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罗浮之行一了,尚需前去勾漏。”
灵飞脸上泛出喜容,道:“为感盛情,来,兄弟敬阁卜一杯,以表谢意。”
邹还萌匆匆站起,谦辞道:“敝人实有要事待办,恕不奉陪。”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拱了拱手,转身走去。
席栋平微笑道:“席某料苏老弟前尘往事仍萦绕于胸,情难断,恨难解,遁隐方外之志为时短暂,如席某臆断不差,半年之后定会重现武林。”
曹玄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
席栋平微笑道:“我们打个赌如何?有两件事逼得苏老弟不能不出山.峨嵋金顶上人昔年受尽折辱,怨如山积,恨如海深。近闻正随本门师叔习成绝艺,扬言警报此仇,对各大门派敌视犹若冰炭,金顶上人又器量狭窄,武林必从此多事。再者,庐山新近崛起一门派,首领乃一谜样人物,是黑道能手,由此可见,他暂伏不动只为时机不到。
他日必为武林煞星,黑道巨魁,我们这位苏老弟定不忍目睹江湖上又起风波,定出无疑。”
灵飞淡淡一笑道:“但愿如此。席兄,你请专眼灵丹,待小弟解穴。”
席栋平服下药丸,忽不见岳洋身影,不禁一怔道:“岳洋何处去了?”
一句话提醒众人,四处寻视,岳洋已杳无踪影。
灵飞叹息一声道:“此子至性过人,一闻其师去了勾漏,竟不辞而赶去。此去甚好,他们师徒情深或可相晤,我等前去,苏老弟定然避而不见。”说后,照苏雨山所说的解穴之法,解开席栋平穴道后,众人匆匆赶往沙面湖畔。
江边,风帆无数,沿着城厢外面,店铺林立,行人熙熙攘攘,肩挑手携,忙碌不已。
在这条江边的大街上,有家江天酒楼,巍然矗立,一大早就食客如云,座无虚席。
三楼临窗,岳洋凭窗而坐,眺望着江岸如蚁的人群。
他心有旁念,默默沉思着此去勾漏,不知能否见到恩师?
恩师仍活在世,他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见与不见却无关紧要,只不过略慰思慕之情而已,虽然作如是想法,但仍愿能以晤面,并将碣石山所见禀知,激起他雄心壮志,查出师母等人生死之谜。他又断定师父遭如此凶险,尚安然无恙,师母等人就未必有不幸之事。
向往最切者,莫过于求其师传授一些武林绝学。要知苏雨山一身武功,轩辕十八解、弥勒神功、玄天七星步法,无一不是旷世绝代震古烁今的绝学,更有医道渊博,术精华佗。岳洋自拜师以来,未得半点传授,怎难令他不无抱憾?他知道其师伤心遁世,传授绝艺心愿未必能如愿以偿,但仍未断他寻师之念。
回忆童年,双亲惨死之状,瞎道婆对他诸般残酷虐待,隐隐如在目前: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禁涌起一腔愤情。遂下定决心:若此去不能找到自己的恩师,便天涯去寻仇人。
岳洋正自思自忖,忽闻耳旁一声:“阿弥陀佛!”
岳洋一回头,见是一肥头大耳,身材高大的僧人在他对面坐下。
那憎人望着自己似笑非笑地道:“生意大好!洒家找不着座位,只好与施主同席!”
岳洋打量那僧人一眼,不似清修之辈,面象狰狞,背上插着一柄雪亮、镔铁戒刀,说话神色令人厌恶,不禁务中哼了一声:“出家人此处也是能来的么?”
那僧人嘴巴一咧,道:“酒家不忌荤腥,酒肉穿肠过,我为修心不修口,施主你说是这么回事么?”
岳洋对他十分厌恶,只淡淡一笑,也不理他,侧首又眺望江边景色。
但听那僧人又高叫道:“伙计,送一壶酒来,有什么好点心统统送来!”继而又自语:“喂饱了肚子,洒家才有气力动手做买卖咧!”
