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遇见苏雨山鼠党。”
只听一老道出声道:“大凉目前强敌环伺,贫道职责攸关,不容不慎重以待。大师既是峨嵋掌门,烦求信物一观。”
金顶上人自知所言虽极有道理,无奈掌门令符已失,不禁脸色尴尬。
栖云禅师和颜悦色道:“老衲又非强行求见,只烦二位道长通禀一声,见与不见全在邱山主尊意。”
老道淡淡一笑道:“既是两位吝于取视信物,贫道无妨代为通禀。但眼下强敌环伺,两位如遇暗算,莫怪贫道言之不预。敝山主在此周遭设伏多处,两位慎勿走动为是。”
说时,两道人一闪无踪。
委身求人,金顶上人,栖云心情宛如刀扎。
夜风强劲,桃林荡谷,与大渡河水如雷激湍,交织一片。
栖云禅师仰面长叹一声,只觉抑郁难舒,突然,林中起了一声夜枭怪鸣,刺耳恐怖,令人毛发皆立。两僧虽是武林高手,也由不得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金顶上人忽觉僧袍下幅被一强力拉了一下,身形不由往前冲出两步,自知有人暗袭,喝道:“鼠辈胆敢暗算!”说着,一掌疾劈而去,扫出一片强猛潜劲。
立时,林木撞折,枝叶飞空,风生四外,尘土涌天。
但,哪有什么人?
栖云禅师见状,护掌于胸,目光扫向四外,亦未见何异样,问道:“你为何如此浮燥狂妄”语声未了,猛感后衣也为人大力扯了一下,身不由己地往后退出数步。他反身变掌疾出,轰地一声巨响,尘草翻腾弥漫,仍不见暗算之人。
夜风中又传来一声枭鸣长笑,喋喋刺耳,似嘲讽他俩有眼无珠。
二僧不禁气得口呆。
蓦地——
迎面风声破空锐啸,强劲异常。
两僧知有暗算,抬目望去,只见一团拳大黑影疾射而来,双双出掌闪身疾抓。两僧立指看看触及来物,忽感肩头伤处,肩骨奇痛。他们只得双双斜身扑出三丈开外。
身一落地,双掌疾舞,漫天掌影,护住自身。但敌踪却无,空自耗力。
栖云禅师与金顶上人,连遭戏弄,自觉生不如死,遂起穷途末路之感。
此时,忽听一个语声飘来道:“两位还在么?敝山主有请。”只见前面一老道飘然而出,后随一名黑衣大汉。
老道指着这大汉道:“敝山主有事在身,不能亲身出迎,他职司迎宾,奉令带路,恕贫道不恭送了。”说完,身形一间疾杳。
那黑衣大汉望了两僧一眼,一语不发,转过身躯,迈步行去。
两僧心中暗怒邱道岭无礼,无奈事急求人,只得怀着一腔怒气,揪然紧随这黑衣大汉行去。
夜色苍茫,万木森森,大渡河畔人影纷动。苏雨山端坐在一块青石上,仰目沉思。
其余诸人,都是丐帮弟子,伫候听命。
一条人影疾奔如飞,落在苏雨山身前,躬身禀道:“禀四长老,金顶、栖云两秃驴现已被邱道岭手下接引入门去了。”
苏雨山微一颔首道:“知道了,一夜劳累,你去休息一下吧!”
那人恭身应命而去。
又是一条人影飞快奔来,此人乃乾坤手乐晓天。
乐晓大一见苏雨山即道:“老四,今夜峨嵋之事已叮嘱曼因师太等人不可将消息泄露出去,我料金顶、栖云两秃驴,必不敢让邱道岭得知被我等赶出峨嵋,以免邱道岭看轻他们。”
苏雨山微笑道:“小弟也作此想法。无论如何,我等须在此大凉山外严密布桩,务将邱道岭等困在山中与外界隔绝,凡由内而出及外界接应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乐晓天应道:“此事已有布置,四弟得道多助,武林中各大门派诸如青城、少林、崆峒、衡山的好手已陆续赶来。与四弟恩结为友者亦闻风赶来,拔刀相助。”
苏雨山点了点头,似在思索要事。
乐晓天又道:“四弟是否对赫连燕候略有顾忌?”
