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风,阵阵生寒,徐淮道上,黄叶衰草漫空飞舞,不时奔驰过快马,骑上人个个劲装捷服,挥鞭纵骑,神似匆忙。
霍文翔紧控缰绳,伏鞍飞驰,日方傍午,已自抵达房山麓,将马藏起,迳望范增墓扑去。
范增墓仅有石墓台一座,面裂倾圯,上堆黄土一坯,墓前竖立一碑,模糊隐约可辨:“楚相范增之墓。”
千古英雄人物,只供后人凭吊,墓周景物不胜荒凉。
此刻,范增墓却不见一个人影,风沙弥漫,拂林劲啸,卷起连天衰草凋叶,霍文翔察视墓台四周,却不见任何迹象,暗道:“宁再扬定是有人移走,但不知是谁?”
忽闻一个阴冷语声道:“少年人快走,不要做屈死的冤魂。”
霍文翔不禁一怔,迟疑了一下,循声走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带发头陀,斜倚在一株树根下,捧一只朱红葫芦咕噜牛饮。
这头陀长像威猛,环眼精芒逼射,目睹霍文翔走来,只拍了拍身旁草地,示意坐下,道:“咱们且瞧瞧这场连天好戏开场。”
霍文翔知是武林异人,脱略形迹,不拘俗礼,依言坐下,道:“瞧什么?”
头陀环眼一睁,道:“你不知道吗?那么为何来此?”语声冷漠如冰。
霍文翔道:“晚辈只知一鳞牛爪。”
头陀冷哼一声道:“那你就等着瞧好了。”
霍文翔暗道:“风尘异人,大都性情怪异。”索性不声语。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风沙弥漫中挟着几条黑影如风闪电掠向范增墓而来,先后落在墓台上,显出五个黑衣蒙面人。
只听一人道:“老夫终生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想不到俞云彤老儿狡猾机灵无比,老夫如擒住他,当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另一人接道:“不料北斗令再出,将令主计划破坏无遗,我等应如何回复令主。”
一株参天巨树上忽电泻落下擒龙手戚绍光,冷笑道:“你们令主是谁?”
五蒙面人不禁一怔,一人阴恻恻冷笑道:“原来是昆仑戚老儿,你也受了俞云彤之愚了,我等令主是谁,无须你来过问。”
戚绍光冷笑道:“故示隐秘,为恶江湖,哼,老朽不管,何人可管。”
一蒙面老者厉声道:“姓戚的,实告诉你,俞云彤尚活在人世,为恶武林的是他,你不信宁再扬尚苟延残喘在云龙山大佛寺中,趁着他不死便可问出,你那几手擒龙手法老夫还不屑一顾,不过老夫佩服你的胆量,竟敢来此范增墓。”
戚绍光乃当代武林名宿,那经得起如此奚落,不禁勃然大怒,双臂疾伸,一式“五爪擒龙”幻出漫天指影抓向那蒙面老者而去。
虽只一式之微,却精奥绝伦,人身诸大要害重穴,无不在他指锋之下。
蒙面老者冷笑一声,不退还进,双臂一圈往外疾伸。
只听轰的一声,劲力相接,两人均各震得倒退七八步,沉桩停住。
霍文翔忽听怪头陀自言自语道:“糟,我又料错了啦!”不禁目光落在他脸上,却见他又仰饮黄汤,不再言语,忖道:“他料错了什么?”
但闻蒙面老者哈哈大笑道:“戚老师,你伤不了我,老夫等本欲在此范增墓,设下金饵钓鳌之计,等候假冒俞云彤主人入伏”
戚绍光大诧道:“俞云彤何来真假之分?”
蒙面老叟大笑道:“看来戚大侠仍在好梦未醒中。”声语中五条身影冲霄拔起,迅杳入漫空风砂中。
戚绍光闻言不禁呆若木鸡,只觉此话委实难解,忖思了一下,暗道:“不如先去大佛寺再作道理。”如飞疾奔而去。
霍文翔暗道:“江湖中真是云淆波幻,扑朔迷离”忽发觉身旁怪陀悄然无踪,不禁心神大震,突闻身后送来一声曼妙叹息道:“公子尚在此处想什么?”
