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少年一顿拳打足踢,着着都在韦松四肢穴道之上,每打一拳,或踢一脚,韦松都觉得他所用力道,恰到妙处,拳足沉落之处,闭穴立解。
片刻间,挨了七八下,体内“丝”地轻鸣一声,先前真气无法透过的闭穴,此时已豁然贯通,那青衣少年恰在此时,气呼呼地住了手。
韦松恍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迷惘、舒畅而又感激的笑容。
那庄丁却吓得变了颜色,慌忙拉住青衣少年,劝道:“相公决请息怒,这姓韦的乃教中要犯,二位当家千叮万瞩不能伤他性命,相公要是手脚重了些,弄死了他,小的就活不成了。”
青衣少年兀自怒冲冲道:“怕什么,打死了他,自有我马玉龙替他抵命,这小子简直太气人了。”
在了好说歹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他劝出牢房“蓬”地一声掩闭牢门,急急加上了锁。
怒骂声、悻悻声、脚步声-一渐渐消失在甬道尽头。
韦松暗暗挪动一下身子,四肢果然已能活动,不觉松了一口气,喃喃念道:“马玉龙,马玉龙!哈!多奇怪的一个有心人”
隔室的鲁克昌急声问道:“韦兄,怎么样了?那小贼打伤了你吗?”
韦松微笑应道:“伤得倒不重,只是,却把我给打糊涂了。”
鲁克昌不知就里,气得怨声骂道:“好个乘人之危的小贼,咱们除非死了,否则,这口闷气终要出在他身上。”
韦松沉吟一下,忙问:“鲁兄既识得金银双钩,也知道这马玉龙是何来历?”
鲁克昌忿口道;“怎么不知,这小贼乃九华圣母韩婆子最宠爱的小徒儿,算来正是金银双钩的师弟,从前曾随金钩韩定山到鲁家堡来玩过一次,不想多年未见,小贼竟毫无旧情,反趁韦兄穴道被制,施予戏侮,可见韩婆子门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韦松又问道;“那九华圣母韩婆子,又是怎样一个人?”
鲁克昌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韩婆子倒不失为人在正邪之间,只是她终年念佛,生性又最是护短。此次金银双钩投靠万毒教,也许并不是她的主意。”
韦松微微颔首,心中已有了打算,于是又问右边牢房的艾长青道:“艾老前辈刚才说‘千毒蚀骨散’有法可解,但不知是怎么解法?”
艾长青冷哼一声,缓缓道:“解法虽有一个,但你如今四肢穴道被制,连转身都难,说出来也是白费。”
韦松道:“老前辈不妨说出来,或者能够试一试?”
艾长青没好气地道:“欲解千毒蚀骨散剧毒,除非由两位功力远胜于你的高手,先行散去你体内真气,然后将真力转向,在体内逆转三匝,使全身脉络易位,毒性从头顶百汇穴溢出-一”
韦松心头一动,忙道:“要是由晚辈自行运功,催使真气过转,不知有没有效?”
艾长青怔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那敢情更好,但你却要记住,真气逆转之时,最好头下脚上,做个倒栽洋葱的姿态,那样会有效得多呢!”
说完,纵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动石牢,满牢中尽是“嗡嗡”不绝。
然而,就在他讥讽的笑声中,韦松已挣断镣铐,果然依他的嘱咐,头朝下,脚朝上,默默运起“逆天大法”
全身血脉,反向逆转,才在体内绕了一匝,韦松已觉得脑海中似被一层迷蒙的玄雾弥漫、渐渐沦于浑匾忘我之境。
真气绕行第二匝,浑身骨节有如斧劈刀砍般剧痛,不知不觉发出一阵沉重的呻吟。
鲁克昌隔墙听见,惊问道:“韦兄,你怎么了?”
而韦松正全力循导真气,开始反转经脉第三匝,自是没有回答。
鲁克昌叫了两声,不见回应,骇然惊道:“韦兄,韦兄,是不是伤势加重了,你快回答一声-一”
艾长青冷冷接口道:“回答一声又能如何?反正他体内已蕴剧毒,伤势迟早会发作,与其凌迟宰割不如横颈一刀,倒落个痛快。”
鲁克昌激动地道:“咱们总不能见他毒发惨死,不予援手?”
艾长青道:“你要怎样授手他,难不成也叫金银双钩两个匹夫,给你吃一粒千毒蚀骨散?”
说着,突然扬声狂笑,直笑得泪水迸流,兀自无法住口,又嘶叫道:“韦松啊韦松!上次你身中奇毒,全仗老朽千花散才得活命,想不到今日仍死在老朽亲手调制的毒药之下,这究竟是因果循环?还是你命该如此呢?”
哭了一会,又放声大笑,道:“神手头陀,哈,现在你怎么不伸手了?来啊!带他到桐柏山来,老朽再给你一瓶千花散,哈哈!哈哈哈哈!”