岳洋不禁一怔,目视僧人道:“什么?看不出师傅你还是个生意人,做什么买卖?”
那僧人爱理不理的答道:“这非你们读书人所能知道的。”
岳洋越发认定不是善类,不禁微微冷笑。
片刻,伙计送上那僧人酒食,只见他牛饮狼吞,吃相难看的很,由不得岳洋眉头直皱。
忽地,传来了一阵登登快步上楼之声,一黑衣劲装,獐头鼠目的大汉现身而出,一双鼠目骨溜溜地乱转,扫视着楼上食客,似是在寻找什么。
目光一落在那肥头大耳僧人身上,不禁而现喜容,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原来大师在此,害得小的好找,工当家有请。”
僧人口中塞满食物,两眼一瞧,勉强把嘴中食物咽下,道:“急什么?洒家算准点子十晚才到咧!”
獐头鼠目汉子上急道:“大师有所未知,点子不知听谁通风报信,已改道而行。”
僧人闻言一惊,由憎袍中取出一锭纹银,喝了声“走”一前一后两人快步离去。
岳洋闻听那大汉说了声王当家,大惊,心想:“不要是他吧?”
他直认是杀父母大仇闹海蚊王声平隐迹天南,见他们两人一走,即离座,丢下一锭银子,匆匆赶去。只见那两人直向江边,跃上一条小舟渡到对江,岳洋毫不犹豫地另觅一舟,命舟子紧跟那条小舟。
不到半个时辰,舟已停岸,一僧一俗凌空飞岸,急速奔去。
岳洋初生牛犊儿不怕虎,紧紧追赶,不使两人身形消失,一个时辰过去,不觉深入万山丛中。
一僧一俗只晃了晃已不见身形,岳洋不禁心中大急,脚下一垫劲,身法加疾,犹如流星奔电射去。
突然一声阴凄凄冷笑声传来,岳洋不禁毛发耸立,忙定住身形,目光投往声出之处。
笑声一停,树丛中轻灵闪出一人。
那人生相丑恶不堪,赤面红髯,五岳朝天,铜铃般的双目几欲夺眶而出,打量了岳洋两眼,狞笑道:“小子,你胆大包天竟敢独闯云雾山?留下名来,俺从不打无名之辈。”
岳洋乌骨折扇护胸,冷笑道:“云雾山是体私有的么?
为何不准在下登临?”
丑人眼中邪光四射,大喝道:“俺说不能闯就不能闯,你这小子是自己找死,竟敢顶撞与俺!”
岳洋年纪太轻,未免心高气傲,冷笑道:“你是谁,大言不惭欺人,要知小爷并非易欺之辈!”
丑恶人又一声阴凄凄的怪笑:“俺叫颜必晓,江湖尊称湘江之丑,俺成名之时,你尚未出娘胎咧!”
音犹未落,岳洋先发制人,折扇一招“斜阳余影”疾攻出去,迅如星飞,向颜必晓“腹结穴”戳去。
颜必晓哈哈笑道:“这点微末道行,也来撒野。”足下一动,换形移位,让过岳洋扇招,单掌聚劲,呼呼呼迅快无匹一连攻出三掌,凌厉迫人。
湘江一丑本黎母岭玄阴鬼君门下,为一独行大盗,手狠心辣,其玄阴掌力看似阳刚已极,其实阴柔无比,对方一为击中,外表丝毫无伤,内里五脏六腑俱损。
岳洋如非身形避让得快,几乎为他掌力击中,虽然如此,非他扇招被那人劲风荡开,手中折扇也差点震出去,不禁心中猛颤、斜身一跃,立时展开一套精奥诡奇的扇招抢攻出去。
颜必晓竟视若无睹,双掌错迭挥出,逼得岳洋东闪西挪,招到中途不得不飞撤而回,改式又攻。
要知武学之道,功力与时日俱增,一分火候,一分功力,半点取巧不得,岳洋本无师自通,非但根基未循序扎固,而且拳掌兵刃招式也是杂乱无章。留在玉钟山两月,虽经贸束兰日夕指点,但亦仅仅在招式之精奥变化而已。
是以岳洋空负其技,而力有不逮。
颜必晓晴惊这少年人用一身小巧功夫与自己竟走了二十余照面,扇招虽然精奇,却不能以力贯注,无异是锦拳花腿,好看而已。
突然,颜必晓身形一旋,斜里走出两步,狞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俺不耐烦与你纠缠,提早请你上路吧!”
