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通皱眉一阵思索,茫无所得,想不出他是谁来。
这传音之人,就像当面目睹的一样,竟已猜中了沈元通的心事,道:“你不用猜了,就是你祖父白发仙翁见了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沈元通知道这位隐身高人功力太高,答话时根本无须运功,他也能听出自己话音,遂一点功力不运地微笑恭声道:“辱承老前辈抬爱,无任惶悚,功夫自然想学,只是辈份不愿提高,以免日后见了叔叔伯伯们难以称呼。”
一阵呵呵大笑未完,声音忽然沉寂。
沈元通道:“这位老人家不知突然遇到了什么事,已经离开了。”
铁心秀士曾弼松了一口气道:“可惜,兄弟失去了一个大好机会。”
沈元通自悟澈“百字真经”之后,武学上的成就不说,就是做人修养方面,也有了极大的长进,虽知武功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劫没有半点患得患失之心,当时毫不在意地付之一笑。
忽然面色一凝,倾耳一听,道:“那位老前辈发现了一批蒙面之人,有向我们进袭的意图,通知我们预作准备。”
铁心秀士曾弼任督二脉初通,跃跃欲试,豪兴大发道:“愚兄可要一泄围攻之恨了。”
履尘道人也道:“此处业已无可留恋,大战之后,贫道正好返回武当去,沈护法尽可放手给他一番惩戒。”
沈元通想起武当之役,能以一手“满天花雨”挫退敌众,只是在对方轻敌之下出奇幸致,那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实在不足为例。
今天要是在这里动起手来,只怕难免杀伤了。
他想到这里便对铁心秀士曾弼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须知他们之中”
铁心秀士曾弼接口笑道:“兄弟,你工夫高了,为什么胆子反而小了变得婆婆妈妈的。”
履尘道人玄门清修之士,知道沈元通心存仁厚,当下道:“沈护法虽是一本天心,到时候只怕也难以自主呢。”
沈元通断然道:“那我们还是撤走吧!”
忽然,那苍老的声音又传来道:“现在要走也已迟了,小娃娃,他们的怨毒似乎都集在你一人身上,这很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你最近做了什么鲁莽之事,使他们对你如此恨之入骨?”
沈元通略思即悟,豪笑道:“他们要是为了武当之事迁怒到晚辈身上来,晚辈倒是不便规避了。”
苍老的声音讶然道:“哦,武当会发生过什么事?”
沈元通遂把武当夜偷袭之事摘要地说了一遍。
“苍老的声音”似乎对沈元通所说仅凭一手“满天花雨”的树叶击败了五十三位高手的话不太相信,笑道:“牛皮是人吹的这次来的人数虽是较少,但实力是只强不弱,他们都是些行不由衷的可怜人,你杀他们一人便更造一次孽,你要是手下仁慈,只怕他们又不会饶你,老夫倒要亲目看看你如何处理,只要你大体上过得去,老夫便将那件秘密告诉你,并且另外还给你一点好处。”
沈元通边听边想,他神思奇速,很快便有了一个概念,是以就在老人话声一落之际,他迅即笑道:“老前辈如果要告诉晚辈谁是他们幕后的主持之人,晚辈心领,不敢相烦。”
那“苍老的声音”坚定地道:“那幕后主持之人,老夫自信目下只有老夫一个人知道,你如果真能猜出,老夫便告诉你另外一件秘密!你别吹牛!你说说看!”
沈元通接口道:“我想大约就是那位武林中的第一个好人吧!”
“苍老的声音”奇道:“好小子!你怎能知道的?”
沈元通爽然道:“可说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因为”
“苍老的声音”笑道:“你不用解释了,准备应付大敌吧!”苍老的声音再次寂然。
沈元通看了履尘道人一眼,欲言又止,微微一叹。
履尘道人自知功力太差,难以应付这种大敌,却也不甘后人,义形于色道:“请沈护法容许小道留此,到时但凭吩咐,决无异言。”
沈元通诚恳的道:“来人武功个个精湛,我们应作万全打算,道兄既有舍死相助之意,就请先演练一遍天罡剑法,然后再作计较。”
履尘道人知道沈元通要考究他的武功,由于沈元通说得诚恳,使他觉得沈元通的话很是重要并无轻视之意,遂依言起身,剑式一领,运足功力,将一套天罡剑法,使了出来。
履尘道人的天罡剑法,已有了三十余年的火候,在江湖之中,也已列入高手之林,功力自是不弱。
沈元通看完之后,低头稍一深思,已就铁心秀士曾弼的“一字慧剑”和履尘道人的“天罡剑法”之间悟创出了十招合击之术,含笑道:“二位如果不以小弟狂妄,小弟想了十招合击剑招,渗入二位剑法之中,不仅可使原来剑法威力增强,而且二位联手,今天便可吸引住五位以上的敌人。”
铁心秀士曾弼对这位兄弟,早已佩服得五强投地,闻言哈哈一阵大笑,毫无异言。
履尘道人虽微有不信,但碍着沈元通的护法身份,自也恭敬受命。
于是沈元通要过铁心秀士曾弼的青钢长剑,将所悟剑招慢慢比划了一遍。这十招剑招,看来并无特别奇奥之处,且有一个优点,便是易记易学,根本就用不着沈元通再演第二遍,铁心秀士与履尘道人二人便已熟记于胸了。
铁心秀士曾弼心中最是不能容物,一见这十招剑招毫无神妙之处,不由笑道:“元弟真好意思,开起我们的玩笑来了!”
