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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往事如烟剑气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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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燕影恨入骨髓,唯因格于幼妹赤霞对玉孩儿一往情深,不敢公然为敌,一直俟机报复。

    史阁部可法扬州殉国后,不久夏完淳浙东兵败被掳,柳燕影闻讯,千里赶往营救,不图反而顾此失彼。

    尚可喜在玉面神魔等助阵下,柳燕影远赴江东之时,攻入广州。

    益阳王与你父同时遇害,天南四皓仅于混乱中救走王爷遗孤,苏王妃亦同时殉节。

    负责护卫王府的一班武林高手,多半均遭毒手,玉孩儿属下柳湖三小仅紫阳仙童尚昆一人幸免,中州五奇除浊世神龙韦天民随玉孩儿赴江南外,仅酒丐经赤霞公主救活,南中七友张家玉、陈邦彦、陈子壮先后兵败遇害,杜洪涛、王春航遭天池八怪围杀。

    金罗汉耿明何等人物,同样被射影神砂所伤,你母苏淑云落入玉面神魔之手,盖李涵秋对你母的才色亦至为倾慕,但格于灵魔上人的门规严厉,故一时不敢对你母亲施暴。

    你母当时又有身孕,故未即时殉节,但对玉面神魔亦未假以颜色,所幸不久赤霞公主闻讯赶来,将你们母子救往星宿海天霞宫暂住。

    柳燕影赶到江南,夏完淳亦已遇害,仅将夏之遗腹女韵霓救出。

    当时柳燕影曾一怒,誓以洪承畴的脑袋血祭江南忠魂为誓,后因见洪母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妇人,不忍使洪母无依而作罢。

    紫阳仙童尚昆由广州脱身,千里传报恶耗,柳燕影闻讯痛恨攻心,立刻率同尚昆,浊世神龙韦天民,金罗汉耿明等,首先出关寻找天池八怪。

    终于在长白山天池,将八怪斗杀其七,万毒血魔储三黑被削去一耳,跌下万丈深渊,经七绝魔君关鹤汀救走。

    柳燕影带了七怪的人头上星宿海寻双魔灵魔上人算帐,他认为灵魔上人是罪魁祸首。

    天霞宫前独斗双魔,先将七绝魔君关鹤汀削去一耳,继将玉面神魔劈成四段,灵魔上人亲见爱子被杀,但因过份钟爱幼女赤霞公主,一心只望柳燕影泄愤后,仍与爱女和好如初,故仅于金罗汉耿明等欲将七绝魔君乱刀分尸时出手劝阻,并表示一切恩怨到此为止。

    不料柳燕影只道你母亲已遭毒手,不独不接受灵魔上人的解释,反将与赤霞公主订情之物,一个紫玉琢成的比目鱼,当面用剑砍碎,同时痛斥灵魔上人助纣为虐。

    灵魔上人见事已至此,知道空言无用,当即申言,清朝入主中华,乃天意难违之事,玉面神魔等固然罪该万死,但柳燕影过份赶尽杀绝,亦有失武林盟主风格,故决定与柳燕影以武功一定是非公理,约定如柳燕影获胜,灵魔上人亲将满明皇帝的人头献给柳燕影,如灵魔上人获胜,柳燕影从此退出武林,不能再亲与清廷作对。

    因此星宿海天霞宫前展开了一场旷绝千古的决战。

    说到这里,雨屋深灯主人眼睛再度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光彩,他似乎又看到了往日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对凌蔚叙述往事。

    孩子!那实在是一场百年难遇的拼斗啊!二人整整斗了一个对时,玉孩儿的真武玉龙剑剑气弥天,灵魔上人的神鸠拐拐影漫海,始终未能分出轩轾。

    最后玉孩儿终因连连苦斗,真气已伤,渐渐难敌灵魔上人阿修罗炼魂九阴气,在拼着两败俱伤的最后一击,一招“蟠龙空降”刺伤灵魔上人左肩后,真武玉龙剑终被震脱手,同时真气散去,身中炼魂九阴气。

    这时赤霞公主亦在一旁观战,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但因柳燕影当时表现得过份情断义绝,不便上前分解。

