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但眼前的情形有些古怪
康一苇身为堂堂傲啸山庄庄主,在武林地位尊高,俨然一派大宗师,今天来应邀决战,怎会连一个手下也不携带?
再说,他既来应约,怎么一直枯坐在那儿,不声不响,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檐迦耶弥轻轻拍了韦松一下,低语道:“少侠离场向康一苇挑战了,但凡事务必小心,我看康一苇今天有些古怪。”
韦松双目缓缓睁开,两道湛湛神光,透射大石之上,接着,身形一长,飘然而起。
他一出场,对面武林三鬼就同感一震,乃因韦松一直静坐调息,闭目运功,方才虽然经马玉龙提及九华山恩怨,也没有动容一下,此时离席而去,三鬼才看出他眼蕴神光,意态飞扬,竟是身负绝世武功的翩翩少年。
祁连鬼叟轻噫一声,低声对身旁的追魂婆说道;“现在,我才相信龙儿的话,竟非虚妄。”
追魂婆点点头道:“好一个资质俱佳的年轻人,咱们没有收到这种徒儿,真是枉称一世英雄。”
韦松在场中停身,双手抱拳,遥遥向坐在大石上的康一苇道:“武林未学韦松,请康庄主出场赐教。”
大石上的康一苇,不闻不动,生似没有听见。
韦松见他不理,又提高嗓音,朗声叫道:“请康庄主莅赐教。”
谁知连叫数声,康一苇仍旧端坐不睬,连眼皮也没有动过一动。
韦松大感尴尬,回头望望檐迦耶弥,似不知该如何是好?
檐迦耶弥笑道:“康庄主定是惦念着七彩宝衣未见,少侠何不先将宝衣取出来?”
韦松恍然,探手人怀,取出一个轻柔包裹,解开布包,扬手一抖,光华四射,将“七彩宝衣”摊放在地上,朗声道:“韦松谨遵约定,已将宝衣携至,请康庄主也出示逆天秘录。”
叫了两遍,出人意外地,康一苇仍然毫无动静。
神手头陀怒火猛升,庞大的身躯一挺,嗖地跃了出来,喝道:“性康的,你搭什么臭架子,欺咱们不能拖你下来吗?”
喝声中,贴地一站,身形二次腾起,一把向大石上的康一苇抓去
他五指渐渐将要触及康一苇衣衫,百练羽士突然变色大喝道:“快住手,咱们中计了”
神手头陀闻声惊觉,猛然吸气沉身,硬生生将前扑之势收住,五指齐伸,变拿为拂,指上劲风飞弹而出。
指风轻易地击中康一苇前胸“噗”地轻响,康一苇仰身栽倒,他座下那块大石,突然冒出一阵青烟。
神手头陀仰身返射,疾退丈许,气得脸色铁青,骂道:“好一个卑鄙无耻的东西,原来是一具死尸,假扮他的形状
话声未毕,场中业已大乱。
那一阵育烟扬起,未及片刻,大石“轰”然一声爆裂开来,从石下迸射出大批液汁,着地即燃,峰头登时化作一片火海。
神手头陀距离大石最近,身上首被火焰沾染,双方高手一齐大乱,纷纷抢奔而来。
欧阳双煞悄没声息掩奔上前,探手便欲抢夺地上‘七彩宝衣’。
韦松一声怒喝,扬掌疾挥,劲力旋涌,撞中欧阳琰肩头,七彩宝衣却被欧阳珉一把夺去。
刹时间,慧心、徐文兰、百练羽土、檐迦耶弥和东方姐弟一拥上前,檐迦耶弥急急帮助神手头陀扑灭火焰,其余群小,便将欧阳珉团团围住,峰上立时展开一场混战。
万毒教主田秀贞霍地立起身来,振臂娇喝道:“本教弟子,立即住手,不得违令。”
众人不约而同都停止了恶斗,突然间,峰下人声鼎沸,一个苍劲的声音,接口道:“贱人,你还想活离华山吗?看看咱们替你准备了什么?”
田秀贞循声回顾,芳心骇然一阵狂跳,敢情此时出峰之下,已被近百名傲啸山庄门下包围,那些傲啸山庄门下,先前扮作赶来观战的武林人物,这时候尽都现出本来身份,每人手中,都捧着歹毒无比的“华山火筒”
那微笑开口的,不是别人,是“宇内一君”康一苇。
田秀贞粉面苍白,切齿叱道:“康一苇,你一向自视不凡,今天居然卑鄙得做出这种下流事”
康一苇微笑道:“康某本不欲出此赶尽杀绝之计,但因早知你对那韦松已有难断之情,准备趁此会战机会,宣布更改万毒教为万善教,并且将教主一位,让给那来自三圣岛的女娃儿蓝如冰,这话可对?”