苏雨山剑眉微皱道:“赫连燕侯过分自负,万一逞强犯险,非但将原定计划破坏无遗,且不知要葬送多少武林精英。小弟请荆世伯尽量阻延他的行程,以便其父女相会,只有其女可改变他的心意。”
乐晓天道:“洋儿已赶返螺旋谷么?”
“昨日拂晓已赶回,小弟急需与一人去晤面。”
“谁?”
“智狐常柏呈。”苏雨山又道:“十方阎罗歹毒狠辣,狡谲险恶,非常柏呈不足与他抗衡。”
乐晓天道:“此人乐老二已有耳闻,洋侄得他之助良多。四弟稍安勿躁,一切自可水到渠成。你我且去巡视一番,尚有甚多久未晤面旧友,意欲见你一面。”
苏雨山点头缓缓立起,偕乐晓天走去。转眼,两人身影消失于夜色中。
晨光放微,清风拂掠,四山葱笼,薄雾渺渺。毒龙谷尸体狼藉,血流成渠,惨不忍睹。
天龙寺中,赫连燕候与群雄正在进食,他与沈逢春坐在一起,垂询经过详情。
寺外,岳洋、葛淑英、葛云月三人徘徊慨叹。
岳洋望着葛云月道:“小弟料得邱道岭必然遁回大凉,此处是其根本,此番回去,必处心积虑与武林为敌。”
话音一落,突见一条人影由谷口现出,疾奔如飞而来,凝目望去,只见是一身短装黑衣汉子,手持一封书信。岳洋认出,是丐帮弟子改了俗装打扮。那汉子朝岳洋施礼后,将书信递上。
他接过拆阅,竟目露惊喜之容。
葛淑英嫣然一笑,道:“这书信是何人所写?”
“家师。”岳洋匆匆答话。黑衣汉子道:“少侠如有差遣,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岳洋微笑道:“在下奉托一事,请兄台径去大龙寺面见沈逢春”继而叮嘱他见了沈逢春说些什么话。
黑衣汉子领命,如飞奔去。
岳洋急转向葛淑英道:“英姐,小弟奉师命急须赶回螺旋谷,如蒙令兄妹不弃,不妨同行如何?”
葛云月此时已想开了,无可无不可,颔首应允,三人疾如流星奔毒龙谷而去。
寺内,赫连燕侯正要整装待发,忽闻手下飞报外面有人求见沈逢春,说是受了岳洋差遣。
沈逢春暗中一愕,匆匆立起,道:“命他来见我。”
那名手下领命出外引黑衣汉子昂然走人。
那黑衣汉子朝沈逢春躬身一揖道:“岳少侠带信面禀沈老师,说是兰姑娘即可痊愈,万请赫连山主在此等她,兰姑娘后日必赶至天龙寺,还有康老爷子,明晚必先行赶至。”
赫连燕候在旁闻言,心中一动,冷笑道:“这话是真的么?”
显然赫连燕侯动了疑心,将黑衣汉子当成大凉匪徒。
那黑衣汉子面色镇定如常,道:“岳少侠为防沈老师不信,特命在下带了两件信物面呈沈老师。”说时、由怀中取出一只金燕令箭及一只风头钗。
赫连燕侯认出凤头钗是其女饰物,不由疑念尽释,轻松大笑道:“这话是岳洋说的,还是小女所说?”
黑衣汉子道:“兰姑娘所说,务请山主在此天龙寺等她。”
赫连燕侯微笑道:“这孩子仍是这般任性。好,老朽就在此等候于她。你可知兰儿为何坚持要老朽在此会面?”
黑衣汉子道:“姑娘所说,在下仅略知一二。少侠与兰姑娘已思出破大凉之计,深恐山主无意相悖,故而如此。”
赫连燕侯笑道:“兰儿,这孩子依然倔强不改,既然她已终身有托,老朽也就没什么忧虑了。”
公羊春、苏孙民两人霍地立起,道:“我俩告辞。”
赫连燕侯道:“两位如今何往?”
