底里敬佩,逢人便挑拇指!”
郭璞强笑说道:“海腾,海爷让我羞愧!”
这句话,海腾没懂,当然,他怎会懂?扬了扬眉,道:“郭爷,眼前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办?”
郭璞道:“把犯人押进京,然后向海爷陈明一切,离开‘贝勒府’,回我的武林去,他们谁有本领,让他们冲着我来。”
海腾吃了一惊,道:“郭爷,您打算”
郭璞淡淡一笑,道:“海腾,不瞒您说,我早就心灰意冷了,要不是”
海腾截口说道:“郭爷,您要真打算这么做,那您是让我八个为难。”
郭璞讶异地道:“海腾,这怎么说?”
海腾道:“您让我八个难以取舍!”
郭璞猛然一阵激动,道:“海腾,我是个飘泊不定的武林人,说什么你八个也该好好跟着海爷,你知道,海爷少不了你们!”
海腾点头说道:“我八个也离不开海爷,同样地,也离不开您!”
郭璞摇头说道:“没想到你八个对我也那么厚爱,海腾,你不让我走?”
海腾道:“郭爷,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我只能说爷也少不了您!”
郭璞默然未语,但旋又说道:“海腾,你应该看得出,照目前的情形,海爷也待不了多久。”
海腾道:“您的意思是说爷会请辞归乡?”
郭璞摇头说道:“以海爷的赤胆忠心,要他自动地请辞,那很难,我的意思是说,朝廷里容不了海爷这么样的一个人。”
海腾脸色一变,忙道:“郭爷,不行,不行,那绝不行!”
郭璞愕然说道:“海腾,什么不行?”
海腾道:“爷的性情您知道,他要是被皇上排掉了,我担心他会”
郭璞眉锋一皱,道:“我明白了,海腾,可是目前的情形”
海腾道:“不管目前的情形如何,绝不能让皇上采取主动!”
郭璞道:“这么说来,只有一个办法可行”
海腾忙道:“郭爷,什么办法?”
郭璞道:“想办法让海爷主动地离京。”
海腾摇头说道:“难,难,难!郭爷,那是绝办不到的事。”
郭璞道:“可是,海腾,总不能这样下去,倘若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皇上采取了主动,那岂不更槽?”
海腾皱眉说道:“我也明白,郭爷,可是又没有办法”
郭璞猛一点头,道:“海腾,我有办法,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海腾急道:“郭爷,您有什么办法?”
郭璞强笑说道:“海腾,现在不能说,到时候你自己看好了。”
海腾也未多问,道:“郭爷,这么说您是不走了?”
“不!”郭璞摇头说道:“海腾,只能说我暂时打消了走的念头。”
海腾一脸失望地道:“这么说您还是要走?”
郭璞笑道:“到时候海爷都走了,我还留在那儿干什么?”
海腾呆了一呆,哑然失笑,但他旋即敛去笑容,道:“郭爷,您不能跟爷到新疆去么?”
郭璞摇头说道:“难说,到时候再看吧,也许到时候海爷会极不欢迎我”
海腾道:“郭爷,那怎么会?根本不可能!”
郭璞淡淡笑道:“世间事变化是很大的,不信到时候你看吧!”
海腾摇头说道:“不会,不会,绝不会,就是日出西山我也不会相信!”
郭璞淡淡一笑,突改话题,道:“对了,海腾,海爷在新疆还有些什么人?”
海腾摇头说道:“只有一个当年跟着老爷子的贴身护卫,如今已上了年纪,待在新疆守着那片产业,别的没人了。”
海腾道:“海爷那片产业,是怎么样的产业?”
海腾立即目闪异采,扬眉说道:“郭爷,那是一片牧场,大得很呢,有好几千匹马,好几千只羊,那地方甭提有多好了”
郭璞点头说道:“天山溶雪灌田畴,大漠飞沙旋落单,那地方确是好,既美又雄壮”
海腾眉飞色舞地道:“一点不错,一点不错,那儿的伊黎湖、罗布泊湖,全是天山的溶雪汇集的,大戈壁的风沙刮起来怕人”
郭璞笑道:“还有哈密的瓜果、和阗的玉、吐鲁蕃的葡萄,尤其惹人喜爱的是那儿的美姑娘,对么?”