他回首一望,只见瑶池仙子秦丽琪俏生生地站在身前,脉脉含情凝视自己,不禁面色一红,道:“秦女侠也来了么?”
秦丽琪嫣然一笑道:“天下群豪均望而却步,公子豪气惊人,居然敢步入危境,不过情势一波三折,否则公子不死必伤。”
霍文翔不由一怔,道:“这又是为何,女侠请道其详,以开茅塞。”
秦丽琪道:“我也是抵达徐州时才发现真情,此处说话不便,请随我来。”纤臂一挽,牵着霍文翔如疾风闪电离了范增墓。
片刻时分,到了一座尼庵前竹林中,秦丽琪妩媚笑道:“霍公子,此处清净,无人惊扰,你我就在林中席地长谈如何?”
霍文翔望了尼庵一眼,道:“不怕惊扰庵主么?”
秦丽琪笑道:“庵主云游外出,你不见庵门上了锁么?”
于是,霍文翔与秦丽琪面对面坐下。
此刻,霍文翔大胆做到目光平视,只见秦丽琪长得无一处不美,清华绝俗,气质高贵,不由自惭形秽。
秦丽琪似看穿霍文翔心意,露齿一笑,道:“你我都是二世为人,江湖所见的俞云彤乃江湖凶邪所扮,本意将我等一网打尽,怎料北斗令再出,迫不得已乃改弦易辙”
“真俞云彤哩!”
“想必已死,不然必遭桎梏。”
“那宁再扬也是故弄玄虚的了。”
秦丽琪樱唇乍启,忽地花容一变,低叱道:“速觅地藏起。”
霍文翔不遑寻思,身形离地疾射而起,落足庵檐,才将身形藏起,耳闻一片衣袂破空之声,探首一望,只见秦丽琪身周纷纷落下十数条红衣人,最后电飞疾落下一蓝衣少年。
这少年貌像霍文翔曾在何处见过,稍一寻思,即悟出在幕阜山中秦丽琪不假颜色之人,只见秦丽琪面凝严霜,冷冷说道:“你来做什么?”
蓝衣少年神色谦和,抱拳一揖道:“贤妹一向可好?”
秦丽琪冷漠如冰道:“我不是很好么?”
蓝衣少年毫不以为忤,长叹一声道:“这些年来,难道贤妹都不知愚兄心意么?”
秦丽琪道:“你见我就是为了讲这些话么?”
蓝衣少年叹息道:“愚兄并未失德,为何不蒙贤妹青睐,但无论如何,愚兄纵然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秦丽琪面色一变,蓝衣少年忙道:“贤妹,请听我说,愚兄深知贤妹欲获星河谱、天龙丹、玉勾斜三宝,为此这些年来,奔波天涯,搜觅三宝下落,天幸不负,侦出一线下落”
说时,面现得意之色。
瑶池仙子秦丽琪心中一动,神色仍是冷漠如冰,淡淡一笑道:“真的么?”
蓝衣少年道:“愚兄何曾骗过贤妹来,在紫府书生虞冰所居之侧,发现隐秘洞穴得一幅藏宝图,那天龙丹和玉勾斜与世传有误,分藏两处,但山川形势复杂,恕愚兄未能参透。”
秦丽琪冷笑道:“以你颖悟绝伦,还参悟不透,无异一幅废物,那星河谱呢?”
蓝衣少年道:“在铁少川手中。”
“你怎么知道?”
