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房里传出来一声少女的尖叫,声音中表达出极度的惊恐,兰姥入耳依稀有些熟悉,至感震骇,不顾自己的伤痛,立刻率领齐云鹏和纪宗年,电疾冲了进去。能够容纳一千多人的大山洞,垒石为墙,分割成三个独立的监牢,当中的那栋监牢,门是敞开着的,透出暗淡的灯光与浓重的臭气。老少三人毫不考虑,一拥而入。
啊!人间地狱,差可形容里边的概略情况。原来这栋监中,呈正方形,每面各有六间囚房,被一个十字形的通道隔断,囚房和通道的宽度,差不多都有一丈二三,中间自然形宽广各约八九丈,那么大的一块空地。空地中心一根木桩上,吊着一个少女,浑身寸缕皆无,头发吊在木桩上的一个钢环上,两根大拇指,各吊在一根钢索上,脚尖竖直,勉强可以及地,全身的重量,就靠这四点交替支撑,痛楚岂堪想像!
十字通道的尽头,各有一门,除了进来的这一面是开着的,其余三道门,全都关得很严。二十四间囚房,却空无一人。
先进来的两弟兄,纪永背倚木桩,坐在地上,教少女的脚,登在双肩上,暂时解除她所受的痛苦。纪庆在木桩顶上,犹在施救,头发已经从钢环上解开了,只是那两根钢索,极是坚牢,纪庆头下脚上,双腿盘在桩上,又不好用力,还没有弄断。兰姥看清这种情形,止住齐、纪二人,道:
“情形可疑,怎么无人看守?”齐云鹏道:
“老贼死有余辜,前辈尽管放心去救人,我和纪大哥守住退路,不进去了。”兰姥道:
“也好,老身确有所疑,并不完全因为那位姑娘寸缕不挂,这里边的设置情形,你们知道多少!”齐云鹏道:
“这里边除了老魔的子弟及其亲情爪牙,没有人进来过,数年以来,费尽心机,也仅从送饭的低级爪牙口中,知道牢门的开启方法,走深不走浅,此外就不清楚了。”兰姥闻言,仔细查看地面,纵横成线,类似铺着方砖,颜色分深灰和淡灰两种,立知所指,道:
“小心戒备,不要分开。”叮嘱完毕,便往里边走去。从牢门到核心,不过五六丈,由于心里已生警惕,兰姥一边走,一边细心观察每一个可疑的东西。将抵木桩,忽觉脚下一软,整个地面,如电向下沉落,耳中同时听到“砰!咔!”两声巨响。兰姥骤不及防,骇然大惊,本能地拔身而起。但不旋踵,立即想到纪永、纪庆,已随地面下沉,怎能弃而不顾?
暗暗一叹,便又敛气轻轻落了下去。她记得非常清楚,脚下并未踏错一步,何以会发生这种意外的变化?等到脚落实地,发觉少女业已脱困,匍匐在自己面前,纪永、纪庆背立在少女随身后,微向外侧,似乎在预防四周的突袭。兰姥讶问道:
“姑娘是谁,怎么样脱的身?”少女悄声道:
“我是玉莲,这是家师安排的苦肉计。”兰姥恍然大悟,道:
“这么说,是专为对付我老婆子了?”玉莲道:
“是的,家师怀疑前辈能破蛊毒,十分畏惧,视为唯一大敌,故设此计,即在除去前辈,而后才能心安。”兰姥道:
“你既能自动脱困,必然还知道其他机关操纵之法,何以不遵师命,就便将我老婆子杀了?”