玄阴掌力提聚了八成发出,迅如闪电,掌掌不离岳洋身上重穴。
这一来,逼得岳洋手忙脚乱,折扇停手不出,仅飞窜闪避,然而掌风如附骨之蛆般源源而来,岳洋此时真个险象环生,处于千钧一发。
此刻,树丛中忽扬出一声大喝,一条身形疾穿而出,一抹匹练向颜必晓卷去,及时解开岳洋被颜必晓一掌“幽魂勾影”压下丧身的危险。
岳洋趁机跳出圈外,气喘不已,汗透渍衣,定睛一看相救之人竟是一英俊少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那少年剑芒所指,寒风劲力直透颜必晓玄阴掌力,招式快速绝伦,震出漫天寒星银花,惊虹掣电。
颜必晓想不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此少年大非岳洋可比,一身真才实学,招招精湛,一味大喝道:“你是何人,敢在俺颜必晓面前架梁生事?”
那少年竟充耳不闻,门声抢攻,朵朵寒星飞溅,向颜必晓致命重穴击去。
颜必晓见那少年剑术卓绝,身法变化均合奇门变化,不禁心里惭愧,暗道:“学到用时方很少,何况自己一点也未得到真功实学。”
只见那少年动手拼搏情形辛辣无比,生象寻上强仇大敌一般,非见个生死不可,却又闭口不言,令人生疑。
些许时候,颜必晓越打越惊,但觉对方剑术精奥,克制出奇,逼得自己玄阴掌使不开来,大有捉襟见肘之感。
为对方抢尽先机,只落得招架挨打之分,情急生智,大喝一声:“小心了!”遂左掌扬出。
少年认定颜必晓打出歹毒暗器,长剑一卷,急飘出五尺,哪知这颜必晓趁机跃身退后,长啸一声,啸音宏亮,响彻云空。
这时,少年一剑卷空便知上当,见颜必晓发出啸音歌招来同党,不禁剑眉一剔,冷笑道:“你便是引来狐群狗党,少爷又有何惧?在他们未来之前,你已授首在少爷剑下。”身形斜欺,剑随手出,迅飞如电,露出五点寒星向颜必晓而去。
颜必晓忙跃出丈外,大喝道:“且慢!俺有话说!”
少年剑势一撤,停手不攻,冷笑道:“你还有何话说?”
颜必晓低声道:“俺颜某并非畏惧于你,一则彼此无怨无仇,其次是方才让你取得先机,但目前形势不同,颜某一身玄阴掌力谅你也非敌手,更一手六发霹雳雷火梭,十丈以内,坚石亦成灰烬,何况人身肉体?你不如束手待擒听候发落。”
“虚声恫吓,少爷向来不吃这一套,少爷找你不是一天了,颜必晓,你纳命来吧!”
颜必晓心中微颤,喝道:“你找颜某干什么?”
音犹未落,四面树丛中七八个人纷纷窜出,个个面目阴沉。
颜必晓不禁精神一振,大笑道:“云雾山能让乳臭未干之辈耀武扬威么?擅入者有死无生还!”
岳洋跃在那少年身旁,低声道:“兄台,目前形势险恶,你我不如联手搏敌,冲出一道缺口进去,他日再来不迟!”