他哭一阵,笑一阵,情感崩溃,状如疯狂,石牢中四面厚壁,回音激荡,此起彼落,每个角落都是一片哭笑之声,只听得鲁克昌鼻酸欲泣,长叹不已。
过了片刻,一个看守石牢的庄丁大汉快步奔了进来,隔着牢门叱喝道:“老东西,住口!
再要鬼叫鬼嚷,老子剥了你的皮。”
艾长青充耳不闻,仍然哭笑如故。
那庄丁大汉怒起,一面掏出钥匙开门,一面骂道:“他妈的,老子看你是寿星佬吊颈,活得嫌命长了,不治治你这老王八,你是不肯安静的-一”
“卡嗒”一声,门锁打开,那庄丁正要推门,忽然觉得一只冷冰冰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肩头上。
他头也没回,抛肩说道:“老李.别拦我,我要整治整治这老狗”
那手掌突然一收,两个指头微微用力,倏忽间扣住他“肩井穴”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把另一间门也打开吧!”
庄丁陡地一惊,待要转身,那声音又道:“假如你不想死,最好听话一些。”
话声中,指尖一屈,两个指头登时深陷在穴门中,那庄了浑身软麻,再也不敢不遵,拖着缓慢的步子,走向鲁克昌牢房前,默默将牢门打开。
身后那人并不急于推开牢门,却冷冷地问道:“韩家寨中,共有多少人?是什么时候投靠了万毒教的?”
庄丁嗫嚅答:“寨中共有二百余人,投靠万毒教的事,只是最近才听说起,小的并不知情。”
身后那人又道:“韩老夫人居住在什么地方?”
庄丁道:“老夫人终日礼佛,住在后寨花园里,平时不出园门一步。”
身后那人问:“韩铁山的卧室又在何处?”
庄丁道:“在东厢书房中-一”
“好!念你无知,暂留一命,你进去把鲁公子的镣铐打开,自己乖乖戴上,别惹我动手杀你。”
那庄丁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颤声问道:“你-一你老人家是谁-一”
身后一声轻笑,道;“回头看着不就知道了么?”
那庄丁缓缓转过头来,一望之下,脸色顿现铁青,脱口道:“啊!你一---”
“噤声,快去!”
一掌推在庄丁背心,那庄了立不住脚,登登登直冲进牢房。
鲁克昌正在伤感,突见一名庄丁踉跄撞了进来。一惊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庄丁铁青着脸,怯生生道;“小的-一小的来替公子解开镣铐---”
一面说着,一面俯身下去,急急替鲁克昌解开脚镣手铐。
鲁克昌见他突然变得如此恭顺,心中疑云顿起,尤其那庄丁在解开了他的镜铐之后,竟将自己反锁在墙上,越发弄不懂其意何在?不禁诧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丁低垂着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鲁克昌揉揉眼睛,巍颤颤从地上站起来,如堕五里雾中。
门外忽然有人轻笑道:“鲁兄,还不快请出来?”
鲁克昌骇然回顾,却见牢门外站着的,竟是韦松。
他大惊之下,一步冲到门口,急声问:“这-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韦松笑道:“没有什么,小弟得人援手,穴道已解,又用逆天大法,依艾老前辈的指示,*出了体内剧毒。”
鲁克昌既惊又喜,跳起来道:“竟有这种事,是谁替你解开穴道的?”
韦松道:“此时无暇多谈,咱们快去救了艾老前辈,找韩铁山算账去。”
鲁克昌应声道:“说的是,咱们别放过那忘恩负义的匹夫。”
举步奔出牢房,但才行了三四步,忽然脸色一变,住足倚墙而立,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韦松问道:“怎么了?鲁兄!”
鲁克昌恨恨道:“小弟和艾老前辈,都被韩铁山用阴毒手法,点闭了‘章门’大穴,真气阻滞,已经无法运功用力了。”
韦松“哦”了一声,探手一扶他腕脉.剑眉顿时皱了起来,道:“韩铁山所用手法,乃是失传江湖甚久的“断经截脉手”难道那韩老夫人会是祁连鬼叟一派不成?”
鲁克昌骇然道:“韦兄怎知祁连鬼叟之名?”