公羊春道:“大凉。”
沈逢春不禁面色微变,向赫连燕侯示了一眼色。
赫连燕侯已知沈逢春用意,放声哈哈大笑道:“两位可是欲与邱道岭印证武功?”
公羊春点头答道:“正是。”
赫连燕侯道:“老朽必助两位如愿就是,何必急在一时。邱道岭阴险狠毒,嗜杀成性,万一他施展暗算手段,大他未报,就遭不测,岂不太不合算?”
公羊春、苏孙民闻言,不由神色一变。
赫连燕侯又道:“非是老朽危言耸听,也非老朽勉强二位行止,你我萍水相聚,极是难得,暂请两位屈留一日,借这天龙寺备水酒一席,聊尽老朽的敬意如何?”
公羊春、苏孙民二人推辞不得,遂道:“恭敬不如从命。”
赫连燕侯疾遣人去附近乡镇购买酒席应用之物,绝口不提大凉之事。
一夜无事,拂晓在即,公羊春、苏孙民一揖辞,赫连燕侯率众恭送至无龙寺外,作别而去。
公羊春、苏孙民在毒龙谷中,触目惨象,令人心惊。
尸体经一日风吹日炙,已经腐烂,腥臭令人作呕。
两人见此情景,面冷如冰。
突然——
谷外掠来十数条人影,前行三人是高鬓背剑老道,旧袍丝绦,大袖飘飞。后随九名老少不一,皆俗装打扮,个个目光炯炯,太阳穴高高隆起,步履轻捷,足不扬尘。一望而知自是武林好手。
三个老道对毒龙谷惨状似早有所闻,皱了皱眉头停住脚步。中立道人,四顾了一眼,微唱了声道:“施主雄才大略,不想也有此闪失。”说时,忽见公羊春、苏孙民两人疾步奔来,目光不禁凝注在两人身上。
公羊春见此道人怀有敌意,不禁动怒,冷笑道:“你这牛鼻子,老夫身上有什么好瞧的?”
突然一声暴喝如雷道:“你敢是瞎了眼不成,当着点苍掌门人自称老夫。”一个彪形大汉怒目而视。
公羊春微微一愕,长长哦了一声,面上泛出一丝笑容,说道:“这可就失敬了,原来是点苍掌门。”
中立道人答道:“不敢,贫道松清。”
公羊春道:“还有两位定是点苍高人,请一并赐告。”
松清真人道:“这是贫道师弟一名松云,一名松霞,两位施主可否请见告来历,以免贫道失敬。”
公羊春傲然一笑道:“我俩本江湖野人,名不见经传,不问也罢。”
彪形大汉一步闪出,冷笑道:“两位好狂妄无礼,既非武林三头六臂人物,见着敝掌门,为何大模大样”
公羊春大怒,目光逼视,狂笑道:“老夫虽不是三头六臂,见着邱道岭老贼照样伸手招惹,点苍是什么东西!”
松清真人气得一睑铁青。
只见彪形大汉拔剑出鞘,疾跃而起,一式“凤凰三点头”震出三点寒星,猛向公羊春攻去。
公羊春似乎未把那彪形大汉放在眼内,直待剑大距胸前仅五寸左右,公羊春突然身形一斜,肩头钢刀应手而出,只见寒光疾闪,一声凄厉惨嗥,彪形大汉已是尸分三截。
点苍三道不由大惊失色,看出公羊春武功怪异,身手高绝,不敢贸然出手。
身后八人纷纷大喝出口,齐齐扑出,将公羊春围在当中。
苏孙民立在一旁,冷着面孔无动于衷。
公羊春哈哈狂笑道:“休说你等酒囊饭袋不堪一击,就是点苍合门之众联手合攻,又奈我何?”