少年点点头,微笑了笑,也不答话,一双星目扫视诸匪徒,手引上乘剑决,气度从容镇静。
岳洋身子一转,与那少年背贴背立着,这时,颜必晓二招发动攻势,人影飞转流动,拳掌兵刃交相攻袭那少年与岳洋二人。
少年一引剑决,身形游走,但见芒影流转,与前见之剑式大不相同,寓速于缓,劲贯剑梢,一式一式的展开,循规中矩,完全是内家正宗武功,非但无懈可击,而且剑势衍及三丈方圆,使对方无法越前一步。
令人惊异的是,那少年剑势竟连带护住了岳洋,而且岳洋扇招根本递不出去,立在圈内愣住。
不言而知,那少年知岳洋功力不够,联臂拒敌易启败象,索兴将他一并护住,以免他分心难以兼顾。
颜必晓等地人那么凌厉攻势,竟被少年剑势逼住,心内暗暗骇异。
距此大战之处才数里,有座高耸入云山峰,灵奇瑰秀,未入此峰,已可瞥见山石之秀。
绝石之上一青衫老叟负手正眺赏山景,天风送涛,高山如海,白云飞岫,千里在目,青空开阔胸襟,怡情悦目,然这老叟星目之中却蕴含抑郁之色。凝目良久,出声长叹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往事如绘,一一泛出目前,不禁潸然淌下两行泪珠,自语道:“五年来萍迹山林,离群寡居,本想将如梦旧事尽却排遣勾消,怎奈灵台未净,屡生自疚之念,看来我终其一生均无法心灵舒泰了。”
这人不言而知正是怪手书生苏雨山。他凝目望着飘浮空际的一朵白云,目中泪珠仍不断淌流而下,前尘往事,俱涌脑中
他忆起玉钟岛化成灰烬情状,火山口烈焰腾空,岛身振撼不止,海啸吐没有如喷柱,风云忽变轰轰隆隆不绝于耳,自己与华夏二人,奋勇挥桨赶去。眼见玉钟岛已没入一片,赤红熔流泻注于海,浪潮扑面滚烫,海水沸腾,明知人力不可逆天,但心急救人,灵明全失,人如疯虎般一劲地挥着桨。
突然,从舟底喷出一股水柱,将舟身冲起半空,自己三人被震出,坠入沸腾海水之中
他心说:“完了,想不到结局如此悲惨。”
人坠入海中,转眼没顶沉下,又复冒上,只觉海水一片清凉,他愕然不知其故,手中仍紧握着木桨,连忙抱紧,任由自己跟着它上下浮沉。
四周海水仍旧沸腾着,一片汲汲之声,昏暗之中,天际红光闪闪,玉钟岛向海中崩塌下沉,一分,两分,终于为无情海水吞没。
他眼见此状,不禁悲痛万分,几度昏迷过去,醒来哽咽落泪道:“苍天无眼,这等残酷之事为何落在我身上?”