蓝衣少年目露忧虑之色道:“贤妹还不知么?大佛寺已血腥一片,惨绝人寰,铁少川本拟将阎鹏展诱擒,怎奈武林群雄赶去,为他那绝毒暗器‘七巧蚂蝗针’戮杀殆尽,因此他醒悟北斗令再现江湖,非阎鹏展本人”
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小辈你知道太多了。”半空中落下一个黑衣蒙面老叟。
蓝衣少年大惊失色道:“阁下莫非是铁老前辈。”
蒙面老叟沉声道:“你不管老夫是谁?速献出藏宝图。”
蓝衣少年断定老者非佛面人屠铁少川,胆气一壮,冷笑道:“未必见得。”
蒙面老叟忽仰面笑道:“老伴,你也下来。”
竹叶梢顶哈哈一笑,落下一个白发如银,皱纹满面的老妪,目注秦丽琪微笑道:“你就是秦姑娘么?老身与令堂昔年至交,睽隔二十年,天涯一方。”说着拿出一物,递与秦丽琪,接道:“老身相烦姑娘带交令堂,昔年借物,令堂一瞧就知。”
秦丽琪见老妪掌心托着一只白底烘云小玉盒,不虞其诈,伸掌欲接,忽感一阵异香扑鼻,只觉头晕目眩。
老妪轻笑一声,左臂疾伸,五只鸟爪迅如电光石火扣在秦丽琪腕要穴上厉声道;“方龙灿,你不取出藏宝图,老身即将你心上人生生劈死掌下。”
蓝衣少年神色一变,怒道:“这等鬼蜮暗算,叫在下如何心服。”
老妪冷笑一声,右手掌迅自紧接在秦丽琪后心“心门”上,道:“人间殊色,我见犹怜,生死端操在你一念间。”
秦丽琪人巳昏迷过去,面色苍白如纸。
霍文翔暗中见状大感焦急,却投鼠忌器,犹豫不敢妄自出手。
只见方龙灿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束羊皮纸卷,递与蒙面老者。
蒙面老者接过,也不展开察视,迳交与银发老妪。
老妪立时哈哈一笑,挟着秦丽琪冲霄奔空而去。
方龙灿勃然大怒,手掌一挥,十数红衣人出剑如电。攻向蒙面老者。
蒙面老者双掌一挥,逼出排空罡劲,剑势立时荡开,只闻数声惨嗥腾起,三个红衣人震得倒飞出去,血喷如雨,栽地毙命。
老者人如玄鹤升空,去势如电,转眼疾杳。
银发者妪挟着秦丽琪疾掠而去,进入一片松杉密林中,放下秦丽琪,点了她三处穴道,微笑道:“姑娘醒来。”
秦丽琪悠悠醒来,只觉浑身绵软乏力,星眸睁处,只见银发老妪含笑站在身前,不禁怒道:“你究竟是谁?为何暗算于我。”
银发老妪凤目射出两缕精芒冷电,注视了秦丽琪一眼,轻轻叹道:“老身与令堂昔年至交,后因一事彼此反目,姑娘只要带交信物,就知老身来历,还有小儿资质不恶,意欲求姑娘为偶”
秦丽琪粉脸涌满绯霞,怒道:“你胡说什么?”
老妪微微一笑道:“老身在你身上点了三处穴道,无人可解,令堂如不应允婚事,姑娘活不过一月”
忽闻一声阴沉的冷笑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老妪面色疾变,大喝道:“什么人?”右掌拂出一片罡劲,只见落叶激飞,树身晃动,劲风四溢。
林外忽遥传来深沉语声道:“你助纣为虐,老夫难以饶你活命。”语声森如刃,令人神魂皆悸。
老妪耳闻语音稔熟,乍然忆意此是何人,不禁面色惨变,暗道:“阎鹏展竟然未死。”
事到临头,她亦不敢妄自逞强,宁可信其有,倏地冲空遁去。
秦丽琪突泛出百合盛开般笑容,身形一闪迅即隐去。
须臾——
只见霍文翔疾掠入林中,发觉秦丽琪已无踪影,心中大诧道:“老妖婆明明独自遁逃,怎么秦姑娘不见了。”不禁目中流露黯然神伤之色。
秦丽琪暗中瞥见,芳心大慰,暗道:“果然是他,莫非他与北斗阎鹏展有极深的渊源么?不然怎能模仿得阎鹏展语音如此相像?”
