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美意,为尊祟本派三丰祖师所施行,历代相传至今,倒不是本派夜郎自大,藐视天下武林,还请各位高宾明察。”
在场群雄,原是看戏的人,都默无作声。
覃英抓住一点理由,单刀直入,毫不留情的驳斥道:“承前辈指教,解剑之举,纯是出乎解剑人自愿。”
“小侠说得极是,敝派不敢。”
“那么小生一时游戏之作,何以竟惹得贵派长老变颜变色,引为奇耻大辱,非倚多恃众欺人不可?”
覃英目中无人,一套蛮理,句句中人要害,他徒逞一时口舌之快,殊不知此时,已经激起武当门人的公愤,就紫虚道长那种高人,也不由双目闪动,频频轻叹了。
照说,覃英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是以一时窘得武当掌门人无辞以对,想不到行之有素的山规,也会被人指责得遍体鳞伤。
在场之人,也个个觉得覃英词锋犀利,只怕武当门人,难以善罢甘休。
果然,又是玉拐婆婆一声怒喝道:“那里来的野小子,辱及本派掌门之人,何泽龙,快拿下这小子,让他师长来理论吧!”
何泽龙应声跃出。其实玉拐婆婆末叫之前,他早就气愤填膺。只因尊长在前不敢无礼罢了,现在奉命而出,那还容情。
原有谦和的风度,早不知收拾到那里去了。只叫了一声:“看招!”
并不多说一个字,手下不慢,青钢长剑剑花一绕,天罡剑法中最凌厉的一招“剑弥六合”直向覃英罩去。
覃英冷冷一笑,碧玉洞箫贯足内力,迎剑点出。硬生生的将何泽龙的“剑弥六台”一招接下,反震之力,逼得何泽龙退后一步。
武当天罡剑法名闻遐而。覃英能在一招之下逼退何泽龙,名家眼里雪亮,箫招内力,高得太多。
覃英得理不让人,反守为攻。碧玉箫泛起漫天碧光,把何泽龙圈在碧光之中。
何泽龙不愧高门弟子,奋起神勇,一连接下了十几招。身手剑式,都显功力,毫不逊色。可是二十招一过,便显得力不从心,险象丛生了。
覃英口中暴出一声清叱,碧玉箫端点中了何泽龙“肩井穴”何泽龙长剑出手,人也倒退出去。
赞叹和惋惜之声,相互交织成一片。
静元道长检视了何泽龙一遍,肩井穴仅轻轻点中,并无大伤。知道覃英手法极有分寸,心中暗暗吃惊。
就在静元道长检视何泽龙伤势之际,玉拐婆婆再也顾不了以大压小,玉拐一摔,压头盖脑,朝着覃英砸去,口中叫道:“看你不出,还有两手。且接我老婆子一拐。”
沈元通甚为覃英耽心,生怕引出更大麻烦,将来自己愧对青衫老人,本待出手制止,猛然念头又转,想道:“自己本是夹缝中人,绝不可做出众人指责之事。”
欲动之势,戛然止住。
覃英年纪轻轻,箫点何泽龙不过是数十招之事,胜得颇为轻松愉快,把武当二代弟子压得黯然失色。
玉拐婆婆拐影一起,正当众目齐注覃英身上,各自设身处地猜想覃英如何化解这凌历无伦的一招时。
但听得覃英娇喝道:“住手!”
随着人影一幌,脚下步走阴阳,脱出压头拐风之外,与玉拐婆婆相对而立,凤眉斜飞,玉面生嗔,气鼓鼓的看着她。
玉拐婆婆起手一招,挟愤含怒,何等威猛,满以为一击之下,不把这个年轻利嘴之人砸死,也得要去他半条生命。
那料人影一幌,招式落空,心中一惊,虎虎怒道:“小子,不打也行,只要束手就擒,本派决不虐待于你,由你师长前来讲理!”
覃英哼了一声道:“谁说怕了你,就是老牛鼻子在家师手下,又有何勇可言。”
老牛鼻子,自然是指紫虚道长而言。
紫虚道长德高望重,当然不便形之于色,内心里却也不无激动之感。
覃英口气一变,嗤的一笑又道:“我可不像你们武当派,专门以门派声势唬人,且慢说我的师父是谁,以免吓得你不敢动手。
其实我叫你住手,另有原因。”
玉拐婆婆恨不得生吃其肉,道:“小狗,有话快说。”
“武家言武,出手过招,最忌心粗气浮,刚才你那出了全力的一招,看似威猛吓人,其实正犯了气浮之弊,我要不是存心忠厚。只须一招‘犀牛望月’,怕不早就把你毁在当场。
叫你住手调息,平心静气之后,再作公平决斗,岂不是一番好意!”