松清真人面色连变,激怒难忍,身形跨出了半步,倏又收住,面露微笑道:“既然施主如此说,贫道就在点苍恭候大驾。”说罢,向八人喝道:“回来。”那八人不敢违抗掌门之命,悻悻然退在三道身后。
松清道人合掌稽首道:“但愿两位施主口能应心,毋使贫道望眼欲穿。”
公羊春沉声道:“老夫随后就到。”
松清真人疾转身躯,领着八人奔出谷口,松云、松霞两道狠狠打量了公羊春、苏孙民两眼,亦转身奔去。
苏孙民望着公羊春道:“这样也好,大凉情势复杂,用不着我等插上一腿,八百里滇池,平波万顷,洱海久已向往,可顺道一游。”
两人漫漫步出谷口。
这一切,均落在赫连燕侯计算中,他知道毒龙谷一役,邱道岭遁逃,如此震惊武林之事,江湖中必相继而至毒龙谷察观。
赫连燕侯何能任公羊春、苏孙民去大凉坏事,他算准两人傲性狂妄,途中定会遇上人马,惹事招祸。
果然,为他料中。
公羊春、苏孙民一出毒龙谷不远,密莽深草中就闪出点苍三道,六道怨恨目光遥注两人身后。松云真人冷笑道:“掌门师兄,我就不信合三人之力不能将这两个老鬼劈于剑下。”
松清道人道:“此二人武功怪异,胜负尚自小事,他们必是游连燕侯同路人,万一不能制胜,反招来赫连燕侯一干棘手人物,点苍威望岂不因此落然无存?”话声微顿,继又道:“俗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已遣人追踪,探出他们仅有两人时,你我下手,生擒活捉必万无一失,你我暗暗追踪就是。”说毕,三道身如行云流水追去。
日落西山,炊烟四起。
公羊春、苏孙民两人走人一个集镇。
这集镇虽有一条不太短的街道,仅只两三行人往来,店肆中已射出昏黄灯光,显得凄凉冷落。
他们从黯淡的灯光下进入一家小店栈,命店伙叫了风味酒莱对酌。
这客栈异样的沉静,人声寂然。他们虽低声说话,却声扬户外,两人竟无丝毫警觉。
两人对酌畅饮,不觉十斤陈年茅台落肚;忽感丹田一阵火热如焚涌上,疾转腹痛如绞,恶心欲呕。
公羊春不禁面色大变,忙道:“酒中有毒,你我中了暗算。”
苏孙民究竟比公羊春练达镇静,忙运功逼住毒性,低声道:“不可自乱脚步,赶紧逼住毒气。稍时必有人潜入室内察视你我情形。”
公羊春闻言忙封住穴道,将毒气尽逼入空穴。
苏孙民突然“扑通”跌坐地上,并打手势示意公羊春藏往门后。自己则身形一歪,斜靠墙壁,两腿微曲,掌蓄暗劲,一触即发。
公羊春先是一怔,随即领会苏孙民用意,疾往门后一站,屏声凝息。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门外响起了落足微声。忽地,虚掩着的一扇门“吱溜溜”慢慢推了开来。门外那人异常小心,久久不入,探听室内有无异状。
苏孙民倏地两眼紧闭,似中毒不醒。
公羊春立于门内,两眼目光逼射,眉泛杀机,只要有人一踏入,立时发难出手。
木门只推开了一半儿,门外显出一条瘦长人影,形如鬼魅,使人不寒而栗。
苏孙民微睁一丝眼缝,只见那瘦长人影面上木然,一无表情,竟是不动分毫。
又是一盏茶时分过去,苏孙民、公羊春俩人心中大急,跃跃欲动,又自强行按捺,不出一声。
忽地,瘦长人影伸掌向藏身门后的公羊春一扬,只听公羊春发出一声闷哼,两腿瘫软,歪身跌坐于地。
苏孙民见状大惊,一跃而起,出式“横断云山”直扑向门外,一股汹涌劲风直奔那人。
瘦长人影身手飞快,一拉木门,迅疾关上。
苏孙民猝不及防,轰的一声巨响,木门四分五裂,粉碎飞起。因他出式过猛,一个收式不住,竟穿出门外,身未落地,只觉膝窝一麻,真力顿失,倒在地上。
这时,暗中传出一声森森冷笑,瘦长人影闪现眼前,疾如电光石火点了苏孙民胸腹数处大穴。
苏孙民目毗欲裂,无可奈何,只暗叹一声。
瘦长人影又慢步走人室内,伸指点了公羊春穴道,提出门外与苏孙民放在一处。
此时,忽闻两三丈外一个沙哑声道:“如何?得手了吗?”