玉莲道:
“晚辈怎能恩将仇报?愿与前辈共安危。”兰姥深受感动,道:
“上边还有两个人,情况怎么样?”玉莲道:
“暂时困在门道中,安然无恙。”兰姥道:
“万一你算计不成老身,令师曾否叫你退路?”言外之意,在问出困之法。玉莲道:
“师妹背叛,家师亦已据报,因而对于晚辈,已不信任,苦肉计的另一作用,也在考验晚辈向背。”兰姥道:
“你先穿上我这件长抱,起来再说。”脱下长袍,递给了玉莲。玉莲称谢接过,匆匆穿上,仅仅遮住私处,宛如今日的迷你装,道:
“前辈受伤了!”发现长袍上有血渍,是以相问。兰姥道:
“跟金星石对了一掌,两败俱伤,还能够支持,你先把那两处机括,指给我看。”移步至木桩前,玉莲指点出两处按纽。上边的一个在脑后的木桩上,只消后脑用力一挤压,吊在拇指上的钢索,即自动松开缩进木桩内,外边仅露两个小钢夹。下边的一处,是桩前一步处的浅色方砖,钢夹一松,仅一步便可踏在方砖上,据玉莲说,只要贯力一踏,便有无数毒弩,平飞交射而出,只有近椿一步周围,是安全地带。
兰姥虽然深细个中玄奥,也不能不暗叹设计的精密与狠毒!至些,为了自己和玉莲,也为了南齐北纪两家遗孤,兰姥不得不耐心而审慎的,找寻出路。沉落的面积,纵横各约四丈,深亦相若,呈出一个立方形的深坑,四壁亦以方砖砌成,颜色深浅亦不一致,与十字通道连接处,从上到下,全是浅灰色的,宽度亦与通道相等,其余的地方,则尽是深灰色的。审度良久,兰姥已有两个腹案,一个是根据虚实变化的原理,认定坑壁上那四处原本不可触摸的浅灰色方砖,部份可以开启,一个是木桩上边的那个按纽。因仍有所疑,便问玉莲道:
“莲姑娘,你是否知道,松卸指上钢夹的那个按纽,与地面沉落和牢门关闭,有着绝对相连的关系?”玉莲道:
“事前毫无所知,惟在挤动按纽,似觉几处动作,都是同时发动的。”兰姥道:
“那两个钢夹,你是怎么夹在拇指上的?”玉莲道:
“是我大师姊帮的忙,也是鼓动那个按纽。”兰姥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纪永、纪庆和玉莲,道:
“坑壁门户如何开启,我还没找到枢纽,想先试一下木桩上的按纽,虽料必有变化,但究竟会发生什么变化,却无法预知,你们都要小心戒备。”然后扬声道:
“齐少侠!”她想先和上边的两个人,取得联系,然后再采取行动,那知声出了无反应,已觉不妙。
“纪少侠,纪宗年!”果然不出所料,上边的两个人,已经出了事。兰姥道:
“你们紧密守在一起别妄动,我上去”“你是什么人?”
暗中人道:
“我也是被囚人之一。”兰姥道:
“处境相同,理应坦诚相对,共同设法脱困,尊姓大名,可否先行赐告?”被囚人道:
“这也正是我的希望,据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助你们脱困。”兰姥见他仍未说出姓名,知必有难言之隐,也不再问,道:
“能否先告诉我,上边两个青年的遭遇?”被囚人道:
“他们很安全,答我数问,可助你们一齐脱困,愿否一言可决。”兰姥道:
“好吧,老婆子答应你,想问什么?”被囚人道:
“你可是姓李?”兰姥闻言,心里一动,她已听出被囚人的确实位置,是在正面浅灰色坑壁的后边,上边一砖,已微见移动,话声即是从缝隙中传出来的,微一沉忖,便道:
“你问的可是李玉珍?”被囚人似甚激动,道:
“你就是李玉珍?”由于激动,声音也变了样,显得甚是清朗,兰姥业已断知他是谁了,道:
“玉珍是我妹子,三十年前被追杀途中,恰巧与我相遇,被我救走,从那时起,即没再分开!”被囚人道:
“既没分开,何以没见到她?”兰姥道:
“她现在乱石岗”被囚人截口道:
“听清楚,从墙根倒数,通道正中第七块深色砖,用力一踏,门户立现,但须待门中弩箭射尽,方可出去。此间主人已于凌晨去了乱石岗,你们火速赶去,通知李玉珍及早避开。”兰姥道:
“你是逊儿?我适才曾与此间主人对过掌,难道”李玉珍即珍姥当年的名讳,金逊是她所生,此时此地,熟知洞中情况,而又极是关怀珍姥的人,不是金逊又是哪个?故兰姥如此问。被囚人极感不耐,道:
“那是假的。记住中间第七块砖,逢路右行,即可出围,与上边的人会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语气中充满了急燥,深怨生身父母干戈相见,料已抢先赶往乱石岗。兰姥急道:
“我还有话问你。”被囚人果然已经走了,再没得到回答。
兰姥如言施为,避过弩箭,率领纪永、纪庆和玉莲,飞速出了神兵洞。齐云鹏和纪宗年已候在洞外。群雄一度遇袭,情势极是危险,后被一金衣人唤退党徒,方才解危。就这样,还死了三个,多数带伤。会齐之后,兰姥道:
“金逊过去了?”齐云鹏道:
“是的,但他坚决不肯承认是金逊。”兰姥叹道:
“父母敌对,教他何以自处,真是前世的冤孽。”纪宗年道:
“老魔车上带走的两个人,适得此洞弟兄密告,俱是男人,一是家父,一是雪山少主穆洪。与金逊同行有一狼狈少女,不知是否穆姑娘?”微一犹豫,兰姥道:
“老魔带去的人多,交战未定,我们先赶回去要紧!”山道粗糙,玉莲赤足难行,纪庆好人作到底,把自己的鞋脱掉给她穿,幸而脚上还有布袜子,勉强仍可上路。纪庆未婚,玉莲待嫁,看情形,这对患难鸳鸯是结定了!
傍午时分,杜记参场乱石岗站,来了一个陌生客。这个人,五十上下年纪,白面微须,文质彬彬,一脸书卷气。他停步站门外,高声说道:
“门上哪位在?”站门是敞开着的,他并不冒昧进来,表示礼貌十足,极是尊重主人。管事房门帘启处,赵怔子走了出来,几步到达站门,上下打量陌生客一眼,讶然问道:
“目前本场停止对外营业,老客呼唤有什么事?”他见来人不带江湖气息,是以如此发问。来人道:
“在下朱万,求见贵场主,另有事故,不是来接洽生意的。”
赵怔子道:
“找叫赵诚,是站上的管事,老客的来意,能不能先告诉我?”由于日前事件,他表现得很好,印天蓝把他提升管事,觉得赵怔子呼唤不雅,便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朱万道:
“赵管事多担待,事情很重要,最好见到贵场主,当面叙谈。”赵诚道:
“请稍候,待我替你传报。”转身走回管事房。这时,公孙启和姗姗,已经赶了回来,正陪着雪山魈,述说前往神兵洞经过情形;印天蓝和杜丹、梅葳夫妇也在座,赵诚与朱万的问答,他们全听到了,并已揣知来意,故赵诚一进屋,印天蓝即吩咐道:
“教他进来。”赵诚出去不久,即陪着朱万进来了。屋子里只有印天蓝,公孙启等人暂时避开了。略一谦逊,宾主就位,印天蓝道:
“朱朋友可是奉毒臂神魔之命,来作说客?”朱万道:
“场主宾智惊人,不过,是受托,而非奉命。”其实,他是四极中的老三,这么说,可以抬高身价。
毒臂神魔金星石,除了儿子和徒弟,手下就这么一个体面人,颇富心机,是以派他前来。印天蓝哦了一声,道:
“朱朋友能够作得了老魔的主?”朱万道:
“来时曾承神君授权。”印天蓝道:
“权限如何?”言外之意,仍怀疑他的份重。朱万怎肯就此被打回票,道:
“全权!”印天蓝极是意外,原因是朱万这个名号,并不响亮,重复打量他一眼,暗觉对方神定气闲,修为不低,道:
“神君!全权?这么说,朋友和老魔的交情,当非泛泛了?”朱万道:
“颇承神君器重,许为患难至交。彼此俱有人质在手,对调全局有益,场主料必也有同感。”
印天蓝道:
“未必!”朱万道:
“场主言不由衷,岂有坐视穆少山主被困,而不予援救之理?在下难信。”印天蓝道:
“信不信是朋友的事,本场主向无虚言。”朱万诧道:
“莫非场主不能作主?”印天蓝道:
“本场主没有作不了主的事。”朱万道:
“按理说,穆少山主地位尊崇,而场主羁留的人,不过是神君几名得力手下,重轻不可同日而语,彼此对调,场主有益无损,何乐不为?”印天蓝道:
“这是你们的如意算盘。”朱万道:
“敢问尊意?”印天蓝道:
“金星石阴险狡诈,言而无信,穆老山主一再受愚,至今重伤未愈,本场主岂能轻信尔等之言。”朱万道:
“前次事件,系二山主自作主张,神君极是不满,故此次委托在下前来,居间调楚,以明心迹。”印天蓝道:
“朋友既一再表白,本场主亦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尊驾来此之前,料必已与老魔擞有腹案,愿闻其详。”朱万道:
“神君计有男女十三名徒众,落在此间”印天蓝截口道:
“不用说了,朋友请回去吧。”朱万诧道:
“难道人数不确?”印天蓝道:
“死的也算?”朱万道:
“主从一场,移回去安葬,也可聊表寸心,活口还有几人?”