田秀贞咬咬银牙,恨声道:“这些不关你的事”
康一苇朗声笑道:“虽与康某无关,但你如此居心,令人不得不防,试想康某若真现身与会,岂不成了你们勾结陷害的对象了么?”
田秀贞怒目叱道:“现在你也未见能保全狗命。”
康一苇冷笑道:“实对你说,这座山峰之下,早已被康某埋下千斤炸药,只要你们谁敢妄动一下,不但四周火筒齐射,同时,烈火引发炸药,不难将你们连人带山,炸成粉碎。”
田秀贞听了这话,登时凉了半截身,乃因她深知‘华山火筒’威力,从方才那假扮康一苇的死尸引发毒火,足证康一苇这些话,决非恫吓之词。
峰上诸人,面面相觑,谁也做声不得。
处此危境,无论是万毒教门下或正道武林中人,都成了待宰的羔羊,一切仇怨,尽都忘得干干净净。
其中,只有三个人仍旧端然正坐,面上毫无表情,他们就是武林三鬼。
神手头陀弄熄了身上毒火,肌肤已有多处被火灼伤,气得咬牙切齿,怒骂道:“姓康的,你要是还算个人物,上来跟和尚放手较量三百合。”
康一苇哈哈笑道:“你们一个是自命不凡,妄想领袖武林;一个是阴狠毒辣,为祸天下,康某早有将你们一网打尽之意,此次那半人半猿畜生借名相约,正是天假其便,如今你们已成瓮中之鳖,康某欲取你们性命,直如探囊取物而已。”
他剑眉一轩,接着又道:“不过,康某体上天好生之德,不愿使你们数十人全部葬身火窟,现在给你们三个活命机会,凡是持有七彩宝衣、碧罗毒经和返魂丹的人,如愿献出宝物,自断心脉废去武功,康某允许他离开峰头。”
这话一出,所有目光一齐集中在欧阳珉身上,因为康一苇等索取的三样东西.碧罗毒经在田秀贞处,返魂丹被金银双钩夺去后,已交给了欧阳谈,而那件七彩宝在,则以不久之前,被欧阳珉夺得。
欧阳珉疾退一步,双手紧紧抱着七彩宝衣,面露惊惶疑惧之色。
康一苇又道:“据康某所知,三件东西都在峰上,你们谁想活命,不妨强取豪夺,反正康某是认宝不认人,谁能献出宝物,便有活命机会。”
正道武林诸人自是不会轻易被他煽惑之言所动,但这些话,却使万毒教门下,起了一阵轻骚动,有几个食生畏死之人,已有跃跃欲动的念头。
康一苇大笑着又道:“还等什么?良机不再,康某不耐火候,半个时辰之内,若是无人献出宝物,那时只好下令施放火筒,引发炸药,人宝俱毁”
他洋洋得意正在不断挑拨遍感,韦松却听见有人在身后轻轻叫道:“韦大哥,韦大哥”
韦松扭头一看,却见陈芸华和马玉龙在向他悄悄招手。
他无可奈何地走了过去,低问道:“二位何事见教?”
陈芸华神情紧张地道:“韦大哥,咱们难道真的束手待毙,你帮帮我的忙,让我冲下峰去,扰乱姓康的注意,大家一齐动手,杀一条血路”
韦松摇头道:“姑娘万勿妄动,不论峰下是否埋有炸药,单只华山火筒,便是极霸道的火器,这山峰上又距离峰下又有数十丈,武功再高,也无法硬冲。”
陈芸华从椅下取出两片‘飞板’,神秘地道:“谁说要硬冲?你忘了我的飞板绝技了么?
