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他不曾习武,对这一眼可说毫无感觉,但他练过半个月的雷音八式,身上又蕴藏有一个子甲子以上的功力,四目相对,不禁为之一震。
那冉二侠似毫不经意地目光一转,向翟妮宁脸上一掠,嘴角浮起一丝奸笑,便与身旁两名大汉走往屏风后面。
翟妮宁见那书生背影消失,立即低声道:“毒手观音必定已回到观音崖了,金银双剑之一的冉心奇也在这时到达,我们总算来得不太晚,但要夺回秘笈,却又多增了一分困难。”
甘平群忙道:“冉心奇可是那中年书生?”
翟妮宁点点头道:“你眼力总算不差,那中年书生就是镇西堡银剑收生冉心奇,他有个姐姐金剑瑶姬冉心爱更加厉害,不知来了没有。”
甘平群听说那书生就是银剑书生,记起杀父仇人名号中有个“银”字,深悔方才没有多看对方几眼,也许能由他那奸猾阴鸷的脸上找出一些杀父的痕迹,恨恨道:“他们也打算争夺?”
他忿忿之下,这句话说得够大声,惊动仅是一屏之隔的银剑书生,接口喝出一声:“是谁?”
甘平群不禁一惊。
翟妮宁也脸色微变。
然而,在后面窗口外却响起一阵哈哈大笑道:“冉心奇狗耳还不算聋。”
翟妮宁听得屏风后面一阵骚乱,赶忙轻说一声:“快走!”丢下一块银子,挽着甘平群走出街心,才埋怨道:“你这人怎地一动就要闯祸?”
甘平群俊脸微红道:“小弟因恨这些著名人物贪心不足,不觉说话略为大声,不料他们耳朵够灵,其实小弟也不曾说争夺什么东西。”
翟妮宁好笑道:“你这呆子,武林人物耳朵怎地不灵,你不说争夺什么,他照样能够猜中。幸是窗外恰好有人到来把他们引走,不然就糟糕了。”
甘平群讪讪地苦笑道:“后来那人的气势不弱,不知可会被银剑书生追上,我们快赶往燕子矶,也许可以坐山观虎斗,待他们鸷蚌相争,然后轮到你我渔翁举网。”
“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快走!”
这对少年男女一出现观音门,立即展步如飞,生怕被人撞见,只好专走曲路,上得矶头,已是初更时分。
忽然一声厉笑破空传来,翟妮宁竟惊得掩紧双耳,一步跃往树后。
甘平群身具一甲子以上的功力,闻声自起反应,虽觉得厉笑十分刺耳,仍可抵御得住,但他见翟妮宁恁地惊慌,赶忙躲往她的身侧,轻唤一声:“宁姐姐,那笑的人是谁?”
翟妮宁摇了摇头道:“厉害!但我也不知道是谁,过一会再上去吧,若要撞上这人,敢说是有死无生。”
甘平群着急道:“去得太迟,那秘笈怕不落别人手里?”
翟妮宁苦笑道:“我首先就受不了那笑声,上去岂不送人锴?”
甘平群愣了一愣,旋即明白对方功力不如自己,怪不得她要掩耳而逃,自己也不过只觉刺耳难过。眼见笑声发自矶顶,不知这一场秘笈争夺战谁胜谁败,好不容易来到金陵,怎肯一声响便中途罢手?
他想了一想,又笑笑道:“翟姐姐!你说小弟去不去得?”
翟妮宁掌劈一流高手秃头孔雀,本是不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她虽知自己功力如今已不及这位“平弟”却毫无妒意地笑道:“功力上,你可以去,艺业上可不行,若果那人不再厉笑,我也同样去得。”
甘平群正色道:“小弟想悄悄上去看看风色行事,能下手就下手。”
“好!”翟妮宁道:“咱一齐走!”
甘平群惊奇道:“姐姐不怕笑声了?”
“那人再笑,我掩耳。”她不放心甘平群独自冒险,话声一落,竟拔步先行。
甘平群见她逞强,只好急步相随。
翟妮宁回头嫣然笑道:“那本秘笈最是要紧,将近崖顶的时候,若那伙人还在交手,我们就藏身偷看,若果正在谈判,就由我出面把人引走,你自己进屋搜寻秘笈。”
甘平群觉得以人为饵,调虎离山的事更加危险,不该翟妮宁去做,急道:“姐姐你去搜寻秘笈,由小弟负责把人引走好了。”
翟妮宁摇摇头道:“我不曾见过秘笈的样子,万一拿错,岂不白费功夫?”