夜暮降临,海潮迭涌,不知去向,全然任由东西。
在海中飘浮了三四个时辰,只觉浪潮更大,一波一波箭似地向前推去。突然感到木桨及前胸触到了沙土,心想是浮上陆地,但不知被冲至何处,忙翻身立起,前进十余丈,已是神疲力尽,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
他肯定另外几人必葬身海底,玉钟岛待救之人更是随之化成灰烬了,但为何他能独以生存,直到目前也无从得知。
海风夹着清凉浪花扑面而来,渐渐神明复苏,猛忆起乾隆皇帝赐赠一方翠绿玉佩,佩口嵌有夜明珠一颗,佩珠本价值连城,当有避火避水之功,故能幸免一死。
他落泪自思道:“自己纵能逃得一命,又有何颜苟且偷生?”如许武林高手未婚爱妻均为他一人丧生,吾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己而死,不禁万念皆灰,顿生落发为僧之念。
天色渐泛鱼肚白,东望海天,波滔汹涌,一望无际,只觉人天皆空,心悲郁积,神明痴呆。
良久,站立起,曳着沉重疲倦脚步,踏着细沙浅滩往海岸走去
一日后,北天山插云崖,仍是冰天雪地,寒风怒卷,挟着一片冰粒雪尘呼啸不停,谷鸣雪动,一阵又一阵,永无终止。
漫天冰尘飞舞中,插天崖上现出苏雨山身影,他游目四望后,立即双肩微振,潜龙升天而起。
他轻功何等卓绝,施展“梯云纵”绝学,弹射星飞,不到片刻便已飞上绝顶,踏进前洞,只见恩师明亮大师盘坐于石室中闭目入定,后洞已经封死。
苏雨山不敢惊动乃师,只在侧首凝立。一月来心头创伤不但不见恢复,却痛楚愈深。他无时无刻都在长喟低叹,那玉钟岛崩解陆沉惨景,令他毕生难忘,一闭目即幻出众多人影,冷艳清丽的赵连珠、邹月莲,柔情妩媚的顾嫣文一一现出面前。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弄得个英俊如玉的苏雨山骨立形销。
片刻,明亮大师睁眼瞥见苏雨山,如痴如怔,茫然呆视着洞外,不禁暗叹了一口长气。
苏雨山闻声转过来,只见明亮大师微笑地望着自己,目光慈蔼无比,立郎拜伏下地,口称:“恩师!”
明亮大师伸出左手,托起苏雨山下腭,右手抚摸头发,微笑道:“你为何这么憔悴?”
一言勾起苏雨山满腹辛酸,不禁悲从中来,身躯伏在明亮大师怀中,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明亮大师乃得道高僧,知苏雨山这次回来必受了极大打击,否则以苏雨山坚毅不拔的性格,绝不会痛哭落泪。
他不急于追问,任苏雨山发泄胸中悲苦。良久,才微笑道:“雨山,忧能伤人,你遭遇了什么挫折,详告为师知道。”
苏雨山悲声才止,离开明亮大师怀中跌坐着,双眼红肿,慢慢说出玉钟岛事情,说罢又泪下如雨。
明亮大师也不禁心神大震,思忖须臾道:“若真是如此,丧生者俱是在劫难逃,天命有定,岂是凡俗能逆料的,但老僧还是不信真有其事,上苍必有庇佑,善恶终须分明,你能劫后逃生。何独他们不能幸免?”又想道:“雨山这孩子幼时即遭惨变,遂养成嫉恶如仇孤傲固执性格,趁此良机,也可消除一下他暴戾的性情,使他成为一代奇才。”遂叹息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你也不必过于悲苦,往事已逝,来者可追,今后还望善体天心,行事取乎恕道,则心境空前,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苏雨山哽咽道:“徒儿已看破红尘,请恩师为徒儿剃度,愿在这插天崖终生不出。”
明亮大师面色一沉,喝道:“胡说,你父托孤与为师时,念念不忘嘱为师让你娶妻生子,不绝苏门香火,你受此一小小打击,就安念为增,自成苏门千古罪人,休说为师难以允你,就是你双亲在九泉之下亦不能瞑目。”
苏雨山间言不啻当头棒喝,栗然一惊,连打两个寒噤,忙道:“徒儿知道,但徒儿年事尚轻,娶妻之事能从缓计议。再说徒儿也不能再入江湖,徒增罪孽。”
明亮大师道:“为师岂会叫你出手伤人,前次你离开插天崖时,亲口应允师叔祖代他修十万功德,何况师叔祖也说过功德不满时切不可伤人。你一一应允,现师叔祖闭关禅修,只等你十万功德积修圆满时,师叔祖才能正果,人无信不立,你难道忘了么?”
苏雨山惶恐道:“徒儿怎敢忘怀?”
