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富丽华贵的大厅,正中的八仙桌上,接着银盏金匙象牙筷,只有两副,看来稍待用饭的人也是两位。果然一男一女,在四名劲衣中年人陪同下,踱进大厅,适时那女子柔美轻抬,手一挥,向四名中年人道:
“你们退下,唤‘轻云’这丫头出来斟酒。”四名中年人齐声恭庞,移时,一名翠衣女婢,步履娇娜而轻巧地进了大厅。此时,那一男一女已然入座,翠衣女婢正赶上斟酒。
男的,正是先前在广场,夸言有席好酒可吃的雪衫书生。
女的看来二十出头,美到使人有一见难忘的魅力,瞥目偶见,也会终生不忘。她一身宝石蓝衣,鬓间云丝,斜插一朵杏黄玫瑰,襟上也有一朵,不过这却是用整体黄色宝石雕刻而成。她是谁?“老印记”的主人,印天蓝。
轻云,这名翠衣女婢,斟满酒,退到了印天蓝的身后,星眸闪射出奇异的光采,注视着雪衫书生。印天蓝柔荑轻握银盏,嫣然一笑对雪衫书生道:
“公子请尽这一盏酒。”雪衫书生冷着一张脸,端起银盏,仰颈而干。印天蓝媚目斜眺,娇笑出声道:
“我该陪饮。”于是她也一饮而尽,接着转对轻云道:
“斟酒,吩咐上菜!”轻云恭庞一声,轻轻拍了几下手掌,厅门开处,四名美女,各捧盘菜鱼贯而上,一次又一次次,菜樱满了一桌。轻云再提金壶,更斟美酒,然后依旧站于印天蓝身后右侧,那双星眸,竟一瞬不瞬地盯在雪衫书生的银盏上,印天蓝长睫一眨,道:
“公子请再尽一杯,然后该谈一谈正经事了。”雪衫书生冷冷的嗯了一声,左手端起银盏!突然?他看到轻云星眸中,闪射着希冀而激动的光芒,他暗自一凛,继之恍然,神目末转,心念已动,道:
“姑娘,区区十分焦急,要先知道”说道这里,他极为自然地放下了手中银盏。但那双神目,却在暗中注意着轻云。
果然,轻云见他放下了银盏,神色恨然若有所失。他暗自颔首,心中已有了数目,印天蓝这时接话道:
“公子,我先前就说过了,这席酒饭用过以后,我们开始来谈正经事,公子当代英雄,应该是提得起也放得下的!”雪衫书生笑了笑,似乎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取那象牙筷子,那知手脚微抖,将一双牙筷碰落地上。印天蓝吩咐轻云重换一双,就在她微顾轻云的刹那,雪衫书生已施展出“心佛静挪”神功,调换了酒盏。轻云取来牙筷,雪衫书生首先致谢,接着捧盏敬向印天蓝道:
“姑娘,就先干了这杯,开始用饭可好?”这在印天蓝说来,自然是好,立即含笑举盏,各自干杯,那轻云在雪衫书生酒罢后,不待吩咐,已将金壶银盏收起端走,这举动,更使雪衫书生心头雪亮。酒过用饭,饭后换茶,茶间,宾主谈起正事。首先是雪衫书生开口,道:
“姑娘,你有什么条件?”印天蓝一声娇笑:
“难道公子还没想明白?”雪衫书生剑眉一挑,道:
“区区不惯猜测女孩子的心中事!”印天蓝朱唇一损,道:
“就算是这样好了,那我告诉你,不论郝甫抑或是胡梦熊,他们全要听我的”雪衫书生冷冷地说道:
“这我已经知道了,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在发现古刹留字之后,如约坦然而来了。”印天蓝嗯了一声道:
“公子你爽快,那我也爽快些说,我一共有三个条件,公子必须接应,才能够换取令弟的平安!”雪衫书生心头一凛,道:
“你指那个素衫文弱的少年,是我兄弟?”印天蓝长睫一颤,瞥了雪衫书生一眼,道:
“大概错不了!”雪衫书生哈哈一笑,道:
“姑娘,这何以见得?”印天蓝嘴角掠过一丝微笑道:
“公子府上是山东蓬莱,他也是,公子身畔有枚寸步不离的‘半月’古钱,他也有,他远自故乡,万里奔波,目的就是来找公子,还有件极巧的事,公子姓郭,他也姓郭”雪衫书生突然哼了一声,接口道:
“冯京马凉,我错到天上地下,区区的姓氏,无人知晓,区区的故里,更非蓬莱,至于那‘半月’古钱,我能有,不敢保证别人就不能有,另外还有件极不巧的事,区区三房一子,无兄,无弟,也无姐妹!”印天蓝嫣然一笑道:“这样说来,是我弄错了?”