印天蓝道:
“金星石居然还有此恻隐之心,令人难信,好吧,就依你们。不过,本场主只见到十二个,活的现在只有三个,仅知其中一人,名叫苗虎,其余的全死了,里边有个女的,合葬在站外空地上,愿意带走,现在就可以带走。”朱万道:
“不错,是十二个,报告另外还有贵场的一个人,活口之中,似乎也有一个女的。”印天蓝已知其意,暗暗冷笑,道:
“活口三人全是男的,初进楼时,计有三名少女。暗算穆老山主的一个,已被当场击毙,另外二人,调系狂花峒主之徒,不愿玉连无辜,擒获之后,即已释归。罗昆二次率众来犯,未再见同来,朋友所说,意何所指?”朱万道:
“场主料无虚言,必是神君没有告诉清楚,要不就是在下听错了。”印天蓝哼了一声,道:
“本场主无惧狂花师徒,只因同是女子,见其年幼,不忍不教而诛,没敢再来,算她们知机。怎么,莫非放错了?”朱万道:
“场主宽仁厚德,神君业已据报,实因那两位姑娘,并非神君门下,场主释放之后,仅回去一人,另外一个至今下落不明,是以特别关心,随便问一下,场主担待。”适时,姗姗和梅葳,并肩从右侧房间走出,姗姗道:
“大姊太好说话了,他怀疑我们又把人捉回来了,就这么几间房子,索性教他搜。”印天蓝脸色一沉,目闪威光,注定朱万问道:
“朋友可是这个意思?”朱万惶恐欠身道:
“在下不曾生此妄念,这两位姑娘是”他怀疑千里追风于鹏,前夜隔得太远,没有看清楚,误把姗姗和梅葳当成傲霜姊妹了。印天蓝一指姗姗,道:
“她叫姗姗,也是穆老山主的孙女,被毒臂神魔押作人质的那位姑娘叫秀秀,是她的六姊。”转向梅葳又道:
“这位姑娘姓梅,是梅岭三凤中最小的一位。”灵明如电闪过脑际,朱万若有所悟,佯笑道:
“梅岭世家,武功别树一帜,在下钦仰已久,听说用盅破蛊,亦有专精,今天得会高人,实是荣幸之至。”梅葳冷哼一声,道:
“雕虫小技,不值一顾,人在什么地方?”朱万道:
“什么人?”姗姗斥道:
“你是干什么来的?”朱万歉然道:
“在下一时疏神,姑娘见谅,人还在神兵洞,只要场主和姑娘同意,定好时间地点,便可彼此交换。”姗姗道:
“看你这种神不守舍的样子,定是还在惦念那个失踪姑娘的下落。大姊,教他好好的搜查一遍,也免得疑心生暗鬼。”印天蓝也不征求朱万意见,起立说道:
“赵管事头前带路,逐房搜查,朋友请。”朱万倒也正中下怀,觉得就便看一看站中虚实情况,实是有利无害,便道:
“场主何劳如此认真,实在不好意思。”印天蓝冷冷说道:
“闲着也没事做,活动活动也好。”便由赵诚带路,就从前排起,一间接着一间,逐屋搜查,而仓库,而后楼。三个活口,都在后楼,似是被封闭了穴道,不能自由行动,并未受到虐待,也没有人看守。朱万认出俱是八秀中人,也没跟他们打招呼。姗姗指着后窗说道:
“前天夜里,姓罗的带人从前边进攻,另外四个人,绕到楼后,两个巡风,两个震破后窗,进来救人。结果人没救成,命也赔掉了,巡风的见事不妙,便想从站后开溜,被我和梅姊追上给宰了。哼,雪山老少从不仗技欺人,但也绝不容忍任何人的随便凌辱。你今天回去,明天把人带来,后天还是这个时候,还在这个地方,彼此交换,我四哥六姊如有毫发之伤,我立刻就回雪山调人,跟你们没完!”朱万道:
“一切全依姑娘,场主,在下就此告辞了。”搜遍全站,仅仅看到雪山魈正在熟睡,两个站丁和一个做饭的老妈子,公孙启和杜丹,不知隐于何处,没被发现。朱万非常注意那个老妈子,暗中打量,只觉精神饱满,此外再看不出一点奇处,他还以为是兰姥或珍姥,其实,这是印天蓝临时雇来的寻常妇人,早晨来,晚上走,与江湖恩怨,丝毫无关。至此,他不走何待?印天蓝怎肯就这么放他走,道:
“要看就看全,忙也不在这一时半刻。”朱万讶道:
“还有什么地方没看到?”印天蓝道:
“你们不是还要运尸么,坟在什么地方,难道不想知道?”
朱万道:
“有赵管事领路就成了,不敢再劳动场主和姑娘。”印天蓝道:
“朋友是代表毒臂神魔来的,本场主岂能失礼。”朱万道:
“真是太打搅了。”走出站门的时候,顺便把库房马厩,也看了一眼。坟在站后山坡上,绕到站后,即可远远望见。这时只见十几条野狗,在坟前抢骨头、打架。印天蓝脸色一沉,喝问道:
“赵管事,我教你埋得深一点,怎么给狗刨开了?”赵诚惶恐答道:
“埋得不浅,狗绝刨不开,究竟是怎么一同事,属下先过去看看。”话落身行,飞奔而去。印天蓝道:
“我们也快一点。”赵诚刚刚把狗赶开,几个人已经到达。
迹象十分明显,一望即知,坟是被人挖开的,匆忙逃走,不及掩好,才招来这群野狗。朱万脸色非常难看。印天蓝佯怒斥道:
“不浅,狗怎么会刨得开?”赵诚惶骇道:
“场主圣明,有人盗墓。”印天蓝道:
“胡说,谁偷死尸干什么?”朱万脸色阴沉,始终一语不发。
印天蓝瞥了他一眼,歉然道:
“真对不起,死后还不得安静。”转向赵诚斥道:
“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想办法重新埋好!”赵诚道:
“属下去取家伙。”言讫,自愿离去。朱万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终于忍住,没有开口。三女看在眼中,佯装未见,亦未出声。片刻之后,赵诚喊来两个站丁,带着锹镐。动手就要掩埋。朱万道:
“且慢,先把里面的起出来,坑再加深一点。”接过一铁锹,亲自动手掘土。大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印天蓝道:
“时间匆促,难办棺木,朱朋友想要怎么做,吩咐他们就行了,无须亲自动手。”站丁去接铁锹,朱万也没交还。他究竟想要做什么?验数?验尸?抑或验坑?从前夜到现在,统共不到两个对时,天又冷,被狗刨出的两具尸首,臭味还不怎么显著。坑中土暖,等到除去浮土,底下的尸臭便洋溢出来了。
印天蓝又再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见朱万没答理,便知会姗姗、梅葳,躲到上风头去了。照着朱万的意思,终于把尸首全部起出,坑又加深了三尺,才又一具一具的,轻轻放了进去,排列整齐,方才加盖浮土。直到这时,朱万才把铁锹交还站丁,折来几根粗枝,横梁在浮土上,再起坟头,人刨都不便,何况狗刨,印天蓝道:
“朱朋友何必如此自苦,请站里清洗一下去吧。”朱万道:
“在江湖上打滚,这算不了什么,在下真该走了,后天准时再会。”略一拍打身上的灰尘,飞纵而去。回到站里,雪山魈己在管事房中坐候,公孙启和杜丹,不见踪影。姗姗道:
“爷爷,他们小哥俩呢?”雪山魈道:
“你交给我了?”印、梅二女全笑了。姗姗不依道:
“您不告诉我,我就揪您的胡子。”说着就真要揪雪山魈的白胡子。印天蓝急忙把她拉住,道:
“不要问爷爷,想也想得出来,他们哥俩一定叮梢,去侦察老魔行踪去了,为了这个姓朱的,把饭都耽误了,走,陪我去做饭去。”拉着姗姗,出屋而去。屋子里就剩下雪山魈和梅葳。
她和印天蓝,已经商量好,一人一天,轮流着张罗酒饭,今天该印天蓝当班,所以梅葳没动。雪山魈问道:
“情形怎么样?”梅葳笑道:
“爷爷的计策真妙,匹夫上当了,这样一来,傲霜姊妹再用不着担心了。”
原来这是前夜公孙启走后,为了解除傲霜姊妹心里的不安,爷几个商量出来的计策,今天全都用上了。雪梅依然健在,朱万怎能找得到尸首?姗姗在后楼上的那段描述,更冲淡了于鹏密报的正确性,是以梅葳极是乐观。雪山魈道:
“毒臂神魔一生惯用诡纹算计人,未必骗得了他。”梅葳道:
“释放玉莲、傲霜总不假吧,而傲霜的失踪,又是由于罗昆处置的专横,老魔纵有怀疑,也够他推敲一阵子的。”这时印天蓝和姗姗,己将酒饭端了上来。这并不是印天蓝的手快,而是大部份菜饭,老妈子已经作好了,印天蓝去,只不过炒一两个可口的菜,自然用不了多少时间。爷儿四个,一边吃,一边谈论目前的事情,话题不由转到兰姥身上去了。就在这个时候,忽听赵诚喝道:
“喂,你找谁?”显然又来了不速客。
印天蓝急步至窗下,从缝隙中向外张望。一个三旬青年已高视阔步,走进站门,恰被赵诚填坟回来发现,正在喝住盘问姓名来意。只听青年说道:
“在下金逊,求见公孙大侠,烦代通报。”印天蓝忙接口道:
“赵管事不得无礼,快请金少侠进来。”与雪山魈交换了一个会心眼色,急忙迎了出去。一番寒喧,宾主相继进屋。雪山魈端坐未动,穆,梅二女都已离座起立。金逊略一颉颛,从像貌上已辩出雪山魈,一揖说道:
“金逊参见穆老前辈。”雪山魈微一颔首,道:
“不要多礼,此时前来,料必还未用饭,我们也刚吃不久,如不介意,请即入席。”在来意未明以前!由于珍姥的关系,待他浑如至交骨肉。金逊道:
“晚辈耽搁不了多久,谈几句话就走,不打扰了。”雪山魈不说道:
“朱万刚走,你还来干什么?”金逊道:
“晚辈这次来,纯系以私人身份,专程叩谒家母,家父并不知道。”雪山魈道:
“我也没把你当外人,那就更该坐下了,蓝儿辛苦一趟如何?”金逊原想跟去,警觉那里必是隐秘处所,便没开口,只得含罪人感。印天蓝去了刻许功夫,方才回来,身后跟着一大批人,除了珍姥、公孙启、杜丹以及兰姥那批人,连狂花三女都一起来了。兰姥急着赶路,伤势又自浮动,一进屋,便服药行功,自己疗治起来。公孙启和杜丹,迎着兰姥,只好放弃追踪朱万,伴送回来。
傲霜、雪梅姊妹,见了玉莲那种狼狈样子,浑身赤条精光,秀面浮肿,口边血渍殷然,背后还有鞭伤痕迹,外地仅罩着兰姥的半截棉袍,脚下穿着纪庆的鞋,一怒之下,再也不计利害,跟着一起来了。印天蓝见金逊正呆呆的望着二老,无法决定生身之母,到底是谁?一幅神伤激动的样子,甚是惨然,指着珍姥,忙代引荐道:
“金少侠,这位就是令堂!”便领着玉莲,去换衣裳,几个姑娘嫌乱,也跟去了。金逊急步跪在珍姥面前,痛泪交流,哽咽说道:
“娘!请怨孩儿不孝之罪!”珍姥亦甚惨伤,但仍冷着面孔,怒中问道:
“你是代他求情,还是专门来看我的?”金逊哭诉道:
“天池会上,孩儿始知身世,回到神兵洞,父亲因为孩儿未助十二神煞御敌,以致伤折其四人,大怒之下,便把孩儿关了起来。
这次前来,父亲并不知道。”珍姥道:
“既被囚禁,你是怎么出来的?这么说,你是不准备再回去了?”金逊道:
“不,孩儿还要再见父亲一面。”珍姥道:
“说来说去,你还是代他来求情的。”金逊道:
“孩儿向天发誓,绝非如此。”珍姥道:
“那你还回去作甚?”金逊道:
“劝他老人家放下屠刀。”珍姥道:
“现在已经不是他放屠刀的时候了,多少家惨遭灭门,别人非要剥他的皮不可!”金逊道:
“孩儿愿以一身相代。”激昂悲壮,举座皆为之动容。珍姥道:
“你能代得了么?南齐北纪,还有我娘家一家老小二十七口,天山云老人、青城牧野飞龙、印记老场主,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这海一般的血仇,你能代替得了什么?”金逊道:
“娘!爹一身修为,您或许还不清楚,万世魔功已练得炉火纯青,这项魔功,与不坏金刚,异曲同工,等闲难伤。即四极也已具七八成火候,姨母即伤在其中一人之手。此外,还有邓七、雷登等一干老辈人物为助,如果认真拚搏,纵然能将他老人家寸磔,群雄岂能再无伤折?眼前就有一件棘手的事,纪伯父即已落在他老人家手中。孩儿预料,爹这一手,恐怕就是为挟制您的。”珍姥道:
“他敢再妄动纪家人一根毫发,我非亲手宰他不可!”金逊道:
“娘如果答应不与爹交手,孩儿愿冒万死,先把纪伯父和雪山男女公子,设法救了出来。”适时,兰姥已疗伤完毕,接口说道:
“二妹,先教他起来,我有话问他。”珍姥立刻教金逊起来。
兰姥道:
“解救群雄厄难的,是不是你?”金逊道:
“是的,稍代家父赎罪于万一。”兰姥道:
“帮助我和纪家兄脱困的,是不是你?”金逊道:
“侄儿深知姨母之能,纵不援手,稍经探查,也必能发觉枢纽,脱困而出,但那必须相当时间,如等镇洞之人,稳住伤势,困难也必随之增加,故不得不略泄机密。”他承认了,但说得很委婉。兰姥道:
“我料或者还另有出路?”金逊道:
“按动木桩机纽,即现另一门户,但须历经十次凶险,不易克服。尚有三处,事先不知被何人破击。”兰姥道:
“不是你?”金逊道:
“不是侄儿。”兰姥道:
“殊难令人置信。”金逊道:
“但却是事实。”兰姥道:
“你不愿居功,我也不再强迫你了,那一个狼狈少女是谁,被你带往何处?”金逊惶骇道:
“我先姨母离洞,惟恐家慈家严干戈相见,连衣服都不及换,就赶到此间来了,不留见过任何女子,那人是何形象,姨母何以疑到小侄?”兰姥诧道:
“那人金衣蒙面,你解救群雄时,衣着完全相同。”金逊道:
“那不是我。”兰姥偶然想起一事,问道:
“你是从哪一个洞口出来的,那身金衣呢?”金逊道:
“侄儿是从北洞出来的,临出洞时,感觉白天行动不便,即把金衣交给了萧天。”兰姥道:
“萧天是什么人?”金逊道:
“北洞头目。”兰姥不便深问,别转话题道:
“依你揣测,那人是谁?”金逊蓦的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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