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平群先向二女使个眼色,随即笑笑道:“忠魂义魄决不害人,这一带既有趣国公那班鬼雄据为起居之地,邪魔奸魅理该潜踪才是。”
苏汝情失笑道:“相公怎知是张世杰的鬼雄,万一是张弘范那伙鬼卒,我们可不是完了。”
甘平群一指刻在石上的诗句,慨然道:“单凭这两句诗,此地该非鬼卒所有。”
敖汝心轻唤一声“甘相公”接着道:“你可知道这诗的后面两句才有忠义气概,这两句不过只说地面凶险,不足为鬼雄的凭据。”
甘平群朗笑一声道:“这有何难,那两句诗我还记得,替他添上就是。”
他运劲人指,对石上挥洒如飞,顷刻间已添上两句。
敖汝心见他写得龙蛇飞走,气势非凡,每一笔都深陷寸许,不禁喝采,朗吟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此石何幸,得此佳刻。”
那知她赞许方罢,相隔十丈外的怪石丛忽然传来阴森森一声冷哼,听得二女毛骨悚然。
苏汝情心里发慌,拉紧敖汝心的手臂,颤声道:“这里真个有鬼,快走吧,这鬼不喜欢戴高帽。”
甘平群听到她末后一句,忍不住好笑道:“此鬼不喜戴高帽,比人强得多了。但由它那哼声听来,可能还是一个好胜鬼。”他顿了一顿,见苏汝情惊魂稍定,又笑笑道:“我们既然来到前贤故里凭吊,不可无歌无咏,二位能否为我弹一曲?”
敖汝心诧道:“相公还要听琵琶?”
甘平群使个眼色,微笑道:“弹给越国公张世杰听听。”
二女不知他有何用意,只好轻轻点头。敖汝心一拨琵琶,笑道:“请吩咐弹什么曲?”
甘平群佯作略加思索,旋道:“我能唱的曲不多,就弹一曲‘阳关三叠’吧。”
“叮冬”凄切动人的“阳光三叠”由二女的指尖下挑起,甘平群依调而和,回肠荡气,竟然情不自己,堕下泪来。
“阳关第四声”弹罢,弹唱的人自想到分手在即,都已珠泪沾襟。
蓦地,一道红衣身影由乱石丛中冉冉而出。
本来坐在石上拨弦的品心二女,骤见那人无声无息,象鬼魂般飘身出来,惊得同时站起,张大眼珠注视。
甘平群耳目聪明,早闻异声起自身后,迅速拧转身躯,和来人打个照面,但见那人浑身裹在一幅红布里面,连头面都以红巾包裹,只露出两个核桃大的眼孔。看那人步履轻飘,足不沾泥,轻功分明已臻化境。只是一瞥之间,他已看见对方星目蕴泪,睫毛柔细,当即从容一揖道:“小子在此猖狂,敢已有污夫人清听。”
那人目光忽露诧色,微噫一声道:“你这小子好大的胆,‘夫人’二字能够乱加别人头上的么?”
如果红布人是个男子,甘平群这一声“夫人”自是极大不敬,但他却十分有把握地正色道:“夫人不必相欺,小子是善意尊称,决无轻视之意。”
红布人那凌厉的目光,似要看穿他的肺腑,冷哼一声道:“你善意也好,无意也好,甚至于恶意也好,暂且放过一边,你为什么来到崖门演唱‘阳关三叠’,若不说出个道理来,当即赐死石上。”
“赐死?好大的口气。”甘平群心忖未已,苏汝情却抢着道:“崖门不准唱阳关,是谁定下来的规矩?”
红布人目光一闪,移向二女脸上,冷冷道:“你这两个神女宗的娇娃,最好免开尊口。”
这话一出,三人不免一怔。原来“神女宗”弟子虽然深入闺阁,但在江湖上从未以“神女宗”三字行道,对方一眼之下,怎能看破二女身份?
甘平群下意识里猜想对方定是武林奇人,甚至于曾和神女宗的前辈有过交往,再度拱手,从容道:“夫人欲知因由,请听小子禀告,小子本是无意中来到崖门,待知此地是崖门之后,即起三种感慨:第一,因与这二位同伴将分手,第二,欲对古人惜别,第三,方才在海面上一条红衣身影,极象当年故友,小子不便久候,也只能面对空山,临风洒泪,有此三个原因,弹唱一曲‘阳关三叠’岂非极自然的事?”
“唔!”红布人微微点头道:“还勉强说得过去,你们可以向西北方走了。”
甘平群好容易遇上一位武林奇人,又发现红衣纤影曾在近处留连,恰可向对方打听消息,急又一揖道:“请问夫人,这里可有一个姓翟的女子?”
红布人冷漠地吐出一声:“没有。”
甘平群一怔。他亲眼看见那红衣身影练的是“浪里飘”若不是翟妮宁还能有谁?略为沉吟,旋即陪笑道:“请问夫人,这里还有别的红衣女子没有?”
红布人不悦道:“要你走,你就走,这里不是品心阁,让你任意来找人。”
甘平群听她连“品心阁”也说得出来,不禁大诧。
敖汝心急敛衽一拜道:“前辈既知有‘品心阁’,又有看出小女子身份,不应该是外人,何不指示迷津一二?”
红布人微带怒意,叱道:“你们最是唠叨,究竟走也不走?”
苏汝情笑道:“‘走’、‘不走’都给你老人家说尽了,教我们说什么?”
红布人冷笑道:“你们不走,我走。”
声落,但见红影一晃,已退回乱石丛中。
甘平群不料对方说走就走,急登高望去,竟是连影子也不见,不禁愕然道:“这位夫人太怪,她为什么要走?”
苏汝情低头思忖有顷,忽然抬起头来笑道:“心姊姊,你看那人退走的身法,可象本宗那种‘身后有余’?”
敖汝心讶然失声道:“简直就完全一样,不过这人使的太玄妙,只怕凌妈都练不到这田地。”
苏汝情又道:“你可知本宗除了张静君和周羽步二位阿姨之外,还有那些人失踪?”
敖汝心思忖半晌,轻螓首道:“我们‘汝’字辈,‘心’字旁的一代,倒有好几位被人拐走,譬如吴汝恕就是被一个姓冉的嫖客拐走,邱汝爱是被姓蒋的”
苏汝情急道:“我问的是上一代。”
敖汝心笑道:“上一代谁会被骗?没有了。”
甘平群心头一震,急道:“照二位这样说来,方才那人莫非就是张静君或是周羽步。”
苏汝情点一点头。
若果那人是张静君,对甘平群的关系太大了,他焦急地朝着二女一揖道:“烦你二位再将品心一亭的诗句多弹几遍,好吗?”
敖汝心艳瞬微红道:“相公何必行此大礼,不知要弹那几首?”
甘平群凄然道:“一首是‘夜夜卜残更’,一首是‘低回无意绪’,一首是‘中道怜长别’,一位弹,一位唱,我仔细倾听,看有没有什么回响。”
当下敖汝心引宫刻羽,杂以流征,把一具琵琶拨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凄凄切切如私语,全付心曲透过琵琶传播空山,苏汝情自展歌喉,按弦倚拍,端的啭簧敲玉,莺啭鸾咽,霎时哀声遍地,愁雾弥空,令人肠断。
甘平群起先为了要察听有无回响,还能勉强抑住自己的情绪,哪知听到“怜卿甘作妾,愧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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