履尘道人口中虽然没有说,但心眼里却和铁心秀士曾弼想法完全一致。
沈元通微笑道:“大哥别说客气话,你就把这十招平凡不入眼的剑招,渗入你的‘一字慧剑’之中,演练一遍试试看吧。”
铁心秀士曾弼摇着头道:“既已听了你的,再上一次当又如何?”
沈元通默默含笑不语,铁心秀士曾弼一挽青刚长剑,漫不经心的使开了师传“一字慧剑”剑法。
当他起手式“一柱朝天”一过,溶入了沈元通所创的合击剑术第一招之后,脸上立时就现出了惊容。第二招,第三招,继续演练下去,铁心秀士曾弼的神色中再无玩笑意味,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虔诚和肃穆。
履尘道人好奇心起,忙也拔剑起舞,泛起了一团森森剑气。
铁心秀士曾弼剑式一收,大声叫道:“元弟,真有你的,你这十招溶入我的‘一字慧剑’之中,确有不可思议的威力!”
沈元通神色谦和,微笑着道:“请大哥再和履尘道兄双剑连环一试。”
铁心秀士曾弼道:“我想不必了!”
沈元通笑道:“大哥的话真多!”
这时,正好履尘道人的一趟“天罡剑法”已经使完,脸上满是惊喜之色,闻言便和铁心秀士曾弼连剑互演起来。
一遍过后,铁心秀士曾弼哈哈大笑道:“元弟,愚兄从此真服了你!”
履尘道人满面感激,激动地道:“沈护法天人之作,小道受惠殊深,感极之余,拟请恩准小道将此十招,禀报掌门人普传派中师兄弟们应用,不知可否?”
沈元通道:“应急之作,只怕未臻完善,只要道兄看得起,尽可报予掌门人参考。”
履尘道人谢了又谢,接着又和铁心秀士曾弼二人,一心一意的练起那十招合击之术来。
沈元通则在一旁瞑目默思应敌良策。
铁心秀士曾弼与履尘道人二人直将那十招练至极为熟练之后,始各自运功调息,养精蓄锐,以备应付即将来临的大战。
夜色渐渐的吞噬了大地。
沈元通默运“天视地听”神功,已听出百丈之外的四周,潜伏着二十四位高手,他轻声向铁心秀士曾弼等二人道:“他们藉着夜色,已潜入附近百丈左右了。”
履尘道人神情紧张地道:“来人功力,果真个个精湛无比么?”
沈元通道:“从他们轻身功夫上推测,各人功力,似都超过派中九老一筹,约与掌门人处在伯仲之间。”
铁心秀士曾弼道:“他们怎会拥有这多高手的呢?”
沈元通道:“以天下之大,奇能异士自亦很多,只因他们平日隐居韬光养晦,少问世事,不为人知罢了。”
说着,见铁心秀士曾弼剑眉带煞,忙又嘱咐道:“大哥任督二脉已通,对敌之时,请尽量单救自保,切莫妄下杀手,须知他们大都是些不由自主的可怜人呢。”
铁心秀士大为一怔,道:“甚么?这种罪大恶极之人,还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地方?”
沈元通叹道:“此话说来甚长,大哥如能放过今天,以后自然会慢慢明白的。”
铁心秀士曾弼见沈元通说得甚是认真,只好勉强答应。
履尘道人道:“不知他们何时开始进袭?”
沈元通道:“现在尚早,还没到他们动手的时候。”
铁心秀士曾弼不耐地道:“等待似乎比死还要难受!”