须知秦丽琪心细如发,智计尤工,霍文翔毕竟是初涉江湖,举止神情不免露出些微破绽,秦丽琪更暗暗钟情与他,凡事均深为留意,霍文翔竟被她察破来历,但尚未发觉霍文翔就是武夷山中所遇之幼童。
秦丽琪正待现身出现,忽闻一片衣袂破空带起急风之声传来,只见方龙灿带着七个红衣人迅疾如风掠入林中,回顾了一眼,目中射出鹰鸷狠毒的精芒。
这时,霍文翔亦已惊觉地藏起,方龙灿厉声道:“一对老妖物是何来历?”神色不胜激动。
七红衣人悚然不语,面带惊怯之色。
方龙灿目露杀机望了七人一眼,冷笑道:“方才老怪物出现,倘你等施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攻老怪物,岂有此失,再老妖婆落下之际,你等又未及时出手,一误再误,秦姑娘如何为其所趁,该当何罪。”
七人面色惨变,低首躬身道:“小的合该万死。”
方龙灿厉喝道:“你等还不饮刃自尽。”
七人立时拔出兵刃,却见一个红衣中年大汉道:“禀少主,小的绝非乞命,不过此举于事无补。”
方龙灿冷森一笑道:“莫非你有什么妙计追回藏宝图及秦姑娘不成?”
中年大汉躬身道:“那老妖婆自称与秦姑娘之母是昔年至交,何不赶往求见一询便知”
方龙灿闻言眼珠一转,面泛笑容,右手拍向自己脑袋,道:“我竟不想及此。”一声“走”宇出口,率着七人穿林奔去。
秦丽琪惊鸿一闪.翩然掠出,唤道:“霍公子。”
但空林迹杳,久无回声,不禁幽怨一声叹息出口,突然玉容一变,喃喃自语说道:“必须赶回家中,先方龙灿到达,不然恐有巨变。”身形倏地穿林而去,掠入黄叶秋风中
徐州北门外,一家小饭庄内,灯火莹然如豆,远处传来一声声狗吠,夜风瑟瑟中现出一条踽踽人影,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饭庄而去。
黯弱灯光映显出那人,不过廿六七年岁,头发凌乱,剑眉虎目,瘦削长脸,目光中露出忧郁之色,腿上似负伤,步履维艰。
店内七八张黑黝黝的桌面,仅有一少年在低首进食,灯光昏暗,景物不胜凄凉。
小二走了过来,道:“客官要用些什么””
那人皱了皱眉道:“竹叶青打上三斤,有什么现成的菜随便送上。”
小二喏喏而退。
门外突传来雨点般急骤蹄声,由远渐近,那人扬眉一剔,逼吐怒芒,身形渐渐靠近墙壁,右手紧按着胁间,蓄势以待。
正在进食的少年亦似为蹄声所惊,抬面望了望,却见店外人影疾闪而入,现出三个面目阴沉黑衣人,不禁暗惊道:“原来是龙门三霸。”
这少年正是霍文翔,他见方龙灿进来寻觅秦丽琪,心底禁不住泛出一种无名的厌恶,他也急于觅到秦姑娘下落,立即离去。
天色渐暗,暮霭苍茫,他始终找不出一点线索,不禁心灰意冷,在饥肠辘辘中进入这小饭庄。
他思绪潮涌,前尘往事一一映现脑中,四年来恩师深重如海,只觉有负重托,不禁生出前路茫茫之感。
此刻,龙门三霸一现身,一霎那间武夷山一幕又涌现眼前,只感心头热血沸腾,杀机逼吐。
龙门三霸中瘦长如竹的大汉,鼠眼一翻,冷笑道:“温焕龙,你如今有何话说?”