瘦长人影冷笑一声,道:“一网成擒,他们能逃得了吗?”
公羊春、苏孙民两人虽已被点中穴道,身内毒性尚未发作,灵智仍然清醒。公羊春道:“朋友,话要说明,老朽两人,自觉未与朋友结有前仇,为何施出如此卑鄙手段?
只要朋友说出一个理来,老朽死而无怨。”
瘦长那人冷冰冰答道:“兄弟奉命行事,不知其他,两位稍时就知。”说时,屋中又走来一个魁梧大汉,望了苏孙民、公羊春两眼,向瘦长汉子道:“这两人如今作何区处?”
“每人挟一个不就完了么?”
“依小弟来看,既然他们被点了穴道,独门手法不易解开,不如命他们自行走去,以免惹人疑心,谅他们也无法逃走。”
瘦长汉子微一沉吟,颔首道:“也好。”于是,伸手取出苏孙民、公羊春两人膝上所中钉形暗器,道:“两位最好不要逞强,随着兄弟走吧。”
苏孙民、公羊春一跃而起,冷笑一声,只得随着瘦长汉子步出镇外。
那魁梧大汉紧随两人身后走去。
冷月迷蒙,野风肃杀。
四人走出镇外,步人一片荒凉郊野,疏林枭鸣,野草侵膝,竟是越走越荒凉。
苏孙民暗中留神四外景物,不知走向何处,心中默默思忖这两人是何来历。
他疑心是点苍所遣,仍未能确定。自己虽行走一如常人,无奈被人点穴,两臂瘫软,功力半废,无可逃逸。
公羊春突然大喝道:“朋友,你要将老夫带往何处?”
只见瘦长汉子疾转身躯,目光如电“霍”地伸手一挥。
“啪”的一声脆响,公羊春右颊挨了一个耳光,五只指痕顿现,牙齿打落两个,火辣辣的灼痛。
瘦长汉子冷笑道:“身入罗网,还自称老夫,这一嘴巴是你狂妄无礼的现世报。”说毕,又转过身躯,慢慢前行。
公羊春生平未遭此辱,不禁气得目毗欲裂,浑身撼震。苏孙民示意他要忍耐,否则徒然受辱。
正是虎落平阳受犬欺,公羊春打落牙齿和血吞,犹不能还嘴还手。
后面那大汉哈哈大笑道:“这才叫作自讨无趣。”听入苏孙民、公羊春耳中,宛如针刺刀扎。
突然,前行瘦长汉子转入一片松林中,松林尽端,隐隐现出一片屋宇,耸脊飞檐,似为一座寺庙,走得近了,方看清原是一座巍峨道观。
观前两株参天合抱银杏,观内一星灯火俱无,死沉沉地,似无人一般。
瘦长汉子突然转身道:“两位请稍候。”疾行而入。
苏孙民凝目打量这座道观,只见观门上一块木匾,月色斜射中呈现三个大字:“通天观”
门侧尚有一付对联:
“具极大神通一气三清拯尽四洲黎庶,
显无边法力高龙坎虎修成万劫金仙。”
这座通天观建筑虽宏敞巍峨,但年久失修,观墙粉垩斑剥脱落。
移时,瘦长汉子快步走出,道:“两位随兄弟进去。”
苏孙民、公羊春此时横了心,昂然走入观门,只见三清古殿中灯光突然一亮。殿中赫然坐着点苍掌门松清真人,两侧坐着松云、松霞,此外并无一人。
苏孙民不禁一怔,放声大笑道:“想不到一派掌门,竟然使出如此卑鄙手段。”
松清真人面色一冷,如罩严霜,沉声道:“胡说。贫道曲意保全,才如此施为,不然,两位早弃尸荒野。如今,尚有数拨黑道高手非欲置两位死地不可,贫道才略施小计,免你们于非命。”
公羊春冷笑道:“谁信你鬼话。”
松清真人又道:“两位来此,不知有无形迹败露?望两位知无不言。若支吾不答,捱延时刻,恕贫道不能保全。”
苏孙民淡淡一笑道:“不知两位要问我些什么?”