这是一番好意,用心也是至善。可是,此时此地。其味道就大不相同了。
紫虚道长心中惊凛不已,这种灵秀的少年。为什么都找上了武当山的麻烦,武当盛誉,莫非真要毁在今朝不成。
玉拐婆婆只气得眼爆金星,一口热血翻上胸口,几乎吐了出来,大怒道:“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玉拐如风又卷了过去。
覃英依然不与接招。又飘退了一丈,口中嚷道:“当着天下群雄在此,你敢厚颜出手,我可没睑乘机还招。”
玉拐婆婆已经知道这个少年不是易舆之辈,明明旨在激怒于她,岂能着了他的道儿。她心念一清,略微暝思,便把一口怒气化去,这才举目射向覃英,口气也变得和气起来,道:“小兄弟后起之秀,老身算生受了你的。”
玉拐婆婆心痛至极,暗想:“这次如果不能毁了这小子,武当派今后恐怕无立足之地了。”
覃英笑吟吟的道:“好说!好说!我只是不愿占人便宜,现在好动手了。可是我还有几句不得不说。否则,公理仍然舆我同在。”
玉拐婆婆不敢轻言答话,只怕出口不慎,又是一个难堪之局。
覃英毫不在意的继续道:“我们彼此相搏,以一百招为限。你如在一百招之内,打杀了小生。绝无怨言。小生如果在百招之内侥幸获胜,请贵派送我下山,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再事纠缠。如果百招之内,分不出胜负,约期再斗,今天到此为止。”
玉拐婆婆急口道:“老婆子完全同意。”
覃英秀眉一挑,又来了一手道:“你作得了主么?”
玉拐婆婆老睑一红,忿然道:“当着掌门人在此,本派弟子谁敢不遵!”
“你们掌门人哩?”
静灵子久已默不开口,这时敞声道:“覃小伙之意,本派再无异言。”
覃英锦心慧口,骂尽了武当派,处处占了先着,结果,还留下了一条后退之路。
沈元通佩服之余,不由多看了覃英两眼,覃英回眸一笑,笑得真美,没有半点男子气概。
玉拐婆婆和覃英再次对手后,拐影箫光结成一同,那里看得出人影。
玉拐婆婆力大功深,又是恨之切骨。全身功力尽量施展开来,毫不留情,只往覃英致命处下手。
覃英这才施展师门绝艺玉箫招法,配合着灵巧身形,左闪右挪。如同蝴蝶穿花,轻盈漫舞。
玉拐婆婆一时之间,竟奈何不了。
紫虚道长及各派掌门人和老辈人物,看了覃英的箫法,不约而同,都是一懔。
武当掌门人静灵子忧心如炽地道:“玉箫仙子的传人?”
紫虚道长不自然的点了一下头。
他们的面色凝重了起来。
玉箫仙子和紫虚道找乃是同时代的人物,当年玉箫仙子的作风,在他们是记忆犹新,真可以说,偏激毒辣,难惹难缠已极,人见人怕。
紫虚道长本人,就在她手中丢过人,现过眼。如果不是青衫老人华得梦中调处,可能闹得紫虚道长无以自处。
玉箫仙子归隐最早,至今已有五十年了。
这个娃娃,言锋武功,无异是玉箫仙子当年的化身,虽说内功尚未大成,不见得是玉拐婆婆的敌手。
但玉拐婆婆再想赢得那支玉箫,也非四五十招以上不可。
而且当前最严重的问题,不是胜负的问题,而是如何善后的问题。
要是败了自然脸面无存,即是胜了,偏又惹不起他的师父玉箫仙子。
这些事实,颇叫武当派二位老人作难。
这时玉拐婆婆和覃英二人过手,已经超过了九十招以上,覃英箫招依然奇奥轻灵,终因内力稍差,渐渐落于下风。
至于玉拐婆婆却是越战越勇,决心要把心头上一切不愉快之事,统统发泄在覃英身上,根本就不管他是谁,毁了再说。所以一见覃英渐渐不支,陡然奋发神勇,大喝一声,功运两臂,手中玉拐“独劈华山”猛砸下去。
覃英这时正使出一招“乱点春秋”右手玉箫当胸直立,左腿前屈,上身微侧,右倾是一个进身的式子,身形力道都是前倾,要轻灵地让过玉拐婆婆的“独劈华山”那一招,已不可能。迫不得已,运功玉箫捞架上去,变成硬拚硬打。
覃英功力再高,也及不了玉拐婆婆四五十年的修为。箫拐相接之下,一声金石长鸣,覃英连连退后了五步,檀口一张,当场吐出了一口鲜血,委顿踣坐地上。
随着覃英的那一口血,惊得武当紫虚道长和静灵子二人,同时一震,暗道一声:“糟了”那边沈元通飘身上前,轻轻扶住覃英即将躺下的身子,伸手掏出一只紫色玉瓶,倒出一粒外祖父妙手仁医卜敬成费了半生心血炼成的“回天再造丸”