    灵魔上人随即对柳燕影表示,这场比斗算不分胜负,只要柳燕影肯放弃前嫌,与赤霞公主和好如初,自己愿意替他治疗九阴炼魂之伤。

    不料柳燕影竟报之鄙夷一笑,认为自己并不需要他猫哭耗子,胜败已分,不必多言,自己绝对从此退出武林,但有一层,希望灵魔上人将凌氏遗孤交出。

    你母到天霞宫不久,你即出世,你母生你之后,在一个深夜,趁人不备坠涧自杀身亡,遗言将尸体与你父合穴,并请赤霞公主与柳燕影代为抚育你们兄弟,不料这对情人竟成怨偶。

    赤霞公主本想乘机说出全部因果,化解误会,但见柳燕影一心只关切你母苏淑云,不禁嫉恨交集,怒将一条丈二锦绢截为两段表示绝袂,同时将你兄弟交于柳燕影。

    灵魔上人当时亦曾向柳燕影解说炼魂九阴气的歹毒,就凭玉孩儿的纯阳太玄真气至多亦只能支持二十年,但每日子午二时必遭阴火攻骨之苦,如一味刚愎不受忠告,实是自灭生机,一旦自己闭关深修,恐再想求救已是无门。

    玉孩儿柳燕影当时嗤之以鼻,申言有二十年时间已足够他培育一个人物来领导天下武林,重光汉业,言罢即由赤霞公主手中接过襁褓中的你们兄弟,掉头不顾而去。

    星宿海决战后,柳燕影果然遵约退出武林,携带几只通灵的仙禽异兽和你兄弟二人退隐东海九宫岛。

    金罗汉耿明与其师弟神行无影鲁良亦双双遁入空门。

    灵魔上人不久亦闭宫修那都天玄魔大法,赤霞公主在巫山神女峰恨情宫开立门户,在武林之中别树一帜。

    韦天民后来也找了个地方不问世事,渡其残年,只有尚昆和酒丐二人尚不甘心,天涯奔走,力图大举。

    你师父自退隐九宫岛后,与旧日友人多半已无联络,数年前金姥姥魏长素东海归来,路过庐山曾与老夫作竟夕长谈,得知你师父的一些情形,才知他这些年来也够可怜,自从他由魏长素那儿,知道自己对李赤霞的误会和薄幸,他身心两面所受的创伤,更是不想可知了。

    不过老夫今天能看到你这等雄姿英发,也不禁要为故人欣慰,总算他当年的宏愿已实践了,不过孩子你要晓得,人间万事并非能尽以理相释,冥冥之中实在还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所以我觉得灵魔上人当年的说法,实在也有他的见地。

    你能继你师父的大志,固然是件美事,但万一势不可为,最好也还是及时撒手,免得遗恨千古。

    老人说罢,深深吁叹,大有旧梦前尘,怅惘云烟之慨。

    凌蔚听完老人的故事,才恍然大悟师父对自己兄弟的一番苦心,想起师父对自己这种恩情,纵然身碎千片也是情所当然,此老最后几句话虽然含有无尚掸机,但此心已难接受,当即慨然昂首地说道:“老前辈金玉良言,理应永铭不忘,只是凌蔚身受师父养育深思,势拼粉身碎骨亦要为他老人家一雪海天孤愤,古人有言,知不可为而为之,凌蔚虽不敏,愿以此生笃行此志,还望老前辈勿以顽石视我。“

    老人闻言,两目注视凌蔚,频频点头道:“孩子!你的豪气完全和你师父当年一样,我深信玉孩儿对你的苦心是不会白费的,不过我看你命相之中情关重叠,而且杀孽亦重,我有两句保话也是我二十年来参悟禅机的一点心得赠送于你,就是‘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和‘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也许对你是有点用呢?”

    凌蔚闻言忙起身谢道:“凌蔚当永记老前辈的训示。”

    于是大家又动手吃喝了一阵,凌蔚忽然灵机一动,向老人问道:“老前辈既然当年身与星宿海之会,想来就是名震宇内的浊世神龙韦老前辈了。”

    老人叹息一声,答道:“韦天民二十年前就该算死了,老夫当年受你师父临别之托,将夏完淳的遗腹女送上峨嵋交给魏长素,即来此汉阳峰隐居,退出武林,因此曾遭受举酒丐和尚昆不少的讥讽,好在我已决心与世无争,只好笑骂由他,贤契只把我仍当做山野孤老雨屋深灯主人吧!”