温焕龙厉声道:“你我一战而巳,未必伤得了在下。”
瘦长个子阴恻恻一笑道:“你腿负毒伤,已无解药可治,温焕龙你还逞什么强,趁早将瞽老人潜踪所在相告兄弟,你还可以落一个全尸。”
温焕龙冷笑道:“既然在下迟早不免一死,你枉费唇舌作甚?”
瘦长个子阴阴一笑,道:“温老师铁胆豪气,兄弟极为钦佩,换在平时,我龙门三霸愿和温老师交个朋友,如今又当别论”
温焕龙大喝道:“废话!”
瘦长个子狞笑一声道:“温老师火气倒是不小,郭老二去给他吃点苦头。”
龙门三霸在黑道中卓著盛名,老大荀青、老二石炳炎、老三郭盛。功力极高,尤以老三郭盛最是阴毒,心辣手黑,无恶不作。
只见郭盛应声而出,身躯微晃,人已向温焕龙欺去,左手迅如闪电向温焕龙右肩抓下。
温焕龙伤在右腿,运转不灵,奋力将右腿一缩,痛得满头直冒汗水,左足支身,硬生生往左旋了开去,按在胁间右手抽出一柄缅钢软刀“白蛇吐信”攻出,电奔寒光直指郭盛前胸。
怎料郭盛似料到他有此一着,身形轻描淡写地闪开,但五指却如附骨之蛆般抓下,一把扣住温焕龙肩骨。
但听咔嚓微响,温焕龙肩骨已然错开,郭盛才只狞笑得半声,猛感后胸一麻,大叫出口,两腿一软卜咚栽在地上,昏死过去。
猝然巨变,荀青、石炳炎二霸不禁一呆,荀青似知遭遇劲敌,疾向肩头拔出鬼头刀。回面向霍文翔喝道:“是你这小狗么?”声出入出,鬼头刀一抡幻出一片光影,当头罩下。
“叭”的一声脆响,霍文翔身法奇奥无比地闪在苟青左侧,右手一扬,荀青颊上竟挨了一下重的,左腿一抬,踢在苟青小腹“气海”穴上。
苟青发出一声凄厉惨唪,五官鲜血喷出,倒地气绝毙命。
这本是弹指霎那间事,石炳炎本意与荀青联手合攻霍文翔,左掌扣着一把“鱼鳞镖”右手钢刀巳攻出半途,见状不禁胆飞魂落,扭身疾向店外窜去。
霍文翔冷笑道:“你逃不了。”
石炳炎身形尚未沾地,忽觉眼前人影一花,霍文翔已落在身前,骇极哀呼道:“少侠”
霍文翔疾伸两指,在石炳炎胸腹等处点了七处要穴。
石炳炎只感全身气血逆窜乱行,宛如虫行蚁走,不禁面色惨变,道:“龙门三霸与少侠无仇无怨,为何下此毒手?”
霍文翔冷冷一笑道:“以你们龙门三霸恶名罪行怎能不死,速将解药献出救治那位温朋友。”
石炳炎汗如雨下,惨笑道:“石某鱼鳞镖剧毒无比,当时救治可愈,但温朋友不听喝阻,又强行封闭穴道奔逃,恐须割去右腿,否则无药可治,石某实话实说,并无欺骗少侠之处”
只见霍文翔冷笑道:“速将你那同伴尸体提去,但你走不过千步外,你可在千步内择一僻静葬身之处,也好落一个全尸。”右掌虚空向郭盛一拂。
石炳炎自知不免,功力已失,报仇无望,摇摇晃晃走上前提起两具尸体,转身噙着泪珠步履蹒跚走出店外。
霍文翔目送石炳炎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笑,只觉名震黑道的龙门三霸竟折在自己手中,初露锋芒,不禁信心顿增。
耳闻温焕龙道:“多谢少侠相助,此恩此德,投齿不忘。”