明亮大师道:“你所得为师一身医学真传,正好用此积修功德,为师也要闭关参禅,你留在这儿,徒扰为师禅心,九年之后当可相见,你去吧!”
苏雨山目露依恋之色,道:“恩师,你不能让徒儿在此小住两三日么?”
明亮大师道:“大丈夫岂可轻作儿女之态,九年之期,弹指光阴,转瞬即逝,师徒相见有期,何必如此?”
苏雨山见恩师意坚语决,无可奈何,只得拜了九拜,哽咽唤道:“恩师,徒儿去了。”一顿足,往洞外窜去。
自此之后,苏雨山仗着人皮面具掩去本来面目,足迹所至尽是穷乡僻壤,以精湛医术救疴拯危,叮嘱不能外泄,不受任何报酬飘然离去。
除此以外,因他心灰意冷,隔绝人世交往,名山大川为他栖宿之处,悬崖绝壁,幽谷深渊,常见他采药踪迹。
五年来,每年去宝华山对峰父母合葬之处一次,祭扫哭奠,留连半月后才离开弥勒峰而去。
这次,他向往罗浮山水灵奇瑰秀,并觅采数项药草,途中偶晤邹还萌共宿一客栈,因邹还萌并无市侩庸俗之气,酌酒倾谈之下,邹还萌不禁说起其子染有宿疾,久治不愈,遂同至邹还萌寓处,将其子治愈后便赶往罗浮方向而去了。
罗浮久为罗浮仙灵洞宅,润泉如玉,飞瀑溅珠,翠柳含烟,景胜佳绝。山中有都虚观,晋葛洪在此炼丹,留有丹灶一座,苏东坡书有“稚川丹灶”四大字在其上。
考葛洪字稚川,自称抱扑子,世称葛仙翁,又称太极仙翁,好神仙道养之法,携子侄往罗浮去炼丹。丹成而去。
苏雨山来此,即是采数本稀有之药草,葛洪独选罗浮炼丹,亦即是这数本药草唯罗浮仅有,别处缺无之故。
他在罗浮勾留九日,数味药草已是采齐到手,尚有三味需往勾漏觅采,正待离去之时,突发现一武林人物手提一具食盒,迅疾通电地奔至林丛中而去。
时在子夜二更,月华迷朦,虽然这人身形绝快,一晃而逝,仍然瞒不过苏雨山锐利的目光,他不禁生了好奇之念,随后轻蹑而去。
前行之人掠向形势绝险人迹难至之处,有一矮矮石屋,铁门严锁,门左上首有一小圆洞,小圆洞上有两只空碗。
那人揭开食盒取出一大碗米饭及一小碗菜蔬,放在圆洞中,将空碗收下,也不出声探视,盖上食盒后又向另处走去。
苏雨山掩在一侧,见那碗中还有米饭菜蔬,心念一动,暗道:“这必是囚居之室,看来尚不止一处,罗浮山中竟有黑道人物在此潜这组帮么?”想着身形已跟着那人身后蹑去。
五年之中,他与江湖绝缘,听耳无闻,避而远之,今日却不知怎的,冥冥中又驱使他身不由己的想看个究竟?
果然如他所料,尚有两个被国之处。等那人离去后,略一踌躇,即扑向石屋之后,将弥勒神功蓄聚右掌五指,往石壁切下。
他那“弥勒神功”何等强猛,如刃切腐般齐指而没,石粉在指旁飞流而落。不到一盏茶时分,石墙为他凿成一框形,苏雨山五指深插框形之中,聚力向外一拉,一方长宽四尺石板离位而出,他立即跨步进人那石屋之中。
室内虽昏暗无光,但苏雨山目光见物,其明晰无异于白日,只见室内一隅坐着一老人,形容枯槁,惊愕地瞪视着苏雨山。
苏雨山只觉这人曾相识,一时之间却忆不起是谁?打量了两眼后,乃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老者答道:“在下夏侯鑫!”