我在巫山的时候,便常常用飞板从高处腾空下降,一飞百丈以外,康一苇的火器厉害,也够不上从空中掠过的人。”
韦松心中一动,但细想之后,仍然摇摇头道:“纵有飞板,没有驼狸牵引,也难腾空上升,何况,一旦发动,康一苇势必立即施放火筒,峰上还有这么多前辈”
陈芸华跺跺连足,道:“傻瓜,咱们不会从峰后动手么?没有驼狸,你和马师兄可以合力将我掷起,我有飞板,便能翱翔落地,从后面掩杀上来。”
韦松被她这一说,果然有些心动,正沉思间,马玉龙也道:“这是死里求生唯一方法,不妨冒险一试,康一苇手下虽多,并无出奇高手,他一个人只能照顾一面,咱们大可从其余三面下手。”
韦松一横心,道:“好吧!咱们就试试看。”
这时候,康一苇尚在前面峰下趾高气扬,威吓利诱,韦松和马玉龙却悄悄掩到峰后,两人分抬着陈芸华手足,就像荡秋千似的,摇动数次,一二三,一齐松手!
陈芸华身轻体小,宛如一粒飞丸,破空直上,待冲出数丈,突然纤腰一拧,美妙地悬空一转,探手取出两片飞板,展了开来。
那飞板薄而宽,浮升之力甚大,加以韦松和马玉龙松手之前,用力极有分寸,只见陈芸华身在空中,宛如一只彩蝶,迅速向峰下翔飞而下,一眨眼,已越过峰下手执火筒的傲啸山庄门下。
那些傲啸山庄门下,何曾见过这种空中飞人,哗叫一声,纷纷扬头上望,有些人甚至指指点点,猜不透是什么东西从峰顶飞了下来。
康一苇听得晔叫声,眉头一皱厉喝道:“什么事?”
有人高声答道:“启庄主,峰上有人飞落下来了。”
康一苇心头一震,扭身直扑峰后,同时沉声道:“只要稍有异动,不必待命,可以径自施放火筒!”
他刚绕奔到峰后,一条纤小人影,已从山下悄消掩到前峰。
陈芸华不愧是个鬼灵精,她自忖人单势孤,一旦发动,必将引起不良后果,大眼珠一阵转.想到一个主意,折了一段树枝,觑得最近一名傲啸山庄门下,玉腕一抖,树枝疾射而出。
那人全神注意峰上,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后腰上一麻,登时不能动弹。
陈芸华快如狸猫,一跃而上,探手夺过他手中火筒,扣住机钮,旋身就是一个横扫,筒中烈火四射,附近大汉惨叫连声,纷纷倒地。
韦松和马玉龙遥遥望见,振臂大叫道:“大家夺路快冲!”
一声呼喝,峰上无分敌我,一齐腾身夺路向峰下疾冲,沉静的峰顶,顿时如滚汤沸腾,大乱起来。
檐迦耶弥沉声道:“徐姑娘护住慧心姑娘,大家务必尽快远离峰头,不可耽误。”
人影纷乱,呼喝之声大起,康一苇在峰后又急又怒,袍袖一拂,迎截而上,首先和祁连鬼叟相遇,两人各出全力,‘蓬’然硬拼一掌,康一苇身形一挫,竟被祁连鬼叟越身掠过,冲下了峰头。
四周傲啸山庄门下,纷纷施放火筒,一时间,烈焰冲天,整个陷入一片火海中。
康一苇双目尽赤,飞身又上,迎面又撞见欧阳双热,登时挥掌激战起来,双煞一心欲夺路逃走,总被康一苇如山掌影所阻,怪啸连声,无法脱身。
欧阳琰眼见正道武林中人,都已纷纷脱离险境,只有自己两人被康一苇缠住,而烈火更剧,鼻中隐隐已嗅到一股焦臭之味,骇然叫道:“兄弟,把宝衣和返魂丹给了他吧!再打下去,炸药就要爆炸了。”
欧阳珉听了,大惊失色,慌忙取出七彩宝衣掷了过去,叫道:“庄主,再不快退,你我都将埋骨此地了。”
康一苇夺过七彩宝衣和返魂丹,仰天厉笑,道:“你们终有臣服的一天,好,今天姑且放过你们一次。”
他转身正要退离险地,突见田秀贞一手倒提紫銮带,一手高擎“碧罗毒经”冷清地笑道:“康庄主,难道连碧罗毒经也不顾了?”
康一苇怒叱道:“贱人,还不闪开逃命,炸药即将引发,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处!”说着,挥掌前扑便要夺路了。
田秀贞呼呼两带,横卷竖飞,顿时将他又*了回去,冷笑道:“一命换一命,本座尚且不怕,你就这么贪生畏死?”