霍文翔四面一望,发现温焕龙将缅刀一扬,猛向右腿砍下,不禁大惊,大声喝道:“兄台不可。”身形疾射出去,一缕指风点在温焕龙右手腕脉穴上。
温焕龙只觉一麻,手中缅钢软刀呛琅堕地,目露黯然之色,苦笑道:“这右腿既然无用,何必累赘,少侠因何拦阻兄弟。”
霍文翔微笑道:“在下不信兄台右腿无可救治。”
立在柜旁的店主及小二吓得呆若木鸡,半晌不能动弹,霍文翔转面目注店小二,沉声道:“适才发生之事,不可吐露一丝风声,免遭杀身之祸,贵店有无一间静室,暂借一用。”
店主连称有,道:“二位英雄请随小的来。”
霍文翔搀起温焕龙缓缓随着店主走去。
后院一间黄土矮屋,窗外是连绵起伏岗峦,苍茫月隐,松涛似海。
店主掌灯将霍、温二人引入后,躬身退出。
温焕龙道:“少侠武功高绝,兄弟不胜钦佩,龙门三霸在黑道上凶威久著,少侠一举而歼,为武林苍生造福不浅。”
霍文翔谦笑道:“在下趁其不备先发制人,侥幸致胜,岂足挂齿,倒是兄台腿伤可虑,在下愿试为一治。”
温焕龙蓦然想起一事,面泛喜容,道:“我怎愚蒙如此,少侠武功身法似为端木前辈之独门武学,少侠定是端木前辈传人?”
霍文翔颔首微笑道:“兄台猜得委实不错,在下授业恩师正是端木长春。”
温焕龙道:“那么兄台右腿有救了,端木前辈医术通神,武林尊称‘要命郎中’,能把性命在阴司中要了回来,且武学日臻化境,能要凶神恶煞性命。”
霍文翔不料端木长春尊号却一语双关,谐谑之极,禁不住哑然失笑道:“在下资质鲁钝,不过得家师之所学皮毛而已,兄台请稍待,在下去去就来。”说着身形穿窗疾杳。
片刻时分,霍文翔掠返室内,手中多出一只赤练毒蛇,长仅五寸,却钩牙密森,蛇信伸缩卷曲如电,不言而知是一条极毒之蛇。
温焕龙不胜惊疑,只见霍文翔笑道:“兄台请面向墙壁侧卧,在下以便施治。”
不待温焕龙应允,疾伸两指点了睡穴倒下,褪下裤管,将赤练蛇放在“风尾”穴道上。
赤练蛇紧噬在温焕龙右腿上,吸取毒血。
本来温焕龙紫肿右腿,缓缓肿消转红,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霍文翔两指一捏赤练蛇七寸上。
蛇口倏张,全身不能动弹,僵垂毙命。
霍文翔拍开温焕龙睡穴,温焕龙睁目醒来,只觉右腿痛楚沉重若失,不禁惊疑不信,迅即翻身坐起,若置身梦中。
他发现霍文翔手中死蛇,道:“少侠莫非用以毒攻毒之法,治好兄弟腿伤么?但少侠怎能在俄顷间觅获身蕴奇毒之赤练蛇?”
霍文翔笑道:“在下自幼生长在山中,蛇性藏处最所擅知,倘非如此,兄台右腿难保。”
说着话音略顿,望了蛇尸一眼,接道:“此蛇尚须安置,免贻毒无穷,兄强台请调息些时。”话落跃身出门而去。
温焕龙定了定神,振身而起,迳向前院店内走去,招呼小二烫酒准备饭菜,并赏给一锭纹银。
俟霍文翔返回室内,只见桌上摆了两副杯筷及四色菜肴,温焕龙已含笑立候道:“得蒙结识少侠,今晚乃生平第一快事,兄弟要敬酒三杯,聊表谢意。”
霍文翔也不推辞,即席坐下,在敬三杯后,问道:“温兄为何与龙门三霸结怨?”