苏两山不禁心神大震,猛然愣住。
只听夏侯鑫又道:“蒙兄援救,感铭五内,但在下被猿公剑诸衡点了穴道,未能叩谢为歉,敢请赐告名讳。”
苏雨山一听诸衡之名,不禁忆起云雾山庄相救顾嫣文之母,猿公剑诸衡辱败在自己手下之事,不想诸衡竟这等无耻,出气竟出在夏侯鑫等人身上,不禁杀机涌起。忽又转念自己在插天崖承诺,十万功德未修完满之前不得杀人,目前尚有小半未满,决不能违背承诺。于是怒气渐减,忙施展“轩辕十八解”打通穴道。
夏侯鑫只觉一股热流由“命门”穴透入后,即扇形散开分注主要经穴,四肢百骸舒泰已极,真力立即恢复,不禁暗暗惊奇此老是哪位武林高手?他想出声探问来历,但见苏雨山面孔肃冷,有种慑人威严,便又忍住。
殊不知苏雨山一副人皮面具,竟瞒过了夏侯鑫。
苏雨山收手道:“内伤已愈五成,谅无大碍,时不宜迟,急需救出令郎今媛。”
夏侯鑫惊喜万分道:“怎么?兄台敢是知道在下一对儿女四处么?”
苏雨山点点头,忽瞥见门侧小圆孔上饭菜犹留,略一沉吟,问道:“诸衡手下来此送饭每天几次?”
夏侯鑫答道:“每晚子夜二更按时送一次,同是一人送来,因诸衡不让人知道在下三人囚处。”
苏雨山哼得一声,飞身一跃将那圆洞口饭菜取下,倾倒室内,再将碗放回圆洞上。
夏侯鑫心说“这人行事如此慎密,面面周到,一丝都不让对方起疑,真正难得。”
苏雨山用手一招夏候鑫,两人疾掠出室外,苏雨山又将石墙封死,如飞而去。
有个时辰后,罗浮山麓,月色迷膝下,苏雨山,夏侯鑫及一双子女电闪般地往省垣奔去。
苏雨山找上邹还萌,托他觅一秘不为人知之处让夏候鑫三人养伤,邹还萌将他们领至珠江沙面童代舟中。
当晚在舟中,苏雨山取出三颗长春丹分赐三人服下,郑重其词说,诸衡点穴手法异常阴毒,若不调息半月,日后将偏废丧命,慎勿外出。又说自己尚须赴罗浮,嘱三人等他返回。
夏侯鑫异常激动:“兄台此次援救在下三人,恩重如山,但兄台不示名讳,令在下终生难安,故”
苏雨山微笑道:“山野之人,久忘姓名,既同属武林,拯危援弱,乃我辈中所应负之责,夏侯老师切勿挂在心上。”
夏候婉珍甜笑道:“老前辈行事就象晚辈苏老师一般,讳言自身来历姓名,武功超绝,行事如天际神龙,见首不见尾,世上哪有这么相同之人?”
苏雨山心神大震,目视夏候婉珍笑道:“你苏老师叫什么名字?现在他在哪里呢?”
夏候婉珍道:“晚辈老师名唤苏雨山,五年前威震华夏,名负一时的怪手书生就是他,可惜渡海前去玉钟岛时,逢王钟岛火山爆发击沉,现已不知生死下落。”说时目中泪珠流动,夺眶而出。
夏侯鑫在旁亦是双眼微红,极力抑住不让眼泪流出。
苏雨山见状心中不禁激动,叹息道:“令师老朽久闻其名及其神勇业绩,只是蔬懒成性,不常在江湖走动,以致缘吝一面,但彼此神交已久,不想令师”说至此似碍于出口,道:“令师天生奇才,必有其用,谅尚不致夭折,他日师徒有相逢日。”
夏侯婉珍道:“但五年来消息如石沉大海,他老人家既然未死,为何却不见现身?”语声哀怨无比。
苏雨山在南昌振泰镖局时,夏候婉珍九岁不到,冰雪聪明,深为苏雨山钟爱,谊虽师徒,但情若手足,不禁心头一酸,差点自称就是苏雨山,无奈伤心不可一误再误,遂低叹一声道:“令师生平事迹老朽亦略知二三,在他之前先赴玉钟岛之人,不是知友,就是未婚爱妻,同遭此奇祸丧生,令师心灵上定必遭受过重的打击,遂灰心人世,绝意江湖,遁迹山林,忏悔既往。”
夏侯婉珍摇首道:“晚辈不信我那恩师如此绝情,天文奇祸,岂可自怨自责,世上还有许多人极想念他,何况他老人家胸襟开阔,提得起放得下,何致绝意江湖,灰心人世?”