弹入覃英口中,轻声慰道:“覃兄,赶快运功,推动药力,即可复原。其他之事,暂可不必过虑,全由小弟一力承担。”
覃英默不作声,依言运功。
妙手仁医卜敬成的“回天再造丸”为当世一绝,具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功。
普通练武之人,服用之后,可增十年之功力,重伤之人,任是肺腑已烂,只要有一口气在。也能保得不死。
他一生之中,只炼了二十一粒,其珍贵之处,可想而知。
妙手仁医卜敬成只为特爱沈元通,在他下山之时,一次就赐了他十粒之多,备供他济世自保之用。
照说覃英内腑伤势虽是不轻,也无须使用“回天再造丸”在沈元通囊中,尽有其他治伤圣药可资治疗。
只因,沈元通一心一意放在白玉洞箫原主人身上,又急于使覃英马上恢复功力应付当前的难关,是以不惜小题大做。使用了一粒“回天再造丸”
这倒造化了覃英,不但运功之下伤势立即恢复,并且功力也陡然增加了不少。
他拾起头来,对沈元通无限感激地一笑,含羞道:“谢谢沈兄。”随即风衫如旧地振臂而起,神光更显湛然。
紫虚道长和静灵子算是放下了一付千斤重担。
玉拐婆婆狠心击伤覃英,事后颇有悔意。这时见覃英风衫依旧,神色中微带傲容的冷笑,大有“其奈我何”的气概,原已平息的怒火,不由又渐次高张起来。
覃英何等心高气傲,一招之败,实不服气,冲着玉拐婆婆直是瞪眼,战火大有复燃之势。
但,此时在场群雄反而不再关心他们搏斗之事,而是欲知道沈元通是用什么药物?使覃英在顷刻之间疗好内伤,恢复功力。
要知武林人物,那一个不是在刀口上滚来滚去,所以武林中人,有三大极其关心之事:
其一,是武功秘笈。
其二,是奇兵宝刀。
其三,则是疗伤增功的妙药灵丹。
这些都是武林人物梦寐难求,不惜舍生拚命夺取之物。
沈元通奇宝出手,邻近而立之人,都闻到一股奇清香味,令人通体舒泰。
而在所有目睹人物之中,更有二个别具用心之人,看了沈元通的“回天再造丸”和盛装圣药的紫色玉瓶之后,心头猛震,颜色瞬变。
一个就是武当九老之一的静元道长。
另一位,是一个干枯瘦小,山羊胡子,年已七十左右的小老头子,回春手杨泰。
二十年前,妙手仁医卜敬成归隐庐山,江湖道上连妙手仁医的名声也渐渐被人淡忘,代之誉满天下的,便是他们老哥儿俩。
紫玉瓶形式奇特,入目惊心,他们老哥儿俩,四日相交,同有追询之意。
静元道长身为武当弟子,在此时此地,自然不便出面。
他们老哥儿俩心意相通,回春手杨泰越众走出,走到玉拐婆婆和覃英之间道:“欧阳仙子和覃英小侠百招已满,正如约言,算是和局,请暂休息。小老儿另有要事一件,请沈小侠赐教。”
玉拐婆婆用力震伤覃英,原是不得已之事,他何尝不知这覃英背后靠山太难招惹,只是羞刀难入鞘,自己下不了台。不但她个人下不了台,就是武当门中所有之人,也难开口自找台阶。
回春手杨泰一出,正是收帆机会,连忙改容一福道:“杨大夫有事,老婆子敢不退让。”她回注覃英一眼,便自退到一旁。
覃英看不起这个瘦小干枯,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子,可是性灵心巧,颇能运用时机,既然有人搭上便桥,那有不知全身而退的道理,不过小性儿照旧,大眼睛一翻,咀唇高翘,恨恨的道:“武当门中一拐之恨,必有后报。”悻悻的走到沈元通身侧。
真要说起来,覃英自服下“回天再造丸”后,功力大增。已经有了足够和玉拐婆婆一拚的内力,只是没有自知之明,否则,他焉能忍得了这口恶气。
沈元通见人群中,陡的走出一个糟老头子,叫退了玉拐婆婆,有事找他。正把握不定来人用意何在,是恶是善之际,回春手杨泰,又已发话道:“请沈小侠将怀中紫玉瓶,借舆老夫一看。”
沈元通心中一惊,想道:“又是生事的来了!”当时俊目一闪道:“莫非老先生看上它了么?”语意至为不善。
回春手杨泰一身医道,济世救人,平日只有被人所求,那里求过人家。尤其沈元通不善的语气分明骂他存心不良,不由情急起来。脱口道:“令祖白发仙翁一代武圣,对人最是谦和,令尊威震中原,与老汉亦有数面之缘,平日对我至为交好,难道小侠”回春手杨泰猛然觉得说话太重,措词欠妥,收住话风。
沈元通虽是教养有素,但是傲骨天生,最怕别人抬出乃祖乃父压他。这时心中一气,随手掏出紫色玉瓶,道:“要看就在我手中看吧!”