    凌蔚知道此老虽然隐名埋世,实在另有怀抱,当时忙将话岔到别的事情上面去。

    后来老人听凌蔚淡起自东海归来的种种经历,最后讲到与七绝魔君关鹤汀约定来年中元节,在泰山南天门一决真武玉龙剑主之事,不禁眉头暗皱道:“关鹤汀这老贼一向自视颇高,从不与晚辈过手动招,这次竟与贤侄约地比斗,想必另有诡谋,老贼当年与你师父虽然对立,但私交颇不恶,星宿海一战被你师父削去一足并险遭分尸,与你师父已结下不解深仇,惟因格于阿修罗教主的门规.不敢向与会星宿海诸人寻仇,然其无时不在准备报复,恐怕一定心怀叵测。

    我看你任督二脉已通,但年事到底嫌轻,元阳真气是否能敌得住他的炼魂九阴气,似乎很难预测,好在约期还早,在这段时间内,我有几样灵药的秘处相告,贤侄若取得这几样灵药服下后,功力定然大增,泰山之战,不难获胜,不过我亦有一事想拜托贤侄,借泰山武会替我清结一下。”

    凌蔚忙问道:“什么事?老伯尽管吩咐。”

    韦天民看了看身旁的骆玉,黯然道:“就是关于骆玉这孩子的事,骆玉之母是我幼妹,夫妻二人均遭万毒血魔储三黑所害,小骆玉幸经义犬黑儿救出,我已封鞭多年,无法再为妹婿夫妇复仇,此子在我身边,十年来武功已有点根基,但若想报雪亲仇,恐怕不能如愿,且储三黑武功高深,生性奸诈外,更兼长百毒,世人均难与为敌,故拟请贤侄助此子复仇。”

    凌蔚闻言朗声笑道:“韦老伯放心,我道什么大事,原来是要万毒血魔这老贼的狗头,这事凌蔚定尽力办到,他的万毒血影箭别人怕它,我还不会在乎。”

    浊世神龙韦天民闻言诧异道:“难道贤侄已能百毒不侵么?”

    凌蔚忙正色答道:“小侄幼时,曾与家兄服过一颗千年赤蝻的丹黄,故一般毒物对小侄尚不足为害。”

    韦天民不禁深深长叹道:“看来玉孩儿对你真是无微不至了,你必须善自珍惜,莫负他一片苦心。”

    停了一会儿,韦天民又接着道:“贤侄与这位赵小弟在我这儿小住几日,我替玉儿略备行装,即令他随贤侄下山,今后去从均由贤侄作主,如他能报雪仇,则老夫对泉下亡妹亦算略有交代了。”

    骆玉在一旁听说要让他下山报仇,不觉喜形于色。

    凌蔚等在雨屋深灯居做了三天客人,不但尝了不少的奇珍野味,同时也由韦天民的故事里,知道不少江湖掌故与前人的痛事,使凌蔚誓灭满虏的决心愈加坚定。

    这日清早,凌蔚带着赵飞、骆玉向雨屋深灯主人告辞,韦天民将自己当年扬威宇内的一根金鞭和独门暗器榴火飞星交给骆玉,并再三嘱咐今后一切必须听从凌蔚,同时将自己当年在浙江莫干山所发现的千古奇珍冷泉玉液与千年朱果的出处详告凌蔚,也嘱咐凌蔚必须自己服用,不可分食他人,因泰山南天门一战,关系他一生成败,不可轻忽。

    凌蔚闻言唯唯是听,三人正要动身,那条灵獒黑儿忽然仰起头向韦天民一再狂吠,同时跑到小主骆主面前,两足人立拥抱骆玉,将一颗大头偎在小主人的肩上来回抚擦,好像不忍离。

    凌蔚看了心中暗暗感动,想不到除了九宫岛的神鹰仙猿外,还有这待通灵性的畜牲,正待说两句赞美它的话,忽听韦天民长叹一声道:“你既然如此舍不得你的小主人,就让你跟他去吧,不过切记不可乱发野性,招灾惹祸。”

    接着回头对凌蔚道:“这条狗当年曾将玉儿由万毒血魔手中救出,十余年来从未一日和玉儿稍离,此犬甚通人性,老夫因念它忠义,故喂以灵药丹砂,加之此犬本西藏獒种,故勇猛已非一般虎豹所能敌,贤侄带它在身边也不失为一个助手。”

    黑儿听说准他和小主人一起下山,喜欢得只是绕着韦天民不住欢跳。

    凌蔚童心未泯,本就喜欢养禽兽,忙上前用手抚摸黑儿那颗威猛无比的大头,表示亲善。

    三人一獒别过雨屋深灯主人韦天民,一路翻山越岭向南康赶来,因为凌蔚与瘦猴黄馥约好了在南康会合。

    南康位居庐山之阴,由汉阳峰下来不过两日脚程即可赶到,次日午时,三人经过一座古刹停下来略事休息。

    正当凌蔚在向两位弟弟解说一些武技上的诀门时,忽闻黑儿在庙后传来一阵急吠。

    骆玉当即对凌蔚道:“大哥,黑儿一定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了,咱们快去看看。”

