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又跳起来叫:“玉哥哥,你只看大姐临事镇定情形,就应该晓得她胸中抱负!来,上我书房去,我们痛快喝个通宵!”
说着跳着领头儿走了。
一顿酒喝到窗纸初白,梅问凤至悄悄溜回谷家。
这儿唐夫人明白宣布,说是去成都探望老姑太,随身一对皮箱饱装金银珠宝,带了柳燕林莺,和两三个得力老妈子,坐上肩车,让五爷唐颜骑马护送,迳奔成都而去。
唐夫人走了,两位姑娘忙着检点应用家伙。一天容易过去,早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三鼓初传,人籁俱寂。
这时光大蛾山上来了两对假男真女,急弩离弦似的横穿六十里羊肠小径,翻飞八十四惊险山盘。
四更天没到,赶到一个石龛外围,眼前只见狂风怒号,浊雾横空,鬼影幢幢,星月敛影,使人毛发悚然莫辨东西南北。
凤姑娘拉了凤至一把,悄声儿说:“这就是你昨天所讲的奇门六丁六甲之法!”
凤至看看前后左右,才晓得果然厉害,她就不敢再多说什么。
兰吟立刻拍散头发,反手背上抽出宝剑,蹈步作势,向前领路,剑披荆棘,脚踹乱石,闯至石龛口外,劈倒一对皂幡。
说也奇怪,顿时风清月明,幻景俱消。
姑娘翻身笑道:“兰弟玉弟进去救人,以速为妙。让他换上衣服,交给兵器干粮,火速下山,尽力疾驰,赶至嘉定府买马一迳回家。路上不可耽搁,谨防小静追踪”
梅问连声答应,拉着凤至恨不得撞进石龛中。
龛中钟乳四垂,阴凉震齿,一盏瓦罐灯高悬崖上,碧绿的火焰映射着壁间神怪镌刻,龇牙怒目状欲噬人。
当中石榻上英侯裹着一袭僧袍,缩做一堆。
梅问扑进榻前,抖着手推了一下,不禁泪如雨下。
英侯猛翻身大喝一声:“秃子又来作怪!”
梅问哭着喊:“英侯,英侯”
英侯滚下地,迫定梅姐姐脸上看,看,看着大叫:“姐,姐姐我们梦里相逢”一边叫一边奋力把梅姐姐擒到怀中。
梅问呜咽着叫:“英侯快清醒,这不是梦中”
她叫,她挣扎,但英侯兀自死缠活扯决不放松。
凤至这只好过去,厉声说:“英侯,放手,赶快换衣服,下山赶路!”
英侯吓得连连倒退下,死劲瞅着问:“你,你是谁?”
梅问急忙追向前伏在他的耳朵边,简单告诉他一个节略。
英侯又是一阵发愕,忽然欢喜跳跃,抢着给人家打躬道谢。
凤至正色说:“英侯,我们奉勺火大爷爷之命,上山救人除恶,不准你参加作战,因为这一次是斗法不是斗力,法忌男人。你要立刻动身,尽脚程赶去嘉定府买马火速进京,尊大人在家立等会面。路上不许耽搁,紧防小静追袭。”
她这边讲着话,那边梅问就石榻上打开带来的包袱,拿出衣帽鞋袜,银钱干粮和一枝长剑,接着说:“赶快结束,准备逃生!”
一边说一边动手帮忙,凤至这就走出龛外去了。
龛里一对夫妻大约又讲些体己话,喝杯茶时间,他们双双出来。
英侯匆匆向兰姐姐凤妹妹作个长揖,叫声“再见”拔步飞奔下山。
凤至天生一双夜眼,她直望到不见形影,这才笑道:“表哥,怎么样,我要不撒谎说勺火大爷爷命令,老伯在家立等,他还肯这样干脆走么?”
梅问含笑道:“我想呢,他好意思抛下我们。”
兰吟道:“现在就上雷洞去,凤妹妹帮助我破法,玉弟弟使利器行刺,兰弟紧随接应,必须胆壮心细,危急时我自有办法。”
说着,她仗剑领先,教梅问跟着走,背后凤至,凤妹妹殿后。
四个人鱼贯着走了一程路,一阵阵雷声隆隆,风沙卷地,再拐了一个弯,但见旗幡隐约,刀枪如林,恍惚如入迷阵,眼看千军万马奔腾,耳听风雨鼓金俱发。
兰吟至此,小立察辨生死门户,从容笑道:“此诸葛武侯八阵图之滥觞,不过几块石头作怪。凤妹快动手啦!”