雪衫书生冷冷一笑道:
“反正错的不是区区!”印天蓝噗地一笑道:
“那我岂不是弄巧成拙?”雪衫书生冷笑一声道:
“不错,你太自作聪明了!”印天蓝神色一怔,道:
“既然那素衫的少年,并非公子兄弟,公子却不惜犯险遵约来这‘天道镇’作甚?”雪衫书生也正色道:
“来找罪魁祸首!”印天蓝咯咯一笑道:
“那公子可算找对了地方!”她话锋一顿,媚眼儿在雪衫书生身上一瞟,又道:
“现在公子找到了我,可能请教一声,要怎样发落我呢?”
雪衫生冷冷地站了起来,道:
“姑娘,你该交代清楚那些可怜异乡客的下落!”印大蓝黛眉微蹙道: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雪衫书生哼了一声道:
“姑娘不懂?”印天蓝摇摇头,以诧然而又有疑的眼光看着对方,雪衫书生目注印天蓝,一瞬不瞬,神色威凌。印天蓝不由移开了眼神,道:
“公子究竟何指?”雪衫书生哼了一声,道:
“事情发生在十几年前,直到现在仍未停止”话没说完,印天蓝已接口道:
“到底是什么事嘛?”雪衫书生目射寒光,道:
“姑娘的矿场,林班,参场,牧场中,这多年来,可有已到时限恢复了自由的工人?”印天蓝顿首道:
“当然有喽,他们做满了约定卖身的年限,又想再来赚些钱,所以就留在场内”雪衫书生冷笑一声道:
“都留下了?”印天蓝道:
“谁说的,有不少人在期满后,领取了五年或十年的存蓄工资,发财还家了。”雪衫书生怒哼出声道:
“姑娘,据区区所知,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离开过辽东”印天蓝黛眉一挑道:
“他们愿意落户辽东的话,谁又管得着?”雪衫书生字字沉声道:
“姑娘矫作得真像,实话告诉姑娘,这些可怜的异乡人,在卖身期满,携带着五年或十年作中当马为奴换得的银子,一心想回家园,夫妻团聚,父子相会,哪知在离开场以后,就断无消息,离奇失踪了!”印天蓝闻言一惊,道:
“公子是说,他们并非落户辽东,而且从此失踪!”雪衫书生咽了一声道:
“不错,第一次事情是在十几年前,当时没人注意,可是近两三年来,失踪的人日多,于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话没说完,印天蓝已接口道:
“公子就是有心人?”雪衫书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神色凝重地说道:
“也许姑娘不了解山东乡人的性格和品德,他们多半是一生没有作过亏心事的好人,责任心重,说一不二!”印天蓝哦了一声道:
“是这样又如何呢?”雪衫书生哼了一声道:
“是这样,就引发了种种悲惨的结局,近十年来,说归说是升乎年景,但山东河南两地,不是连早,就是水淹,官家虽有济助,可惜杯水车薪,所以在谣传‘关东遍地是黄金’之下,创闯‘关东’,就成了当地百姓的救难菩萨。”印天蓝微一蹙眉,道:
“事实上并非如此,真要说起来的话,近十几年来辽东能够有现在这般繁荣,还该归功这些佣工才对。”雪衫书生似乎有些诧然地扫了她一眼,道:
“姑娘这是由衷之言?”印天蓝正色道:
“当然,先父在日,也这样说过。”雪衫书生剑眉一挑道:
“既然这样,区区就要直问姑娘一句话了,姑娘何忍对这些可怜人,施弄诡漏杀手!”印天蓝霍地起座,沉叱道:
“公子,你这句话指着什么说的?”雪衫书生冷冷地说道:
“指着这千百名下落不明,或许是早已惨遭不幸,埋骨于冰雪白山黑水间的佣工而言!”印天蓝恼了,手指雪衫书生道:
“老印记是道地的生意商号!”雪衫书生怒哼了一声道:
“南北两霸天,是如假包换的绿林巨盗!”印天蓝星眸怒射煞光道:
“也许。不过他们绝对不敢做这种事!”雪衫书生道:
“也许。但是有人他敢!”印天蓝沉声追问:
“谁?是谁?你说个清楚?”雪衫书生道:
“胡梦熊和郝甫听谁的话行事,那个人就是我所指的!”印天蓝哼了一声道:
“你明明知道,那个人是我。”雪衫书生道:
“不错,所以今天我找到这里!”印天蓝嗤之以鼻,道:
“大言不惭,别忘记,若是我不故意在古刹留字约你前来,你现在不会坐在这里的!”雪衫书生一笑道:
“我不会坐在这里是真,但若说你不留字,我就找不到这里来,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印天蓝才要接话,雪衫书生在目光横扫了她一眼之后,突又说道:
“我对令尊生前的事,很清楚!”印天蓝笑一声道:
“先父一生事迹,在辽东一地中非秘密,你知道,和其他的人知道,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分别!”她俩从十分客气的“公子”“姑娘”“区区”等自称称人的阶段,一变而为直接了当说“你”
和“我”!因之气氛也由虚假的客套,转为针锋相对的紧张。
雪衫书生此时微微一笑,道:
“令尊艺出‘天山’一门?”印天蓝哼了一声接口道:
“哪个不知?”雪衫书生依然微笑着说道:
“他是‘天山冰叟’的大弟子,一身技艺功力和剑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印天蓝玲冷地说道:
“不劳谬绩!”雪衫书生神色突然一怔,道:
“但他却未能接替‘天山’一派掌门之位,何也?”印天蓝心头猛地一凛,强捺着激动道:
“老人家志不在此。”雪衫书生哼了一声道:
“尽管他志不在‘天山’掌门之位,然则对恩师惨死的事,也无动于哀不思报仇吗?”印天蓝闻言,如道雷般楞傻在一旁,瞪着眼说不出话来!雪衫书生看到印天蓝的这个表情,已有些不忍,故意头一低,不再看她,可是话却没停,又道:
“令尊的作为,我不敢批评,但是若想由交结绿林朋友,进而侦得恩师死因和谁是凶手的话,那就谬之千里了!”
印天蓝此时咬了咬下唇,嘲讽地说道: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岂料雪衫书生竟顿首微笑着说道:
“这句话我可以坦然承认,对令尊生前的事情,我若说一句狂言大语,恐怕知道的还比令尊本身要多了一些!”印天蓝冷笑起来,道:
“这倒透着新鲜。”雪衫书生仍旧面带笑容道。
“你不信吧?”印天蓝反问一句:
“你说我能信吗?”雪衫书生道:
“我要是你的话,就会信。”印天蓝轻蔑地说道:
“那真可惜,可惜你不是我。”雪衫书生不加分辩,道:
“我是三年前,到辽东来的,原因是堂叔及二舅,在说好的归期内没有回去”印天蓝从这句话内,发现了破绽,接口道:
“令尊令叔也是卖身的佣奴?”“佣奴”这两个字,是印天蓝有心挖苦雪衫书生。哪知雪衫书生,却不以堂叔身为“佣奴”为耻,道:
“不错,寒家贫困,堂叔及二舅,在十四年前,离乡随大队族老和一群闯关东的人,一道前来,到达此地后,曾有银两书信托族中父老带回,临行时及来信中,俱皆言明十年后必定返乡,讵料自此就断无消息”印天蓝很快地接口道:
“所以你就从山东来了?”雪衫书生默然一笑道:
“不,我就由家乡来了!”印天蓝仍不算完,道:
“不是山东?”“不是!”“不是蓬莱?”“不是!”“你不姓郭”“不姓郭。”
“那你姓什么?哪里人?”雪衫书生笑出声来,道:
“现在不说。”印天蓝哼了一声道:
“大丈夫磊落光明,假如你连自己的姓氏家乡都不敢向人说明,其余的话谁还敢相信呢?”雪衫书生面色突然一沉,道:
“信不信由你。”印天蓝头一摇道:
“看来我们是都找错了目标。”她话声一顿,瞟了雪衫书生一眼,接着又道:
“你请吧,临行我有句话嘱咐你,今后请不要和郝、胡二人手下为难,你该知道,他们是秉承我的命令办事”雪衫书生沉声接口道:
“譬如郝甫手下四煞,血洗‘白石小树’又像胡梦熊两个盟弟,横霸‘连江’码头,惨杀‘公记船行’等这种勾当,都是你下的命令?”印天蓝沉斥道:
“胡说!”雪衫书生冷哼了一声道:
“你回答我?”印天蓝道:
“你该知道他们因为什么才受我令派行事,你更该明白,他们替我办什么事!”雪衫书生冷笑一声道:
“不错,这些事情我明白,你以重金,请他们将大批货物运送过‘女真族’地,可是你却并不知道,他们仍然干着杀人越货的残忍勾当!”印天蓝一楞,道:
“你有证据?拿将出来!”雪衫书生道:
“当然有!”雪衫书生才待答话,厅门适时被人推开,进来了一位三旬左右,乍看上去相当英俊的中年人!印天蓝瞥目看清来者,黛眉一皱道:
“有事?”中年人笑着说道:
“蓝妹,没有事就不准我来?”此人话声一顿,目光一扫雪衫书生,问印天蓝道:
“此人是谁?”印天蓝不高兴地说道:
“我的客人!”雪衫书生这时竟也问道:
“印场主,这人是谁?”印天蓝不能不答话,道:
“他是”中年人接上口道:
“我姓范,字凤阳,阁下是”雪衫书生哦了一声道:
“原来是范凤阳矿场的场主,失敬失敬。”范凤阳一笑道:
“好说,阁下贵姓?”雪衫书生道:
“落拓书生,羞提姓氏。”范凤阳双目光华一闪,脸上掠过一丝残酷狰狞的冷笑,这种冷笑,使人印象深刻,进而不觉地发生警惕之心。在这一丝残酷狰狞的冷笑后,随即传出令人更觉寒冷的话声:
“朋友,你连个名胜都没有吗?”雪衫书生冷冷扫了范凤阳一眼,转对印天蓝道:
“难不是‘老印记’和‘范风阳矿场’已经合并了!”但印天蓝不理睬雪衫书生,却对范凤阳道:
“这里是我的待客堂,请你自重!”范凤阳作出关怀的神态,道:
“蓝妹你听我说,我已知道了这个人的来意,所以才”
印天蓝声调一扬,道:
“他是我请来的客人,如今正在谈着一件只能由他或我才能解决的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懂得?”范凤阳颔首道:
“这我懂,但是”印天蓝脸色一沉,手指厅门道:
“你懂就好,那就请暂时离开这里。”范凤阳双眉一挑,道:
“不,我必须陪你!”印天蓝火了,道:
“你别不识趣!”雪衫书生此时一笑,道:
“两位不必为了我来争论,再说范场主来得正巧,在我来说,是十分欢迎。”范凤阳目光斜一过印天蓝身上,哼了一声道:
“恐怕未必欢迎我吧?”雪衫书生仍含笑意道:
“不瞒范场主说,我拜访完了印姑娘,就准备去见场主的,如今场主不请而至,我自是十分欢迎。”范凤阳哦了一声向印天蓝道:
“蓝妹听到没有,这样一来,我可以暂时借你这间会客厅堂,和这朋友一谈了吧?”印天蓝没有答话,只皱皱眉。范凤阳放作未见,向雪衫书生道:
“朋友,你准备找我姓范的干什么?”雪衫书生道:
“问几句话!”范凤阳冷哼两声道:
“你很自信,莫非认为姓范的应该有话必答,会告诉你?”
雪衫书生道:
“恰好是不,我希望你拒绝答复!”范凤阳一楞,道:“你这人很怪,说吧,想问什么?”雪衫书生道:
“外传你是已故老印记主人,‘飞鹏’印盖世的弟子。确否?”范凤阳冷冷地说道:
“不错,怎么样?”雪衫书生淡淡一笑道:
“印场主故世已有七年,传闻你是带艺投师”范凤阳接口道:
“很对,九年前,为了双方矿山问题,相约会谈,十分佩服老人的德格和武技,遂以弟子”雪衫书生不待范凤阳说下去,又问道:
“又据说,印场主死前年余,你曾聘媒议婚”范凤阳哈哈一笑道:
“大概传说不太清楚,再不就是你没听明白,我与现在的印场主,成婚已有六年!”雪衫书生报之极淡的一笑道:“这点我清楚,不清楚的是,印老场主死前半月,曾有悔婚之意”
范凤阳抑色随变,吡道:
“你敢挑唆离间胡说八道!”印天蓝也由接口道:
“你是听谁说的?”雪衫书生对印天蓝微微一笑,不作答复,范凤阳沉不住气,接着又说道:
“你要给我个明确的答复,否则”雪衫书生头一抬,目光如电注视着范凤阳道:
“否则怎么样?”范凤阳嘿嘿两声,那股残酷凉薄而狰狞的冷笑,又自他嘴角眉尖掠过,这也等于回答了雪衫书生!范凤阳的嘴脸,使旁立的印天蓝芳心暗凛,她十分纳罕,相认已久夫妻多年的人,在这一刹那,怎会变了?不错,变了!变得竟加陌生般从未见过的人,那神情,那嘴脸,那令人寒透骨中的笑意,怎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这人自然并不陌生,更不对的是,这种令人窒息的冷笑,也不陌生,她见过,但却想不起在何处!印天蓝的神情,使范凤阳暗生警意,迅即换了另一种嘴脸,是虚诚的,坦宜的,有些老实堪怜的神色,这种神色,印天蓝看在眼中,温慰在心怀,这才是她认定的范凤阳,自己终身的依靠。但那先前的暗影,却煞是作怪,竟绕行脑海心田,无法抹掉,她摇摇头,像要甩脱掉那丝寒凛的阴影。此时,范凤阳话声又起:
“朋友,你知道我们不会对你怎样,不过你这种不当的话语,实在使人无法缄默!”雪衫书生暗中冷哼着,表面却坦然地说道:
“传闻也许失真,我原向场主致歉。”范凤阳摇摇头,苦笑一声道:
“算了算了,过去了不再谈它就好。”话声一顿,更见诚恳地又道:
“朋友问了不少事和话,我还没有请教一声,这是为什么?”雪衫书生摇摇头道:
“场主慷慨,不再追究过去了的事情,但是有些人,却必须挖好死人的棺木,找寻过去!”范凤阳心田一凛,这话他懂,但他不能承认懂,固之作煞费心思的神情,楞怔地看着雪衫书生。雪衫书生也正双目凝神直盯着他,印天蓝竟也星眸神射,扫向他的身上,范凤阳只有装糊涂,问道:
“朋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雪衫书生目光一扫印天蓝道:
“请问印姑娘吧!”印天蓝不待范凤阳开口,黛眉一锁说道:
“凤阳,近几年来,你那农矿山方面,不会没有满期离开的工人吧!”范凤阳坦然答道:
“有,当然有,可以说每隔十天半月,都有满期离开的工人,有时十个八个,有时多到五六十人。”他话锋一停,以诧疑的眼光看了看印天蓝和雪衫书生,又道:
“怎么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印天蓝低沉地说道:
“人家指责说,那些业已满期身怀巨款的佣工,并没有回家”范凤阳一笑,接口道:
“这也难怪,当年一片朴直的辽东城镇,如今是多繁华,他们久困矿山,乍见那种气象,自会流恋忘返。”印天蓝摇摇头道:
“人家却说,大批满期的佣工,不但没有回家,并且也没在辽东各镇居留,而是失踪了!”范凤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道:“这怎么会?”雪衫书生冷笑一声道:
“这是事实,怎么不会!”范凤阳皱着眉头,摇着脑袋道:
“这简直不可思议!”这句话说完了之后,他似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事情,立刻以诚恳的态度,怀疑的语句问雪衫书生道:
“朋友,你既然敢这样武断此事,那一定是有证据的?”雪衫书生目光直盯住范凤阳,一瞬不瞬,对范凤阳的这句“巧妙”问话,不由暗中冷笑,他用“武断”这两个字来形容此事的可疑,最后更直接了当地问雪衫书生要证据,此人之难缠难惹刁滑都可想见了!不过雪衫书生早有成竹,立即回答道:
“我早说过,有证据!”范凤阳暗自惊心,但事迫如箭搭弓弦,不得不发,硬着头皮,作出欣然之态道:
“那太好了,请朋友指示个明白!”雪衫书生扫了印天蓝一眼,道:
“这事印娘姑也知道。”范凤阳“哦”了一声,对印天蓝道:
“蓝妹,是吗?”印天蓝黛眉微蹙道:
“人家家里的尊长,曾为佣工,和家人相约回里的时期,至期并未返乡,所以”范凤阳不待印天蓝把话说完,已接口向雪衫书生道:
“这就是朋友你所说的证据?”雪衫书生“嗯”了一声道:
“莫非这不是证据?”范凤阳豪放地哈哈笑了起来,然后点着头道:
“不怕朋友你听了生气,说实话,这无法当作证据,辽东如此大,天下这样宽,一两个人若是突发了游兴,走走名山,逛逛河川,事属平常”雪衫书生冷哼了一声道:
“也许,但总难一去四年杳无音信吧!”范凤阳道:
“当然是不该这样久的,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事,出门在外,保不定遭上什么怪事突变”雪衫书生低沉地接口道:
“范场主说的不错,是经验谈,家叔和舅公,和那千百佣工,就是遇上了突变的怪事,才下落不明!”
范凤阳不能自打嘴巴,于是颔首道:
“这也许有此可能。”雪衫书生冷哼了一声道:
“他们究竟会遇上什么变故呢?范场主?”范凤阳摇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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