点苍掌门松清真人抚着三绺长须,微笑道:“贫道原先不知两位来历,后听一位黑道高手说在灞桥曾见过两位,才知是苏孙民、公羊春两位老师。黑道高手盛赞两位武功蹊径别树,独创一格。”
苏孙民不由相信了三分,只听点苍掌门又道:“毒龙谷一役不知是何人主持?两位参与其事,必然尽悉内情。”
公羊春厉声道:“江湖无人不知是庐山山主赫连燕侯所为,你这不是多此一问么?”
松清真人眉头微微一皱,道:“只庐山山主及其手下么?难道无别门派人物参与?”
苏孙民道:“虽有其他门派,只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松清真人面色一愕,道:“想来二位必与庐山山主为深交盟友?”
苏孙民道:“萍木偶聚,陌不相识。”
二道不由面面相觑。沉默了一阵,松清真人面堆亲切的笑容道:“两位可否听说过广成二宝么?”
苏孙民面泛不屑之容道:“道听途说,偶有所闻,言人人殊,岂可轻信?”
松清真人道:“风闻二宝落在赫连燕侯手中,两位可知他的行踪么?”
苏孙民、公羊春初入中原时,就闻广成二宝之名,但究竟属何物,毫无所知,所以对此事漠不关心,闻得松清真人之言,暗笑道:“赫连燕侯就在天龙寺,只怪你等半途而废,”内心忖思,赫连燕侯一番盛情款待,岂可仿小人之行,立即冷笑一声道:“赫连燕侯与邱道岭势不两立,形如水火,必将赴大凉一行,你等如要获知他的行踪,前往大凉等候,定可相见。”
松清真人暗道:“这还要问你么?”口中又问道:“两位真不知广成二宝在赫连燕侯手中之事么?”
蓦地——
点苍三道不由脸色一变,三人先后离座而起。
殿外传来一声震天大笑道:“牛鼻子,你这种问法,想套出他们真言岂非作梦?待在下略施手段,保管他源源本本说出,一字不遗。”
殿外人影连闪,走进十数武林高手,说话之人乃一头大身矮,獠牙外露,身穿一件宽大黑袍怪人。
那人一踏人,望了苏孙民、公羊春两人一眼,看着松清真人道:“你这牛鼻子太不够江湖义气了,掳到人质,在此套问真情,却不告知骆某,幸巧骆某不受你骗,恐有蹊跷半途折回寻来。”说时哈哈一声大笑道:“俗云见者有份,骆某亟欲知道广成二宝下落,恕我骆某有僭了。”径向苏孙民两人走去。
点苍三道面面相觑。
那瘦长汉子忽大喝一声,一剑挥出,带着一片锐厉啸声压向头大身矮之人。头大身矮怪人竟被他强猛剑招逼退了三步。
点苍三道面上同时泛起一丝笑容。
瘦长汉子一招得手,剑势更自辛辣疾厉,左掌暗中冷打出一把暗器。
头大矮身怪人立感左肩一麻,自知中了暗算,不由泛出杀机,凌空而起,身化大鹏展翅,右掌凝聚阴毒掌力,雷霆万钧压下。
松清真人料知瘦长汉子必遭不幸,身形一闪而出,可惜迟了一步,瘦长汉子只觉潜猛阴寒之气劲按胸前,眼前一黑,心脉已被震得断绝。
瘦长汉子虽然废命,头大矮身怪人却已中了暗算,感觉左肩麻痒循着气血逆攻脏腑,面上异常难看。
点苍三道这时拔剑出鞘,一语不发,向骆姓头大矮身怪人扑过去。
武林九大门派中,点苍向以剑术独创一宗自夸,虽非旷绝古今之学,却也凶猛诡奥。骆姓怪人怎是点在三道联手合殴之对手,何况又身负毒伤。
只见头大矮身怪人强自冷冷一笑道:“三人合击一受伤之人,不也显得人无武林高手之襟怀了么?”