海腾乐在心里,喜在脸上,哈哈笑道:“郭爷,您算是说进了海腾的心里,怎么,您去过?”
郭璞笑道:“说穿了不值一文,半由书上看来,半是听人说的。”
海腾不禁失笑,道:“郭爷,那您更应该去去,您跟云姑娘,爷跟梅姑娘,要是往那儿一住,哈,甭提有多美了!”
郭璞眉锋为之一皱,道:“云珠可不定过得惯”
“谁说的?”海腾一瞪眼道:“没去过新疆的人,就不知道这新疆的好处”
郭璞笑道:“卖瓜的说瓜甜,对你来说,新疆若产苦瓜,你也会说它是甜的!”
海腾又笑了,道:“郭爷,我说的是实话,不信到时候您去看看!”
郭璞道:“到时候如果能去,我是要去看看的。”
海腾忽地眉锋一皱,道:“郭爷,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郭璞微微一愕,道:“跟我还有什么话不当说的?”
海腾犹疑了一下始道:“以我看,您跟云姑娘是不成问题了”
郭璞立即明白了八分,脸一热,心里也不慌,道:“怎见得?”
海腾道:“这我还看不出么?您每次由外面回来,云姑娘哪次不是想尽办法出来看看您,而您对她也”
他倏然一笑,接道:“郭爷,一碰到这种事儿,我就嘴笨了,总而言之一句话,您跟云姑娘都愿意,该叫情投意合,可是”
郭璞道:“可是什么?”
海腾道:“可是爷跟梅姑娘,似乎就不像那么回事儿!”
郭璞道:“那么你看像哪回事儿?”
海腾摇摇头,道:“我看得出,爷对梅姑娘,是只差把心掏出来了,可是梅姑娘对爷,却是始终不即不离地”
敢情连海腾都看出来了。
郭璞心中微震,道:“我看海爷跟梅姑娘一直很好嘛!”
海腾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梅姑娘对爷,似乎仅止于朋友之情,要谈嫁娶,恐怕那还差一段,只不知是怎么回事”
郭璞道:“我看不是那么回事”
海腾道:“不然,这么多年了,她什么都没表示过。”
郭璞强笑说道:“海腾,这种事还要表示么?再说,她有什么表示,会让你知道么?你真是瞎操心。”
海腾没笑,却目光一凝,郑重地道:“郭爷,海腾都看出来了,我不信您没看出来!”
郭璞心中一震,几乎不敢正规那一双目光,道:“海腾,我老实对你说吧,姑娘家都有姑娘家的打算,尤其梅姑娘,她是个奇女子。好姑娘对这种事更为慎重,你想,海爷是什么身份,她能表示什么?又好表示什么?齐大非偶,富贵不一定就是-,也许,这是唯一使她犹豫之处。”
海腾道:“可是,郭爷,您知道,爷对她可是一片真心。”
郭璞点头说道:“当然,我知道,相信梅姑娘也知道,可是,海腾,内城里的人你知道,那些个王公大臣的内眷你也该明白,梅姑娘她不得不防着人说她攀高枝,贪富贵,图荣华”
海腾点头说道:“这倒是,那些人顶可恶了,吃饱饭闲着没事,不是斗纸牌,就是串门子,东家长,西家短,关她们什么事”
郭璞道:“这就是喽!”
海腾道:“郭爷,那么您看该怎么办?”
郭璞颇难启口,想了想之后,道:“海腾,你知道,这种事,任何一个局外人”
海腾道:“可是您总得替爷出个主意呀!”
郭璞道:“主意我倒是出过,奈何海爷不肯!”
海腾道:“您出的是什么主意?”
郭璞道:“我请海爷抛弃一切,带着她走,找个清静的地方,过那清静的生活去!”
海腾眉锋一皱,道:“那爷是不肯,他倒不是舍不得荣华富贵与那贝勒头衔,而是他不放心那位皇上!”
郭璞道:“所以说这种事任何一个局外人都帮不上忙。”
海腾皱了皱眉,方待再说。
郭璞突然一笑,道:“好了,海腾,我总以为姻缘是五百年前注定事,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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