沈元通话说得明白,回春手杨泰遥遥看去。不由熟血沸腾,顿声问道:“此瓶你从那里得来?”
妙手仁医卜敬成早有严谕,不得外泄有关他的只字片语。
沈元通尴尬的容色集齐面上,难处之极。
覃英看了沈元通那付红白不定的神色。深深体会到,他必有难言之隐,猛然触发灵机,心想:“现在正是引身退去的最好时候。”
于是稍稍用功一逼,头脸上冒出了几粒黄豆大的汗珠,接着又轻轻一哼,道:“小弟微感不适,不知沈兄能否护送一程?”
沈元通回头见了覃英睑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心中一惊道:“好!覃兄先行,由小弟断后。”
沈元通“好”字出口,覃英双足微点。
“平地青云”快似流星,直往山上仙人渡奔去,待沈元通话完,覃英已经出去四五丈了。
沈元通根本不再答回春手杨泰的话,随后跟去。
覃英轻功高妙,沈元通更是独步当今,两人身形展开,快似风驰电掣,惊得在场的高人,全都愕在那里。
回春手杨泰大叫道:“沈小侠务请慢行一步,老汉委实有话请教。”脚下不慢,直追而去。
沈元通充耳不闻,身形有如一朵无根白云,飘飘荡荡,回春手杨泰越追距离越远。
接着紧跟而上的,有玉拐婆婆、龙虎异丐、曾弼及一班好奇之人。
紫虚道长、武当掌门人、各派掌门人及武当九老走在最后。
总之,追去之人心意各别,但诚心要截住覃英和沈元通二人的,只有玉拐婆婆和回春手杨泰。
瞬间,前面就是仙人渡了。
“仙人渡”乃是王柱峰舆叠翠峰的一条夹谷。两峰相隔,约有四五十丈,武当派在二岸间系有巨索一条,横谷贯越。
谷中云雾弥漫,深不见底,那条横空巨索,因两岸相距过远,中落成孤,谷中罡风凛冽,只吹得它幌动摇曳不已,惊险至极。
覃英和沈元通来到崖边,沈元通关切地道:“注意,凝目远视,两臂虚张,宁神静气,绝无凶险。”
覃英轻轻一笑道:“没关系,小弟入山,走的便是这条路。”
沈元通听得愕然,惜时机急迫,无暇细思,只催覃英先行。
那边覃英到达彼岸,沈元通长身似燕,落在离岸五丈之外的索面之上。
回春手杨泰和玉拐婆婆堪堪赶到。
回春手杨泰看着即将远飙的沈元通,只急得跺脚忘形大叫道:“沈小侠,我乃回春手杨泰,并无恶意,请听老夫一言。”
山风虽冽,话音仍然一字一字的送入沈元通耳中,尤其“杨泰”二字,似是激起了沈元通心灵上的反应,他脚下一慢,停下身来,同时心中想道:“莫非确有隐情?好在覃英已走,怕他何来。”心意动处,便把身形转了过来。
蓦地,一缕锐风,起自谷底把距离回春手杨泰前方三丈不到之处的长索一截而断。索上正待回身返岸的沈元通,脚下一虚,促然间提不住气,空有一身“凌空御风”的轻身功夫,半点也施展不及,便直向云雾弥漫的深谷中坠去。
跟着,谷底传来沈元通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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