康一苇功力虽高,怎奈竟被田秀贞死命挡住去路。只气得厉叫连连,没命也前扑。
欧阳双煞眼见焦臭之味越浓,急得大声道:“教主万不可行此愚事,错开今日,武林霸业犹有可为,假如葬身此地,岂不太冤”
田秀贞却无动于衷,紫銮带如飞盘旋,招式凌厉,不但挡住了康一苇,甚至连双煞去路也一齐挡住,没命抢攻厮杀。
这时,突然一条人影飞掠过来,沉声叫道:“田姑娘,峰头即将爆炸,还不快走!”
田秀贞回头一望,连那人是谁还未看清,猛听‘轰’地一声,天崩地裂之声,娇躯竟被震飞而起-一
整个峰头,碎石激射,高达百丈,黑烟灰尘,滚滚不休
曰口回
韦松和众人抢先一步,离开了峰顶,闻得爆炸之声,连忙伏卧地面,只觉山上乱石疾落如雨,全山震撼,直过了盏茶之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大家站起身来,抖拂身上尘土,四顾之下,人群中只少了万毒教主田秀贞和欧阳双煞。
万毒教虽是众人死敌,但处此惊魂初定之时,众人心中,一样觉得很沉重,百练羽土感叹道:“我亲见田秀贞并未离开一头,独自拦住了康一苇,看来她已经和康一苇同归于尽了。”
韦松不知为什么,鼻头一阵酸楚,黯然道:“康一苇作法自毙,死有余辜,但田秀贞,她”
百练羽上拍拍他肩头,轻轻道:“孩于,这是孽运,在劫难逃,田秀贞因为途经你家,被你母亲误认作兰儿,下手杀害你父母,一时杀机,终遭天谴,但你哪里知道,她和你,还有一段不平凡的关系呢!”
韦松骇然道:“什么关系?”
百练羽士道:“花月娘嫁与田烈之前,曾与兰儿之父玉面郎君徐文栋要好一时,远走南荒前,已有身孕,嫁与田烈之后,七月便生下田秀贞,细算起来,她应该是你兰表妹同父异母的胞姐!”
韦松和徐文兰同时一震,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许久,徐文兰才哇地一声哭出声来,道;“难怪她生得跟我那么像,这都是爹爹一念之差,招来的报应”
韦松仰天长叹,无可奈何安慰道:“兰表妹,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咱们应该去找到她的尸体,好好厚葬于她。再说,她虽然已死,尚有花月娘在洞庭,过去仇恨,一笔勾消,咱们也该让她安度余年。”
武林三鬼在旁听了这番话,举步过来,拱手道:“徐姑娘既是万毒教主姐妹,我三人尚欠万毒教主一个要求,就请徐姑娘吩咐。”
徐文兰脸上一红,韦极想了想,忙代她说道:“三位老前辈如定要履行诺言,就请赐见马兄弟和朱陈二位姑娘,与咱们结为至友,前嫌旧怨,一齐尽消,这个要求可使得?”
独脚鬼王仰面一笑道:“咱们三人生平从未食言,少侠如此吩咐,理当承诺。今后,我等同隐九华,还盼少侠体念师徒之情,有暇时拨空同他们来九华韩家寨叙叙。”
陈芸华喜得跳了起来,一把抱住韦松,在他颊上“喷”地亲了一下。道:“韦大哥,亏你想得出来,这要求简直太妙极了”
韦松俊脸通红,追魂婆却摇头笑道:“女大不中留有了韦大哥,恨不得早些把师父踢得远远地才称心哩!”
陈芸华娇嗔叫道:“师父”
三鬼告辞而去,众人正感叹间,突然,东方小虎失声叫道:“不好了,檐迦耶弥老前辈呢?”
大家闻声齐吃一惊,四望一遍,果然不见檐迦耶弥。神手头陀跌足道:“快找!我似乎见他业已脱出火窟,又奔了回去,只怕已经”
众人回头重又奔上山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掘土扑火,最后,在乱石之中,找到五具尸体
除了宇内一君和欧阳双煞之外,檐迦耶弥和田秀贞赫然也在其中,只见两人尸体已被炸得支离断裂,但面目尚称完好,檐迦耶弥的左手,还紧紧握住田秀贞的右手。
众人一阵酸楚,都不禁掩面失声,屈膝跪了下去
唏嘘声中,神手头陀仰天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顿足道:“如此好人,竟然这般下场,老天,你真的没有眼么”
男女老少,伏地硬咽失声,华山绝顶,满布惨雾愁云,一片哀伤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