    凌蔚点头赞成,三人即分三路向庙后包抄过来。

    三人赶到黑儿的身边,发现原来枯树下躺着一个人。

    凌蔚走过去一瞧,原来正是自己约好了在南康见面的瘦猴黄馥,用手一抚他心口,见他未气绝,忙将他遍体检查,知道黄馥是中了毒药暗器。

    随即取出解毒药使他服下,片刻后,黄馥已酥醒过来。

    黄馥睁眼一看,见是凌蔚救了自己,不觉感激莫名,忙起身叩谢。

    凌蔚忙伸手不使他拜下,并问黄馥如何会受伤在此。

    黄馥道出遇事始末,原来他自与凌蔚别后,到鄱阳湖滨寻昆仑派老侠鄱湖老龙程雷未遇,即向南康赶来,不料途遇白莲教余孽四眼狗李敖、秃尾狼赵得成二人持刀奸劫村女,大怒之下,拔刀相向。

    四眼狗李敖深得白莲教主胡老道真传,赵得成武功也自不弱,终于在双拳难敌四手的情形下,中了四眼狗一支毒弩,落荒奔走不料竟为凌蔚所救。

    黄馥说罢经过,立刻表示身受救命之恩,今后决定以凌蔚为主人。

    凌蔚一再表示不肯,黄馥坚持若不应允,就在当面自刎,凌蔚拗他不过,只好由他。

    凌蔚因黄馥已来,南康已不必再去了,当下略一沉思就对赵飞等说道:“现在老黄已来,我们用不着再上南康,我看现在暂时分头行事,老黄可带着二位贤弟去南昌一游腾王阁,我即往莫干山寻取韦老伯所指示的奇珍仙果,得手与否,半月后在南昌聚首,再决定以后去从。”

    黄馥见凌蔚已改口称呼他老黄,不禁满心高兴,当即言道:“少爷不必挂心,南昌海宁寺内我有一方外好友,人称铁臂罗汉海明,亦是一个侠义中人,我和二位小爷可去他寺中暂住,少爷尽可放心去办正经事。”

    赵飞亦说道:“大哥尽管放心,我跟玉弟跟着黄大哥,决不给你惹事就是。”

    凌蔚见赵飞未问先招不觉好笑,当即正色道:“贤弟随我以来,当知我不是怕事的人,只是我等身负复国重任,在大业奠基期间,不宜过露锋芒,以免误了大事,尤其玉弟初次出道,不谙江湖习例,务须小心关照于他,以免有负韦老伯的重托,如遇强敌,还望能虚与委蛇,半月之内,我必赶宋,那时有帐再算不迟。”

    赵飞等三人连声称是。

    凌蔚与三人分手后,立刻施展“追风捕影”的上乘轻功,直向浙境天目山区赶来。

    这日因急于赶路,错过了歇脚的镇店,在道中遇上倾盆大雨,正当凌蔚暗暗发急无处躲雨时,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寺院,忙加紧脚步向那寺院纵去。

    凌蔚来到近前,只见那庙门上写有三个大字“莲花庵”凌蔚心中不禁暗暗踌躇,因为他晓得这个是尼姑庵,自己是个年轻的男人,进尼姑庵总是不甚得体的事,无奈雨越下越大,只好硬着头皮敲门。

    不多一会儿庵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尼姑出来问道:“相公有何贵干?”

    凌蔚忙躬身施礼道:“小可因急急赶路,错了宿头,途中遇雨,故拟在贵庵暂避雨势,雨势一止当即离去,不知师太可容见扰否?”

    尼姑向凌蔚上下一打量,见这个年轻相公生得俊美无伦而且温文有礼,忙满面笑道:“相公请进,出家人向以方便为门,小庵西厢有旧斋,可供相公宿息,请跟我来。”

    说罢,转身替凌蔚带路走进庵去,凌蔚在后面跟随。

    凌蔚进“莲花庵”后,碰见不少年轻的尼姑,长得都非常妖娆,看见凌蔚,都用眼风向他不住的打量。

    凌蔚觉得非常纳闷,不晓得这个“莲花庵”到底是什么路数,但继之一想,自己雨一停就走,人家既然有心招待,何必管那么多闲事。

    尼姑将凌蔚领进一间书房后就对凌蔚说道:“相公请在此安息,小庵乃荒山野寺,无物待客,相公若不嫌弃,还有几品斋饭聊可充饥。”

    凌蔚连声称谢,并道自己身边携有干粮,只要有点茶水就很够了。

    尼姑因见凌蔚虽在狂雨中奔跑,但衣鞋均未溅到泥桨,而且单身行路,知道定是行家,故略事接待,就到后面去禀报庵主。

    凌蔚待尼姑去后,即掩上房门运动真气以内火焙干湿了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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