履尘道人道:“小道也有此同感。”
沈元通道:“我看两位最好先调息静心一番,有我警戒,应无顾虑。”
铁心秀士和履尘道人实在心神难安,只得依言各去运功。
时间一寸一寸的逝去,百丈之外的敌人,在一更之前没有前进一步。
二更过后,始逼近到五十丈之处。
忽然,一道蓝色火箭,带着刺耳的厉啸,冲天而起,在进入数十丈的高空之后“-”的一声炸裂开来,漫天的火星,消失在黑暗里。
铁心秀士曾弼和履尘道人闻声惊立了起来,急急地道:“他们发动了?”
沈元通镇静如恒地道:“没有!这仅是他们的攻心试探之举罢了。”
果然,在那火箭暴泻之后,四下又复归于沉寂,一无动静。
沈元-忽然对履尘道人道:“观中可有石灰之类的白色之物?请道兄取一大袋出来好么?”
履尘道人入内取出一袋石灰,跟在沈元通身后,走出观外。
这时天上浓云密布,地上一片漆黑。
沈元通接过石灰袋,就在观前那片广扬上,以极快的身法回旋疾走,身形闪动之时,双手不住挥洒,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石灰迹印,然后回至场边,笑对铁心秀士和履尘道人二人道:“有了这个三元迷踪阵,他们便无法施行群殴的打法,大哥和道兄二人利用这个阵式,亦可从容迎敌了。”
铁心秀士曾弼也是高人之后,对于奇门之学,自亦颇有见识,当下笑道:“元弟,你用石灰设阵,明显打眼,对方只须看着我们进出三两次,便可了然悟透,只怕于事无补吧?”
沈元通含笑未予置答,只先将进出之法告诉了二人,又叫了他们各在阵中走了一遍。
然后又对铁心秀士曾弼道:“大哥任督二脉已通,功力高出覆尘道兄甚多,同时也知道此阵运用之法,就请大哥与履尘道兄入阵互相追逐,以一测此阵奥秘如何?”
履尘道人闻言当先穿入阵内,铁心秀士曾弼心有不服地闪身跟了进去。
于是二条身形,便在阵中飞驰起来。
追逐未久,铁心秀士曾弼便发现了这一阵式的第一个特性,那就是他用尽了心智功力,始终无法超越到履尘道人前面,不但如此,且连接近他身后五尺之内,亦不可能。
不是自己的步法走错,便是履尘道人的身形难以捉摸,也就是说,他始终仅能在五尺之后紧跟定履尘道人,再也莫想改变分毫。
铁心秀士满肚子的不服气,出声警告道:“道兄小心,我要出手了!”
铁心秀士曾弼说着举起右掌,右掌一举,他顿又发现了此一奇阵的第二个特性。
他的本意,是要用劈突掌力,把履尘道人震出阵去,可是当他将手掌提起之后,却仿徨无主了,因为他发现他找不出一个适合的角度将掌力发出,他欲发不发的试了好几次,就是不敢出手。
最后,他剑眉一剔,钢牙一咬,拚力击出一掌。结果角度上的奇妙变化,他快如闪电的劈空掌力,竟未能击中仅在五尺之外的履尘道人。
他心服口服长叹一声,退出阵外,眼中满是迷惘之色。
沈元通笑道:“大哥这一下大概是真的相信了。”
接着又道:“我之所以用明显的白灰布阵乃是要在平凡中展现神奇,以收攻心之效。要知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又不便痛下杀手,就不得不略用心机了。”
话声刚了,嗖!嗖!连声,四支火箭,射入道观之内,接着一片红光,冲天冒起,道观业已着火。
天干气爽,火势又旺,照得观前广场之上通明透亮,可见沈元通等三人的脸上布满愤怒之色沈元通歉疚的对履尘道人道:“因了小弟之故,连累道兄遭了池渔之殃。”
履尘道人极是平静的道:“沈护法说那里话来,处此武林劫难方兴之际,一座道观算得了甚么?”
道观焚烧了一个时辰之久,来敌却并未乘机进攻,忽然,轰的一声,屋顶塌下,当时火势一挫,一股浓烟带着火星,直升高空。
不久,火势将灭,由于围墙阻隔,道观之外,仍是一片漆黑。
时间,已是三更左右。
沈元通轻轻招呼道:“他们已进入二十丈附近了。”
铁心秀士和履尘道人仍无所觉。
“十丈了!”
这时铁心秀士曾弼以其任督二脉皆通的功力,也已听出了轻微的声响,履尘道人则仍然一无所闻。
沈元通又说了一声:“他们发动了!”
话声方落,人影连闪,二十四个蒙面之人,已同时从各个方向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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