凤妹妹笑道:“我要教玉哥哥懂些厉害,看他以后还敢胡说八道!”
虽然这样说,她倒是立即爬在地下奋力搬移石头。兰姑娘骈指作诀,诀引剑舞,人随剑进顷刻走到洞外。
洞门大开,灯火通明,兰吟面对洞门舞剑不停,以目示凤至行事。
凤至急由梅问手中夺去匕首,伏身蛇游入洞。
眼窥洞后石案上火炬高烧,案头爬着雷化妖道,呼呼打睡梦入沉酣,赤条条一身鸡皮癞癣,状若伏蛙。
案前倒竖一柱木桩,钢环铁练捆绑着一具女人肢体,破腹开膛血流下注,承以铜盆滴沥有声。
案旁盈丈石榻,横陈着七个少年村姑,玉腿弛张,浑无寸缕,呻吟抖颤,就
凤至瞠目直视,蓦地愤火中烧,顿忘生死,腹背攒劲,托地鱼跃,一阵旋风卷到案前,皓腕疾挥,匕首骤落,力猛刃钴,扑嗤一声响,切下恶道一颗斗大头颅,断了蔓冬瓜似的滚落案下去了
天地间不管为善的还是作恶的,他们都有一股气支持他,驱策他,勇于为善或者猛于作恶,气馁则败。
气由于善叫做正气,正气磨而不馁,如日月天行炯耀千古。气出于恶谓之戾气,戾气凝阴聚毒,如鬼火幻灯,不过磷乱一时。
再说,一个人都有自知之明,审判善恶最公道的就是自己一颗良心。经过良心的洪炉不断陶冶,为恶的人内咎神明,其结果戾气由馁而衰而绝。到这时期他就必然的要受惩罚。惩罚没有更好的定评,不妨称为报应。
报应与其认做迷信不如说是自然道理,这道理是人与人之间,最可靠的不可逃避的法律!
雷化,他是小静和尚一班人的老师,不特拳棒了得,而且水性精通。
少年时闯荡江湖,横行霸道,独往独来,流毒大江南北,杀人如麻。中年初届,又受了白莲教衣钵真传,戾气嚣张如虎戴角,当者披靡,莫与为敌。就是勺火头陀,贾春保,李念兹等一代霸才,却也害怕他几分,不敢或攫其锋,更不要说这些后生小辈。
晚近三十年他已到九十高龄,戾气垂绝,自虞食报,唯恐不测,因此不由他不设法逃避。他占住了大峨山雷洞,自称雷神,以邪术幻为风雨雷云封闭洞口,冀作久隐老死之计。
却因为过份的心虚胆怯,又使他着意于自固精力,以备万一,于是他经常杀人饮血,御女采阴力求挹注。
三十年以来也不晓得又作了多少孽,残害了多少女人,谁能料到他终于死于贾凤至姑娘手中呢!
前几天他就觉得精神有点恍惚,他拚命杀人饮血,拚命作践女人。今天一整天他就戕害了三个村姑,他饮了过量的人血,以致昏迷沉醉伏案假寐。
恰在这时候,凤至姑娘悄然猝入,不费吹灰之力,一匕首断送了妖道一百二十年道行,你能说这不是报应吗?
凤至唾手立功,不禁狂喜欢呼,吓得石杨上那些裸露的村姑呆若木鸡,兀自动弹不得。
经过梅问向前一再解释,她们惊魂稍定,反而羞愧无地自容,纷纷下榻,争取衣着,一霎时狼奔豕突,鬼哭神号,眼前只见一只只白羊闯来滚去,那情景实在可怜亦复可悯。
这当儿洞外兰吟姐妹闻声已知得手,姐儿俩引手加额缓步进洞。
大家正在分发那些村姑急速下山逃生,忽然洞后暴雷似的一声断喝,黑暗里跳出一个秃头大和尚,眼射凶光,精神虎虎,单臂挺着竹节钢鞭,抢到石案旁边看一看雷化断头伏尸,双脚迸跳,吼叫连连。
大家都认得他是小静凶僧,立刻拔剑备战。
其间只有梅问一人顾虑到和尚见过她,怕让他指破行藏,兰吟决不答应,因此却步不前,逡巡躲闪。
凤至晓得她有重大为难,急忙以身遮蔽她,高声喝道:“表哥,快去守住洞口,这里事你就不要管!”
梅问不作声迅速走了。
和尚不认识凤至,瞅了半晌又去看住兰吟,厉声叫:“丫头,你谋逆带人行刺祖师爷!”
兰吟应声说道:“顺獭。譿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