苏雨山突放声大笑道:“你那令师至性真诚,唯其如此,心灵上的创伤愈重,俗语有云三十三恨,离恨为最,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千古伤心事,莫过于死别与生离,老朽断言令师再出之比,就是玉钟岛上知友与未婚爱妻生还之时。”音犹未落,人已离舟,掠上江岸向罗浮而去。
月华似水,凉风习习,苏雨山怀着一腔怅惆万种心事重上罗浮山。
数日之中,他发现诸衡潜迹所在,同时侦知灵飞席栋平等人也来罗浮山营救夏侯鑫三人,以他一身已臻化境武功,将双方一举一动无不了如指掌。
他瞥见岳洋独身前往诸衡巢穴,暗赞岳洋胆智过人,不禁暗中跟至总坛中,见诸衡无加害岳洋之心,遂即离去,正好碰上弘一大师,暗中点了弘一三处大穴,弘一贼秃不觉,与诸衡单独晤对时,诸衡变脸动手,弘一猛感真气已然阻滞,不及数合,便为诸衡所害。
苏雨山赶去探知席栋平等人举动,侦知席栋平在日出之前与诸衡匪党搏战索人,深恐席栋平等人遇险,又赶返诸衡巢穴,故弄神奇,施展弥勒神功连断七株参天古树及一屋宇,又将诸衡手下二十条人点了穴道离去。
诸衡发觉震骇莫名,心知潜居已不可能,不如及早撤离,于是引瀑泉贯注成潭,正好梅儿及另一少年赶来传命,席栋平一场凶搏获胜而退。
这是前事,约略不表。苏雨山暗中随着席栋平至镇海楼,又赶去邹寓请邹还萌出来,令他持函面呈灵飞,自已悄然而退。
他身怀长春丹药,动念再配制一炉,云雾山中独产两种药草,以是前往云雾山。
他正怅怀前尘之时,忽闻一声高亢云霄长啸随风传来,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此云雾山中发生武林殴斗之事,自己不如前去看个究竟。”
心念一动,电弃星射循声而去。
他定身林内窥见一唇红齿白,俊秀少年剑招不凡,将岳洋护在剑招之内,力敌颜必晓九人。
只觉这少年依稀眼熟,似曾相识,遂目注那少年精湛剑招,从招法上看出来历,心中可道不清岳洋为何又现身在这云雾山中。
那少年剑招内家正宗太极剑法,劲贯剑身,意随念动,一式之微,莫不老练神化,威力奇大。
突然,在对面林中闪出一黄衫老叟,面现一丝阴笑,身形一动,电欺而进,五指击那少年手中长剑,迅如电光火石。
少年一见黄衫老叟电出来攻,只觉一股极强的潜劲震得剑身一动,虎口腕臂酸麻,暗道:“不好!”老叟五指已搭在剑尖。
蓦地一条身影扑来,黄衫老叟闷哼一声,身形震得倒飞出去,一落地头也不回往林中隐去。
颜必晓等大惊,纷纷仰身倒窜入林中而去了。
那人身形一定,现出一黑衫老者,面色寒冷凝肃,目不转睛地望着使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