韦松道:“小弟在衡山学艺时,曾听家师说起,五十年前祁连鬼叟乃是武林第一大魔头,与巫山追魂婆、哀牢山独脚鬼王,合称武林三鬼,邪功惊人,那时候宇内一君、东海三圣、南北双奇和西漠半人都未成名,三鬼纵横江湖,几乎无人可敌,黑白两道武林高手,不知有多少丧生在三鬼手下。
后来幸得剑圣徐昌,单剑邀斗三鬼于黄山始信峰,血战三天,剑圣徐昌身负重伤,三鬼也各被削去一耳,从此,才消声匿迹,退出武林,数十年未见再出世了。”
鲁克昌听了,半信半疑道:“此事殊难逆料,先父在日,只知韩家兄弟武功怪异,不类中原招式,却不知韩婆子是否祁连鬼叟传人。”
他想了一下,又道:“不过,据小弟所知,韩氏兄弟的武功,似乎并未到登峰造极之境,他们若是祁连鬼叟一脉,武功好像还应该高一些才对。”
韦松道:“是与不是,小弟且试试看。”
杨手弹出一缕指风,行将那庄丁哑穴闭住,然后拉了鲁克昌,转进隔室牢中。
艾长青哭笑一阵,精神疲惫,此时正恰恰人睡。
韦松也不惊醒他,叫鲁克昌侧卧地上,探出双掌,默运“逆天大法”一手按在他“将台”穴,另一只手却轻搭在他丹田之上。
逆天大法反序逆转,刹时间,双掌上真气互流,一忽儿从丹田贯人鲁克昌体内,猛冲右腹“章门”穴道,连续三次,竟未冲过。
韦松脸上徽微变色,立即施展交击之法,左掌发力,右掌收劲,忽而又右掌发力,右掌收劲,生生不息,变化不已。
这一来,鲁克昌体内,等于有两股劲力在循行不休“章门”穴虽然被闭,真力却可以分达全身。
半盏热茶之后,鲁克昌痛苦神情渐渐消失,已能使自已体内真力,和韦松注人的反逆不定的真气互相配合。
蓦地,韦松身躯一震,双掌突然出其不意一齐收回。
鲁克昌猝不及防,依凭顿失,真气一滑,却觉得“章门”穴上一麻,穴道竟然一滑而开。
他舒畅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充满了感谢的语气道:“多谢韦兄了。”
韦松却神情凝重,并无回答,两眼直视,似在思索什么疑难之事。
直过了好一会,才见他嘘了一声,喃喃道:“不错,不错!”
鲁克昌问道:“韦兄说什么不错?”
韦松正色道:“从适才冲解章门大穴时的情形看,那韩老夫人,必是祁连鬼叟传人无疑了。”
鲁克昌变色道;“果真如此,这倒是一个强敌。”
韦松淡淡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这样一来,小弟却要约略改变一下策略了。”
鲁克昌道:“韦兄欲如何办理,小弟愿遵吩咐。”
韦松道:“咱们本该好好惩治一下韩铁山,以报陷害之恨,但他既是祁连鬼叟一门,这事便下得不慎重行之。小弟之意,想烦鲁兄先将艾老前辈救离九华山,最好连夜赶往云崖,即速将这事转告各位前辈。”
鲁克昌道:“这却不须韦兄挂怀,但你又准备在何处去呢?”
韦松道:“小弟欲独留在九华山,好歹要查出那位韩婆子究竟是何等样人?武功已达到什么境界?同时,那盒返魂丹落在韩铁山手中,也须夺取回来才行。”
鲁克昌默然片刻,从韦松对这事的安排,不难想到,韦松是怕他功力不足,留在九华,反会碍事,所以,才把护送艾长青的任务付托给他,要他快些脱身。
这虽是出于好心,但在鲁克昌听来,却顿感惭然无光,红着脸好一会,才点点头,低声道;“小弟愿遵韦兄瞩咐。”但韦兄内伤初愈,孤身一人留在险地,实令人不能放心。”
韦松笑道:“不妨,小弟自信尚能全身而退,咱们不宜迟缓,快些替艾老前辈解开闭穴,鲁兄就好动身了。”
说着,盘膝坐在艾长青身侧,伸出双掌,仍和先前一般,一按”将台”一抚“丹田”
片刻间,低首垂目“逆天大法”又在双掌之间运行起来-一夜,静静笼罩着大地。
九华山色,万籁俱寂,除了黯淡的星光,极目一片黑沉沉,房宇山峦,依稀难辨。
晦暗旷野中,两条人影悄然越出了九华山韩家寨。其中一个正是韦松,另一个乃是鲁克昌,背上背着“神手鬼医”艾长青。
两人兔起鹤落,片刻之后,已到了山脚下官道旁,艾长青动也不动斜倚在鲁克昌背上,双目紧阖,状似入睡。
韦松看了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官道一下,低声说道:“鲁兄保重,为免打草惊蛇,不能弄一匹马为你们代步,只好委曲鲁兄了。”
鲁克昌躬身一礼,道:“略赶一程,便能雇到牲口,小弟就此别过,先返云崖,静侯韦兄佳音。”
韦松皱眉道:“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不探听明白,但愿三鬼不致复出江湖,否则,唉——”
他再度望了望艾长青的神色,又道:“小弟暂时点闭艾老前辈睡穴,免他出声惊扰了敌人.再有半个时辰,穴道自会解开,天色不早,小弟也不再远送了。”
鲁克昌点点头,他本想再说几句告诫当心的话,但一见韦松神情好像十分肃穆,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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