温焕龙闻言不禁目中一红,泪珠夺眶而出,将经过说出,原来温焕龙是擒龙手戚绍光入室弟子,四五年来武林中人莫不以寻获三宝为宏愿,尤其北斗令之死,震荡整个武林,均知与三宝有关,四五年来黑白两道奔走江湖,觅搜三宝下落,昆仑名宿擒龙手戚绍光亦不例外,怎奈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此次,戚绍光突奉万胜刀俞云彤函邀相助,说与三宝有关,本人更有性命之危,是以匆匆赶来,岂知云谲风诡,变起非常,满不是这么一档事。
戚绍光在赶向徐州途中,相遇温焕龙,师徒分头探询真情,温焕龙风闻宁再扬落在大佛寺,匆匆赶去,发现寺内一片血腥,积尸狼藉,黑白两道人物丧生者达卅八人,戚绍光奄奄一息待毙。
温焕龙大惊,扶起戚绍光,只见戚绍光微弱出声道:“速去相寻瞽目老人”话尚未了,即气绝而死,不禁悲愤交集。
突闻阴恻恻冷笑从身后生起,不由骇极四面一望,只见龙门三霸狞笑望着自己。
霍文翔目露诧容道:“令师可是三霸所害。”
温焕龙摇首道:“三霸也是漏网之鱼,藏在积尸中幸免遭毒手。”
“此话可靠么”
“三霸自承如此,谅不虚言,他窥听见先师临终之语,立即长身而起,兄弟发觉三霸神色不善时,右腿巳自中了鱼鳞镖,无力一拼,遂冒死窜逃”说此,忽黯然长叹一声道:“少侠曾闻听过武林中医卜二绝么?”
霍文翔摇摇首笑道:“在下初涉江湖,家师又沉默寡言,传艺之外从未语及江湖中事。”
温焕龙对此话深信不疑,道:“这也难怪,令师端木前辈不苟言笑,木讷耿直,武林中久已传闻,医绝就是端木前辈,卜绝即方才兄弟所说的瞽目老人,卦卜如神,但不轻一卜”
霍文翔望了他一眼,道:“令师之意是?”
温焕龙叹息道:“先师之意有二,首为求卜凶手是谁?”
霍文翔诧道:“难道令师不知?”
“莫说是先师。”温焕龙苦笑道:“就是幸免罗网的龙门三霸也不知情,其次是求卜三宝真正藏处,唉!但谈何容易,瞽目老人游戏人间,萍踪无定,一身武学旷绝神化,他双目事实未瞽,更精擅易容之术,化身千万,觑面不识,叫兄弟如何寻觅,龙门三霸认定兄弟知情,百般恫吓,三霸那里知道兄弟连瞽目老人名姓来历亦茫然不知。”
霍文翔劝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瞽目老人既是武林前辈,绝难坐视,或可因缘巧合与兄台不期相遇。”
温焕龙黯然一笑道:“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院中突传来“啪”的一声入木响声,霍文翔不禁一怔,疾飘出室外,发现屋椽上钉着一双钢镖,镖尾系着一张红纸,伸臂一攫,就着星光之下凝视,只见纸上隐约显露字迹:“两位请至燕子楼一叙。”下未落款署名。”
温焕龙巳然掠至霍文翔身侧,愕然惊疑遭:“此事确令人费解,但不知吉凶如何?”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看来温兄此来定还有人暗中蹑随,这时你我已为人监视着,不如你我前去赴约。”
四更时分,西风萧瑟,夜空如墨。
霍文翔与温焕龙衣袂飘飞,奔向燕子楼。
突然,燕子楼内红光一闪,燃亮一盏红灯,悬在梁上,迎风摇晃着。
楼外暗处忽传来低沉语声道:“两位真是信人,果然来了。”暗中忽走出一青袍老人。
温焕龙抱拳一笑道:“老英雄何事召约在下两人?”
青袍老人含笑道:“老朽不过是传信而已,邀约两位的现在楼上恭候,老朽前面带路,两位请!”身形一转,迳向燕子楼走去。
霍、温两人惊疑不止,互望了一眼,随着青袍老人走上燕子楼。
楼内空旷无物,风寒狂劲,红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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