点苍三道沉阴不语,三剑同时袭到,只见剑影飞漫,如疾风吹雪,把头大身矮怪人围在中间。
头大身矮怪人自知性命难保,但却强自坚持,小心翼翼,伺机寻找点苍三道破绽,以便脱身逃跑。
点苍三道似已看出怪人的想法,更加紧抢攻,剑风狂啸,把头大身矮怪人围住,动弹不得。
头大身矮怪人破口大骂:“三个牛鼻子,何必下此毒手!骆某只不过欲帮你等弄出口供,却反被你等门下暗算,动此杀机,如今又以三对一,真是无耻之极!”
点苍三道也不答话,冷冷一笑,剑势更紧,招招不离怪人重要穴位。
头大身矮人论武功已略逊一筹,招架不住,正欲再出口一骂,此时左肩之毒已沿各脉络逆攻,由上而下,更觉力不从心,掌势一缓,点苍三道趁机抢攻。
矮人忽横下一条心,一招“拨云见日”向点苍三道扫去,只听劲风厉啸,指锋如刃而至。
点苍三道不禁一惊,不想如此落败之人还有如此攻力,忙各退后三步,挥剑而出,点向怪人腕穴。
怪人如今功力已失大半,义加毒气上顶,已是动弹不了分毫。
点苍三道见有机可乘,双双飞身向前,插入矮身怪人胸中,只听矮怪人狂嗥一声,口中喷出一口污血,两眼上翻,身体缓缓缩了下去。
点苍三道抽回k剑,长出了一口气,头上业已汗水淋淋。
松清真人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苏孙民、公羊春道:“二位想好了吗?在下再问一句,可知赫连燕候的行踪吗?”
公羊春昂首道:“在下业已说明,要寻赫连燕侯,必去大凉。”
松清真人冷笑一声,左臂微抬,缓缓伸向苏孙民、公羊春身前。
二人不禁心神一震,喝道:“你要干什么?”
松清真人沉声道:“要二位讲出赫连燕侯和广成二宝的行踪。”
松清真人止在审问苏孙民、公羊春两人,蓦地——
殿外响起一声长啸,继而啸声连出,传谷转空,荡人心肺。
点苍三人不禁大惊,回首面面相觑。只听殿角有人森冷一笑,沉声道:“阁下欲找赫连燕侯么?在下就是。”
点苍三道大吃一惊,正欲看个究竟,忽地灯光一暗,刹时殿内漆黑一片、三道人忙抽出长剑,蓄势待发。却听得殿中一人朗笑道:“来,掌灯。”
烛光复亮,殿上多出九人。
两个身材高大、神威凛凛老者立在殿角,一个风华绝代少女与一玉树丰神美少年并肩立在殿中。
在一对俊美少年身后立着一个白发红颜黑衣中年妇人,之后尚有四个身穿黑色长衫中年内家高手。
松清真人惊得面色惨白,知道九人并非等闲之辈,壮着胆问道:“九位施主何方高人?请赐告贫道,以免贫道失敬。”
殿角威仪肃穆的老者宏声大笑道:“算你还有点眼力。
竟然来肆意呈强。老朽赫连燕侯,其余的人你不必问,老朽仅指一位就够你头痛”说时手指白发红颜中年妇人,接道:“这位是举世闻名的苗岭双仙,硕果仅存的黑衣玄女尹如蔚。”
点苍三道心神大震,已知大势不妙,但尚欲作垂死挣扎。
只见那俊美少年掠至苏孙民、公羊春身前落指如飞,点遍二人身上穴道。两人顿感麻痒渐止。那少年拔出两支二棱钢锥,托在掌心仔细观察了一番,大步向点苍三道走去。
松云自知不妙,大喝一声:“施主再要走近,恕贫道无礼了。”那少年默而不答,仍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点苍掌门松清真人心焦如焚。他曾在殿外设遍埋伏,甚多高手,先是头大身矮怪物不速而至,后又是眼前赫连燕侯九人,如入无人之境,事前未得一点禀报,难道均遭毒手了吗?