“不!”甘平群坚决道:“拿错也不要紧,调虎离山的事太危险了。”
甘平群听他开头一句,不止愕然。听到后面一句,才知他要将危险揽在身上,不让自己昌险,芳心大为感动,更加不原让他支诱敌,鼓起香腮,佯嗔道:“你这人怎地反反覆覆的?路上说过由我诱敌,到了这里,你为什么要抢?你我为着什么来啦?得不到真货,不搞个什么?”
甘平群何尝不知那本“浩然天罡录”对他报雪亲仇关系太大,无论如何也得把它取回?但他想到翟妮宁素不相识,已教他武艺,带他行道,可说已恩重如山,若再谈她冒险,自己坐享其成,怎对得起这位“恩姐”?是以毅然道:“小弟另想办法学艺,那卷羊皮捞什子不要了。”
他恐怕翟妮宁坚持登崖夺宝,话声一落,立即拔步回头。那知翟妮宁反被他气到恨恨地“哼”一声道:“你不要,我要!”立即施展星云步奔向崖顶。
甘平群万料不到反把恩姐气走,急叫一声:“姐姐等等我!”
也展出星云步跟后追去。
但是,翟妮宁除了没服过天龙胆,功力稍逊之外,无论那一方面都比他高强得多,若果奔走长途,未必不被他追上,在这一口气之下,星云上疾如飞云射电,一闪无踪。
甘平群上得崖顶,但见一整块飞燕形的巨石伸向江心。空荡荡并无别物。走往巨石边缘低头下看,惊得他疾退两步,伏下身躯——原来这巨石伸出江边很远,距离江面有二三百丈高低,形成一座极高的悬岩。岩下怪石嶙刚,江涛拍岸,浪花汹涌,若果失足下坠,一定跌个尸骨无存,他原是斯文绉绉的书生,才学了几天武艺,忽然面临险地,怎不惊得心头震栗?
但他只一步之差,即被翟妮宁走得无影无踪,总觉心有不甘,伏在巨石上面,再探头向下察看,目光搜尽岩下每一处幽暗的角落,暗忖:前后不过相差几步,这位翟姐姐怎么会忽然失去踉踪?
他为了夺取“毒手观音”而来到观音崖,又因翟妮宁的失踪,而把来时的目的忘得干干净净。
他向崖下审察片刻,见没甚动静,生怕自己猛力跃起,会跌下江心,当下双手撑地,缓缓后退几尺,才爬了起来,却听耳边一声冷哼。
这分明是有人轻视他蛆小如鼠而发出的冷笑,但他回头一看,却不见人影,忍不住喃喃道:“这就奇了,难道我撞着了鬼?”
这话声虽低,但在静夜之时仍可传出很远。他话声方落,蓦觉眼前一花,面前六尺之地已站有一道黑衣身影。
甘平群惊退一步,喝道:“你是人?是鬼?”
黑衣人阴森森地冷笑一声道:“若不是因为你不会武艺,单凭你这句话,就该把你掷下燕子矶,你这小酸丁干什么来的?”
甘平群瞥见那人双睛闪闪生光,又鬼鬼崇崇忽然出现,心知不是什么好货色,既被认为不会武艺,索性打定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念头,故作惊讶道:“尊驾原来是是人呀!”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先答我的话。”
“好狂傲。”甘平群心头大感不满,但仍从容含笑道:“阁下方才问我干什么?”
黑衣人脸色一沉,大声道:“大爷问你干什么来的?”
甘平群暗自好笑道:“凭你这种妄动无名之火的人,我就未必怕你,但我不愿意打无名架,还是找我翟姐姐去,”他主意一定,神情上更显得十分泰然,正色道:“阁下刚才可曾听到这崖上有几声鬼叫?”
他话声方落,忽闻崖左的树丛下面喝出一声“死丫头,往那里走?”
黑衣人惊噫一声,身形一晃,疾向那树丛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