尽管尚有甚多后援与自己约定在此聚合,同往大凉,但最迟要在天亮之后才能赶至,缓不济急,为之奈何?
他们所畏惧的是赫连燕侯、尹如蔚两人。只要绊住赫连燕侯及尹如蔚两人,安然撤离谅无问题。但眼前最难解决的是如何能绊住或引开赫连燕侯及尹如蔚两人。松清真人心中虽作此妄想,其实殿内九人,无一不是棘手人物。
那少年步步逼近松云道人,松云突然凌空拔起,剑起“飞瀑横流”从空疾转而下,向少年雷霆万均压下。
岂料少年比他更快,猿臂一探,疾如电火石光,五指扣住剑身,右手接连而出击向松云。
松云道人只觉右臂一阵剧烈的撼震,长剑脱手飞出“劈啪”两声脆响,颊上火辣辣挨了两个嘴巴。松公道人踉踉跄跄跌出数步,嘴角鲜血外溢。
那少年抢得松云道人掌中长剑,迅疾反身探出一剑,洒起一片剑雨。
恰好松霞道人一招“飞瀑横流”接着,响起了一串金铁交鸣之声。
刹那间,满殿剑气一收,只见松霞道人一件蓝袍被割得丝丝片片。手执一柄断剑,脸色惨白,神态不胜狼狈。
点苍掌门见少年身手高超,转瞬间击败两师弟,不禁脸色大变,出声道:“施主何人?”
少年答道:“在下岳洋。”
岳洋一面说着,回身走向苏孙民、公羊春,探怀取出两颗药丸,喂入两人口内。
点苍掌门忽然转念,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放手一拼,或可趁机冲出殿外。
松清思念未定,不料岳洋已横跨一步,走向自己,不由疾往左飘,掌中长剑挥出一招。
岳洋却比他再快了一步,松清真人只觉腕脉一紧,如中五只钢钩,被岳洋五指紧紧扣住腕穴。
岳洋身法未停,弹指之间,松清、松云、松霞三道均被制住。
五个点苍门下见状,不由胆寒魂飞,奋不顾身向殿外冲去。
苏孙民、公羊春方才受点苍之辱怨毒在心,双双大喝一声,飞身一跃,阻在五人之前,手起刀落,五人先后毙命。
两人心犹未曾,又疾奔点苍三道身前,目中泛出森森杀机。
三道不禁各自打了个寒颤。
公羊春冷笑道:“六月债,报得快,牛鼻子,你也尝尝味道。”
他在松云、松霞怀中搜出十数只三棱钢锥,狞笑一声,向苏孙民道:“老大,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与苏孙民各分一半三钢锥,用重手法钉入松云、松霞两道四肢穴道。
两道此时已无分毫抵抗之力,任由宰割,痛极惨叫出声,额上汗如雨下。
公羊春意犹未尽,手持三棱钢锥正欲钉入点苍掌门穴道。
突然赫连燕侯出声阻道:“公羊老师,请手下留情。”
公羊春不禁一怔,道:“如此恶人,赫连山主为何要替他求情?”
赫连燕侯微笑道:“老朽岂是与他说情,但此人留下还有用处。”
公羊春不禁一怔,道:“留下这种恶人,还有何用处?”
赫连燕侯宏声大笑道:“安排食饵,稳钓金鳌,大明前后,两位自然明白。”
松清真人听得明,心知皆落入人家耳目中。一派掌门之尊懊悔不及,不由暗自落下两行清泪。
尹如蔚道:“我尚欲采集药草,无暇多作逗留,大凉后会有期。”说着身影一闪,掠出殿外疾杳无踪。
东方发白,天边尚有两三残星。
通天观殿外陆续飞驰而来许多人影,一拨接一拨,有进无出。
日上三竿,阳光普照。
通天观内三清大殿中横躺着六七十具躯体,有的已死,有的功力尽失,晕迷不醒。
松清真人僵死于座上,目瞪口张,死不瞑目,一代掌门,如此下场,令人可悲可怜。
赫连燕侯等人已离开通天观并日夜兼程赶奔大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